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全卷完結)-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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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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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九五章 【偷窥】
[更新时间] 04-29 06:30:00 [字数] 5130
围剿青莲照反贼,这个消息在第二日便传遍了朝野,文武百官大都是精神振奋,对薛破夜不乏赞颂之词,这也难怪,青莲照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少官员都受过青莲照的伤害,所以对于此次的围捕成功,都是打从心里高兴。
青莲照在大楚国一直是一支隐在暗处的反动势力,朝廷虽然几十上百次进行围剿,甚至也曾想利用潜伏等手段从根本上打击青莲照,可是由于青莲照的组织太严密太隐蔽,而且势力范围极广,都察院虽然一直也肩负着铲除青莲照的任务,但是多少年来,也不过是拔掉了几个分舵,从根本上来说,对于青莲照的打击实在太轻。
薛破夜这一次一举围剿了青莲照十多名高层人物,甚至包括刑堂堂主,此等大功,实是之前从无有过的,朝堂上一片赞叹之声,让薛破夜在心中苦笑道:“这些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要是知道我是青莲照的舵主,不知道是否会一拥而上砍死我。”
散朝过后,小皇帝吩咐薛破夜到泰和宫觐见,一等薛破夜进来,小皇帝急忙拉着薛破夜的手,道:“师傅,你说了?”
“什么?”薛破夜有些奇怪。
小皇帝急道:“大婚啊,你是不是去提亲了?”
“你怎么知道?”薛破夜摸着鼻子,捻起皇帝享用的美味糕点,很惬意地品尝起来。
小皇帝道:“你都去了大将军府,那些家伙都告诉我了,师傅,你是提亲去了吧?”
薛破夜皱起眉头,看了小皇帝一样,淡淡地道:“你派人监视我?”
小皇帝急忙摆手道:“师傅,你想哪里去了,我监视你做什么,是游少卿采买宫中用品时,经过大将军府,看到了你的车驾。”他显得有些委屈,垂着头。
薛破夜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小皇帝,柔声道:“是师傅错怪你了,大将军府我是去了,不过那头还要请示大将军,所以并没有给答复,可能要些日子。好了,小家伙,师傅随口问问,你真要生师傅的气吗?”
小皇帝嘻嘻一笑,道:“师傅,咱师徒俩,有什么气好生。唔……那大将军有没有可能不答应啊?”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大将军就是大将军,究竟有什么想法,咱们还是不清楚,或许做出糊涂的决定也大有可能。”薛破夜悠然道。
小皇帝喜道:“真的吗?”
薛破夜瞪了他一眼,笑骂道:“臭小子……!”猛地想到四周还有宫女太监,可不能这样称呼,含糊道:“唔,圣上啊,你该担心才是啊……你要明白,大将军若是不答应,那么拉拢大将军的计划有可能就会流失,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小皇帝一怔,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苦笑道:“师傅啊,我想在还真是不知道这件事是成功的好还是失败的好……!”
薛破夜正色道:“当然是成功的好,一切为了大楚。”顿了顿,缓缓道:“如果大将军是聪明人,如果他真的为大楚着想,他一定会答应的。他应该明白,只有结亲,才能让朝堂更稳固……这个道理大将军一定会懂。”
小皇帝不想再谈这个,转换话题道:“师傅,再有几日,那明月王便要来京了,我听游少卿说过,那明月王为人倒也宽和,是个心胸比较宽阔的人,只是听说他手下有什么两文两武四大金刚,都是厉害的角色,你看这次他会不会带这些人过来。”
薛破夜摸着鼻子笑道:“若是真的全都带来,那反而是好事了,省却许多的麻烦。”
小石头奇道:“师傅为何这样说?”
薛破夜附耳轻语几句,小皇帝先是吃惊,随后咬牙道:“师傅,这事儿就这样干,我这阵子听游少卿说过,圣旨在大楚国各州都能畅通无阻,但是到了雍州就不灵了,雍州不灵,我这皇帝还是大楚的皇帝吗?”
薛破夜赞赏地点了点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只要你是皇帝,这大楚的一草一木也都属于你,你要拥有绝对的皇权……上古时期,有一个权势极大的将军不做皇帝,可是他的部下给他黄袍加身,也就成了皇帝,所以明月王有无当皇帝的心思我们不知道,可是他属下那帮家伙,可是一直对朝廷有怨愤的,我与丞相万般无奈,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小皇帝道:“师傅,这可不是下策,这是极好的上策,等到明月王进了京,除了朕的皇位,他要什么朕就给他什么,只要他老实在京都待着就成。”
薛破夜见小皇帝说话时从容不迫,竟颇有帝王之风,心中暗赞:“皇家血脉就是皇家血脉,不经训练,小石头就带着一股皇者之风,虽然目今还小,但是只要锤炼几年,终是一个真正的九五之尊。”
放低声音,薛破夜轻声道:“明月王来京之后,圣上可以留他在京,然后将六合院赏给他,让他好好地待在六合院,我听说明月王喜欢钓鱼养花,那好得很,六合院正适合干这些事儿。”
小皇帝一时还没有明白薛破夜意思,奇道:“六合院赏给他?”
薛破夜缓缓道:“明月王的威望,在大楚国可是极高的,恐怕这京都朝堂内,还有不少仰慕他的人哩,让他留在京都,难保不出乱子,只有将他放在六合院,然后以保护为名派羽林卫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才能防止他与京都的官员来往……或许他不会与京都的官员产生纠葛,但是我们却要以防万一,任何事情,做的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他若在六合院老老实实地呆着,我们便慢慢地以他的名义将他部下的所谓四大金刚一一调入京都,然后找些借口废黜他们,监控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将这股潜在的威胁化于无形之中。”
“要是他不老实呢?”小皇帝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
薛破夜微一沉吟,淡淡地道:“这里是京都,是圣上的地盘,并不是明月王的雍州。”
小皇帝笑眯眯地看着薛破夜,忽然道:“师傅,我发现你……好贼!”
薛破夜笑骂道:“有这样说师傅的吗?真是毫不尊师重道,看来还要翰林院那些老先生加大力度指导圣上了。”
小皇帝急道:“师傅,可别让那些老家伙烦我了……!”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师傅啊,徒弟有个请教,想让您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大将军府!”
薛破夜皱眉道:“你要去大将军府?”
小皇帝轻声道:“咱们不是明去,咱们暗去。”
“何谓暗去?”
小皇帝凑近低声道:“我已经派游少卿通过将军府里的下人打听清楚,那个任雪是住在将军府的西花园……那里有一道小门可以进去,没有人会知道。”
薛破夜摸着鼻子,似笑非笑道:“臭小子,你嘴里口口声声不要人家,原来背地里却早就开始搞这些勾当了。”
小皇帝无奈道:“师傅啊,你让我娶那个女人,我总该知道她长的究竟什么模样吧。”
“不是女人。”薛破夜纠正道:“是女孩。”瞥了小皇帝一眼,道:“臭小子,你的意思,是让师傅陪你偷鸡摸狗去偷香窃玉吗?”
小皇帝哈哈笑道:“偷香窃玉这些手段,那是师傅用的,土地可没那个本事,我就是想去看一眼,看看那个被称为雪一样肌肤的女……女孩是个什么样子……!”
“不行!”薛破夜义正词严大义凛然地拒绝了:“为师岂能陪你做这些事情,有辱斯文。”
小皇帝叹了口气,道:“算了,就知道师傅不会同意。这样吧,朕要去总卫府,去看看两位师娘。”
薛破夜奇道:“去看你师娘?今天怎么这样有心情?”
小皇帝摇了摇头,感叹道:“有一阵子没见着师娘了,想过去陪师娘聊聊天。唔,咱们去草原的光辉事迹我还从未对师娘说过呢,师娘们恐怕也蛮喜欢听的。那蓝蓝的天,青青的草,美丽的北胡姑娘……对了,师傅,那个姑娘叫什么……哦,是了,苏玛优,对,苏玛优姐姐,哎,重情重义,临走的时候,竟然以身相许……啧啧,师傅,你艳福不浅啊!”
薛破夜嘴角抽搐,嘿嘿笑道:“你什么意思?”
“没啊。”小皇帝做出疲倦态:“你不带我去看任雪,我就只能去找师娘聊天了,对师娘,我总是要坦诚一些的。”高叫道:“来啊,准备出宫。”
薛破夜张了张嘴,苦笑道:“师傅不是因为你的威胁才带你去,只是想了想,觉得这样去看一看也未尝不可……所以,咱们还是去将军府……你可要保证,不要让人看见,否则就丢大人了,咱师徒俩躲着去看一个女孩子……说出去丢人!”
小皇帝哈哈大笑,拉着薛破夜的手,挤眉弄眼地道:“我就知道,师傅是个好人。”
薛破夜凝视着小皇帝,半晌过后,才叹道:“奶奶的,我怎么觉着你这个皇帝比我还贼!”
……
……
大将军府的西花园并不算很大,与大多数达官贵人的花园相比,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品种算不得昂贵,但是大都是清雅脱俗的水仙花,即使树木,也是桃花树。
整个花园子里,充斥着淡淡的暗香,这种香味不浓郁,却更让人神清气爽。
游少卿领着两位大人物,隐在一片假山后面,这个地方是西花园旁边那扇小门的看守者任老三特意指点的,这个地方绝对是一个适合偷窥的好处所。
任老三是一个很爱钱的人,所以游少卿很容易就收买了他,每一个世家大族,总会有那么几个败类。
小皇帝冷静地凝视着花园中那个在给鲜花浇水的少女。
那少女穿着轻便的白色衣裙,如同洁白的蝴蝶仙子,在花丛中亭亭玉立,只是再洁白的肌肤,也掩盖不了她那如玉赛雪的肌肤,就像真是有洁白的雪片凝结而成,少女的肌肤柔腻白皙,耀人眼睛。
花中的精灵,人间的仙子。
不用别人说,君臣三人也都知道,这个浇花的少女,显然就是大将军的曾孙女任雪了。
小皇帝是血肉之躯,虽然对于香叶子念念不忘,但是见到这个漂亮的姑娘,还是怦然心动了,痴痴地望着,脸上浮现出笑容。
他现在有些庆幸自己是个皇帝。
这样美丽的女子,也只有皇帝这样的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才能够与之相配,如果自己还是小石头,这个姑娘或许只能在梦中见到吧。
薛破夜瞥了小皇帝一眼,心中直笑:“奶奶的,先前还不同意,这次总无话可说了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游少卿低声道:“圣上,咱们该走了……这里不能久留,可别出漏子……!”
小皇帝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舍,但是这个美丽的姑娘在不久以后便是自己的皇后,自己也就不急在一时了,自己日后有的是时间细细观看。
正要起身,区呃听薛破夜轻声道:“不要动,有人来了!”
小皇帝也是练过销魂心法的,只是沉浸在任雪的美丽之中,一时并没有留神,此时听薛破夜提醒,立刻宁心静气,果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于是都躲在假山后面,隐蔽不动。
……
“太后,这边请!”任思国的声音传过来,只见从花团锦簇的小石道上,缓缓出来一群锦衣霞服的人群,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曾经的萱敏皇后,如今的大楚太后。
她依旧是美艳无比,贵气凌人,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任思国陪伴在侧,更有一群宫女跟在后面伺候,簇拥着进了花园。
薛破夜和小皇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太后来将军府,所为何事?
两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四只眼睛都是冷冷地投射在太后的身上。
两人运气销魂劲气,充分地利用了超出常人的诡异听觉,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动静和话语。
太后的声音柔美妩媚:“任大爷,这院子的花,虽不见得名贵,但重在一个‘雅’字,看来任大爷却也是一个高雅之人啊。”
任思国屈着身子,跟在旁边,恭敬道:“不敢,草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谈不上雅字,草民之前也曾想在这花园里种植一些奇花异草,不过被我家雪儿给劝服了,才种了这些清淡的花木。”他无官职在身,是以自称“草民”。
“哦!”太后妩媚一笑,道:“此话怎讲?”
任思国道:“雪儿对草民说,这奇花异草要养好,那是要系天地灵气的,若无仙山神水,种在这样的地方,没有灵气可吸,便只能吸纳人气了,这对凡人的身体不好。这院中的水仙桃花虽然算不得名贵,但是重在好养,浇浇水,有些阳光便可以成活,而且不但不吸人气,还能为人培育出清鲜的空起来,对人是有利无弊,草民听了这番话,才在花园里种了这些。”
太后笑道:“这小丫头,倒是能说会道。”看到正在浇花的任雪,指道:“那便是雪儿吗?”
任思国急忙道:“正是。”叫道:“雪儿,还不快来拜见太后。”
任雪一怔,放下手里的水壶,急忙过去,盈盈拜倒,声若黄莺:“民女见过太后,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急忙伸手拉起任雪,柔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好漂亮的姑娘……!”就像看到了一个宝贝一样,极是欢喜。
任雪羞涩无比,垂着头,洁白的脸庞在太后的夸赞下,绯红一片。
“任大爷,这丫头,哀家看上了。”太后笑盈盈地道:“本来哀家今日只是想出来转一转,没想到碰到这么一个宝了,哀家舍不得放手……是了,雪儿可曾婚配?”
任思国一震,迅即道:“尚未许配人家。”
“那好!”太后痛快地道:“既然这样,哀家今日便给小丫头说个媒,却不知哀家有没有这个福分?”
躲在假山后的薛破夜和小皇帝对视一眼,皱起眉头,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莫非太后也是专程前来为小皇帝说媒的?
这倒好,太后从身份上来说,比薛破夜更是高贵,她来做这个媒,那大将军想必是不会拒绝的。
薛破夜暗暗点头,这太后自新皇登基后,一直低调得很,只是偶尔因为翰林院学士们告状而出来训斥小皇帝一番,做出太后的姿态,二人对太后也都并无多大好感,想不到她竟然主动前来为小皇帝说亲,倒是难得。
“太后做主,那是雪儿的福分。”任思国微笑道:“却不知是哪家公子?”
太后微一沉吟,笑道:“雪儿这样的宝贝,可不能流到别家,哀家尚有一个侄儿,年纪比雪儿大上两岁,也尚未成亲……任大爷应该听说过,是我堂兄韩南风的儿子,也是一个年轻才俊,却不知能配上否?”
