[古典武俠]战国神魔榜(全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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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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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乾坤虚合

鲁客向西笑,君门若梦中。

霜凋逐臣发,日忆明光宫。

复羡二龙去,才华冠世雄。

平衢骋高足,逸翰凌长风。

舞袖拂秋月,歌筵闻早鸿。

送君日千里,良会何由同?

田横带著姬昭、魏圜、韩易、赵成、楚申、颜北辰、杨敬和二十九名列国各区的长老来到内院,众人远远地望见了儒士程飞云和道人华逸仙两人在宽广庭院中,状似互相敌对,令众人惊讶不解,因为他们连袂初到时彷若兄弟般亲匿。

程飞云见这群列国的老奴兵,居然来到内院凑热闹,便将李色尘对他的羞辱怨气,一股脑地泄恨出来,怒斥道:

“你们这批老奴隶竟敢不听我的命令,到内院打扰我们,若不教训尔等,将置吕丞相的尊严何在?”

程飞云抬出吕不韦的名头确实吓人,田横却毫不畏惧地遥拜作揖,据理力争道:

“程大人!咱们虽是低贱的奴隶身分,但今日却是李家新居落成的大日子,当然是贺客盈门,老夫忝为李家长辈,带著村中各区长老前来参观一下,并不会打扰到书房中你们议事的安宁。而您也是贺客之一,岂能如此喧宾夺主,蛮横不讲理?”

话刚说完,只见华逸仙快若闪电掠至田横面前,毕恭毕敬地匍匐地面磕了三个响头,如此突来举动,吓得田横和所有长老们纷纷闪避。

因为田横是一名低贱的奴隶身分,而贵人当前,怎敢受此大礼?他立即挥手制止,恐慌道:

“华大人快快请起!这是何原因?折煞了老奴兵!”华逸仙磕头完毕起身长揖袂地,施以晚辈礼,恭敬道:

“玄祖爷爷!李村主原来是贫道的祖师叔,与‘杂门’代掌门人虞祖师是师兄弟,也是‘道门’掌门人黄石公的祖师伯,您既然是祖师叔的契爷爷,贫道当然得以晚辈的礼节对您磕头请安了!”

田横与所有长老们闻言皆吓傻了眼,没想到李色尘小小年纪居然在江湖中的辈份如此崇高,为人却又谦怀若谷地不肯大肆张扬,更奠定了在他们心中的无上地位,众人皆与有荣焉。

田横笑裂了大嘴,连称不敢地作揖回礼。

华逸仙回身转向程飞云怒斥道:

“飞云兄,此一时彼一时也!当世最注重伦理辈份,这里既然是李祖师叔的安身之处,就容不得你在此放肆,你若再有一点不敬的言辞,或一丝不敬的表情,莫怪我翻脸不认你这个二十几年的老友了!”

程飞云闻言有如当头棒喝,自觉孟浪,老脸一红忙向田横作揖陪罪道:

“程某惭愧!冀盼田长老海涵不咎,晚生在此陪个不是!”

田横不敢也不想和他计较,忙作揖回礼道:

“程大人饱读圣贤书,确实有儒士风范!田某还望您多方照顾咱们李村主!”

谁都知这是客套话,华逸仙恭身对著田横一揖道:

“书房内二位祖师叔正在论道议事,如有必要,玄孙可以替您通报?”

田横自知虽与李色尘有契爷孙的关系,却也不敢托大,慌忙回礼道:

“他们师兄弟既然相认,必有师门要事商谈,老夫也就不打扰了……”

话音方落,只见书房的房门乍开,李色尘和虞刃寒手牵著手高高兴兴地连袂而出,李色尘望见田横带著各区领导人和长老们前来内院,就知他们全是关心自己的安危而来。

李色尘与虞刃寒分开,迅速快步向前,朝著田横和大家作揖叙礼,再回头一指虞刃寒,笑吟吟道:

“田爷爷!虞师兄是当今秦相吕不韦的贴身亲信,也是为其‘杂门’运筹帷幄的代掌门人,请您当他是自家人,别自视奴隶身分,不敢亲近!”

虞刃寒肩膀略为一晃,脚尖略为一抬,丈远的距离缩地为尺,他施展如此高绝的轻功身法,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倏地已到了田横面前,随即笑容可掬作揖叙礼道:

“政治或是江湖最重辈份!田长老既然是李师弟的契爷爷,虞某理该称您一声爷爷……”

田横一脸张皇失措,连忙挥手制止虞刃寒再说下去,道:

“虞大人!千万别理会阿尘的看法!咱们各自来论辈份交情;你是高官显爵之辈,我乃是一名老奴隶。我若能称您一声老哥,就是我的福份了。”

虞刃寒心高气傲地哈哈大笑道:

“你若与老夫称兄道弟,放眼秦国无人敢对你不敬,就连驻军大将连豹也得尊你一声田老。所以田老弟,咱们以后就如此论交了!”

这种交情全冲著李色尘的面子,若要让一位年近百龄的显贵高官,叫一名年约六十的老奴隶为爷字也说不过去,能有如此交情,令所有人等钦慕不已。

李色尘望著程飞云嘻哈道:

“程先生!我以后要闯荡江湖,是不能靠著虞师兄的名号庇荫去骗吃骗喝,总得靠自己的实力才能让人心服口服。来,来!咱们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别扯上道、儒之争,免得伤了双方的和气!”

这是给程飞云一个下台阶,哪知程飞云并不领情,冷然道:

“李前辈!你是以‘道门’长辈的身分,或者以最近掘起武林‘玉魔手’的身分,公然与晚辈比武?”

