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全卷完結)-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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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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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四章 【失沂州】
[更新时间] 05-29 00:38:51 [字数] 5163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破夜提出的整军分建的计划在宋飞亲自的主持下,以刘宵和杨怡君等诸多将领为班底,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整制。
对于士兵们来说,南北分营却是天大的好事,免得大家聚在一起不痛快。
南骑兵团和北骑兵团各设一名骑兵卫,而两名骑兵卫直接由薛破夜辖制,两大骑兵团在薛破夜的命令下,拉到了泰州城东边的一片大草地进行训练,双方士兵手指木制马刀,进行阵法演练和对攻,或许不能从根本上提升战斗力,但是哪怕有一丝提高,也算是薛破夜的心思没有白费。
这群骑兵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茫然无知,混乱不堪,经过近十日的操练,至少已经可以按照将领的意思进行简单的阵法攻防了。
至于步兵的各兵种,进行重组之后,也都全力操练起来。
薛破夜来到泰州之前,兵士们散漫无比,但是大帅来到之后,这群兵士才从散漫中开始进入了真正的战斗状态。
很快,带着攻城武器的后续部队也到达了集结地,就像之前其他的兵种一样,分南北二营,划分开来。
薛破夜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投石车。
云梯他是见过的,王族叛乱时,王族使用了大量的云梯攻打京都城。
这些投石车看起来也都很是简单,算不上先进,但是毫无疑问,用来攻城,绝对有它强大的作用。
除此之外,还有两样武器极为奇怪,薛破夜是从未见过,仔细询问,才知道这两件也是攻城战中不可缺少的武器。
一样称为楼车,又叫巢车。
这是一种攻城瞭望车,车上有望楼,像鸟巢,是在一个八轮车上竖立两根长柱子,两根柱子中间有板屋,可以升降,屋中有孔,从孔口,可以观察城上敌军的情况,如此可以判断敌军在城上布防军力的强弱,尔后得出情报,那么就可以根据对方防守的强弱,通过旗号,重点攻击敌方防守薄弱的区域。
另一种,叫做喷缊,这是一种极为坚固结实的攻城作业车,它可以掩护攻城士兵在掘城墙挖地道的时候,避免被敌人的箭矢,石头,纵火,木擂所伤害。
喷缊能容纳十余人,在它的掩护下,士兵可以比较安全地进行作业。
当然,不可缺少的还有虎头锤,那是用来撞击城门的绝对武器。
这些武器用来攻城,自然威力无比,但是本身却是相当脆弱的,除了操作人员,自然少不得要不少兵士进行保护。
薛破夜看得出来,这些攻城武器看起来虽然比较成旧,但是却没有任何破损,想来是一直放在库里,从未使用过,当下也命令攻城部队进行演练,至少要保证能够熟练地利用这些攻城武器。
……
司马风的消息一直没有送到,但是薛破夜却接到了关于沂州方面的消息。
这是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禀大帅,据探子回报,确认沂州已经失守!”
很简短的回报,却让北伐军的将领们大惊失色,聚集在帅营的将领们,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阴沉的可怕,眼眸子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薛破夜弯着身子,和宋飞一起,看着案上摆放的军事地图,正在听刘宵的禀报。
“大帅请看,这一条便是沂河,亦是雍州与沂州交界处的微一屏障,水深而急,要想过河,那是要准备大量的渡船。一个月以前,两万西北军便集结在了沂河北岸,而且明目张胆地建造渡船,看样子就是一副要渡河的样子,不过要渡过两万人,最少也要五百艘渡船才有可能过河,而沂河南岸,沂州方面派了一万军力防卫,大都是弓兵,而且备有火箭,一旦西北军渡河,那么火箭一发,即使过了河,西北军死伤也必然惨重无比。”刘宵严肃地道:“西北军的骑兵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他们却未必懂得如何渡河,伤亡惨重的情况下,即使渡过沂河,短兵相接,沂州城便可派出援军,西北军也未必能胜。”
“那么沂州城怎么会突然被攻陷?”薛破夜皱眉问道。
刘宵手指划过地图,顺着沂河一直向上,直到沂河的标记在地图上消失的地方才停下:“大帅,宋帅,这里是沂河的源头,昆仑湖,西北两万骑兵三万步兵,便是绕过沂河,从这里突然插到了沂州城下。”
“绕道?”宋飞沉声道:“从这上面看,要绕过沂河,转而从昆仑湖插过,那可是多了好几百里的路途。”
“不错。”刘宵道:“多出七百里地,而且道路极难行走,即使是骑兵,那也要五六日方能到达沂州城下。但是据探子所报,西北这五万人马,昼伏夜出,极为隐秘,沂州方面又疏于防范,以为西北军是要渡河作战,所以忽略了昆仑湖那一条路线,这才让西北军偷了空子,兵临城下才恍然大悟。”
“如果是昼伏夜出,又要骑兵步兵协同前进,那么这一支奇兵,显然在半个月前就开始有所行动了。”薛破夜点了点沂河:“而布置在沂河北岸的西北军,大张旗鼓造船,其实就是为了吸引沂州军的注意力,他们并非主攻部队。”
宋飞怒吼道:“这般西北孙子,倒是狡猾的很。”冲刘宵问道:“沂州城除了布防在沂河边上的一万人,城里不还有两万人吗,怎么一天就被攻下了?”