她话声落后,薛破夜和小皇帝,甚至一旁的游少卿,齐齐都变了颜色。
闹了半天,这太后却是为她的侄儿说亲,并非为了小皇帝。
小皇帝的神色立刻阴谋无比,一双眼睛阴冷如冰。
而任思国显然也没有想到太后是为侄儿求亲,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九六章 【明月入京】
[更新时间] 04-30 06:30:00 [字数] 5210
太后眼中划过不为人察觉的阴霾,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柔声道:“任大爷,这事儿你看成不成?你放心,雪儿嫁给去,我一定会好好宠着她,整个韩家,也会将雪儿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
太后出自韩家,实际上韩家在京都的势力是很弱的,太后未嫁之前,韩家最高的官员也不过是一名京都钦天监的一名掌印官,直到太后成为一国之母,人丁凋零的韩家才借着太后的关系,外放了几位巡抚知府,而韩南风如今的身份,也只是礼部侍郎,在高官如云的京都,身份也只是普通的很,单就韩南风的地位来与大将军攀亲,还真是有些不够格,不过因为太后的存在,这份亲事却也算得上是皇室的一种恩德。
任思国忙道:“太后圣恩,乃是我任家天大的福分,草民谢过太后……!”顿了顿,忽道:“只是太后知道,我们任家的事儿,家父那都是要亲自裁决的,草民却是做不得主。太后的恩德,草民即刻修书送交家父,由家父来决定,一得消息,草民便立刻奏禀太后。”
“老将军吗?”太后微微一笑,凝视着任雪,平静地道:“是啊,该当由老将军裁决啊!”她这话说的,竟是意味深长。
……
……
“她想干什么?”
泰和宫内,小皇帝脸色很不好,看着兀自在沉思的薛破夜,问道:“师傅,她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游少卿在旁插嘴道:“圣上,太后是不是不知道您要与大将军结亲?”
“不可能。”薛破夜淡然道:“连你都知道了,太后岂能不知?别小看这个女人,她能在尔虞我诈的后宫屹立不倒,总是有些本事的。”
小皇帝咬牙道:“她还老是让朕早日大婚,如今咱们要和大将军结亲,她却忽然插着一杠子,为的是什么?”
“试探!”薛破夜淡淡地道。
小皇帝皱眉道:“试探什么?”
薛破夜摸着鼻子,若有所思地道:“试探大将军的心思吧。太后或许明知为韩家结亲的可能性极小,但是她却想试试,自己这个太后,如今究竟还没有没有力度。而且……!”顿了顿,淡淡笑道:“先帝驾崩,太后失势,韩家的前途未卜,她需要通过这种联姻来提升韩家的势力……能不能成功,那又是一种说法了。”
小皇帝冷笑道:“莫非她以为,韩家拉上大将军,朕就不敢动韩家?嘿嘿,以前我还真想不到这个韩家,如今,我还真要动一动了。”
游少卿左右看了看,急忙道;“圣上谨言。”他是担心话风传到太后那里,对小皇帝会不利,毕竟自己如今是抱着小皇帝的大腿,小皇帝若是不顺利,自己的前程也就毁了。
薛破夜点了点头,道:“圣上,这话儿还是不要说的好。”沉吟片刻,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轻声道:“若她真是想阻止圣上与大将军结亲,图的是什么呢?莫非她担心圣上的势力太大会对她不利?”一时想不通其中关窍。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道:“师傅,咱们要不要安排几个人,跟在太后身边……!”
薛破夜摆手道:“用不着,即使安排了,以太后之老辣,恐怕也不会发现任何情况……不用急,有些事情,到了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
……
……
暮色苍苍,白日的余热并未散去,虽说已不用经受夏日酷暑阳光的暴晒,但是闷热的天气还是让人感觉嗓子有些发干。
经过大半个月的长途跋涉,明月王的队伍终于见到了远处京都城的轮廓,许多人顿时感觉全身一阵虚脱,心中嘟囔着:“该死的京都,终于他妈到了。”
虽然京都的气候和景观远胜于西北雍州,但是这群来自西北的狼,却毫不掩饰对京都的不屑,西北雍州的风气,让整个雍州对朝廷都有一种抵触情绪,因为他们知道,如今受到他们爱戴的宽厚仁慈的明月王,才应该是京都龙座的真正的主人。
近千人的队伍,几十辆运着西北特产的马车,像一条灰色的长龙向京都游动。
虽然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但是整支队伍却保持着整齐的队形,毫不杂乱,每个人的脸上虽然都显着疲惫之色,但是西北人特有的坚毅脸庞上,那双眸子却异常的锋利。
这是一群来自西北的狼群。
这群队伍中间,一辆很大但装点却极其朴素的马车在十多名带刀侍卫的环绕下,缓缓前行,马车旁边,一左一右各有一骑,都是纯种的西北马,鬃毛后长,虽然比不上胡马那般健壮高大,但却是极难得的中土马。
左边一骑,是一个勒着皮甲的中年汉子,下身穿一条单裤,上身只有“十”字型皮带,露出了结实健壮的身体,那一条条肌肉块,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他的皮肤微黑,或许是久经西北风沙的犀利,粗糙得很,甚至有许多小口子,不过那一张黑膛膛的脸孔,就像黑面煞神一样,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背上挂着两柄斧子,交错挂在一起,一双锐利的眼睛望着远方朦朦的京都,嘴角满是嘲弄之色。
右边的人看起来就斯文多了,长得颇有些富态,穿着天蓝色的长衫,两撇小胡子长在方面大耳的脑袋上,颇有些不协调,他手里拿着一方锦帕,不停地擦拭着额头冒出的汗水,对于胖人来说,闷热的天气是他们憎恶的敌人。
车行辚辚,与京都城又近了几分,就见一骑飞马从京都方向传来,来到大马车边,翻身下马禀道:“报,前方五里,朝廷派出礼部官员迎候!”
马车里的人还没说话,黑面煞神就圆睁双眼,喝道:“什么?礼部的?鸿胪寺的那些家伙干什么去了?”
这可是尊严问题啊。
礼部迎候,那只是对待普通的王侯,而鸿胪寺,那则是迎候国君之礼。
探子报道:“属下探得,这次迎候明月王的,只有礼部官员,鸿胪寺的并无插手,据说这是圣上所定,这次迎候在十日之前便全部交由礼部负责了。”
“欺人太甚!”黑面煞神暴怒道:“这个皇帝,他……!”
还没说完,就听马车里传出一个柔和的声音:“安道,不要胡话,让队伍加快速度,莫让礼部的人等急了。”
这声音并不大,但是却似有一股魔力般,黑面煞神虽然依旧怒容满面,却不再多说,恭敬道:“是!”高呼道:“弟兄们,加快速度,今儿晚上带你们尝尝京都的菜肴。”
那声音又温和地道:“子玄,你还是进车里来吧,这里还有些冰块,进来去去暑。”
右首穿着长衫的小胡子忙道:“明月王,京都快到了,微臣身子一股汗臭味,还是不上去了。”
明月王笑声传了出来:“快些进来,本王可不怕你那股子汗味。”竟是吩咐左右停下了马车。
小胡子子玄脸显感激之色,下了马来,进入了马车内。
马车内以黑白二色为主,典雅而古朴,角落里放了两盘花草,为马车内增添了几分生气,除此之外,便是大量的书籍,而软席上坐着一位紫衫中年人,面如冠玉,样貌俊美,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但是他的气质,那完全是超过三十岁贵人的气质沉淀才拥有的。
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干净,任何人见到他,都会感到很舒服,他有一双看起来极为真诚的眼睛,那双眼睛无论是欢喜还是忧愁,都会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
优雅而恬静。
“坐!”明月王温言道。
子玄没有虚伪的客气,在软席边坐下,直接道:“明月王,看来新皇帝已经对雍州有些不满了。”
明月王微笑着摇了摇头:“圣上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不该妄加猜测。”
子玄叹道:“明月王,微臣知道你性情淡泊,不愿意参予这种尘世之争……可是在西北,像我们这些尽忠于您的臣子子民不下几十万,一旦皇帝真的动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我们这些人,该何去何从?”
明月王沉吟着,终于道:“此番进京,我会和圣上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子玄默然无语,没有说话。
五里地很快就到了,大楚礼部以尚书孔不凡与礼部侍郎韩南风为首,在离京都的十里亭处设下了迎候的队伍,礼乐震天,彩旗飘飘,等到队伍停下,孔不凡率领着礼部众官快步上前,齐齐躬身:“王爷远道跋涉,圣上特命我等前来迎候,一路辛苦!”
明月王下了马车,气质娴雅,带着微笑迎了过来,走到孔不凡身前,伸手握住孔不凡的手,温言道:“孔尚书,孔老先生身体可好?”
孔不凡的父亲曾教习过明月王诗书,算是有些瓜葛,见明月王一上来就问起自己的老父亲,孔不凡不由得不敢动,感激道:“承蒙明月王观念,家父年纪大了,身体总有些不适,但是好在心情开朗,过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明月王若有所思:“老先生当初对本王严厉的很,那个时候,本王还有些怨他太过严厉,如今想来,历历在目,那是对本王充满关切之心啊。回去对老先生说,本王会抽时间去看他,要再受他的教诲。”
孔不凡眼圈一红,身子躬得更低:“下官一定回报父亲。”
明月王轻轻拍了拍孔不凡的肩头,瞥见旁边的礼部侍郎韩南风,眼中划过黯然之色,轻声道:“南风……一向可好?”
韩南风恭敬道:“托明月王的福,下官……下官很好。”说话时,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明月王叹了口气,遥望着前方不远如同巨兽般匍匐在苍茫大地上的京都城,感慨道:“三年了,终于再见京都……!”
……
薛破夜站在京都城楼,遥望着明月王的队伍在礼部众官的迎候下,在欢天喜地的礼乐声中渐渐靠近京都城。
京都守备军守备黄达站在薛破夜身边,也遥望着那支队伍,忽然叹道:“薛大人,都说西北军军规森严,纪律严明,你看他们的队伍,长途跋涉,疲态尽显,但是队形却依旧整齐有序,果然是训练有素。”
薛破夜摸着鼻子道:“我听说在西北,明月王手下有四位厉害的部下,号称‘四大金刚’,是也不是?”
黄达立刻道:“不错,是那左侍郎左子玄,右侍郎范楚,还有前将军窦安道,后将军白起。这几个人是明月王手下的得力能臣干将,两文两武,二侍郎治理雍州,将那一片苍廖苦寒之地竟是治理的富足有余,而二将军,更是身经百战的猛将,将西北军训练成了我大楚最强悍的军队,即使是草原上的北胡骑兵,对西北军也都忌惮的很。”
薛破夜喃喃道:“西北十万雄兵……怎能不防?”
他声音极小,黄达一时没有听清,问道:“大人,你说什么?”
薛破夜摆手道:“没什么!”问道:“我今日在几条街上走了一遭,都在议论明月王,大家似乎对明月王都很爱戴啊……无不是在赞颂明月王的宽厚仁慈,嘿嘿,莫非这些人都去过西北,知道西北百姓日子过得好?”
黄达道:“大人,明月王没去雍州时,在京都的名声就极好,若是发生一些冤案,鸣冤到明月王那里,若是明月王觉得果真有冤情,便会不顾身份,亲自督促刑部重新调查,为此也确实鸣了不受冤屈,百姓们也就认定明月王是个好王爷了。而且……嘿嘿,明月王在京都不拉帮结派,对每一个人,不论身份,都极为随和,所以他的名声极好也就不足为怪了。”
薛破夜皱起眉头,这个时候,他可不希望明月王的影响力在京都也会很强大。
说话间,明月王的队伍已经来到城下,九门提督侯静宗已经大开城门,率领着将士在北安门迎候。
“大人,你看。”黄达望着大马车旁边的两骑:“那两个人,或许就是四大金刚中的人物了。”
薛破夜凝神细看,第一眼就瞧见了黑面煞神般的窦安道,见他孔武有力,威武健壮,心中暗叹:“果然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再看另一面,左子玄已经从大马车中下来骑马,依旧是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珠。
“知道他们是谁吗?”
黄达想了想:“我听说左子玄身材富态,微微偏胖,那长袍人想必就是左子玄了。至于那黑面将军,那定然是窦安道了。”
“一文一武,协同进京。”薛破夜嘴角浮现怪异的笑容,心中暗道:“好得很,这次四大金刚一下子来了两个,那就能少花些功夫了……既然来了,就别想着回雍州了。”
“大人看见窦安道那一对斧子没有?”黄达带着赞叹之声道:“那可是沾满了鲜血,有叛匪的,有胡人的,据说早年这窦安道还是胡子出身,那么自然也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死在这对斧子之下的人,恐怕早就过百了吧。”
薛破夜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将军的兵器之下不沾满鲜血,也就算不得一个将军了。”
“那个左子玄,便是主理永州政事的左侍郎了……!”黄达轻声道:“只是看不出来,他竟是这个模样。”
“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薛破夜若有所思,淡淡地道:“能够被称为四大金刚,而且将雍州一方水土治理的井井有条,这个左子玄,总是有些斤两的。”说完这句话,薛破夜便皱起眉头,肃然沉思。
正在沉思,猛听得一阵欢呼声起,城中竟然响起了欢天喜地的欢呼声,这阵欢呼声将正在沉思的薛破夜惊醒,问道:“出了何事?”
黄达苦笑道:“定是京都百姓见到明月王进京,都出来迎候了。”
“什么?”薛破夜眉头紧皱,耳中听着城内如同喜庆节日般的欢呼声,心儿沉了下去。
他快步折过去,走到墙廓边,向城内望去,只见本来还是比较冷清的北安门内,此时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身着各色衣裳的百姓,分立道路两旁,齐声欢呼着,就像迎候凯旋的将军一般。
明月王没有隐在车里,而是站在车辕处,和蔼地对着城中的百姓挥手致意。
“我靠!”薛破夜嘟囔一句,这明月王的影响力也太他妈大了吧。
黄达不失时机地道:“阳武帝在位时,对百姓极为宽仁,而明月王在百姓心中也是宽厚仁善,所以每次进京,百姓一得到消息,都要涌出来见见这位王爷……嘿嘿,据说先帝在时,曾有大臣进谏,说这样会影响精度秩序,不宜如此,应发令杜绝……只是先帝也不好冷落民心,随他们去了……!”
正在此时,游少卿屁颠屁颠地过来,恭敬道:“侯爷,圣上有令,晚上在御花园举行接风宴,为明月王接风……圣上命你晚上一定要到场!”