程飞云指李色尘是“玉魔手”,令所有长老们大为震惊莫名,唯有虞刃寒和华逸仙淡然处之。

李色尘习惯性地抚摸著左臂,泰然自若道:

“这有何分别?”

程飞云双眼矍铄灼燃,兴奋道:

“李前辈!你若以‘道门’长辈的身分赐教,晚辈当然赞同点到为止的说法;若是以‘玉魔手’的身分叫阵,你我非分个高低不可!”

李色尘摇头笑吟吟道:

“我是否‘玉魔手’,这是程先生的臆测,也就是吕相派你们前来造访为探虚实的真正目的!尔等怀疑归怀疑,无凭无据却不能硬说我是‘玉魔手’。但如今既然探知我是‘道门’的硕果元老,岂不是比初出道的‘玉魔手’来得更有价值?所以我当然是以前辈身分和你过招了!”

合情合理的论调,令程飞云表面释怀,却另有打算,反教虞刃寒略感失望;但华逸仙却佩服李色尘四两拨千斤的急智,并突显“道门”在武林中的崇高地位。

程飞云成竹在胸,冷然道:

“李前辈所言甚是!晚辈无法反驳,但一个人是无法隐瞒武功的派别来源,晚辈必然全力以赴!”

李色尘笑嘻嘻地双手一摊,其足下草鞋拖地一副吊儿郎当模样,好像不将这场硬战放在心上。

田横立即率领五名各区领导人和二十几个长老,快速退至墙边观战。

虞刃寒见李色尘放荡不羁的模样,忽尔对著华逸仙兴叹道:

“逸仙!你祖师叔李色尘这副浪荡的模样,在我的记忆中,真像师伯‘哭虚子’游戏风尘的样板;以本门大法‘虚’字诀,大露空门应敌,而虚实者谓阴阳开合之玄妙也,与周遭空间融为一体,虚看似处处破绽,然实观却无一处是破绽。你得藉此机会多学点!”

华逸仙也看出了李色尘一派漫不经心的脚步,实则暗踏著八卦中的玄奥变化,与其本体实质的空间融为一体,骤生一片阴阳乱流,回荡旋迭不休,正以内力气机牵引敌方的动态。

华逸仙当下才真正了解虚实者谓阴阳开合之玄妙,已然注目营心看得入神了。

田横、颜北辰、杨敬三个人最关心李色尘,看他对阵应战有如儿戏般踱步,足下一双破鞋发出悦耳有序的踢踏声响,不知不觉中已入神,片晌间,和其余二十几人一样,呆若木鸡了。

全场观战之人,唯有虞刃寒一个人清醒,而其脸上笑意更浓,不时地频频颔首嘉许李色尘的实力。

程飞云的脸上显出一股强盛的自信,手中持著一柄青铜宝剑横于胸前,涌起一股凌厉的剑气,朝李色尘激冲过去。

凌厉剑气一波衔著一波,若长江泄洪般气势磅礴,但当激射至李色尘三尺间距,就如泥牛入海化得一丝不存。

不但如此,程飞云不断发出的磅礴剑气只能发出却无法收回,皆为李色尘周身环绕的一股阴阳交集、刚柔并济的气旋,彷若汇聚百川的力道,给分化得殆尽。

这种逐渐脱力的感受,是局外人所无法体会出的恐怖经验!

尤其是李色尘足下那双破草鞋在地上所踏出的悦耳有序声,更是干扰著程飞云的思绪,令其心神不宁。

当程飞云脑门骤生一招破敌的绝式,想抢进可搏杀李色尘的有效距离,居然被草鞋发出的悦耳声响给打断了,不得不重新拉回思绪,考虑变招。

然而程飞云周而复始地想出了三十六招绝式,竟招招断思无法全神凝聚,而其脑门逐渐地形成一片空白,全是那双破鞋的踢踏声音。

李色尘如此玄之又玄的“虚”字诀绝学,除了虞刃寒之外,所有生灵皆受其影响,连庭院中的蝴蝶也不再展翼飞舞,只是静止于花朵上,仿彿虚空日月均已停止了运转。

程飞云脸上本是自信满满的表情失落了,双眼失神,横于胸前的宝剑颤抖不已,从其开始应战,双足就始终无法轻移半步,而立足的那块石板居然已经隆起,显然被十分强大的力道所吸。

只见李色尘双足一停,那双破鞋不再拍拖,但人已到了程飞云的面前,笑吟吟地伸手取下程飞云横于胸前的青铜宝剑,并且把剑插入其腰间的剑鞘中,顺势渡了一口真气,瞬间解其身体脱力发抖的现象。

李色尘轻拍程飞云的肩膀,他立刻回过神来,哂道:

“程先生是位饱学之士,虽然把剑横胸,当然不会对我这位手无寸铁的前辈动手;改日待我找一柄宝剑,再来比试吧!”

程飞云如见鬼魅般,以惊骇欲绝的表情瞪著李色尘,颤动著二片嘴唇,已然讲不出话来了。

所有观战的人皆回过神来,只见李色尘将剑回鞘的安祥神态,个个皆讶异程飞云居然任其摆布,并且乖乖地听话不打了?