刘宵摇头道:“宋帅,说起来,这沂州城不是被攻下的,而是……而是投降了!”
“什么?”薛破夜和宋飞同时惊道。
“西北军兵临城下,沂州城守了半日,而且沂河南岸的守军听说沂州城被攻,急忙舍下了沂河回援,沂河北岸的西北军趁机渡河。沂州城下的西北军并没有强行攻城,而是调转枪头,与渡过河的西北军前后夹击,将沂州援军困住,杀了半日,援军死了两千多人,沂州府尹派人出城投降,西北军这才不费一兵一卒攻下了沂州城。”
“砰!”
宋飞拳头重重砸在案子上,案子“咔嚓”一声,竟是裂开了口子。
众人一惊,宋飞也自知失态,急忙单膝跪倒:“大帅,我……我……请大帅降罪!”
薛破夜上前扶起,叹道:“宋帅的心情,我是理解的,我对此又何尝不是痛恨交加呢。”
“他们只需坚持三日……!”宋飞目眦俱裂:“那沂州城坚固结实,城内军民加起来亦有三四十万,粮草也足够……只需要坚持三日,我们便可救援……沂州城再与我们里应外合,西北军焉能不败?可是……那个混账……!”
杨怡君皱眉道:“大帅,宋帅,亦末将愚见,沂州府尹侯彰降敌,无非有三种原因。”
“你说?”
“第一,侯彰贪生怕死,被西北军吓破了胆,是以开城投降。第二,侯彰为免沂州城百姓遭受灭顶之灾,无奈之下,才降。”杨怡君神情肃然:“最后一种,末将也许要出言不慎了……侯彰已被雍州说服,暗地里已经投靠了雍州,他在沂州城坚持半日,也不过是为了做做样子……!”
宋飞阴着脸道:“好个侯彰,等我攻下沂州,老子要剥了他的皮。”
刘宵神色极为严肃:“大帅,宋帅,侯彰做出投降之举倒也罢了,可是……可是沂州将士和沂州的百姓,竟然毫不反对地就迎接西北军的进入,这……这只怕是最危险的。”
杨怡君点头道:“正是,这便说明,沂州百姓的心里,不是向着朝廷,而是向着……明月王。”
“各州谣言四起,这沂州离雍州最近,宣扬的更是严重,如果侯彰之前一直没有强加控制,那么那里的百姓定然会以讹传讹,相信了那些谣言……!”刘宵正色道:“是以我们不但要面对西北军的压力,而且还要注意百姓的心思。”
薛破夜点头道:“这些,圣上和丞相已有计较,大家不必忧虑。”心中却暗想:“也不知道岳父大人他们是否出面了?那也是一个险象环生的战场啊。”
“如今首要任务,是如何应对当前局面。”宋飞沉声道:“至于文人之战,交给丞相他们好了,圣上和丞相必能为我们解决后顾之忧。”
薛破夜点了点头,问道:“如今西北军的动静如何?”