薛破夜“哦”了一声,这接风宴是他要求小皇帝举办的,毕竟明月王千里跋涉,这些面子上的工程,还是做足的好。
朝廷早就为明月王的到来准备好了别馆,礼部孔不凡等人亲自引路,领着明月王的队伍去往别管休息,在百姓热情的欢呼声中,明月王的队伍渐渐深入京都。
“明月王啊……!”薛破夜望着明月王远去的队伍,叹道:“你这一来,不但给圣上带来了麻烦……也给你自己,带来了大麻烦啊!”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九七章 【杀机之宴】
[更新时间] 05-02 17:19:40 [字数] 5480
明月王进京,掀起了一阵谈资热潮,似乎不在茶余饭后酒桌之间赞美明月王几句,就不配做大楚的子民,也不配做京都的百姓。
别馆有足够的地方容纳西北来的客人们,当明月王一行人住进别馆后的第一时间,由太极营副总卫西门雷藏的近百羽林卫,在总卫薛侯爷的吩咐下,以守护之名戒备在别馆四周,而且依照薛侯爷的吩咐,无论进出人员,都需登记查询,西北人员若是要出馆,必须有羽林卫跟随在侧守护。
这种情势下,不少颇有见解的官员暗暗嘟囔:“看来是圣上心中戒备明月王了。”
按照礼部为明月王拟定的安排,次日是要前往皇陵祭奠德庆帝,所以西北众人除了明月王等几个重要的随身人员接受皇帝赐宴外,其他人手都要在别馆歇息,做好次日祭奠的准备。
明月王的接风宴,是在御花园内摆设的,除了明月王和属下的两员亲信外,此次宴会,小皇帝还宴请来长公主夫妇,乾王爷父子,丞相岚芜卿,翰林院大学士舒正和十多名重要文武官员,薛破夜自不必说,也是座上客。
说起来,这倒像一个家宴一般,御花园内事先早就安排好了酒宴,只待华灯初上之时,宴席四周的冰桶飘散着凉爽的霜气,在空气中弥漫,酷暑之夜,御花园内却凉爽的很,再加上花香弥散,许多人尚未饮酒,便已醉了。
皇家的御花园,那自然不是普通的达官贵人富豪巨商可以比拟的,就说花园内各种珍稀品种的花草树木,有许多已是出了御花园外绝迹的品种。
在花团锦簇中,几十席分散两列,两列正头,一大一小两个席位,自然是小皇帝和太后的座位,小皇帝和太后虽未到,但是其他客人却都已就座在位了。
正座左首,明月王面带微笑,坐姿优雅,正与右首正座的乾王爷相谈甚欢,所说内容,无非是西北的一些风土人情奇闻异事罢了。
乾王爷下首,依次坐着岚芜卿,薛破夜,乾王世子刘承景以及翰林院大学士舒正,再下面便是一些其他官员,而明月王下首,长公主带着淡淡的微笑,慵懒地望着天边刚刚探出头的明月,别人都在聆听着明月王含笑说事,只有她显得百无聊懒。
长公主下手,便是驸马爷易辰渊了。
易辰渊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比,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轻轻凝视着桌子上的酒菜,他似乎对宫中这些菜肴所摆出的花样很有兴趣,那些很普通的蔬菜佳肴,在御厨巧夺天工的手工下,花样百出,煞是精致,易辰渊看一阵子菜肴,然后侧过脸,望向左边,似乎是透过身边的长公主去聆听明月王所说的珍奇趣闻,又像是在看自己秀美绝伦的妻子,不过他的表情一直显得很平静,颇有平湖不动秋波的风采。
易辰渊下手是礼部尚书孔不凡,再一次下去亦是朝廷的极为重要官员,左子玄与窦安道二人坐在了最下首。
他二人虽然在西北名声显赫,是权势极重的人物,但是在京都,在今夜的宴会上,却只是很低卑的人物了。
左子玄虽然气定神闲,窦安道一个粗鲁武人却有些挂不住颜面,沉着脸,不停地喝酒。
“琼妹妹,在你眼里,明月王似乎没有天上的明月有趣啊。”明月王见长公主不语,不由微笑道:“做哥哥的好不容易来京都一趟,却还是比不过天边之月啊。”
长公主没有转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是在想,这天边明月即使再绚丽,再辉煌,可是到了明日,曙光一显,它就只能悄然消逝了。”
明月王温言道:“琼妹妹不必担心,即使明日曙光来临之际它会消逝在天边,可是倒了明夜,它还是会出现,依旧绚丽灿烂,光彩夺目!”
长公主淡淡一笑,喃喃道:“淡月之光,岂可与晫日争辉?”
“日月之光,各有其美,琼妹妹也不必拘泥其中。”明月王浅浅一笑,声音柔和无比。
两人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却是玄机处处,在场的人物都是大楚翘楚的人物,岂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是谁也都不想插嘴的。
长公主抿嘴一笑,终于撇头看了明月王一眼,道:“皇兄,你这话说得很对,晫日自有晫日的光辉,明月也自有明月的灿烂,各有其美,只要不违了天时节气,万物周始,那谁也不会拘泥其中的。”
薛破夜摸着鼻子,在旁看似很轻松随意,但实际上却是将二人的对话完完全全听在了耳中,明白长公主这几句话里,却是向明月王提出了警告,所谓“明月”,指的当然是明月王,那“晫日”,显然就是当今皇帝,“明月不可与晫日争辉”,那意思自然明了的很,即使你明月王威望极高,在西北也极有势力,但是终究不能与皇帝陛下相提并论,遵循“万物周始”,君臣之节,才是正道。
长公主留给薛破夜的印象一直是神秘的很,此时听她在此毫不留情面地说出这番话,那显然是有心维护小皇帝的皇权,薛破夜心中不由对长公主大生好感。
“驸马,数载不见,风采依旧。”明月王望向易辰渊:“那日听过驸马爷的一曲《长河清音》,至今依旧环绕耳边,回头还要领教。”
易辰渊轻轻一笑,俊美无比:“明月王喜爱雅道,辰渊却是粗人,粗人做雅事,倒让明月王见笑了。”
明月王摇头道:“驸马这是自谦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粗人雅人之分,粗人能做成雅事,便是雅人,雅人若是做了粗事,也就成了粗人,本无界限。”
底下一名官员忍不住问道:“敢问明月王,这雅事和粗事,却又如何分辨?”
明月王笑了笑,温言道:“依本王之见,能娱自己却又不伤他人之行,便算得上是雅事,若是伤了别人,自己无论开不开心,那都只能算是粗事了。”
“说得好!”众官听见,连连点头,礼部尚书孔不凡却是第一个叫起好来。
薛破夜瞥了孔不凡一眼,心中暗道:“好个不识好歹的家伙,长公主的话风还听不出来吗?这时候去拍明月王的马屁,对你又有何好处。”
明月王虽然温文儒雅,但是薛破夜心中先入为主,对明月王是充满敌意的,见他优雅地侃侃而谈,深得不少人认同,忍不住笑言道:“明月王此话,下官却有不同见解。”
明月王看向薛破夜,只看了一下,便即笑道:“想必这位便是薛侯爷?”
薛破夜抱拳道:“不敢,正是薛破夜!”
“本王听说过,先帝对薛侯爷宠信有加,薛侯爷才干出众,王族叛乱时,更是平定羽林内乱,保卫皇宫,功不可没。”明月王带着一丝欣赏之色看着薛破夜:“不过本王想不到,如此杰出人才,却是一个年轻才俊!”
“功劳不敢称,只是尽心办好自己份内差事而已。”
明月王问道:“薛侯爷似乎对本王所言有些不赞同,本王倒想请薛侯爷赐教!”
场中所有人,包括长公主的目光都落到了薛破夜的身上。
薛破夜摸了摸鼻子,微微一笑,缓缓道:“能自娱不伤他人便为雅事,下官倒是觉得有些拘泥了。下官以为,若是有居心叵测之敌,蠢蠢欲动,我等手持王者之剑,浴血相抗,即使伤了敌人,即使自己血溅五步,却依旧算得上是雅事,而且是大雅。”顿了顿,缓缓道:“就好比北胡夺关,我大楚将士三军用名,杀伤敌人,壮士凯歌,这便是天下头等的雅事了。下官一家之言,只增笑料,还望明月王不要见怪!”
长公主慵懒一笑,拍手道:“薛侯爷这话倒是有些意思,本宫倒也觉得这是天下最雅之事,比得那些附庸风雅的事儿,要高明百倍。”
吏部尚书何儒会也是在场的,他是薛破夜的人,一听长公主赞同,立刻道:“不错不错,下官也是如此想的,保家卫国,即使杀了再多的敌人,那也是雅事。”
当下不少人都纷纷附和起来,薛破夜毕竟是当朝权臣,小皇帝最信任的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对明月王有敬慕之心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真要拍马屁靠山头,还是倒向薛破夜的好。
明月王也拍起手来,大笑道:“薛侯爷说的有道理,是本王拘泥了,不错,壮士凯歌,那又是大雅了。”
正在此时,忽听一声高叫:“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场中众人俱都站起来,躬身迎候。
小皇帝身着黄色锦袍,那是量身定做,极为合身,他身形虽瘦小单薄,但是这一身皇帝轻装穿在身上,倒也显的威风凛凛,颇有气势,在他身边,便是太后了,太后牵着小皇帝的手,在太监宫女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御花园。
小皇帝神色平静,虽然他与身边的这个太后并没有太深的感情,甚至互相猜忌,但是薛破夜的教导,让小皇帝明白,作为一个皇帝,是需要隐忍,需要在每一段特定的时期选择面子上的妥协。
所以在大家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太后与皇帝的针锋相对,而是母慈子孝,虽然很多人心中都明白这只是一种貌合神离,但是这种貌合神离在皇家的规矩中,是必须要遵守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楚国这些塔尖上的人物,都齐齐跪下。
左子玄和窦安道看了小皇帝一眼,眼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了外人极难发现的轻蔑之色。
“众卿平身!”太后神情端庄,轻抬玉手。
众人齐声谢恩,待太后与皇帝坐下,这才坐下。
这种宴会,太后是要坐主座,而小皇帝只能坐旁边的小座,主要原因,还是小皇帝尚未达到成年亲政年岁。
小皇帝看了明月王一眼,笑道:“这位就是皇叔吗?听父皇多次说过,早就想见见皇叔,今日见到,果然是风采照人,皇叔长途跋涉,一路辛苦,朕只能略备酒宴,为皇叔接风。”
明月王恭敬道:“多谢圣上皇恩。”
薛破夜听小皇帝说话极为恰当,微露笑意,看了小皇帝一眼,适巧小皇帝也透来一个目光,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忽地,薛破夜感到有一道犀利冷峻的光芒出现,微微一瞥,却瞧见太后以一种极为冷峻的目光扫过明月王,瞧她眼神,竟是说不出的怨憎,心中一怔,暗道:“难不成太后也是维护小皇帝的?否则怎会如此仇视明月王?”
薛破夜正在寻思,耳边却听明月王道:“先帝驾崩,举国同悲,臣更是心中哀痛,冒昧请示进京,还望圣上不要见责。”
小皇帝摇头道:“皇叔与父皇感情深厚,前来京都祭拜,那是情分,朕岂能责备。”
明月王叹道:“先帝在时,对臣隆恩浩荡,臣每常思及,惶恐不安,以臣之才干,实是愧对先帝厚爱。”
小皇帝道:“皇叔治理一方,雍州富强,这是皇叔的功劳,岂能说无才?朕没听人说,皇叔宽厚仁慈,博学多才,恨不得在皇叔身边时时受教,这次皇叔进京,朕的这个心愿终是能实现,当真是高兴的紧。”竟是端杯站起,道:“皇叔,朕敬你!”
四周大臣心中都想:“皇上年纪轻轻,说话却是圆满周到的很,想必是薛侯爷在背后教的。”却不知薛破夜心中也在想:“小石头果然有坐皇帝的天赋,这些话儿说的很是漂亮,唔……莫非是太后所教?”却不知小皇帝跟着薛破夜久了,做人做事也受到极大感染,这些话儿却是他轻而易举便说出来。
明月王眼中也划过赞赏之色,微微点头,举杯道:“臣谢恩!”
君臣二人都是一干而尽。
礼部尚书孔不凡起身道:“圣上,微臣准备了歌舞,俱是江南舞女,恰好让明月王欣赏一下江南之舞,微臣恳请圣上,允许她们上来献艺。”
小皇帝尚未发话,太后已经冷冷地道:“明月王久居西北,喜欢的事西北的刀兵之舞,这江南柔弱之舞,明月王岂会放在眼中。”
明月王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但是薛破夜有心细看,却发现明月王一直在回避着太后锐利冰冷的目光,心中奇道:“莫非这明月王还忌惮太后?”
礼部尚书一愣,太后既然这样说,他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既然要看歌舞,哀家倒是有安排!”太后回首向身边的太监道:“带他上来!”
太监答应一声,尖着嗓子叫道:“上来吧!”
众人心道:“原来太后竟是早有安排,却不知她要派人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忽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咚咚”而响,御花园平静的地面就像突然要裂开一样,发出重重的叹息,众人惊讶间,却见从旁缓缓走出一个武士来。
那武士甚高数丈,有普通人两个那般高大,赤裸.着上身,穿一条皮裤,身体上的肌肉就像一根根钢条,似乎每一层肌肉里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他高大健壮的身体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地面被他宽厚的大脚板踩踏的“咚咚”直响。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薛破夜也是皱着眉头,在这种场合,太后找出这样的人来表演,似乎另有深意啊。
“皇帝。”太后缓缓道:“这是南疆的蒲塔武士,善于兵舞,请降旨,让他为诸位演舞助兴!”
见到潘塔武士如同一尊铁塔站在旁边,小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道:“何谓兵舞?”
“杀人之舞,即为兵舞!”潘塔武士沉声回答。
小皇帝嘿嘿笑道:“那你想杀谁?”
“杀天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恶徒!”
小皇帝拍手道:“有趣有趣,我倒想看看你这兵舞是何模样,来,为大家表演一番!”
“遵旨!”
潘塔武士手无寸铁,在这种宴会上,除了护卫在四周的羽林卫,谁都不可能有武器在手,潘塔武士大踏步走入席间空地处,缓缓张开双手,沉喝一声,便即表演起来。
众人见这名潘塔武士的每一式,都极其有力,极其威猛,胆子小的几名文官,甚至为这股气魄所惊吓,微微缩了缩身子。
明月王淡淡笑着,看着潘塔武士铿锵有力的表演,对于那股慑人的气势,没有丝毫的惊讶害怕,云淡风轻,平和异常。
潘塔武士表演的“兵舞”,颇为诡异,许多的招式看起来也异常的怪异,他庞大的身躯,时常做出一些常人无法做到的奇怪动作。
那每一次移动中,地面都被踩踏的“咚咚”直响,像蒲扇一样的大手掌,挥动之间,劲风阵阵,两边的座客甚至都能感到那股劲风扑到脸上。
舞动之中,潘塔武士在大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接近着明月王。
薛破夜却是留意着,他皱着眉头,看了太后一眼,见到太后正冷冷盯着明月王,再去看潘塔武士,心中一震,暗道:“难不成这是鸿门宴?太后该不会想在这宴会上,利用潘塔武士击杀明月王吧?”心中顿时颇有些兴奋,若太后真的利用潘塔武士对明月王下手,那么对薛破夜和小皇帝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一旦明月王一死,便去掉一大强敌,尔后以刺杀王爷之罪,除掉太后,真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薛破夜期盼着,小皇帝眼中也闪着光,期盼着,师徒二人目光对视即分,两人都从对方的严重看到聊一种深藏在眸子里的欣喜。
“呼呼!”
劲风阵阵,潘塔武士猛地大喝一声,一双铁拳直朝明月王砸了过去。
所有人顿时醒悟,不少人“啊”地失声惊叫起来。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九八章 【留京旨】
[更新时间] 05-03 06:21:00 [字数] 5277
薛破夜已经攥起拳头,手心出汗,这是一个让人震惊的事件,眼见明月王十有八九便要死在潘塔武士的铁拳之下,他全身每一寸细胞都兴奋起来。
明月王似乎是根本没有想到潘塔武士会突然想他发起攻击,又或者他本来就不畏惧这一双铁拳,镇定自若地坐在位子上,没有半点反应。
“咻咻!”