程飞云突然若失心疯般凄厉尖叫道:

“你不是人!你使用妖法……这不是武功!你是魔鬼……”

语音未落。

程飞云已若惊弓之鸟般腾身几个起落,掠过院墙而去,形迹杳然。

所谓懂的看门道,不懂的看热闹,现在什么热闹都没得瞧了,田横和一干人等感觉无趣极了。

虞刃寒拍醒身旁的华逸仙,叹然道:

“除非功力与你的李祖师叔旗鼓相当,否则很容易为其‘乾坤虚合步’迷惑心神,这种介乎于人、神之间的阵法,以气场及声效令人深陷其中,那个惊恐而逃的程飞云算是废了一半!”

话毕,对著李色尘鼓掌道:

“师弟好功夫!让师伯‘哭虚子’的绝学重现江湖……但我总觉得阴阳气场中,有一种亦正亦邪之诡异气息,这是什么原因?”

李色尘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师兄好眼力!天下间所有的绝学,皆有正、邪之分野;因为我心中尚有贪欲的企图心,所以正大至刚‘道门’的无上大法,才会透出一点诡邪的玄机,这也让我无法再更上一层玄妙之境界,仅止于此,这实在是一种憾事!”

虞刃寒双眼狡黠一闪即敛,感同身受地抚髯叹息道:

“师弟还年轻,有强盛的企图心本属自然,例如师兄我背负著『杂门’一派兴旺的责任压力,确实会阻碍无上道业,然而你我的武学已臻如斯境界,已无遗憾了,还冀求什么?”

华逸仙却佩服得五体投地,道:

“李祖师叔若能加入‘杂门’,不啻如虎添翼!与虞祖师伯通力合作,必能席卷天下百家各门派,令其尽皆伏首称臣!”

李色尘却回答道:

“不!师兄率领‘杂门’已然称霸秦国,我不想捡这个便宜,打算另起炉灶,和师兄互相呼应,不是更好吗?”

虞刃寒颔首道:

“师弟乃是人中之龙,岂能受困‘杂门’浅滩?应让你龙飞九霄鸿图大展,我定然鼎力相助!”

华逸仙闻言一愣,真不知祖师伯虞刃寒葫芦里卖著什么药,也不敢在外人面前有所提议。李色尘和虞刃寒手牵著手连袂离开庭院,后头田横率领所有人等远远地跟随。

李色尘及虞刃寒来到门外广场,忽见三十丈外的围墙边布满了胄甲秦兵手持戈戟,正在驱赶闲杂人等,又惊见那条蜿蜒若龙的垣墙夹道两侧,有秦兵五步一哨守护著,严禁奴兵靠近,动用的兵力看来数以万计。

约百丈外的八尺露天垣墙内,有辎车数十辆,正滚滚扬尘飞速驰骋,于尘埃中镶金滚白龙的黑色大纛上,清晰可见一个“嫪”字迎风飘展。

虞刃寒冷然道:

“师弟!这是‘长信侯’嫪毐的旌旗,谅必是他和胞弟嫪每两人亲访而来,他们已经得知吕相派我来的消息,来得还真快!”

李色尘安然自若,微笑道:

“秦国各大门阀皆豢养著一批密探,而嫪毐已成气候一直想脱离吕不韦的阴影,这就不足为奇了!”

虞刃寒抚髯豪迈大笑道:

“师弟当然是嫪毐极力笼络的高士,以后咱们就各自为主效劳,希望你一帆风顺!”

华逸仙听出了话中端倪,神色惊慌道:

“祖师叔!您真要投效嫪毐的阵营?若哪天与咱们‘杂门’起了冲突,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李色尘毫不在乎道:

“师兄!我俩可是瞎子拿书——你看!”

虞刃寒捋髯呵呵笑道:

“是呀!咱们好似一锅煮粥——同归糜烂!”

华逸仙听得一头雾水,忙作揖请示道:

“祖师伯和祖师叔……到底在说些什么?”

虞刃寒和李色尘不约而同地瞪著他,异口同声道:

“天机不可泄漏!”

华逸仙闻言一呆,只有作揖表示听命的份。

这时候驻军大将连豹忙完了士兵的布局,便匆忙而来,朝虞刃寒谦恭地抱拳叙礼,阿谀奉承道:

“末将参见‘大庶长’虞大人!事因‘长信侯’嫪侯爷临时决定亲访我这位李老弟,忙得末将团团转,无法事先通知,请虞大人恕罪!”

虞刃寒冷嘲热讽道:

“嫪侯爷是秦官体制中排名第一的‘彻侯’,地位崇高;老夫不过是官阶排名第三的‘大庶长’,怎敢与他相提并论?连大将太抬举老夫了!”

连豹虽为大将,也不过是秦官第十级的“右庶长”而已,与虞刃寒的官阶有天壤之别,只有诚惶诚恐频频作揖赔罪。

李色尘却故意打哈哈地替连豹找下台阶,道:

“师兄!连将军时常照顾我,就给师弟我一个薄面,勿计较了!”

连豹一听李色尘竟然叫这位权倾朝野吕不韦身边大红人的虞刃寒为师兄?他也是能令秦境夜童止哭的恐怖杀人魔,顿时吓得骤张大嘴久久无法闭合,片晌过后,惊颤颤脱口道:

“虞大人真是李老弟的同门师兄?末将真是有眼无珠……不!末将一看就知李老弟是腾蛟起凤之辈,将来必是国士无双!”

虞刃寒轻拍一下连豹的肩头,让他有受宠若惊的感受,抚髯微笑道:

“老夫这位师弟常夸你待他不错,否则老夫会摘掉你的脑袋当球踢!”

连豹暗喜自己福大命大,转向李色尘作揖奉承道:

“李老弟若是一朝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哥才好!”