“探子回报,西北军留有一万五千人留手沂州,其余兵士已经开始往北开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准备挺进青州,意图拿下青州城了。除此之外,沂河下游也出现了西北军的行踪,具体多少兵力,目前还不清楚,不过那一支兵马,想来也是要合沂州出发的西北军共同向青州进攻。”刘宵忧心忡忡。
“什么?”宋飞眉头紧皱,向薛破夜道:“大帅,你看。”指着地图,严肃地道:“沂州位于雍州东南部,这青州位于雍州东北部,势成品状三角。一直以来,沂州和青州互为犄角,西北军要进京都,必须要破此二州,这沂州后面有泰州相连,而青州之后,有惠州相连,按理说,西北军战斗力再强,要想闯过这些地方,那也是绝不容易的。可是如今西北军暗度成仓,沂州不战而降,两只犄角就缺了一只,格局便被打破,西北军没了后顾之忧,自可直逼青州,一旦拿下了青州,那么这一对犄角便反过来成了雍州的犄角,三角成形,我军到时候若想进攻雍州,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刘宵恨声道:“侯彰这家伙……如此一来,我军已处被动之地了。”叹了口气,道:“大帅,楚氏兵书上也曾说过,当初开国武侯平定天下,这出雍州的第一战,便是夺下了沂州,继而以迅雷之势攻下了青州,形成了犄角之势,亦为平定天下奠定了基础。兵书上说,楚侯最终能一统四海,这两战是根本,因为那样一来,楚侯不单凭仗三角之势形成了坚固的防御态势,而且随时可以从沂州和青州两路出兵,攻击任何地方,也正是退可守,进可攻的战略格局,让楚侯终成霸业……如今看来,这明月王所走的路,便是楚侯当年的路了。”
宋飞皱着眉头,凝视着军事地图,攥着拳头道:“青州绝不可丢,一旦失了青州,即使西北军图谋不了天下,但是这一块地方,从此之后将不再属于大楚了。”说完,一个巴掌按在了包括青州沂州在内的大片西北地区。
“青州府尹可不可靠?”薛破夜皱眉问道。
宋飞点头道:“大帅放心,青州府尹罗无言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曾经还在京都时,甚至与明月王的部下发生过争执,他对朝廷是忠心耿耿的,即使西北军兵临城下,他拼死也会支撑下去的……不过此人虽然治理才能出众,却不善指挥作战,而且青州城内,有名的武将极为稀少,所以……我军需速派援军,前往救援青州。青州……绝不可失!”
薛破夜沉吟许久,终于道:“宋帅,你打沂州,我领军去救青州。”
宋飞走到案前,单膝跪地:“大帅,末将恳请前去救援青州……大帅自攻打沂州,还望大帅成全。”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相比起前往青州援救,攻打沂州的难度显然是要容易一些的。毕竟泰州是后勤保障之地,离沂州甚近,如今沂州又只有不到两万西北军,即使加上已经投降的沂州军,凭北伐军目前的实力,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功课沂州城。
而青州那边的形式,显然就危险得多。
三四万西北军从沂州出发,进攻青州,沂河下游,更有一股数目不明的西北军势力,两路夹击,宋飞要想救援青州,很有可能在半道上便会与沂州赶去的西北军遭遇,那便是一场大战。
沂州出发的西北军绝对不会让北伐援军救援青州,而沂河下游的西北军,将主力进攻青州,青州府尹罗无言本就不是将才,即使惠州也发出援兵,也未必能够阻住西北军的进攻。
沂州百姓既然受到谣言的蛊惑,青州百姓想必也有所影响,如此一来,又添了几分不可预测性。
所以前往青州救援,实在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而且最终的目标,那是一定要保住青州的,否则对于北伐军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薛破夜站起身,上前扶起宋飞,正色道:“宋帅,你年事已高,前往青州长途跋涉……!”
宋飞立刻道:“大帅,此番承蒙圣上眷顾,封我为统军副帅,那是末将无上的荣耀。末将十六岁从军,打了不少仗,虽然近些年国泰民安,无仗可打,可是末将报国之心却从未懈怠。大帅别看我老了,一顿饭,末将能吃半头牛,喝十坛酒,还能开三百石的弓……大帅拨给我五万人马,末将必保青州无恙,一旦有失,末将提头来见,愿立军令状!”