就在所有人惊讶万分之际,一道人影犹如流星般直射向潘塔武士。
电光火石之间,在明月王有可能被一双铁拳砸成肉泥的时刻,就听到“砰”的一声响,那道影子重重地撞在潘塔武士的腰间,虽然潘塔武士身材高大健壮,力大如牛,但是经此一撞,身体竟是晃了晃,尔后蹭蹭后退了两步才站住身形,明月王躲过一劫,却似没事人一般,只是浅浅笑着,凝视着潘塔武士。
等那道身形站定,众人才发现,这人也是一个粗壮的汉子,却是明月王部下的窦安道。
窦安道是西北军的前将军,个头虽然比潘塔武士要矮,但是他身体的爆发力和浑然天成的神力,却绝对不比潘塔武士弱。
站在潘塔武士面前,窦安道比他矮上一半,显得弱小许多,但是窦安道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骇人气势,却是潘塔武士望尘莫及的。
潘塔武士被阻,大吼一声,直扑上去。
没有谁去阻止,即使是明月王,似乎也并不介意这场明显的“刺杀”,只是微笑着,就像之前欣赏潘塔武士表演“兵舞”一般的带着赞赏之色。
窦安道毫不畏惧潘塔武士那如雷般的叫声,飞步迎上,眼见潘塔武士的铁拳击来,窦安道不多反迎,探出比潘塔武士小的多的铁拳,对准潘塔武士的铁拳只碰过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指骨碎裂声响,许多人一开始还以为是窦安道的指骨折裂,但是见到窦安道神色平静,而潘塔武士的脸庞扭曲,额头冒出汗珠,这才知道,指骨碎裂者乃是潘塔武士。
潘塔武士剧痛钻心,虽然没有叫出声,但是眼中显然是充满了惊惧。
窦安道并没有犹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的另一只拳头已经毫不留情地对准潘塔武士的小腹狠狠地击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窦安道的铁拳深入潘塔武士小腹,潘塔武士的内脏似乎被这一拳强大的力量所震伤,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捂着小腹,脸色痛苦,身不由己地后退着。
窦安道冷笑着,提起拳头,正要再次攻伤,猛听一声沉喝道:“住手!”
窦安道皱起眉头,随着大家循声望去,只见薛破夜已经站了起来,正阴着脸喝止。
“窦将军,你想做什么?在圣上的赐宴上杀人?”薛破夜淡淡地道。
窦安道怒道:“这位大人,莫非你没有瞧见,是这名逆贼欲要行刺明月王,罪该当诛!”
“行刺明月王?”薛破夜冷笑道:“窦安道,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在西北猖狂惯了,到了京都,也敢撒野?你这话是大不敬之罪,你可知道?”
窦安道一怔,但是毫不畏惧地道:“大不敬?莫非此人行刺明月王就是大敬?”
薛破夜一拍桌子,怒道:“我说你大不敬,你还在口不择言。这位潘塔武士只是在表演兵舞,何曾刺杀过明月王?明月王是贵客,太后亲自吩咐潘塔武士为他表演,你说潘塔武士欲要行刺,是想将罪责放在太后的头上吗?好大的胆子,如此刁臣,微臣恳请圣上拿下治罪!”
窦安道一愣,脸色微变,他此时才醒悟自己的话中大有漏洞,若是指责潘塔武士行刺明月王,那可是直将矛头指向了太后,这可是大罪。
虽然刚才潘塔武士的动作与行刺一般无二,谁都看在了眼里,但是这样的话,在这种场合却是不能说的,这薛侯爷竟是抓住了漏洞,对自己发难。
小皇帝见师傅发话,立刻皱眉道:“窦将军,潘塔武士是奉了太后旨意,在此给皇叔表演,你从中忽然阻拦,所出何因?”
窦安道脸上肌肉抽搐,闭上眼睛,道:“圣上,微臣失礼,请圣上责罚!”
小皇帝尚未发话,一阵笑声响起,却是西北左侍郎左子玄,只见他站起身来,对着小皇帝深深一躬,然后才笑道:“圣上,大家只怕是误会了,窦将军出手,不过是想助助兴而已。这兵舞玄妙,窦将军向来痴迷武道,见到潘塔武士招式怪异,所以生了好奇之心,这才情不自禁地上前讨教,窦将军,你说是不是?”
窦安道见左子玄为自己解围,急忙道:“正是如此,圣上,太后,微臣痴迷武道,在此失礼,真是罪该万死!”
薛破夜冷笑道:“原来是情不自禁?嘿嘿,出手切磋,那也不足为怪了。只是这是为明月王接风的喜宴,窦将军为求切磋,却是伤了太后派出的潘塔武士,这似乎有些过了吧?圣上,微臣恳请圣上降旨,既然窦将军只是出手切磋,那也算不得大罪,但是伤了人,总要道歉的。”
小皇帝看了礼部尚书孔不凡一眼,淡淡问道:“孔尚书,依你之见,这道歉,是否合乎礼仪?”
孔不凡心知窦安道出手是为保护明月王,但讲道理,那是护主忠心,但是此时此刻,哪里能说是为了保护明月王,若只是道歉便揭过这个茬子,那倒算是好事,只能硬着头皮道:“禀圣上,窦将军既然伤了人,这道歉,自然是免不了的。”
小皇帝微笑道:“既然如此,窦将军,你便向潘塔武士道歉赔罪,大家别伤了和气,今日是为皇叔接风,若是伤了和气,那可有些不合时宜了。”顿了顿,转视身边的太后,淡淡道:“母后,您说呢?”
太后淡淡道:“一切全凭皇帝的意思就是。”
窦安道听说要让自己道歉,脸上肌肉抽搐的更为厉害。
他在西北是风云人物,说句不中听的,便是咳嗽一声,西北也要抖三抖,想不到今日为救护主君,却被薛破夜抓住把柄,逼迫自己向一个野蛮的南疆潘塔武士道歉请罪,这股怨气在肚中压抑,脸上的肌肉抽动却是明显表露了出来。
在西北呼风唤雨的窦安道,那是一条铁汉子,宁折不弯的个性,让他宁可死也不会低头,而在今夜这种场合,当着王公贵族的面,要向一个小小的武士低头,这可是天大的耻辱。
窦安道咬着牙,以一种怨毒的目光瞥了一眼薛破夜,他知道,自己若是抗旨,那一定要被朝廷这股势力强加利用,这把火很有可能会烧向明月王。
他沉默着,终于走到潘塔武士面前,淡淡地道:“我出手鲁莽,不要见怪,是我……错了,还请见谅!”
潘塔武士小腹的疼痛还未消逝,依旧捂着小腹,见到窦安道上来道歉,只是冷哼一声回应,但是能够得到一名西北将军的请罪,潘塔武士知道这是一种尊严,而赐予他这种尊严的,无疑是薛侯爷,所以他转过头去,很是感激地看了薛破夜一眼。
小皇帝吩咐道:“来人,带潘塔武士下去,请御医为他整治一下伤势。”
当即便有太监领着潘塔武士下去。
一场在众人眼皮底下的刺杀,却是在受害方的道歉声中暂时平息了下来。
场中顿时一片宁静,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忽听掌声响起,却是明月王拍手赞道:“潘塔武士这兵舞,跳的果然是出神入化,臣谢太后赏舞!”
他声音柔和,刚才的事情似乎对他的情绪没有半丝的影响。
薛破夜心中暗赞:“好一个明月王,山崩于前,岿然不动,这倒真是一个劲敌!”
太后终于冷着声音道:“明月王似乎很喜欢这种兵舞?”
“臣向来喜欢一些新鲜的东西。”明月王含笑道。
“不错。”太后淡然道:“明月王兴致高雅,向来喜欢新鲜的东西,那些旧事旧物,自然都是不屑一顾的。”
明月王眼中忽地划过痛苦之色,只是一闪而过,便叹道:“旧事旧物,更让人刻骨铭心。”
他话声刚落,却听长公主冷笑一声,长身站起,道:“圣上,本宫身体不适,先告辞了。”也不等小皇帝答应,如玉树清风般,婀娜转身,在宫女的扶持下,缓缓而去。
小皇帝张了张嘴,有些惊讶,但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明月王看着长公主远去的背影,清秀的脸上更是黯然。
“皇叔,这次进京,就不要回西北了。”小皇帝打破了怪异的气氛,脸上带着貌似天真的笑容:“朕初登大宝,还要皇叔鼎力扶持,多多教诲,可舍不得让你离开。”
明月王微笑道:“圣上厚恩,臣自当多住些时日,只是教诲不敢当,圣上年少英才,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小皇帝摆手道:“多住些时日可不行,朕的意思,是要皇叔长居京都。西北苦寒之地,比不得京都,皇叔在外受苦,朕于心不安,所以朕决定,将六合院赐给皇叔作为私家别院,皇叔日后在那里长居,朕时刻请教,这才是大大的好事啊。”
小皇帝的话一说出口,除了薛破夜和岚芜卿,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在座诸人,都是听话听音的高手,小皇帝这话说的亲切无比,但是谁都明白其中的意思,这是要以怀柔手段去软禁明月王啊。
明月王微微皱眉,似乎也没有想到小皇帝会提出这种要求。
“圣上!”左子玄再次起身,恭敬道:“明月王坐镇西北,百姓安居,胡人不敢侵,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雍州百姓可是离不开明月王啊。”
小皇帝摇头道:“左爱卿此言差矣,雍州百姓离不开皇叔,朕更离不开。皇叔在雍州,只是有利于雍州一隅,而皇叔若是时常指导朕处理国事,那可是利一国,孰轻孰重,也就不言而喻了,左爱卿以为呢?”
左子玄尚未说话,丞相岚芜卿立刻道:“圣上所言极是,明月王能将雍州一方水土治理的富强殷实,若是一展才能,协助圣上治理整个天下,何愁大楚不强?圣上英明,老臣先前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真是惭愧啊!”
其实小皇帝说的这个理由,却是岚芜卿亲自教授,他此时做出一番茅塞顿开的样子,倒让小皇帝和薛破夜心内只想笑。
明月王踌躇着,终于展开笑容:“圣上既然如此说,臣自当遵旨。”
薛破夜和岚芜卿不由对视一眼,眉头却皱了下去。
明月王这样痛快地答应,反而让人有一种极不信任的感觉,其他人都很是错愕,心中暗道:“明月王难道甘愿被囚禁起来?”但一寻思:“这里是京都,是圣上的地盘,又有丞相和薛侯爷支持,明月王即使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如今京都兵权控制在薛侯爷的手里,明月王仅有千人,要想拒绝,恐怕是没有底气的。”也就释然了。
太后看了小皇帝一眼,问道:“皇帝,你要留明月王在京?”
小皇帝点头道:“皇叔留京,朕将如虎添翼,自然是要留的。”
太后淡淡一笑,道:“可是先皇在时,可是一直吩咐明月王驻守雍州,那是先帝定下的规矩,皇帝要留明月王在京都,只怕是违了先帝的意思吧?”
薛破夜皱起眉头,摸着鼻子,暗自寻思:“这个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刚刚派人刺杀明月王,看起来是要维护小石头,维护朝廷的利益,怎么我们要留下明月王以防西北叛乱,这太后又要搬出先帝来阻扰?真是奇怪,这女人究竟想些什么?”
小皇帝皱起眉头,平静地道:“母后,父皇所愿,乃是让朕治理好这片江山,无论使用什么法子,都要让大楚国泰民安。皇叔在我身边,我将获益匪浅,也能帮我实现父皇所愿,朕以为,父皇若是知道朕的决定,也一定会支持……母后,您说呢?”
太后瞥了明月王一眼,道:“先帝的既定方针要想改变,也总要问问明月王愿不愿意,仓促决定,对朝廷和雍州都不会有好处,即使是对皇帝和明月王来说,也是弊大于利。依哀家之间,还是让明月王考虑两天,再做决定。而且六合院是皇家园林,要改为私人行宫,也许耗费不少人力物力,如今大楚处处要用银子,一时又哪里能抽调许多银子出来修缮六合院。”
小皇帝皱起眉头,对于太后这番话,他显然是排斥的。
“太后。”薛破夜起身道:“只要明月王愿意,银子的事情,微臣定能解决。而且微臣以为,明月王留在京都,乃是我大楚真正的福分,由明月王辅佐圣上,国泰民安自不必说,恐怕用不了十年八年,我大楚之强盛,足以平灭北胡蛮夷。”
岚芜卿也起身道:“薛侯爷所言极是,明月王留京,只能是利大于弊,而所谓的弊端,老臣以为,也是极少的。”
吏部尚书何儒会急忙起身道:“微臣也认为圣上之意乃是大大的好事。”
当下不少官员立刻起身,纷纷赞颂明月王留京的好处。
乾王父子与驸马易辰渊只是微笑看着这一切,并不插话,或许他们心中清楚,新一轮的政治角逐,他们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仓促地做出自己的意图表示。
“既然如此。”小皇帝微笑道:“那皇叔就考虑一下,不过朕知道,为了大楚江山,皇叔一定会答应的。”
……
……
宴会过后,众人各自回府。
坐在马车内,明月王神情黯然,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发呆,马车轮子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毫不影响他的思绪。
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人,浑然没有了先前的洒脱自如。
左子玄催马来到马车窗边,轻叹道:“明月王,看来朝廷是要向我们发难了。臣早就料到,此次进京,一定会有风险,但是没有料到他们会用留京这一招。”
明月王喃喃道:“留京……未尝不好,能时时见到她……总比在西北忍受相思之苦要好!”
左子玄摇了摇头感慨道:“明月王,你重情重义,臣一直很是钦佩,但是到了今日,若是因为情意而害了自己……哎,臣失言……!”
明月王靠在车座上,神情黯然:“子玄,你不明白,本王宁可害了自己,也不想害了她。”
天边一轮明月如钩,街道上一阵清风吹过,本来憋闷的空气稍稍轻松了一些,明月王的马车缓缓驶向别馆。
正在此时,却见一道身影鬼魅般从旁边的小巷钻出来,直朝明月王的马车奔去。
一肚子怨气的窦安道正无处发泄,见到来人,大喝道:“什么人?”双手后翻,握住了两只斧柄,一双锐利的眼睛如饿狼般看着来人。
来人立马车五六步远的地方跪了下去,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道:“这是主子交给明月王的信函!”
窦安道驰马上前,抄过信函,皱眉道:“你是什么人?你们主子是谁?”
“明月王看过信函自然之道。”那人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左右看了看,立刻飞步而去。
窦安道驰马到了窗边,奉上信函。
明月王接过信函,打开了看了几眼,脸上微显喜色,但迅即又变成了忧虑之色,神情复杂,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明月王,出了何事?”左子玄沉声问道。
“她约我……!”明月王轻轻地道:“在那家酒铺见面……可是我不知道是否该赴约……!”
左子玄微一沉吟,道:“明月王应该去,于公于私,都应该去……因为在京都,只有她能真正地帮助我们!”