李色尘笑颜逐开地回礼道:

“一定!连老哥咱们各自论交,我并非过河拆桥之辈!”

田横、颜北辰、杨敬及一干人等为一队秦兵形成的人墙阻隔于十丈之外,个个暗叹李色尘今非昔比已更上一层楼了。

李色尘朝田横招手要他过来,连豹马上大声斥喝卫兵让道,亲自跑去扶著田横,好像自己的亲爷爷般恭敬,令所有秦兵刮目相看。

虞刃寒望著大队辎车陆续驶进了青石铺地的广场,沉声道:

“嫪侯爷就快到了,依礼咱们应该前去恭迎。”

连豹跑了第一个,看见插著「嫪”字大纛的辎车停下来,马上毕恭毕敬地在一旁伺候著。

广场上所有的秦兵一见嫪侯爷现身,立即令一干奴兵伏著跪地不可仰视,并且齐声喝喊行军礼请安,声震云霄。

嫪毐年约半百,却面如冠玉,一袭褒衣博带温文儒雅,身材魁梧高大,难怪深得太后赵姬的专宠,还替他生了二个儿子,命秦王赢政封“太原”(山西省太原市)给他为邑地,羡煞了天下间所有吃软饭的男娼。

嫪毐双眼深陷略显阴沉,一望即知是位善用心计之辈,他和胞弟嫪每一同下车,一旁伺候的连豹忙在他们之间嘀咕了几句,两人眼神一亮,而嫪毐更远远地朝著虞刃寒作揖扬声道:

“虞大人平时在‘杂门府’深入浅出,想不到嫪某能在此拜见老神仙尊驾,真是三生有幸呀!吕丞相有您的协助打理一切,才能安心地回‘洛邑’(今之洛阳)享受天伦之乐啊!”

虞刃寒回礼淡然道:

“嫪侯爷两兄弟难得一起出游,此番大驾光临敝师弟居所,不知有何贵干?请入内一叙!”

嫪毐和嫪每二兄弟,见虞刃寒有喧宾夺主的意味,内心一瞿,还真怕李色尘为他捷足先行网罗,嫪毐俊脸仍保持微笑道:

“本侯是亲来酬谢李壮士救我胞弟之恩,也料不到李壮士居然是老神仙的师弟,实在太巧合了!”

嫪每忙指著李色尘慌然道:

“老哥!他就是李壮士!咱们可得……”

嫪毐挥袖制止他再讲下去,随即纡尊降贵主动地朝李色尘作揖叙礼道:

“李壮士果然器宇轩昂,英雄年少!本侯求才若渴慕名前来,也特来感谢救我胞弟一命,请你宽恕其前非,给他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堂堂一位百里侯能有如此谦恭求贤的态度,实在令人动容。

李色尘抱拳回礼,不矜不躁道:

“侯爷礼重了!李某不过是一名贱民武夫而已,何德何能受此礼遇?我辈游侠中人,理应见危拔刀相助!”

嫪毐朝著田横居然执晚辈礼,长揖袂地道:

“田老是李壮士的契爷爷,本侯希冀您能偕同李壮士到府做客,本侯定当竭尽地主之谊。”

田横慌然侧身回避嫪毐的一拜道:

“嫪侯爷这一拜可折煞老奴的阳寿了!请您先进寒舍再议。”

嫪毐主动亲匿地牵著李色尘的手,直入屋中,虞刃寒和嫪每并肩而行,他们的后方有一批衣著鲜亮的游侠儿紧紧跟随而入,村中各区的领导人和数十位长老皆被排置屋外,不得进屋。

宽敞大厅上,嫪毐首座,李色尘被安置左侧为尊,其弟嫪每右侧为善,石阶下依虞刃寒及华逸仙等一干游侠儿随扈分宾主坐定。

大厅外忽来十名乐师席地墙边奏乐,随后进来一群豆蔻年华的歌妓,个个婉变多姿,皆捧著一盘丰肴置于所有宾客席地而坐的桌上,除了虞刃寒和华逸仙各据一桌外,田横及连豹共用一桌,每桌皆有三人,共有十五桌之众。

三十几名随扈游侠儿都畏惧虞刃寒在座,个个低头不敢仰视,更甚有人暗自窃喜能和虞刃寒在厅内平起平座,就足以炫耀一辈子了。

嫪毐看在眼中真不是滋味,也就铁了心,不惜任何代价要延聘李色尘,以壮声势。

酒过三巡,二十几名歌妓随乐翩然起舞,冲淡了厅内严肃气氛。

嫪毐捧樽和颜悦色对著李色尘道:

“李壮士,你我一见如故,以后就称呼你为小尘吧!你既然是虞大人的师弟,哪能委屈在这种简陋的房子?不如随本侯回府,另择豪宅新居。”

李色尘捧樽一饮而尽,微笑道:

“侯爷抬爱!小尘对这里有著一份浓厚的感情,暂时不考虑离开,侯爷若有任何差遣,请命人来通报一声即可。”

李色尘这番话,让嫪毐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般眉开眼笑,其胞弟嫪每乐呵呵道:

“兄长!我就知道小尘是位知恩图报之人,不如就叫小尘先住进我府内,等在城内找到一座像样的豪宅,再搬进去。”

嫪毐脸色不悦道:

“阿每!小尘已说过暂时不会离开了,你怎恁地如此不知趣?咱们理应尊重小尘的决定,此事改日再议!”