薛破夜见宋飞神情激奋,眸子深处充满了无比的斗志和自信,这一番话讲的更是血性方刚,甚是感动,当即便道:“好,宋帅,青州之任,就托付给您了。我调给你十万步兵,将北骑兵团也拨给你,全凭你的指挥,只望宋帅一战功成!”
“多谢大帅!”
“刘宵!”薛破夜沉声道。
刘晓上前跪倒:“末将在!”
“本帅令你跟随宋帅左右,协助宋帅,一定要保证宋帅的安全。”
“末将遵令!”
“大帅!”宋飞禀道:“待末将保住青州,大帅拿下沂州后,我自沂河下游挺进西北,大帅亦可从沂河上游出师,兵分两路,围攻雍州城,则一战可成!如今西北军从沂州开拔,末将必须赶在西北军之前到达青州,这便领军出发。”
薛破夜握住宋飞的手:“宋帅保重。”
宋飞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抱拳一礼,转身出帐。
“刘宵将军留下,你等先且下去整军,传令下去,今夜连夜开拔,挺进沂州。”薛破夜吩咐道。
“是!”
待众将退下,刘宵才恭敬道:“大帅还有何吩咐?”
薛破夜背负双手,在营帐内来回走动,神情严肃,刘宵见状,竟然有些紧张。
“你知道我为何要派你跟着宋帅?”薛破夜终于问道。
“大帅是要末将协助宋帅,而且要末将保护好宋帅。”刘宵道。
薛破夜淡淡一笑,走到刘宵身边,低声道:“这是其一,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要让你去办,记住,不是本帅令你办,而是……圣上的意思……!”
刘宵急忙跪倒:“末将誓死效忠圣上,万死不辞!”
薛破夜淡淡一笑,附耳轻言,刘宵脸色一惊,皱起眉头,迅即坚定地道:“末将必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圣上和大帅的期望。”
“我说过,那只是一种假设。”薛破夜神情肃然,低声道:“若是没有任何迹象说明宋帅有异,你必当全力辅佐宋帅,保护他的安全。”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轴,递给刘宵:“这是盖有玉玺的圣旨,情况有变时,你可拿出。”
刘宵小心翼翼地接过圣旨,收好之后才道:“大帅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不轨之人接近宋帅!”他这一句话说的语气极重,斩钉截铁。
当夜,宋飞和刘宵领着十万大军,从泰州开拔,全力向青州救援,而同一时间,薛破夜统帅大军,直取沂州。
大战,终于来临!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五章 【难啃的骨头】
[更新时间] 05-30 01:45:32 [字数] 5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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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是楚国西北方的重要州郡,虽然沂州并没有划归西北管辖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沂州的大片领域已经地处西北界,那一条潺潺而流的沂河,离沂州城不过几十里地而已。
沂州城虽不得有多雄伟,但是绝对算得上是坚固,透着沧桑的气息。
虽然沂州城刚刚落入西北军之手,但是由于这场战役进行的太快,而且最激烈的战斗也是在城外进行,所以沂州城本身并没有任何的残缺破损,就连城内沂州军早就准备好的巨石沸油那些守城之物,也几乎没有任何损耗。
沂州自然也没有因为落进西北军的手里边懈怠了城头各段的防守,曾经拿着枪杆子对准西北军的沂州军,此时已经成为西北军的一部分,加固城防,准备迎接朝廷的兵马。
黄昏时分,入秋的沂州已经有些凉意,城头的兵士虽然凝神戒备,但是四野无敌踪,原属沂州军的将士就有些常态性地松懈了。
抱着长枪,两名守城兵士卷缩在塔楼边上,眼中充满了茫然。
“大哥,你说这朝廷的大军什么时候能来啊?”一名士兵焦黄的脸上,带着一丝忐忑,但更多的是充斥在眼眸子里的不安。
旁边的士兵长得老成许多,看起来有些疲惫,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谁知道呢,就像……就像西北军,到了城下咱们才发现,那朝廷的兵马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到了城下哩。”
“那……那咱们会死不?”