明月王沉思良久,终于道:“去莫离酒铺!”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九九章 【恨绵绵,爱切切!】
[更新时间] 05-04 06:26:00 [字数] 5496
泰和宫。
小皇帝看着左右分坐的薛破夜和岚芜卿,脸色有些不好看,低声道:“岚丞相,师傅,太后到底是维护朝廷,还是维护明月王?她怎么先派人去刺杀明月王,回过头却有不同意我们留下明月王,她究竟想干什么?”
这也是薛破夜百思不得其解的。
“老臣或许能为圣上解答其中的疑问。”岚芜卿神情肃穆,正色道:“但是解答之前,老陈必须恳请圣上降下之意,无论老臣说错了什么,圣上都不要介意。”
岚芜卿这个要求虽然很奇怪,但是小皇帝已经毫不犹豫地道:“丞相放心,朕一直将您当成我的爷爷,所以爷爷无论说了什么话,即使是严厉的话,都是为了朕好,朕虽然年幼,但是在师傅的教导下,是非还是分得清的,您尽管说,绝不会有人介意。”
岚芜卿急忙道:“老臣不敢。”但是心里却很是感激,这个小皇帝将自己当成爷爷看,真是让人感动啊。
薛破夜脸上本来很严肃,此时却不由露出笑容,这小家伙一句话即拉近了和老丞相的距离,又拍了自己的马屁,可说是高明的很,而且听着让人舒服,这小子,前途无量啊。
“老丞相,依你之见,太后为何要派人刺杀明月王?”小皇帝眨了眨眼睛,问道。
“因为恨!”
“恨?”
老丞相点头道:“不错,因为太后心里,一直恨着明月王。”
小皇帝和薛破夜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奇怪,又问:“那为何太后又阻止我们留下明月王?”
岚芜卿沉吟着,许久之后,才吐出一个字:“爱!”
“爱?”小皇帝和薛破夜齐声惊道。
两人糊涂了,因为恨要杀明月王,因为爱要阻止明月王留下,这爱恨之间,究竟有什么说法?
……
……
京都夜里最繁华的地方,无出晶河畔,月光之下,银波一般的水流闪烁着点点星光,随着水波荡漾,星光就像在清澈的晶河里跳动着美丽醉人的舞蹈。
晶河蜿蜒而流,两岸歌舞升平,是京都最为休闲的地方。
酒楼,粉楼,商铺林立在晶河两岸,而许多的京都年轻男女,为了表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都会在晶河放上纸船,晶河上纸船随着微波的荡漾,带着希望摇曳着。
顺河而下,晶河西头,却显得冷清得多,这里的铺子也少了许多,两岸只有几家显得颇为冷清的小酒家。
莫离酒铺是这几家冷清酒铺的其中一家。
酒铺里没有几个客人,只有三两桌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说着一些无聊的话题,一个店伙计站在大门处,机灵的眼睛左右张望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明月王的马车终于从远处出现,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莫离酒铺,小伙计看到车子,飞一般地奔进屋内,很快,从屋中出来一个矮胖的掌柜,束立相迎。
明月王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酒铺的招牌,已经发黄的木匾上写着“莫离酒铺”四字,他背负双手,神情黯然,喃喃道:“莫离莫离,莫与卿离……这终是写在纸上的东西……人生,何能如此?”
“贵人在雅间等候!”掌柜的恭敬道。
明月王微微点头,看着掌柜,笑道:“十三年了……你看起来并没有老,精神还是不错。”
掌柜的叹道:“明月王还能记得我……即使是现在便死去,我也值了。”
“我又怎能忘记这里的一点一滴。”明月王苦笑道,打量了简单的酒铺门面几眼,回头道:“子玄,安道,你二人在这里歇歇,不必陪我进去了。”
二人称是,左子玄凑近道:“王爷一切都要小心。”
明月王淡淡一笑,道:“难不成她还要杀我?若真是如此,倒是好事了。”叹了口气,缓步走进了莫离酒铺。
明月王显然是对莫离酒铺的构造极为熟悉,不需人引导,便径自来到了酒铺一处很不显眼的竹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就听里面一个声音道:“门没关。”
明月王长叹一声,轻轻推开了门,走进了雅间,而后顺手又关上了竹门。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雅间,与平常意义上的精致奢华“雅间”判若云泥,这里所谓的雅间,不过是安静而已。
屋内,一名身着白裙的女子静静地站在一张字画边上,背对竹门,苗条而优美的背影微微颤.抖,她头上披着白色的纱巾,盖住了头部,只是那乌黑亮丽的头发,却不因纱巾的掩盖而失去光彩。
明月王站在门边,背负双手,看着前面那个美丽的背影,他的手儿竟然微微发抖。
“你还是来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那女子声音如水波般平静。
明月王叹了口气,道:“你不该让我过来,这会让你很危险!”
女子淡淡地道:“危险?难道你不能护着我?你记不记得,十三年前,就是在这里,你亲口对我说过,要用一生来保护我,让我幸福……你都忘记了?”
明月王摇了摇头,神色颇是痛苦,道:“敏儿……我记得……可是,我不能……!”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轻轻掀开纱巾,露出一张极为秀丽的脸庞来。
这女子竟然是太后!!!
明月王看着太后,苦笑道:“你知不知道,京都有多少人会注视着我们,你这样做……!”他还没有将话说完,太后便冷笑道:“明月王是怕了吗?是怕他们捉奸吗?”
堂堂太后,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人震惊,可是太后的神情极为平静,那双美丽的眸子,却是带着深深的哀怨。
明月王叹道:“你明知我的意思,又何必这样说。”
太后轻轻坐下,环视着雅间,轻声道:“你看,这里一点都没有变,这张桌子,这些椅子,还有这幅画,都是十三年前的样子……我一直让人保存着,你对我心狠,可是我……我却一直想着你……!”
“太后……!”明月王苦笑道:“到了今日,再说这些,还有用吗?”
“为何没用?”太后反问道:“该死的已经死了,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在一起。”
明月王皱眉道:“太后,这些话是犯忌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太后冷笑道:“犯忌?我一个弱女子,可不知道什么是忌讳!”看着明月王,终于道:“他要留你在京都,你准备怎么办?”
明月王皱起眉头,沉吟着,并没有回答。
“他身边有岚芜卿,有薛破夜,还有刘琼那个女人……你能斗得过他们吗?”太后淡淡地道:“你今天来,不是为了与我再续前缘,而是因为你知道,在京都,只有我才可能成为你最有用的同盟……你不敢否认吧?”
明月王在桌边坐下,苦笑道:“敏儿,莫非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之徒?莫非你真的以为,我今日来莫离酒铺,是为了让你帮我?”
太后淡然道:“贪生怕死?你不是吗?至于你今日来莫离酒铺,除了要我帮你,我想不出其他理由。”冷冷地看了明月王一眼:“你去了西北以后,这十几年来,回京也有两三次了,我派人约你,可是你从未赴约……直到今日情势危急,你才过来,我只能想到你是为了用我。”
明月王沉吟许久,才道:“敏儿,我留下来……我想留在京都,留在六合院……我不管圣上是如何想的,我却是真的想留在这里,只有这样,我或许才能保护你……!”
“十三年前你没有保护我,如今却想保护我?”太后泛起轻蔑的笑意:“就算你想保护我,你凭的是什么?在京都,你除了那些不能当饭吃的名声,你还有什么?你拿什么与他们斗?”
明月王皱起眉头,没有说话,太后接着道:“宴会上,我用潘塔武士去试探,后果你该看到了,那些人一丘之貉,你的窦将军在西北勇猛无敌,但是在京都,小小的宴会上,他们就能让你的将军吞下无尽的耻辱……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你就该感觉到他们的诡计有多么的阴险。留你在京,是他们精心策划的阴谋……你的皇兄帮助他的儿子除掉了大部分的势力,如今对皇权最有威胁的,便是你的雍州……不除掉你,你的侄儿可睡不安稳!”
明月王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争什么……!”
太后冷笑道:“不错,我差点忘记了,明月王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十几年前,你放弃了皇位,放弃了京都,就连你的女人……你也放弃了,时至今日,你依旧还是那副德性。”
明月王看了太后一眼,眸子里充满了痛苦,问道:“敏儿,潘塔武士双拳打向我的时候,我心里很平静,如果那是真的,如果真的是你派他来杀我……我会很高兴……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太后冷声道:“我想知道,你究竟准备怎么办?是想任人宰割,还是……你为刀蛆,人为鱼肉?”
……
……
泰和宫。
岚芜卿闭着眼睛,沉吟许久,似乎是在理顺思路,又或者是想用更为简练的语言去叙说其中的故事,良久之后,才道:“说起来,明月王和太后是在十三年前认识的。那一次明月王自西北回京,为的是给太皇太后祝寿,那一年是太皇太后五十岁大寿,明月王奉了先帝旨意进京。”
太皇太后,即是死去的德庆帝之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明月王认识了如今的太后……!”岚芜卿看了小皇帝一眼,见他正认真地听着,咳嗽一声,继续道:“明月王与太后郎才女貌,很是……嘿嘿……按照当时的情景,明月王是要娶当今太后为王妃的。”
小皇帝和薛破夜对视一眼,这事儿还真是没有听过,小皇帝问道:“那为何后来没有成王妃,却成了皇后?”
岚芜卿犹豫了一下,道:“老臣说过,老臣若是失言,还望圣上不要见责。”
“老丞相但说无妨!”
“当年明月王与太后恩爱有加,外人虽不得知,但是皇室中人大都是知道的。”岚芜卿说得很慢,似乎担心忽略了什么:“那一年的年前,皇后刚刚死去,后宫无主,按照皇室的规矩,明月王要成亲,迎娶太……圣上,老臣斗胆,先且直呼太后之名吧……迎娶韩敏,那是要进宫面见皇后,由皇后主亲的。”
“但是后宫无主,皇后空缺,所以明月王带了韩敏,面见先帝,是想让先帝主亲,可是……!”岚芜卿苦笑着摇头道:“韩敏长得与圣淑皇太后太像了,先帝一眼见到,便……!”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小皇帝和薛破夜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圣淑皇太后,乃是小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时间给自己的母亲叶清瑶赐予的封号。
毫无疑问,韩敏的外貌与叶清瑶有七八分相似,正是这个原因,德庆帝第一眼见到韩敏,便将韩敏幻想成了叶清瑶。
叶清瑶是德庆帝的一个梦,一个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人,韩敏的出现,让一直深陷思念中的德庆帝精神大振,看到韩敏,就像看到了叶清瑶。
德庆帝当然知道,韩敏这个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叶清瑶,但是能够像一幅画一样,充作叶清瑶的替代品,韩敏还是足够的。
像许多皇室一样,兄夺弟妻的不幸事情发生了。
德庆帝为的不是美色,而是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这个帝王却不去考虑,他满足了自己的私欲,却拆散了另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又或者说,德庆帝知道这样会拆散别人,会让明月王和韩敏都陷入深深的痛苦中,可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已经不屑去考虑这些。
既然是最强的人,无论通过什么手段满足自己的私欲,即使伤害他人,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明月王想必很不甘心。”薛破夜摸着鼻子道:“这么多年,他能忍受下来,倒还真是有些本事。”
岚芜卿摆手道:“凭良心说,明月王算得上是一个仁义君子,争强斗狠之心也是极淡的,也正是这个原因,先帝对他向来也是颇为器重……只是情字一关,古来多少英雄好汉也是过不了的。明月王或许心中因为此事对先帝颇有芥蒂,但是老臣想,对此事一直心存怨恨的,韩敏或许是怨气最重的。韩敏心中对明月王,想必是爱恨交织,当初明月王弃她去了西北,在她心中一定生下来很深的恨意……宴会之上,韩敏冷视明月王,那眼中的恨意可是假作不来的。”
“可是后来太后又阻止我们留下明月王。”小皇帝皱眉道:“这是不是说,她的心里还在爱着明月王?”
岚芜卿抚着胡须,并没有回答,但是脸上的表情,让人明白答案是肯定的。
小皇帝看了薛破夜一眼,问道:“师傅,那你说他们会不会勾在一起?”
薛破夜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圣上,你可知明月王如今在何处?太后又在何处?”
“师傅,你的意思是?”
薛破夜缓缓地道:“明月王一出宫,我便派人跟上了,在半道上,有人给他送了一封信,请他赴约。我们拿下了送信的人,问出了缘由,那封信,是太后派他送给明月王的信函……明月王的马车如今去了晶河边的莫离酒铺!”
“太后也在那里?”小皇帝怒道:“她出宫了吗?”
“已经出宫,而且没猜错的话,她如今正和明月王在莫离酒铺!”薛破夜摸着鼻子,淡淡地道。
“她好大的胆子。”小皇帝显然是怒了,堂堂太后,私会王爷,这事若传出去,皇室的脸面何存?朝廷的脸面何在?
“圣上不用着恼,这个时候,我们该考虑如何应对他们的联盟。”薛破夜平静地道:“太后不是傻子,她心里清楚,这次她与明月王相会,我们一定会得到消息,明知如此,她还肆无忌惮前往,那是有恃无恐的,或许在她的心里,早就觉得,有了明月王,就有足够的本钱与我们对抗。”
小皇帝冷笑道:“父皇在时,宠着她,如今父皇驾崩,她没了靠山,所以害怕了……!”
岚芜卿正色道:“圣上,明月王在京都的声望很高,即使在朝中,依旧有不少官员对他很是敬重,若他真与太后联手,事情却很是麻烦了。”
“麻烦什么?”小皇帝淡淡道:“不就是一个王爷和一个女人吗?朕有你们,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岚芜卿摇头道:“若是两个月后,倒也没什么,但是他们若在最近几日便发难,可就有不小的麻烦了。”
薛破夜也有些迷糊,问道:“丞相,此话怎讲?”
“圣上如今虽登基大宝,但是还差两个月方能达到亲政年岁,换句话说,圣上如今还没有亲政,依照大楚祖训,太后有权约束幼帝的年少轻狂,可以用后宫之威否决圣上的决议!”岚芜卿脸色有些难看:“如今圣上尚未亲政,太后也就可以拿出这一条来约束圣上,勒令圣上放走明月王,否则……只怕天下人都会暗地里责备圣上不孝太后……!”
“我靠!”薛破夜忍不住骂起来:“还有这种破规矩?”
小皇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急问:“丞相,那我们怎么办?”
岚芜卿沉思许久,才道:“要么拖上两个月,就说请明月王主持圣上的亲政之礼,这一条合情合理,但是明月王若要拒绝,想必也是能找出理由的,而且他们一下子便能猜出我们是在拖延时日,这一条计策恐怕很难实施。”顿了顿,道:“还有一个法子,便是请三司六部文武百官在朝齐谏,要求明月王留京辅国,一旦有三司六部联名折子,太后想利用后宫之位勒令圣上便要考虑一番了,那毕竟是与满朝的政见相左,只要御史台出来几个人弹劾太后乱政,那反而是一举两得了。”
“第二个法子好。”小皇帝和薛破夜齐声道。
岚芜卿苦笑道:“可是圣上要明白,这份折子,必须有三司六部的签字按印,少一个衙门都不行,否则御史台的御史们是不能弹劾太后乱政的。如今明月王来京,以他的威望,三司六部的大臣们是否全部支持圣上,那可是谁也不知道了。”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百章 【刑部大狱】
[更新时间] 05-05 06:29:00 [字数] 5218
岚芜卿这话虽然说的极为犯忌,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真话。
“我现在明白了。”小皇帝忽然道:“太后去将军府提亲,就是想拉拢大将军,让大将军成为他们势力中的一员……!”