嫪每笑得尴尬,藉著举樽饮酒掩饰过去,虞刃寒双手捧樽对著嫪氏二兄弟敬酒道:

“嫪侯爷!敝师弟李色尘虽然武功高强,却因年轻懵懂,对官场文化十分生疏,还望侯爷提携教导。”

嫪毐闻言内心狂喜溢于颜色,赶忙举樽先干为敬道:

“想不到老神仙如此通情达理,愿将您的师弟让给本侯供奉,这份人情本侯铭感五中,改日再登门拜谢!”

虞刃寒轻啜一口水酒表示回礼,旋将酒樽置于桌面,抚髯微笑道:

“侯爷太客气了!吕、嫪两家通好如兄如弟,然而侯爷身边却欠缺一位名门正派的绝世高手帮衬,当然不如吕丞相有‘杂门’为恃,威震列国诸侯之间。所以老夫把师弟李色尘留给您派用,必能提升您在列国之间的地位。再说吕、嫪两家同是秦国的支柱,同为秦王效命,哪能分彼此呢?”

嫪毐闻言眉飞色舞地开怀大笑道:

“老神仙所言极是!本侯能得贵师弟李色尘的襄助,定然充份授权,希望他能创立门派与百家争鸣,到时还望老神仙鼎力协助了!”

虞刃寒豪迈笑道:

“李师弟和老夫本是‘道门’仅存的耆老,他若另立门户,老夫定然与他通力合作,更能稳定吕、嫪两家的良好关系,请嫪侯爷毋庸置疑!”

嫪毐坐于双腿的臀部往前一拱,采取最高敬礼的跪姿,双手作揖恭敬道:

“本侯在此多谢老神仙成全!”

虞刃寒捧樽一饮而尽表示答礼,随即抚髯擦拭酒渍,仰首环顾四周所有游侠儿,杀气腾腾道:

“若有人因老夫的师弟年轻,而不服其领导者,就如同对老夫不敬!也就是‘杂门’的敌人,老夫绝不轻饶!”

虞刃寒为李色尘帮腔作势,使得在座所有的游侠儿个个面露惧色,低下头来不敢仰视,噤若寒蝉。

虞刃寒收敛杀气,得意洋洋道:

“师弟,我要告辞了,你打算何时到咸阳城与师兄我一叙?”

李色尘举樽为敬道:

“师兄,我的新居甫落成,又逢未婚妻丧事,过一阵子再说吧!”

虞刃寒和华逸仙起身离座,朝著嫪毐一揖作告辞状,嫪毐、嫪每、李色尘、田横连忙离座送别,直至门外庭院为虞刃寒所挡方止;虞、华两人旋展轻功飘然而去。

嫪每擦拭额上汗水,突然冒出一句话道:

“小尘!有贵师兄在场的地方,就骤生一股肃杀霜严的气氛,我连喝酒都不痛快,咱们快回到大厅,让你见识嫪家歌妓的特色,保证教你大开眼界!”

嫪毐双眼狡异频闪,踌躇满志地牵著李色尘的手连袂而行,嫪每自动礼让一步,要田横先行,四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院,朝大厅而去。

第十三章开山立派

行吟坐啸独悲秋,海雾江云引暮愁。

不信有天常似醉,最怜无地可埋忧。

荒芜葵井多新鬼,寂寂瓜田识故侯。

见说五湖供饮马,沧浪何处著渔舟!

嫪毐意气风发地牵著李色尘的手前行,而嫪每和田横随后,四个人快步进入大厅,分两侧而坐的三十六名随扈游侠儿立即起身恭迎,嫪毐拂袖一扬,示意大家落座不必多礼。

随后而行的嫪每看见胞兄嫪毐与李色尘坐定,随即击掌示意,席坐于墙边的十名乐师立即各操笙笛箫琴等乐器,摆头耸肩卖力吹奏,一时间靡靡之音大作。

二十四名陪同倒酒的歌妓舞娘随即转往偏厅,酒过三巡,大家酒意更浓之际,偏厅大门乍开,所有的舞娘个个彷若妖娇绛仙,踩著凌波仙步,婀娜多姿,柔情似水鱼贯而出。

光是这种排场,足以显示嫪毐侯门的富裕。

嫪毐看得心花怒放,向李色尘举樽为敬,对著厅内所有游侠儿纵声大笑道:

“今日能得小尘允诺襄助本侯,实乃生平快事!小尘以后就是尔等的领导人,大家快捧樽敬酒,喝个痛快,舞娘助兴,不醉不归!”

所有游侠儿皆奉命举樽朝向李色尘,嫪毐两兄弟见大家一团和气,便乐呵呵地先干为敬,李色尘捧樽旋了一圈答礼,畅饮一樽回敬,一干人等才一饮而尽丛示尊敬。

嫪每扬声道:

“关起门来,厅内都是自家人,别太拘束!尽情欢乐,欣赏美女曼妙舞姿。”

舞娘皆著透明五彩罗衫,双手飞舞著彩袖如带,踩著音乐婉变多姿,于舞步摇曳之中,骤显罗衫里乳波如浪,罗裙下妙处隐现,令人大开眼界。

奏乐曲调愈来愈急,舞娘个个狂野摆臀,柔体似水,弹腿踢扬之间,眩人双目,个中销魂绮思,直叫人看得血脉债张,目不暇给。

不瞬间,满场觥筹交错的欢笑声寂然,所有游侠儿个个看得忘情,停止了敬酒喧哗;更有人垂涎三尺,呆若木鸡了。

靡靡悦耳之音,充盈大厅,舞娘舞得香汗淋漓,骚劲十足,汗水沾湿罗衫,更显玲珑浮突的姣好身材;个个舞娘皆朝著嫪毐和李色尘的方向猛抛媚眼。

已有几个好色的游侠儿按捺不住,冲上去和她们追逐共舞,顿时莺啼阵阵,却惹得哄堂大笑,更令艳舞娱宾的气氛沸腾至最高点。

音乐声忽转高亢了亮,蓦地,倏然而止!