“那就看你小子的运气了,真要打起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见阎王了。”老兵淡淡道:“那朝廷可是有好几十万大军哩,而且就算杀死他们,后面还有兵力跟上……咱们沂州是西北门户,这仗是迟早要打的,怎么也逃不了。”
小士兵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问道:“大哥,西北军在沂河边杀了我们好几千弟兄,我们为何要降?如今还要听他们的吩咐……我们坚持一阵子,朝廷的援兵不就过来救咱们了吗?”
老兵“嘘”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臭小子,你找死吗?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要是被狮子将的部下听见,咱们都得完蛋。你要知道……这可是明月王的军队……!”
正在此时,却听一个洪亮厚重的声音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软弱无力,这还是军人吗?”
话声中,城头的长廊走出一群人来,除了领头的一声棕色盔甲外,身后的将是清一色黑甲黑盔,俱都是威风凛凛。
西北的铁矿资源丰富,这也让他们的装备极为精良,就这些盔甲护具,从某种角度来说,那是明显优越于朝廷的护具装备。
沂州军的装备是由朝廷同意统一发配下来,普通兵士穿着粗布战衣,只有那些将领才能装备战甲,沂州落入西北军的手里之后,沂州军的装备在短时间内自然不可能更新,只是在额头上系上一根黄色的带子,用以辨识。
而西北军就极好辨认了,即使普通的兵士,身上也是配着战甲,很好地保护了身体,只是盔甲的鳞片与各级将领不同而已。
这一群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棕甲将领,正是沂州西北军的主将,录属于西北二帅之一的窦安道麾下,姓洪名韦,因为作战勇猛,形如烈火,骁勇善战,声音洪亮,被人称为“狮子将”,是西北有名的大将。
狮子将洪韦步伐坚定而有力,他看起来精神极其旺盛,身上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那一双眸子充满了坚定的自信和让人畏惧的杀气。
城头散漫的沂州军士见狮子将巡查,急忙起身。
“四门是否已经控制?”狮子将低声问旁边的将领。
“将军放心,四门已尽在我们的人手里。”
“很好。”狮子将点了点头:“城中粮草能撑多久?”
“将军,这沂州之前一直在整军备战,侯彰也存了心眼,备足了粮草,末将方才还去库仓看了一下,支撑个把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狮子将立刻摇头:“马匹你可算了?从今日起,马匹吃细粮,不能让它们减膘,杀敌之时,还要靠他们呢。”想了想,又道:“去告诉侯彰,城中百姓的口粮,今日起减一半,当兵的要吃饱,他娘的,这沂州城,咱们可要死守,断不得粮食,到时候缺了粮食,他们围城,我们就不攻自破了。”
“将军,咱们这里要守多久?”一员将领问道:“据探子回报,楚军已经兵分两路,一路由宋飞率领十万人马去救青州,另一路是薛破夜统帅的十几万人马,正向这边移动……最迟明日,就会兵临城下。”
“守到何时?”洪韦哈哈笑道:“放心吧,用不了多久的,别看楚军人多势众,气势汹汹,其实就是一群没用的废物,我雍州男儿,一个顶他十个。如今只拿下了沂州,青州尚未拿下,没有成犄角之势,也就算不上是屏障,我雍州大军自然要留军防守雍州本土。”
“不错,这楚军都是饭桶,胡人可就不好说了,不留军在雍州,只怕那些无耻的北胡人会从阳关袭击我们的后方。”一位将领道。
“等明月王当了皇帝,咱们恳请明月王发兵北胡,将那一干蛮夷荡平干净!”
洪韦站在城头,瞭望着苍茫而昏暗的沂州平原,缓缓道:“如今我们要想的,不是北胡人,而是那个薛破夜。楚军虽弱,毕竟有十几万大军……我等一定要死守沂州城,只有这样,才能拖住楚军兵力,为窦帅进攻青州减轻压力,一旦窦帅攻下青州城,掎角之势形成,那么就不必担心楚军能够进入西北雍州境内,韦帅便可领军出雍州,前来救援,到时候,楚军才知道我西北军的厉害。”
“将军之言甚是!”
众将齐齐点头。
“将军。”狮子将身边一人忽然道:“您看,那是……?”