薛破夜也皱起眉头,点头道:“先前我还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如今看来,太后就是这个心思了。大将军若是和韩家结了亲,军方就会跟在太后身后,到了那时……可有些麻烦了。”
岚芜卿沉声道:“薛侯爷,你是说,太后……去将军府求过亲?”
薛破夜见岚芜卿神情严肃,一双看似混浊实际上锐利无比的眼睛中竟带着一丝惊慌,知道事关重大,点头道:“千真万确,是太后亲自上门。”
岚芜卿沉吟着,半晌之后,才对小皇帝一抱拳,正色道:“圣上,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让他们的亲事成功……否则……老臣斗胆进言,为了大局着想,圣上亦可向将军府提亲,拉拢大将军。”
小皇帝和薛破夜相视一笑,薛破夜道:“丞相,十多天前,我已亲自去了将军府,见到任思国,为圣上提过亲了。”
岚芜卿喜道:“他们答应了?”
“还没有。”薛破夜摇头道:“我看得出来,任思国对这桩亲事还是很满意的,也很期盼,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到他们任家的前途,所以要请大将军裁决,一时还没有答复。”
岚芜卿皱起眉头,叹道:“圣上和侯爷或许还有所不知,大将军当初能够从普通的兵士成为一代名将,那是亏了阳武帝的器重,是阳武帝一手提拔上来,所以大将军对于阳武帝,一直是心存感激,不敢忘记的。”
“照丞相这样说,大将军对明月王一定也会爱屋及乌,带有感恩之心了。”薛破夜肃然道:“一旦太后与明月王联手,那么大将军感念阳武帝的恩德,很有可能会与韩家结亲……那可是我们绝不想见到的局面。”
小皇帝似乎也意识到其中问题的重要,脸色很不好看。
岚芜卿沉吟着,终于道:“不过大将军对朝廷素来是忠心耿耿,更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忠臣,虽说会感念阳武帝之恩,但若是要投在明月王麾下与朝廷对抗,倒也不大可能。”
“政治这玩意……谁也猜不准会发生什么。”薛破夜叹道:“不过丞相说得对,我们万万不能让太后与将军府的亲事成功……!”
小皇帝道:“师傅,你有什么好法子?”
薛破夜想了想,笑道:“法子倒有一个,恐怕也有些用,明日朝会时,圣上大可这样做……!”当下将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
岚芜卿抚须笑道:“不错,薛侯爷这条计策妙极。”
小皇帝也笑道:“师傅,这亲事即使解决,可是三司六部联名帖子,那该如何是好?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心里究竟想些什么……那个孔不凡,据说与明月王颇有渊源,肯定是不会联名的……!”
“孔不凡是有才干的,他的父亲曾经教授过明月王,所以两家是有渊源的。”岚芜卿缓缓道:“圣上所言极是,这孔不凡孔尚书,恐怕就是第一个不联名的人。”
小皇帝想了想,道:“孔不凡这个麻烦,有什么法子让他联名吗?”
岚芜卿想了想,道:“要么逼他联名,不过这一招恐怕不好用,这孔不凡死守孔孟之道,又以孔子后人自居,是个很有性格的人,威逼利诱想来是不好用的。”
“威逼利诱无用……就让他从尚书的位置滚下去。”薛破夜冷冷地道。
岚芜卿点头道:“若是礼部尚书换成其他人,自然会容易处理的多,不过孔不凡做事谨慎,一直以来没有过错把柄,要想将他从礼部尚书的位置拉下去,并非易事,太后定然是要出来组织的,而且在明月王在京时期强行罢孔不凡的官,恐怕会惹出更大的乱子,除非咱们手上有铁证,逼迫孔不凡自动请退!”
“什么铁证?”小皇帝问:“咱们找什么样的证据?”
“要罗织罪名,普通的罪名是不成的,要找就找狠的。”岚芜卿肃然道。
老丞相受先帝托孤重任,值此危难时刻,他是不择手段也要维护小皇帝的皇权稳固。
“放心。”薛破夜眼睛一亮:“这事儿就交给我了……以孔不凡为山,咱们就敲一敲山,震一震虎,将孔不凡重重打一下,也让三司六部的其他人看一看。”
小皇帝听薛破夜这样说,松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小皇帝最信任的人,就是自己的师傅,他知道,在自己危难的时刻,自己的师傅一定会豁出性命帮着自己度过。
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摆在面前,师徒二人齐心合力,一定会闯过去。
……
……
刑部大牢。
斑驳的墙壁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诡异而阴沉,这里是京都城内最黑暗的地方,没有阳光,没有自由,更不可能存在欢乐。
钢铁囚牢,森严卫兵,在这样的地方,不会有人想到生命存在的实质意义,有的只是时刻经受死亡在某一刻来临前的挣扎。
厚重的喘息,就像地狱中奄奄一息的野兽低吼,这样的声音不会在刑部大牢产生任何实质的意义,只是让这里的死亡阴霾气息更重,让囚犯们的心里感到更恐惧。
薛破夜在狱司长的带领下,走进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囚牢,这里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刑部的精锐衙差。
沿着一条灰暗的道路前行,那些绝望的喘息声不绝于耳。
直行到一道铁门前,狱司长才停下步子,恭敬道:“薛侯爷,人就在里面。”
薛破夜透过铁门小小的窗户向里看了看,见到里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囚犯背数条铁镣铐在墙上,点头道:“开门!”
“侯爷进去后,需要小心些,有事便唤小的。”狱司长恭敬道。
薛破夜摇头道:“带着你的手下,全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记住,是任何人……若是有人进来,那么……你的脑袋可以洗洗了……!”
狱司长感到薛侯爷冷峻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心里一寒,急道:“小的遵命。”打开铁门,迅即吩咐地牢的兵丁,纷纷退了出去。
推开门,薛破夜缓步走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铁镣发出“跄跄”之声,那蓬头垢面的囚犯抬起头来,脸上血肉模糊,显然是在刑部受了不少的苦痛,只是那棱角分明的脸庞,薛破夜倒是认得出来,正是几日前刚刚擒下的青莲照刑堂堂主司马静伦。
薛破夜背负双手,凝视着司马静伦,与司马静伦带着怨毒之色的眼睛相接。
“司马堂主,朝廷的刑部大牢与你的刑堂相比,谁的手段更高明一些啊?”薛破夜淡淡笑道:“看来你吃了刑部大牢不少亏啊。”
司马静伦不怒反笑:“你这刑部大牢,在我眼中,不过是些三脚猫的手段,不堪大用……若是我刑堂审人,再厉害的角色,再严实的嘴,我的刑堂也能撬开……可是你这刑部大牢,到现在也没逼出老子一句话。”
“铜皮铁骨,钢嘴利牙,司马堂主倒真是一条好汉子。”薛破夜淡淡道:“刑部大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却适合让人冷静下来,司马堂主在这里呆了数日,想必已经冷静下来了吧。”
“冷静如何?不冷静又如何?”司马静伦冷笑道:“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样?”
薛破夜冷然道:“如果没有冷静下来,你还可以继续在这里冷静下去,如果你已经冷静下来……我们该谈正事了!”
“正事?”司马静伦有些疑惑,但依旧冷笑道:“还想从我嘴里撬出你们想要的东西?别做梦了。”
薛破夜并不理会,在旁边呃一张凳子上坐下,凝视着司马静伦,淡淡地道:“我要你做为我件事情。”
“你说什么?”
“帮我做件事情!”薛破夜重复了一遍。
司马静伦以一种看待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薛破夜,或许他心里真的认为薛破夜是一个傻子,否则怎么会让一个重刑犯帮他做事。
薛破夜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道:“不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如果你真想从这里走出去,真想报仇,就该与我合作。”
“报仇?”司马静伦眉头一挑:“你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
“你听得懂。你比我更清楚,这次你们被一网打尽,绝非朝廷有多大能耐,而是你们青莲照内部互相争斗,有人出卖了你们而已。”
司马静伦脸色一变,咬牙道:“真是他做的?狗.娘养的东西……!”
薛破夜冷笑道:“责骂并不能改变什么,他想你们死,那你呢,你想不想他死?”
“他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司马静伦身体动了动,铁镣哗啦啦直响:“要他死,我也只会自己动手,我是不会将他卖给伪朝……更何况,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
薛破夜眼中充满嘲弄之色,讥讽道:“你自己动手?嘿嘿,我现在只需动动手指头,你就会死上一百回,凭什么说自己动手报仇。”
“即使报不了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更何况冷堂主已经被救走,只要他活着,杨耀迟早都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惨重的代价。”司马静伦淡淡道:“你若想杀我,现在就可以动动你的手指头,我司马静伦若是眨一眨眼睛,便不是人养的。”
“匹夫之勇,怪不得会一败涂地。”薛破夜冷笑道:“若都像你这样子徒逞英雄,别说什么反楚复蜀,恐怕连自家性命都保不住。”
司马静伦一怔,眉头渐渐皱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破夜看着他,缓缓道:“我是什么人,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如今的问题,是要平定青莲照的内乱……至少要让杨耀得到应得的惩罚,而你……需要从这里出去。”
“你要放我走?”
“这就要看你想不想走。”
“什么意思?”
薛破夜摸着鼻子,平静地道:“我现在想整倒礼部尚书孔不凡,要给他捏造罪名,而勾结青莲照的罪名……我想是不错的选择。你可以作为人证指控孔不凡……我会教你该说些什么,你愿不愿意?”
司马静伦哈哈笑道:“朝廷卑鄙无耻的内斗,也需要你们口中所谓的叛逆帮忙,看来大楚朝廷的官员,果然都是一些卑鄙无耻,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
“我是给你机会。”薛破夜沉声道:“我会派人将你提审至刑部大堂,作证之后,他们要送你回刑部大狱,这路上,我想会有一些突然出现的援兵救你离开。”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司马静伦淡淡地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儿,我司马静伦见得多了,只怕等我作完证之后,你就该杀我灭口吧?”
“当然有这种可能。”薛破夜淡淡地道:“不过你若想出去,也只有这一个机会,你想不想赌一赌?”
司马静伦凝视着薛破夜,瞧见薛破夜神情严肃,看样子并不像说假话。
若能得生,谁愿求死?
更何况,带着江湖气的司马静伦,有的是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之心,这次被总舵主杨耀出卖,还以为会死不瞑目,若是有机会逃出囚牢,去寻找冷烟云,合力报仇,这自然是极大的诱惑。
他沉默着,也在犹豫着。
薛破夜从司马静伦闪烁的眸子中看到了松弛,于是道:“你们不是一直想整死大楚朝廷的皇帝和官吏吗?礼部尚书,官也算够大了,只要你稍加配合,就能整倒一位尚书,这……对你对我,都不算坏事。”
地牢里潮湿的空气夹杂着腐臭之气,薛破夜说到这里,轻轻捂住鼻子。
司马静伦沉默许久,才道:“冷堂主如今身在何处?他……还好吗?”
薛破夜摇头道:“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这岂不是好事,等到朝廷知道他在哪里,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吧?不过你应该知道,那夜救走他的,至少是七道武者,甚至可能是八道武者……我不想问你那位武者是谁,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既然有那么强的武者救他离开,那么冷烟云就一定不会有危险。”
司马静伦点了点头,淡淡道:“你想让我在刑部大堂说些什么?”
薛破夜知道,司马静伦这已经是同意与自己做交易了。
“有时候罗织罪名并不需要太复杂的过程。”薛破夜悠然道:“对付孔不凡,只需要一个足够的罪名以及貌似一些真实的罪证……不管是真是假,有时候就像游戏一样,很轻松地过关。”
……
地牢里的商议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反是薛破夜临走前,司马静伦忽然问道:“明月王是不是已经进京了?”
薛破夜眉头一皱,看着司马静伦:“你知道?”
司马静伦冷冷一笑,不再说话。
“你知道些什么?”薛破夜淡淡地道:“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司马静伦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今天!”
薛破夜眉头皱得更紧,淡然道:“明日刑部便要提审你……如果顺利,你明天就能够放手去找杨耀。”
“我与你是交易,所以我不可能感谢你。”司马静伦道:“但是,我不得不说……和你做交易,实在很痛快!”
薛破夜没有说话,背负双手,缓缓离开了刑部地牢。
狱司长见到薛侯爷出来,这才挥手令部下进入地牢守卫,自己迎上前来,恭敬道:“大人审完了?”
“审完了?”薛破夜冷冷地道:“本官审过什么?”
狱司长一怔,薛破夜已经淡淡地道:“本官今夜未曾来过,你也未曾见过本官……你明白吧?”
狱司长立刻醒悟,急忙道:“小的从未见过薛侯爷来过刑部大牢。”
薛破夜点了点头,快步出了刑部大牢,转过小巷,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驾车的车夫正蜷在车座上,只打瞌睡。
夜入刑部大牢,薛破夜做得极为谨慎,并没有带来太多人,这车夫,乃是一名羽林卫化装而成。
薛破夜走到近处,咳嗽一声,沉声道:“方辽,咱们走!”
他登上车辕,掀开帘子,正要入车厢,鼻中忽地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香味说不出的熟悉,他皱起眉头,尚未反应过来,却觉背部一硬,一个声音道:“不要动,一动就杀了你!”
只见本来打瞌睡的羽林卫车夫方辽,竟在薛破夜欲要进入车厢的一霎那,悄无声息地探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顶在了薛破夜的背上。
薛破夜竟笑了,平静道:“你……要杀我?”
方辽没有回答,薛破夜已经接着道:“这天下人,我相信,只有你才不会杀我……嘿嘿,你不是方辽,方辽的身上,可没有这种香味。”
身后的“方辽”冷笑道:“那你说我是谁?”
薛破夜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激动:“你是我永远忘不了的人,你是我时刻牵肠挂肚的人,你是我一直在担心的人……好姐姐,一见面就要动刀动枪吗?”
“噗嗤!”
身后传来一阵笑,一个柔媚的声音道:“油嘴滑舌,花言巧语,你真的牵肠挂肚担心我吗?”