二十四名舞娘瞬间朝向嫪毐伏地拜安,令几名追逐嬉戏中的游侠儿傻愣当场,好不尴尬,又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嫪毐满意地扬袖一挥,舞娘群立即起身裣襟告退,分成二排鱼贯进入了偏房掩门消失了。

舞娘不到顿饭时间即收场,令人意犹未尽,然而觥筹交错声又响起了,大厅上充满著游侠儿豪放的欢笑。

所谓酒后吐真言,而酒癖却能暴露一个人的个性,尤其是美色当前,更能发现一个人德行的优劣。

嫪毐暗中观察李色尘,发现他酒量惊人能百樽不醉,而于对谈之间,乃能保持著镇静如恒,但是舞娘暴露之骚姿,却令他目眩色迷;心神浮躁,无法安心对谈。

嫪毐和其胞弟嫪每双双眼神交集,会心微笑,了解李色尘是英雄年少,难过美人关;这才是人之常倩,已有弱点可寻。

嫪毐对著李色尘和颜悦色道:

“小尘,你如果要开山立派与武林百家争鸣,打算取个什么样的响亮名称?可否告知本侯?”

李色尘望著嫪毐放置于桌下的宝剑,灵机一动道:

“禀侯爷,当世以何种兵器为贵?”

嫪毐深谙察言观色之道,立即呵呵一笑道:

“当世以干将、莫邪两柄宝剑最为尊贵,也称剑为兵器之圣,莫非你想用一个‘剑’字为号?”

李色尘作揖欣然道:

“侯爷睿智!就以‘剑尘门’为名可否?”

嫪毐击掌喝好,并痛快地答应道:

“好个‘剑尘门’!武林百家十之八九都以剑为兵器,咱们将他们视为尘土,一扫而空尽入囊中,方显得‘剑尘门’霸气十足,有一统天下的气势!”

嫪每闻言乐颤颤脱口道:

“兄长!小尘理所当然是‘剑尘门’的开山掌门人,也算是咱们嫪家的江湖武力后盾,您打算将门址设在哪里?这门面可不能太寒酸了!”

嫪毐亲切地紧握著李色尘的手,语气诚恳地微笑道:

“小尘,一切由你决定,要什么人手由本侯提供,你可以到本侯的三千食客豪宅‘忠信府’去挑选,资金全由本侯供给,无虑匮竭。”

李色尘坦然道:

“士为知己者死!侯爷既然如此器重我,如需效命之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我打算就‘降国村’原址扩充一倍,当成总坛。由这里到咸阳城步行不过一个时辰左右,若骑快马也不超过盏茶时间,又位处渭河南畔,水路两利,是最好的地点。”

嫪毐欣然抚掌同意道:

“很好!但这座宅院尚得再扩建一倍才敷使用,且可扬我‘剑尘门’的总坛威风,此事本侯命连豹从旁协助一切所需,就这么说定了。”

嫪毐向其弟嫪每使个眼色,嫪每迅速击掌为号,其座前四名游侠儿连忙起身外出,片刻后抬著二只小木箱进来;看他们步伐吃力的样子,就知小木箱很沉。

两只小木箱置于李色尘面前,一打开来,惊见满箱整齐排列著金条,黄澄澄的色泽光华耀目,令大厅中所有人皆露出贪婪的眼神,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嫪毐得意洋洋道:

“小尘!开山立派花费颇钜,这是黄金千镒,你先行收下,若不够用,可派人到侯爷府再取,咱们的‘剑尘门’可不能太寒酸。”

李色尘趁机索求道:

“禀侯爷!请您赦免我契爷爷田横及两位契兄颜北辰和杨敬与几位助手的奴隶身分,让他们可以代我进城传递消息。”

嫪毐一指连豹当下命令道:

“连将军!你听见李掌门的话了,即日造册呈报上来由本侯批准,并封这批人为‘公士’(秦国官阶最低二十级,相当于曾砍下敌人五颗人头有战功的士卒,可以管辖五家),进出咸阳城才能备受礼遇!”

连豹承命作揖,田横脸色激动地离座跪地,磕头谢恩道:

“多谢侯爷大力成全!老奴隶田横誓死效忠。”

嫪毐挥袖示意田横平身,言辞恳切,意有所指道:

“田老爷子,不论小尘提供多少名奴兵为助手,本侯一概封为‘公士’,但是本国的连坐法十分严峻,这批人若有不法或叛国之逆罪,一切后果可是要由你来承当,你可愿意?”

田横喜形于色,拍胸保证道:

“请侯爷放心!由老奴隶提供名册,当然由我的项上人头做为担保,自不在话下!”