众人一惊,朝着所指之处望去,只见在苍茫昏暗的天边,那一条地平线上,出现了迅速移动的影子。
这些影子从一开始的一个两个,变成十个八个,百个千个,越聚越多,正以飞快的速度向沂州城冲来。
嘹亮的号角声自地平线响起,悠远而绵长,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
“戒备!”洪韦大喝一声。
西北将领没有乱,而是训练有素地回到各自的岗位,督促着部下开始迎战。
毫无疑问,预料明天才能到达的楚军,却在今日黄昏时分便到了,这让沂州守备军有些措手不及,西北兵士倒还行动敏捷,而沂州军将士,却有些惊慌了,甚至乱成一团。
洪韦拔刀连砍了数名惊慌失措的沂州军士兵,才让那种混乱的局面恢复了正常秩序。
城头的兵士们开始取出弓箭,放在城头的油锅下面,也开始燃起火来。
楚军的影像终于清晰了,那是一支极为庞大的军队,长枪向天高指,如林般的长枪枪头,闪着灼灼寒光,排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弓箭兵,身后是刀兵枪兵,中间夹杂着攻城部队和云梯,再后面,才是护卫着“帅”旗的由薛破夜从京都带出的三千步兵和一千骑兵,至于南骑兵营,则是跟在了最后方。
攻城战,是用不上骑兵冲锋的,没有哪个将军会混账到用金贵的骑兵去攻城。
马匹嘶叫,金戈撞击,天地间瞬间便布满了让人透不过气来的肃然杀气。
这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快速地移动过来。
楚军庞大的气势以及前进时发出的地动山摇的动静,不但城头的守军有些惊慌,就连城中的百姓似乎也预感到了灾难的来临,向天祈福。
整个沂州城先前还人生鼎沸,一瞬间之间,没有了意思气息,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大战的来临。
宛如一座死城!
……
天色本已昏暗,楚军的到来,黑压压的一片,让整个天地显得更加昏暗,沂州城上的西北将士虽然还保持着绝对的镇定,可是本土沂州军,看着强大的楚军到来,已经生起寒来。
薛破夜骑在马上,穿着盔甲,披风飘动,望着壮观的军队,感慨万千。
穿越之前,这些景象也在电视上似曾相见,那是何曾想过,自己竟然也有这样一日,手臂一挥,便能驱动十万大军。
“大帅,离沂州城不过二十里地!”杨怡君骑马跟在薛破夜身侧道。
薛破夜淡然道:“依计而行!”
杨怡君恭敬道:“是!”催马赶上先头部队,高喝道:“叛军就在前方,全军听令,强攻沂州正门,谁第一个攻上城头,连升三级,弟兄们,冲啊!”
楚军全军齐齐吼叫,人多势众的情势让楚军的士气甚是高涨,更是加快了速度,逼近沂州城。
薛破夜止马观望,看着楚军迅速前冲,喃喃道:“虽然明知第一阵不可能攻下沂州城,可是……我希望你们能攻出自己的血性,让你们知道……战争是残酷的啊!”
两军最先交锋的,自然是弓兵。
楚军弓兵摆成一列又一列,弯弓,搭箭,拉弦,放手,羽箭就如同铺天盖地的箭雨一样,射向了城头,而城头上的敌军虽然弓兵数量不多,但自持高度,亦是射出羽箭相抗。
来往的箭雨中,夹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战争,就这样在突然间便开始了,突然的让双方的不少将士有一种错觉,这真的是开战了吗?
但是鲜血和死亡,很快让双方明白,死神笼罩下的战争却是如同一朵溅起的浪花般,开始了!