薛破夜感到匕首收走,这才转过身来,凝视着“方辽”,只见在月光之下,肤白似羊脂,珠圆玉润,丰润妖娆,那荡人心魄的幽香扑鼻而来,眉目如画,嘴角带着妩媚的笑容,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绿娘子,那又是谁?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零一章 【怎禁得相思苦】
[更新时间] 05-06 06:31:00 [字数] 5156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中,屋内没有点灯,但是薛破夜依旧能够在月光的照耀下,看清绿娘子那张妩媚的脸庞。
绿娘子的神情看起来颇有些憔悴,但是脸上那淡淡的微笑,却依旧让人神魂颠倒。
薛破夜紧紧握着绿娘子的手,似乎是怕她跑掉,带着微笑,凝视着这张妩媚的脸庞,柔声道:“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绿娘子用手轻轻抚摸着薛破夜的脸庞,轻声道:“你瘦了。”
“我一直在想着你,能不瘦吗?”薛破夜温柔地笑着,久别重逢,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他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安宁,那淡淡的幽香钻进鼻中,说不出的舒服。
绿娘子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说的话儿,我不知是真是假,可是……可是我一直在想着你。以前我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可是当那次离开之后,我才发现,我的心里竟然真的一直挂念你,我也不知道究竟想着你什么,只是脑子里,心里总有你的影子……!”
薛破夜听她说的情真意切,心里感动,过去抱住绿娘子,那丰满火热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凑近问道:“好姐姐,你究竟是去了哪里?是了,陈富呢?你们突然间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我真的很担心,现在看到你,我的心算是踏实了。”
绿娘子幽幽道:“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她神情忽地一紧,低声问道:“你知道陈富是谁吗?”
薛破夜眉头皱起,见绿娘子神情严肃,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是不是青莲照的人?”
绿娘子有些诧异:“你知道?”
“鸿雁塔一战,他表现异常,我当时便知道他与青莲照必定有些瓜葛,只是无法确定他究竟是谁?不过依他八道武者的武道修为,必定不是普通会众……!”薛破夜神情忽地一震,眸子里闪着怪异的光芒:“好姐姐,他该不会是……!”
绿娘子似乎明白了薛破夜的意思,轻轻点头:“不错,陈富就是青莲照前任总舵主,韩昌邦!”
薛破夜吃惊道:“果真是他。”
绿娘子苦笑道:“我也没有想到,当初见他身负重伤,随手救了,却想不到是救了一位总舵主。他在总坛被杨耀率人伏击后,并没有死去,而是被他逃脱了,从此销声匿迹。按他自己的说法,他无心再插手凡俗事务,所以隐居起来,潜心修炼,几年间便突破了七道,在杭州之时,因为强突八道,劲气逆转,伤了自己,若不是我出手相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这几年来,他一直调息劲气,终是通了奇经八脉,步入了八道武者的境界。”
薛破夜奇道:“杨耀率众伏击他,差点让他尸骨无存,他既然步入八道武者境界,要杀杨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何不报了这仇?”
“我也曾问过他,他却没有回答。”绿娘子叹了口气:“或许到了他那种境界,凡尘俗世的仇怨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吧。”
薛破夜冷笑道:“一身武艺,不能快意恩仇,那还不如不要,这不是装.逼吗?”
“装.逼?”绿娘子奇道:“什么意思?”
薛破夜一怔,微微一笑,双手抱着绿娘子纤细的腰肢,柔声道:“没什么意思。是了,如今韩昌邦身在何处?你们……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韩总舵主……如今便在京都……!”绿娘子轻声道,感觉薛破夜手儿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只感觉小腹下面一阵火热,娇躯忍不住微微发抖:“好弟弟,你……你如今身为朝廷重臣,是不是……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薛破夜停止了抚摸,神色黯然,片刻之后,才贴着绿娘子雪白的耳朵轻声问道:“好姐姐,杨耀为人,阴险卑鄙,他与冷烟云为了各自利益互相争斗,青莲照内部已是一片散沙,你说我还有必要向他们效忠吗?”
绿娘子张了张红润的小嘴,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对于天下百姓来说,谁是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薛破夜缓缓道:“青莲照打着反楚复蜀的旗号,说是要兴复蜀国,可是真的复国后,谁来做皇帝?只怕为了皇位,又是一番血雨腥风,许多无辜之人都要卷入其中吧?即使有人做了蜀国的皇帝,你就敢说百姓会过的比现在好?”
“可是……!”绿娘子轻声道:“可是咱们青莲照百年来以反楚复蜀为己任,岂能说散就散?杨耀不成,咱们再选出新的总舵主就是……复国大业,总不能就此撇下不管……!”
薛破夜叹道:“新选总舵主?好姐姐,你该知道,权力的更迭,伴随的就是铁与血,朝堂如此,帮会更是如此,杨耀大势未败,若要重选总舵主,他如何能依,其中的争斗,想一想也就知道其中的残酷了。只怕新的总舵主未选出来,青莲照自身,已是支离破碎,元气大伤了。”
绿娘子点了点头,神情黯然:“只怕是如此了!”
薛破夜猛地想到一事,皱眉道:“好姐姐,你以前不是支持杨耀的吗?怎么这次回来……?莫非是因为韩昌邦的原因?”
绿娘子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目光闪动,看着薛破夜,欲言又止。
“好姐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绿娘子轻叹道:“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你是对是错,你的心现在是在朝廷那边,若是从前,我一定会责备你,甚至会……哎,可是到了如今,我已不知如何才好。”
薛破夜抱紧绿娘子,轻声道:“你不知如何是好,我却知道,好姐姐,往后你不要再受奔波之苦,跟着我,我一定好好待你。”
“奔波之苦……!”绿娘子喃喃自语,深深叹了口气,终于道:“你知道我与韩总舵主这阵子走了许多地方,所为何事吗?”
薛破夜摇了摇头。
“我们是要确定一件事情……虽然我并不想面对,也不敢相信……!”绿娘子神情黯然,苦笑道:“可是我们所确定的事实已经得到了证实……!”
“什么事情?”薛破夜见绿娘子的样子,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由很是疑惑。
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一位八道武者出马去证实。
绿娘子沉吟许久,才道:“杨耀已经叛了!”
“叛了?”薛破夜一时还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思,有些疑惑地道:“如何叛了?”
绿娘子缓缓道:“青莲照世代的规矩,以反楚复蜀为大任,绝不可勾结朝廷中人,否则……杀无赦!”
“你的意思是……!”薛破夜皱起眉头:“杨耀与朝廷走到了一起?”
他只觉得不可思议,更是有些不相信。
如今的大楚朝廷,实际控制权就是在自己和岚芜卿的手里,朝堂上只要有风吹草丛,二人势必都是知道的,青莲照总舵主勾结朝廷,若这件事情属实,那么自己即使不是第一个知道,也绝不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
绿娘子感觉到了薛破夜的怀疑,想了想,终于道:“你当我所说的朝廷是这里的吗?你别忘记,大楚国,可是有两个朝廷。”
薛破夜脑子嗡地一想,失声道:“是……明月王!”
“说准确一点,应该是雍州。”绿娘子轻声道:“我们不但在青莲照内部进行了调查,甚至去了西北雍州,各种迹象显示,杨耀已经与雍州勾结……雍州十万甲士,整军备武,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挥军东进了。”
薛破夜摸着鼻子,神情严峻:“这么说来,明月王是早就准备叛了?”
“明月王倒未必,只是他属下那帮人,早就做好了东进的准备。”绿娘子缓缓道:“明月王并不过多地处理雍州事务,雍州的治理军备,都是他的部下在操作……或许明月王心里清楚,他有足够的能力发起叛乱,但是他心里究竟是不是和他的部下一样想的,那就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了。”
“雍州兵变,雍州兵变……!”薛破夜喃喃自语,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这个消息对于朝廷都是极为危险的信号。
“杨耀凭什么与雍州联手?他想要些什么?”
绿娘子道:“如果我们消息没有错的话,杨耀在邻近西北雍州的各地州府都布置了暗桩,甚至在大楚腹地各州也布置了不少人手,这些都是多年来他精心培植起来的党羽,也是他手里最重要的牌。一旦西北举事,杨耀将作为内应,命令那些暗桩刺杀当地州府官员,造成混乱,在那种情况下,明月王的旗号一展,各州府兵马群龙无首,很有可能一攻即溃!”
“好毒的手段。”薛破夜冷着脸道:“这样说来,杨耀为了这个计划,布置可不是一年两年了,他早就包藏祸心了……那些暗桩是否都已渗透到各州府衙门?”
“这是肯定的,否则雍州也不会与杨耀联手。”绿娘子神色也极是冷漠:“没有这些暗桩,杨耀便将一事无成。”
“韩总舵主为何要亲自打探此事?”薛破夜皱眉问道:“他……不是不管俗事吗?”
绿娘子叹道:“他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恬淡生活,性情淡泊,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说不定青莲照也会在这一次阴谋中,被杨耀的私利弄的全军覆灭,所以他老人家才出手。”
薛破夜沉默着,片刻之后才问道:“冷烟云如今在哪里?”
到了这个时候,他几乎已经断定,那夜从豆腐店救走冷烟云的八道武者,十有八九就是韩昌邦了。
绿娘子并没有隐瞒,点头道:“你已经猜出来了?不错,那夜救走冷烟云的,便是韩总舵主……如今他正与韩总舵主在一起。”
“韩昌邦为何要救冷烟云?”
绿娘子叹道:“因为冷烟云在各州府都有人手,要想将杨耀安设在各州府的暗桩揪出来,必须要冷烟云发出命令。”
“韩昌邦想阻止那些暗桩刺杀各州官员?”薛破夜有些疑惑:“这岂不是帮助朝廷?他为何要这样做?”
“韩昌邦不想让青莲照成为他们争权夺势的工具,不想让弟兄们白白牺牲……青莲照传下来的规矩,会众绝对不能成为朝廷的走狗帮凶,韩总舵主并没有退会,所以一定要维护帮规……最重要的是,韩总舵主觉得,一旦开战,大楚国内必定狼烟一片,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更有那北胡野狼和契丹等国虎视眈眈,大楚内战,这些野兽说不定便要攻进关内,到了那时,大楚国将真正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绿娘子轻轻道:“所以开战不如不战,即战不如速战,只要各州府官员齐整,雍州以一隅敌一国,绝对不是对手,战事很快便会结束。”
薛破夜叹道:“高手就是高手,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好姐姐,你放心,若冷烟云真的拔出那些暗桩,我敢保证,那些关押在各州府大牢的青莲照会众将通通得到释放。”
绿娘子苦笑道:“这些话,还是等日后再说吧……青莲照与朝廷,永远是水火不容的!”
“那冷烟云是否答应出手?”
“他知道陈富就是韩总舵主后,与韩总舵主一番长谈,终是答应了。”绿娘子摇头道:“世事无常,几个月前,我还以为冷烟云是叛徒,居心叵测,想不到事到今日,他却与我们走在了一起,杨耀反而……哎……这个世间,最看不透的,永远是人心!”
薛破夜抱紧绿娘子,微笑着柔声道:“好姐姐,我的心好看。”
绿娘子莞尔一笑,将头轻轻靠在薛破夜的身上,卷在薛破夜怀中,轻声道:“你的心……比谁都难看透……!”顿了顿,忽道:“是了,司马静伦是否还在大狱中?”
薛破夜点头道:“杨耀与华闲找上我,将冷烟云他们出卖给我……看来是一场误会了。”
他自然不能讲心里所想的说出来,在他心里,借那次机会一句剿灭青莲照十几名重要人物,对与青莲照的势力无疑是重大的打击,这对小皇帝来说,可是好事情。
“那你准备怎么办?杀了司马静伦吗?”
薛破夜摇了摇头,道:“我正准备命人明日趁机救走司马静伦,如今你来了,这事儿你们去办就更好了。明日刑部必定要提审司马静伦,等他去刑堂做完口供,回刑部大狱的路上,你可派人趁机救下,我到时会做些安排,不会让你们的行动太难。”
绿娘子点头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召集人手……救出司马静伦,冷烟云定然会更卖力的。”
“至于杨耀和华闲……!”薛破夜想到那两个家伙阴恻恻的模样,浑身有些不舒服:“他们如今也在京都,是不是请韩总舵主出手……!”
话还没有说完,绿娘子立刻摇头道:“不行。”
“为何?”
“我之前也是想让总舵主出手,杀了这两个叛徒,可是……韩总舵主说过,要杀他们容易,但是如今各州府的暗桩都没有拔出来,即使冷烟云派人查探,也未必都能揪出来,但是杨耀身上,肯定有一份各地暗桩的名册,杀了杨耀,说不定那些暗桩永远也揪不出来了。”绿娘子正色道:“所以咱们只能暂时让他们活下去,暗中留意,希望能找到那份名册。”
薛破夜一听,感觉大有道理,点头道:“不错,韩总舵主想的周到,那咱们暂时就不动手。”
绿娘子微微一笑,从薛破夜怀里起来,柔声道:“好弟弟,我这就去了,召集人手,明日行动。”
月光下,绿娘子曲线玲珑,蜂腰肥.臀,虽然显得有些疲惫,但是毫不掩饰她的性感妩媚,那浅浅的微笑,让薛破夜的心中如沐春风。
薛破夜站起身来,走到绿娘子面前,在她额头亲亲一吻,柔声道:“好姐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否则……我不放你走!”
“什么?”
“你要答应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能离开我……!”薛破夜握着绿娘子的手,在月光下,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纯情的味道:“你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很空虚……!”
绿娘子妩媚一笑,瞅了瞅窗外,笑道:“你还空虚吗?你可是左拥右抱,美不胜收吧?”
薛破夜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爱她们,也爱你……她们是好姑娘,可是……这天底下,或许只有你才是真正了解我的人……!”拿着绿娘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擦,光滑细腻:“你答应我吗?”
绿娘子见薛破夜一脸严肃,知道他是发自真情,有些感情,也在薛破夜的额头亲了一下,柔声道:“好弟弟,只怕以后和我待得久了,你又嫌弃我了。”
薛破夜哈哈一笑,拉着绿娘子的手,走到窗边,仰望月亮,轻声道:“月亮啊月亮,你做凭证,今生我若负了姐姐,教我不得好死……!”
绿娘子急忙用白皙滑腻的手儿捂着薛破夜的嘴巴,眼中竟是微微泛着泪光:“你……你这样待我,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要你死,我要你……要你好好活着……!”