嫪毐见他一点就通,颔首微笑道:

“很好!田老爷子不愧奉命维谨之人,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嫪每见兄长的公事告了一段落,随即击掌为号,偏门开启,二十四位舞娘重新梳装焕然一新,个个上半身紧衣贴身,显露出肌白肤腻的双臂,那一步一颤,丰绚晃荡,展现出玲珑身材;下半身五彩罗裙飘逸,一双修长美腿若隐若现,令人想入非非。

舞娘分列两排各由一位美人领班,这两位美人梅额柳眉,丹唇杏靥,尤其是明眸生妍,秋波含情;皓腕纤手小扇斜持,半掩遮著杏靥,尤显神秘的美感,莲步轻移,仪态万千,令人惊艳。

嫪毐见两位领班的美人儿姗姗来迟,却并不责怪,反而笑吟吟招手道:

“蛾舞、虹萤二位美人!快上来拜见李掌门!替咱们斟酒,其他舞娘分派各桌服侍。小李可是位风流倜傥,怜花惜玉之辈,若能博其欢心,本侯重重有赏!”

蛾舞体态娇柔略显纤弱,然而却瘦不露骨,尤其是雪肌如羊脂玉般光滑,真是天生美人胚;虹萤却体态丰满,轻盈碎步摆臀如浪,尤显千娇百媚扣人心弦。

蛾舞虽然芙蓉如面,却于眉间隐隐现出一股忧郁,令人骤生一种愁影自临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之感慨;然而虹萤不但有沉鱼落雁之貌,而且一颦一笑之间,勾魂慑魄,令人觉得若能一亲芳泽,宁愿短寿十年。

两大美人摇曳生姿的风采各具特色,令在座之人个个为之色授魂与。

蛾舞偕同虹萤趋前裣衽叙礼,异口同声道:

“奴婢乃是嫪家舞娘,参见李掌门万福!”

李色尘双眼色咪咪地瞪著,呆若木鸡地忘了回话。

嫪毐双眼一抹诡谲即隐,伸手轻拍李色尘的肩膀教其回神,十分得意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小尘乃是率坦然人的性情中人,如此表态,本侯却觉得才是真英雄、好本色!”

李色尘并不感觉羞耻,反而坦坦荡荡地笑吟吟道:

“侯爷有所不知!小尘我就有这种‘病’!所以见不得美色当前,况且我的武功必须藉助女人家的那口‘鼎’替我‘筑基’,加速内力的增长,侯爷可知道我在村中有个浑号吗?”

李色尘当然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因为这是致命伤。

嫪毐兴致勃勃地好奇问道:

“小李,是什么浑号,本侯愿闻其详!”

李色尘眨一眨眼,嘻笑道:

“大家都叫我‘小色鬼’,而村中的小寡妇却对我既爱又恨,所以我在本村颇受女人家的欢迎。”

此话一出,惹得满堂哄然大笑,使得宴席上的气氛更为融洽。

李色尘忽尔冒出一句话道:

“禀侯爷!您在民间也有个浑号,不知您晓得吗?”

语音旋毕,本是满堂的欢乐哄笑,倏地寂静无声,李色尘“小色鬼”的浑号,令所有人等皆联想到了嫪毐当年流浪街头的浑号,个个吓得脸色铁青,噤若寒蝉,今非昔比,嫪毐已贵为极臣,在秦境已无一人敢重提其浑号了,因为这可是会抄家灭族的!

田横已然吓出了一身冷汗,暗忖李色尘可能是年少得志,又酒色当前给冲昏了头,才会胡言乱语!

嫪毐好似感染了李色尘的一份率真坦然,不仅没有勃然大怒,且得意地仰天大笑道:

“好个‘小色鬼’!本侯当年却是博得‘老淫棍’的浑号!咱们一老一少好搭档,可是要有真本事喽!本侯别的不行,但‘老淫棍’可是举世称雄!”

嫪毐的得意笑声充盈大厅,李色尘也随之捧腹大笑,教大家提心吊胆的紧张气氛为之一松,却尽皆忍住不噱以免失态。

而田横抹一把额头冷汗,暗忖这个“小色鬼”在嬉谵中,自然流露出一股亲和魅力,连神仙也挡不住。

嫪毐和李色尘惺惺相惜,亲匿如父子般的交谈,却将蛾舞和虹萤这两大美人冷落于台阶前,让她们心中真不是滋味。

虹萤故作娇嗔道:

“启禀侯爷!您不是要奴家姊妹到座前斟酒吗?奴家已经站得脚酸了,可以上台阶了吗?”

嫪毐一抚额头欣然道:

“突唐美人了!你们快上来!小尘勾起了本侯年轻时的美好回忆,看到他,就想起了年轻时的我!”

虹萤和蛾舞一起为嫪毐及李色尘、嫪每斟酒,蛾舞趁机献言道:

“启禀侯爷!吕丞相命食客写部‘吕氏春秋’名扬列国,以传千秋万世,不如侯爷也来写部大作吧?”

嫪毐闻言一呆,转而微笑道:

“你说!本侯该写什么书好呢?”

“侯爷!当然是写您的‘风流宝鉴’喽!”

李色尘刚饮的一口水酒,闻言“噗哧”一声笑喷出来,道:

“蛾姑娘妙言!李某愿闻其详!”

嫪毐面带愠色不快道:

“别胡扯!这哪拿得上台面?”

虹萤顺风扬帆道:

“哎哟!如果这部‘风流宝鉴’出世,天下间的男人,哪个不手捧著这部宝鉴仔细拜读?可能还会抢破了头呢!”

蛾舞打铁趁热道:

“是呀!有几个人会去读那部艰深难懂的‘吕氏春秋’?但侯爷您的这部‘风流宝鉴’却不一样,可是人人必读的圣典!必然流传百世哩!”

嫪毐本是街头混混出身,如今朝政大权在握,令吕不韦也逊色三分;而其野心勃勃妄想称王称圣,人人皆知,听到蛾舞和虹萤怂恿确实有些心动,忙对著李色尘问道:

“小尘,如今你我关系匪浅,不知有何建言?”

李色尘眼神狡黠一闪,微笑道:

“世间什么圣人都有,却独缺一个‘情圣’!侯爷本尊活脱脱就是‘情圣’了,不如书名即为‘嫪情圣风流宝鉴’如何?但这可要等赵太后百年之后,才能出版,以免落人口实,且有欺君之罪。”

嫪毐脸色一动欣然道:

“叫谁来写最为恰当?这是极为机密的宝鉴,尚未出版之前,不得泄漏只字半言的!”

李色尘笑呵呵道:

“侯爷!就叫当世十大名家之‘小说家’去写,听说此家的消息最为灵通,专门贩卖秘辛为生,文笔又好,信用卓著,理应信得过。”

嫪毐神色大悦道:

“很好!待‘剑尘门’创立之后,你的首务就是先找出‘小说家’的龙头,秘密进行此事!”

厅内所有游侠儿酒色俱足,个个逢迎拍马,赞声不绝,并恭贺嫪毐早日完成大作。这些人全都是城狐社鼠之辈,他们阿谀奉承的丑陋嘴脸,实令田横闷得一肚子气。

田横暗忖这李色尘又在鬼扯蛋!

真不知李色尘扯出“小说家”的用意何在?他哪能得知李色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嫪毐双眼一抹异采道:

“蛾舞、虹萤听著!本侯要将你们送给小李,此后用心服伺李掌门的一切居家生活,而且尽快监督‘小说家’龙头完成我的大作,不得违命!”

当代豪门从小养成的歌妓舞娘,常用来做为馈赠之物,其中以吕不韦的伺妾赵姬成为秦国太后为最;这普世皆知,也同时可收监视受馈赠之人之功。

李色尘见嫪毐如此坚持,也不能借故推托,只能佯装欣喜地拜谢了。

田横见嫪毐如此决定,暗恨这个“老淫棍”丢了一双破鞋给李色尘,实在居心叵测,但所有游侠儿却都羡慕不已。

不料,蛾舞和虹萤不知为何当场哭得像个泪人儿般匍匐地面,冀盼嫪毐能收回成命。

蛾舞抱著嫪毐的大腿,哀泣道:

“侯爷为何不要蛾舞了……奴家在这种奴隶村怎么过活?奴家愿意在您的身边做牛做马……也不愿离开侯爷府……”

嫪毐翻睑无情地一脚踹开蛾舞,怒气冲冲道:

“混帐东西!老子我服侍那个老妖婆……不!是赵太后,精力已至油尽灯枯的阶段……将你送给年轻力壮的李掌门,全都是为你的将来著想,真是不识抬举的贱人!”

虹萤看见嫪毐怒不可遏的吓人模样,忙擦拭泪水乖巧地转向李色尘裣襟为礼,强装欢颜道:

“虹萤拜见主公!请您往后多加疼惜奴家这苦命人……”

李色尘拍拍草席示意虹萤陪伺,蛾舞见此事已无法挽回,只得强颜欢笑和虹萤一起在李色尘身边陪伺斟酒。

嫪毐颔首满意道:

“虹萤,李掌门乃一门之尊,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岂会亏待你们?再说你们都是出自嫪家,个个色艺双全,嫪家就像自己的娘家一样,有谁能与尔等争宠?蛾舞!你可以亲挑四名旗下的舞娘留在‘剑尘门’做陪,本侯会准备一份厚礼算是陪嫁!”

虹萤和蛾舞起身拜谢,却也难掩脸上那份离愁。

嫪毐对著李色尘微笑道:

“小尘!蛾舞及虹萤皆是可人儿,就当成本侯的契女一样,你可要好好爱惜,但是她们若有言行逾矩之处,也不可轻饶,任你全权处置。”

嫪每见大事已定,对嫪毐作揖道:

“兄长,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嫪毐起身离座,所有随扈游侠儿马上列队护送,由李色尘及田横陪同走出大厅,一干人等朝大门方向而去。

行进中嫪毐附著李色尘耳畔轻声道:

“小尘!本侯将视你如子息,若扩建府宅时必须另辟一处密室,好作咱们往后密谈之用。”

李色尘会意地点头,嫪毐又道:

“小尘!这几天之内,你必须抽空到府里一叙,本侯尚有要事必须由你去亲办才能安心!”

李色尘双眼一抹异采,微笑道:

“侯爷交办之事,小尘必然誓死达成!”

嫪毐开怀大笑,和嫪每同乘一辆辎车扬尘而去,所有随扈游侠儿皆在辎车上朝李色尘一揖为礼,一大群辎车纷纷驶离庭院广场,从那条宽敞的垣墙渐行渐远。

连豹如释重负般对著李色尘奉承道:

“李掌门可别忘了嫪侯爷对您的厚望,若有机会还望您提携末将一把!有关扩村重建之事,末将就和田老爷子商量,当然必须建得美仑美奂方显‘剑尘门’的气派!”

李色尘亲匿地搂著连豹肩膀,指著自己的鼻头嘻笑道:

“连将军看我像个忘恩负义之人吗?嫪侯爷命我近日内前往府中商议要事,我会顺便一提,当然有你的好处了!”

连豹乐歪了嘴笑个不停,朝著李色尘深深一揖,率领大批胄甲秦兵撤出豪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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