幽幽月光洒在二人身上,温馨甜美。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零二章 【朝堂对策】
[更新时间] 05-07 18:17:37 [字数] 5381
次日一早,在西门雷藏带领的二百羽林卫护持下,明月王带着几十名部下,前往京都西郊皇陵拜祭先帝,西门雷藏谨遵薛破夜的吩咐,寸步不离明月王左右,按照薛侯爷的吩咐,西门雷藏要做到“明月王拉屎也要听到屁声”。
两百羽林卫已经是极为强悍的战斗力,明月王等人即使有通天的本事,那也是跑不了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薛侯爷和岚芜卿经过商议,在京都至皇陵的道路上,每隔一里就有守备军士兵卫护,名为“卫护”,实为监视,明月王的行程也将有守备军兵士每隔三里便汇报一次,而守备军守备黄达做好准备,一有异变,立刻支援过去。
可以说,明月王已经尽在朝廷的耳目中,稍有蛛丝马迹,都能被发现。
当明月王的队伍离开京都城时,刑部尚书莫伊在薛破夜的授意下,已经从地牢里提审了司马静伦。
莫伊这人还是有些才干的,户部银库失窃,莫伊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每日里提心吊胆,自以为刑部尚书的座位肯定是坐不住的,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丢掉。
只是后来薛破夜想出向商户募捐的法子,解了燃眉之急,又加上王族叛乱,这户部失银的事儿也就淡下来,德庆帝也没时间顾及,等到德庆帝驾崩,新帝上位,满朝文武更换了不少,莫伊更是觉得好日子到头,自己这个刑部尚书肯定是要下台,只是他没有想到,小皇帝和薛侯爷不但没有撤换他,而且还重重地赏了他,勒令他继续追查户部失银大案,尽忠职守,莫伊自是感激无比,对于小皇帝和薛破夜,还是从内心里效忠的。
这一次得到小皇帝允许,不必参与早朝,而是一大清早便提审青莲照叛逆,薛侯爷派人送来的私函虽然极尽隐晦,但是身居官场已久的莫伊,对于私函里的意思,却是心知肚明的。
于是,一场极为诡异的审判在刑部大堂开始。
审判者莫伊和被审者司马静伦竟是出乎意料的默契,他们从一开始的青莲照话题,渐渐很有技巧地引导了其它的话题上,司马静伦甚至在受过貌似很严厉的酷刑后,招出了一些骇人听闻的口供。
……
……
乾林殿。
早朝时刻,文武百官分列大殿两旁,只是龙座上空空如也,小皇帝今天早朝却是迟到了,大臣们在底下窃窃私语,站列前排的薛破夜与岚芜卿俱是气定神闲。
“薛大人,这圣上为何还未上朝?”站在薛破夜身侧的兵部尚书西慕泉低声问道。
大楚的兵部尚书,实权算不得大,主要负责的便是征兆兵源,操练官兵,对各州府官员实行调配赏罚而已,真正能调动的兵马却是极少的。
北镇军那边有天威大将军坐镇,京都守备军和羽林卫甚至是京统军如今都控制在薛破夜的手里,至于各州府的官兵,兵部虽然有权管理,但是真正的调动权,还需要枢密院的文书,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兵部尚书的官名好听,但是权力却实在不大。
正因如此,懂得时事的西慕泉在新皇登基之后,第一时间就与薛破夜搞好了关系。
薛破夜看了西慕泉一眼,苦笑一声,一脸黯然,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用一种足以让不少官员听到的声音道:“圣上……苦啊……!”
这话一出口,不少官员都是清晰听在耳中,心中都惊:“薛侯爷就是薛侯爷,这种话都敢说。圣上……苦,这可是犯忌的话啊?”不过却都疑惑,小皇帝的皇位是从天而降,如今又有两位忠心耿耿的心腹大臣,朝堂势力逐渐增强,应该是春风得意之时,何来“苦啊”?
吏部尚书何儒会深明“捧哏”之道,凑近道:“薛大人,此话怎讲?圣上……龙体不适?”
薛破夜叹道:“身体不适,圣上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哎,我听说,圣上昨夜一夜未睡,夙夜忧叹,想是心中……心中颇为烦闷啊……我等做臣子的不能为圣上解忧,实在愧对头上的帽子啊!”
何儒会忙问:“却不知何事让圣上如此忧心?”
薛破夜沉吟片刻,低声道:“明月王来京,圣上本来是欣喜不已,自以为得到辅国明王,大楚盛世长存……只是……哎,只是圣上听闻明月王并无留京之意,心内甚是焦急,这才夙夜未眠……!”
众官闻言,表情各异。
兵部尚书西慕泉慷慨激扬地道:“圣上忧心,我等臣子乃是大罪在身,下官以为,我等三司六部应联名上奏,恳请明月王留京辅政,明月王尽忠为国,定会留下,报效朝廷!”
吏部尚书何儒会立刻道:“不错,该当如此。”
户部尚书王德昭是薛破夜的人,连声道:“西大人所言极是,明月王才能出众,是我大楚难得的贤王,有他辅国,大楚自当盛世长存。”
三大尚书一发话,众人都是频频点头。
礼部尚书孔不凡皱着眉头,插言道:“诸位大人所言虽然甚是,但雍州之地,明月王坐镇十余年,清平长治,不但百姓丰衣足食,而且胡人自阳关一线进入大楚的阴谋早就被遏制,若是贸然调回明月王,那雍州将何去何从?谁能去镇守雍州?”
巡案司正监周权立刻道:“孔大人,你这话有失分寸吧?明月王有才干不假,可是除了明月王,难道我大楚再无能臣?雍州一隅之地,能够治理好的,我看满朝文武,是大有人在吧?”
孔不凡毫不退让,冷笑道:“周大人莫非是说自己?”
周权嘿嘿笑道:“下官无才,但是真要承蒙圣上看中,前往雍州,自问也能有一番作为。”
正在争执,执事太监声音响起:“皇上驾到,众臣早朝!”
群臣纷纷站定,小皇帝在太监引领下,座上龙座,群臣行礼,山呼万岁,小皇帝抬手道:“众卿平身!”等到群臣站起,看向小皇帝,果见小皇帝脸色有些疲惫,薛侯爷说圣上一夜未眠,看来倒是真的了。
小皇帝扫了众臣一眼,淡淡地道:“朕昨夜一夜未眠,想了两件事情……第一件,大家也该知道,朕是想请皇叔留京辅政,只是直到今日,尚未得到皇叔答复,所以心里有些焦急……朕新登帝位,得到众卿辅佐,甚是欣慰,只是先皇将大楚江山交托给朕,朕不敢有负,朕虽才干浅薄,却有心要让大楚绵延昌盛,所以要得到更多才干臣子的辅佐。皇叔之才,在雍州已是天下皆知,所以朕是有心要让皇叔留下的。”
“圣上英明!”群臣齐呼。
小皇帝沉吟片刻,道:“不过此事还要等皇叔答复才成。还有一件事,朕昨夜也是想了一宿,却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群臣一愣,除了薛破夜等几个知道内情的大臣外,其余之人都有些疑惑。
小皇帝笑道:“朕的姐姐……茗兰公主年岁已大,先帝在时,也曾交托于朕,要朕为她找一门好亲事,朕一直不敢忘记,这阵子思索再三,倒是选中了一户好人家。”
德庆帝除了六个儿子,尚有五个女儿,这茗兰公主是其中之一,年满十六,正是待阁之身。
群臣一听,才知道这大喜事是公主出嫁,都轻松起来,这可是皇帝赐婚,公主下嫁,却也不知道哪家人家得此隆恩。
“礼部侍郎韩南风!”
小皇帝笑嘻嘻地叫道。
韩南风站在臣列之中,正在疑惑间,听到叫声,吃了一惊,急忙出班跪倒:“臣在!”
小皇帝笑盈盈地道:“韩爱卿,听说你有两个儿子?”
“回禀圣上,微臣两个犬子,一位在翰林院,一位在京统军!”韩南风回道。
“可成亲了?”
“长子韩飞已成婚,次子韩翔……!”韩南风忽然想到什么,身子一震,话音停了一下,但终究还是道:“次子韩翔尚未婚配。”
薛破夜和岚芜卿对视一眼,嘴角都露出古怪的笑容。
小皇帝笑道:“好得很,韩爱卿,朕思来想去,茗兰公主是先帝极为疼爱的女儿,又是朕的姐姐,朕总不能对她的婚事胡乱应付?幸好想到韩爱卿,你们韩家知书达礼,书香门第,韩老先生更是我大楚数得上的文豪巨匠,为人刚正不阿,若是将茗兰公主许配给你们韩家,先帝知道,定然也是极为满意的。”顿了顿,忽然高声道:“传朕旨意,朕御赐韩翔,将茗兰公主许配韩翔,即日宣旨,不得有误!”
韩南风心中是又惊又急,依照太后的意思,这韩翔可是要与大将军攀亲的,如今皇上突然赐婚下来,那么韩翔就变成了驸马,看似荣耀无比,但是实际上对韩家绝对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首先,韩翔一旦成为驸马,那么与大将军联姻的可能性就变成了零,即使大将军一开始有心与韩家结亲,但是韩翔成为驸马后,大将军再与韩翔结亲,那就是要送自己的曾孙女任雪去给韩翔做妾,这对于素来傲性十足的大将军来说,是不可能接受的。如此一来,太后欲用姻亲关系拉拢大将军的手段将瞬间落空。
其次,韩翔如今是京统军西大营的监军校尉,说起来在京统军还有些权力,可是一旦成为驸马,按照大楚的规矩,便不得任职,那么监军校尉这个职位立刻就被撤除,仅有的一点兵权也就被剥夺了。
皇帝赐婚,看似荣耀,实际上却是重重地打击了韩家。
“好毒的手段!”韩南风心中暗自心惊,但是这个时候,他又能说什么?难不成敢在朝堂之上,辞去这门婚事?
说轻了,那是不给皇帝面子,说重了,那可是抗旨,说不定小皇帝更会抓住这个罪名,对韩家进行更残酷的打击。
他跪在地上,有些发呆,脑中一片混乱。
“韩大人,恭喜恭喜!”薛破夜第一个道贺道:“圣上赐婚,实在是天恩浩荡啊!”
薛破夜一说完,底下一群大臣纷纷当朝贺喜,气氛一时极为喜庆。
朝中知道内幕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真以为是小皇帝因为太后的原因而恩宠韩家,所以不少人的道贺声还显得很诚恳,但是这种诚恳的道贺,反而让韩南风心里像吃了黄莲一样,苦不堪言。
岚芜卿咳嗽两声,道:“韩大人,还不谢恩!”
韩南风知道,既然事已至此,恐怕太后出来,这件婚事也是已成定局,改变不得,心中苦笑,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恭敬道:“微臣……谢恩!”
小皇帝哈哈一笑,道:“沙爱卿,这驸马府,你可要尽快修建了,可要气派些,到时朕会亲自查看,若是合不上规格,朕要找你是问!”
工部尚书沙英杰恭敬道:“臣遵旨!”
三言两语,太后以姻亲手段拉拢大将军的计划便被瓦解,这也是昨日薛破夜所想出的妙策。
朝堂正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就听殿外武士奏道:“启禀圣上,刑部尚书莫伊恳请入朝议事!”
小皇帝看向薛破夜,嘴角泛起笑容,对于莫伊做些什么事情,他们可是心知肚明,此时入朝,想必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宣!”
莫伊很快就进了乾林殿,拜伏在地,呼过万岁之后,禀道:“启奏圣上,微臣奉旨审讯青莲照叛逆司马静伦,却审出天大的事情,微臣不敢自专,是以前来向圣上请示。”
小皇帝故意皱起眉头,道:“莫爱卿所说的天大事情,究竟是何事?”
莫伊瞥了臣列中的礼部尚书孔不凡一眼,道:“微臣不敢讲!”
“但讲无妨!”小皇帝气势十足,抬手道:“莫爱卿,起来说话,有什么事情,你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莫伊想了想,终于道:“青莲照叛逆司马静伦稳固不化,微臣使用酷刑,终是逼出了口供。”
“哦?”小皇帝问道:“说了些什么?”
莫伊道:“启奏圣上,司马静伦招供,此番他们进京,乃是有人出了大笔银子,让他们在京中潜伏,伺机刺杀圣上与薛侯爷!”
薛破夜故作奇态:“刺杀我?”
莫伊道:“正是,只因薛侯爷在王族叛乱时,鞠躬尽瘁,惹恼了一些人,所以这些人出了银子,利用青莲照来刺杀圣上与薛侯爷。”
“这天下刺客不少,为何要牵扯上青莲照?”
“这个微臣也审过,那司马静伦招供说,若是其他刺客刺杀,以我们刑部的能力,迟早能寻根摸底找出真凶,而青莲照出手,就显得天经地义,不会有人怀疑是朝廷官员所派?”莫伊说话间,将自己的刑部顺便也吹嘘了一下。
“朝廷官员?”小皇帝脸色沉了下去:“你是说,这些青莲照的叛逆,是由我的臣子在操控着,准备刺杀朕?”
乾林殿上所有的官员都吃了一惊,脸上都带着惊惧之色。
莫伊回道:“确是如此。”
“是谁?”小皇帝面色阴冷。
莫伊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起,道:“臣经过再三审问,加上酷刑,那司马静伦抵挡不住,交代了这封信的藏身地点,我派人搜到了这封信,这封信,便是朝中那位官员写给青莲照的私函,虽然没有署名,但是……自己倒可辨认出是谁?”
太监飞快上来,接过信件,呈给了小皇帝,小皇帝看后,冷着脸:“真是好大的胆子,三十万两,嘿嘿,朕的命就只值三十万两。薛侯爷,你的命,可是只值二十万两啊。”
薛破夜肃然道:“圣上,这是谁写的?”
小皇帝摇头道:“朕看不出来。”递给身边的太监:“给丞相看看。”
岚芜卿接过信,只看了两眼,目光就瞧向了礼部尚书孔不凡,孔不凡被老丞相那一双利剑一般的目光看得全身一寒。
这封信从岚芜卿的手中传了下去,每一个看过信件的大臣,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望向孔不凡。
孔不凡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惊肉跳,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眉头紧紧皱起,看着殿中的莫伊,眼中划过怨毒之色。
信终于在传递中到了孔不凡的手中,孔不凡只看了一眼,神色大变,急忙出列,跪倒在地,惶恐道:“圣上,臣……臣冤枉!”
小皇帝冷笑道:“孔不凡,这封信,是你写的?”
孔不凡忙道:“臣不敢,这封信,绝不是出自臣之手。”
“那字迹可是你的?”
“这……!”孔不凡心中已经明白,自己已经落尽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中,但是直到此时,他也想不到,这个陷阱,却是小皇帝和当朝两位最有权势的大臣一手策划,头上冒出汗来:“这字迹,与臣倒是有几分相似。可是微臣管理礼部,起草文书甚多,字迹也是为众人知晓,若是有人仿冒臣的字迹,那也是大有可能。圣上,凭这一封信,就说臣勾结青莲照意图行刺圣上,臣不服,臣更冤!”
莫伊立刻奏道:“圣上,仅凭一封信,自然无法定当朝重臣的罪责,不过……不过司马静伦也交代过,他们也曾给孔尚书回过几封信,信上虽然没有署名,但却都做了符号,在纸角写了极难发现的‘青’字,若是孔尚书没有销毁的话,应该还在孔尚书的书房中。微臣已经派人围住了孔府,只待圣上下旨,便可进去搜查。”
小皇帝冷声道:“那还不快去。”
莫伊立刻道:“臣遵旨!”起身而去。
孔不凡脸色发青,高声道:“圣上,臣……冤枉……!”
小皇帝闭着眼睛,靠在龙座上,不予理会。
“孔大人,我虽知你与柳国公曾有走动……可是……可是实在想不到你却出此下策……!”兵部尚书西慕泉叹息着摇头。
这就叫落井下石。
正在此时,一名太监匆匆入内,附耳向执事太监说了几句话,那执事太监又向小皇帝附耳说了几句话,小皇帝一拍龙椅,怒道:“好大的胆子。”对着满朝文武道:“司马静伦……被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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