楚军弓箭兵阵中,时不时地倒下人来,而沂州城头,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更是时不时地有人从高高的城头中箭跌落下来,在城墙下摔得粉身碎骨。
地狱之火在燃烧。
漫天的箭雨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而沂州城的守军,在西北军的带领下,显然也早就想到了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并没有因为楚军的箭势攻击而畏缩。
只等两轮漫天的箭雨过后,骑在骏马上的杨怡君神威凛凛地一挥手中长刀,高呼道:“弟兄们,叛军就在眼前,拿出我们的血性来,杀啊!”竟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身后的刀兵如潮水般跟在了杨怡君的身后,冲向沂州城。
薛破夜在后方看着自己的军队如黑云压顶般冲向沂州城,微微宽心,这毕竟是军人,虽然之前纪律松散,但是到了战场上,还是有些血性的,至少敢面对守军的箭矢冲杀。
鼓声隆隆,楚军的几十面大鼓被敲的声震如天雷。
城上城下,都已经摆开了投石车,投石手将一块块巨石放进投石车架里,在声声大喝声里,互相攻击着。
如同飞蝗般的箭雨,从城头射下,巨石夹杂这呼呼风声,再呼啸到人群中,将双方的士兵砸的粉碎。
楚军将士高举着盾牌,但在密集的箭雨巨石之中,稍露一点空隙,就可能被利箭射穿身体,如果运气不好,那巨石便能砸到你的身上,将你砸的稀巴烂。
踏着同伴的尸体,楚军将士在这一刻并没有怯懦,他们疯狂地冲向沂州城,可是最先冲到城下的兵士,很快就成为滚石檑木甚至是燃油的牺牲品。
惨嚎连连,守军无情地用尽一切手段阻止着楚军的进攻。
城下,已经堆满了尸体,有楚军的,有沂州军的,更有西北军的。
战斗在继续,天色却已经黑了下来,这让双方的将士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昏暗之中,你弄不清楚对方射来的箭矢何时会出现,也许这一秒你还在声嘶力竭地喊杀,可是下一秒,就可能有你意想不到的羽箭射穿你的脖子。
沂州城依旧坚固如山,楚军虽然全力进攻沂州城,可是守军的顽强,让人感到震惊。
西北军自然是奋力抵抗,他们的意志顽强无比,而本土沂州军,虽然从战斗力上比不了西北军,但是每个人都知道,既然已经投了西北军旗下,那么对朝廷来说,沂州军自然也就成了叛军,一旦被楚军攻下沂州城,叛军的下场一定是极为凄惨的,所以每个人只能拼尽全力去抵抗楚军的进攻,毕竟城中还有自己的父母亲人。
城头已经点起火把,火光下的鲜血,更是可怖,而空气中,已经充斥这让人肠胃翻滚欲要呕吐的血腥气。
就在双方兵士都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楚军后阵鸣金收兵。
杨怡君盔甲上满是鲜血,眼中闪着吃人的光芒,两旁上的鲜血让他看起来很是狰狞:“大帅,为何收兵?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沂州城,差点就要攻下来了。”
薛破夜冷冷地道:“差点就攻下来?我们从泰州出发,来到这里发动闪电进攻,就是为了一鼓作气,趁着将士们士气高涨之时给沂州一个突如其来的攻击。如今几个时辰已经过去,兄弟们都累了,再打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沂州城是一时半会攻不下来的。”
杨怡君看着远方的沂州城,硝烟弥漫,而退回来的将士们,脸上除了愤怒和仇恨外,已有掩饰不住的疲倦和……恐惧。
战斗时,那一口气在胸膛,忘记了恐惧和害怕,可是等到战斗歇止,望着同伴的尸体,战斗之前还活生生的同伴,此时却已经血洒疆场,遍地的尸体,不由的人不恐惧。
谁也说不准,下一次冲锋,自己会不会成为其中之一。
薛破夜骑在马上,在西门雷藏等几十名羽林卫的簇拥下,缓缓驰进了军阵中,挥鞭指着沂州城,高声道:“弟兄们,你们看到了,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半分的犹豫。看看我们的许多弟兄吧,他们已经血洒疆场,尽忠报国……我们钦佩他们,他们是真正的军人,是值得大楚纪念的汉子,他们死得其所,军人,不就应当马革裹尸还吗?”
战士们都站了起来,望着他们的统帅。
“只有经过铁血的洗礼,你们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薛破夜目光如电:“沂州城只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对于我们来说,它仅仅是一个练兵的地方,我们真正的目标,那是西北雍州,那里拥有更强大的西北军,如果我们没有练出我们的铁血,如果我们被区区沂州城阻挡,那么,攻陷雍州报效朝廷只是口号而已。我们的弟兄不会白死,作为你们的统帅,我也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我只想告诉大家,沂州城我们一定会拿下,而雍州,也必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否则,我们将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
“大楚必胜!大楚必胜!大楚必胜!”
十几万人齐声高呼,那地动山摇气吞天下的怒吼,让沂州城的守军胆战心惊。
楚军虽然没有继续对沂州城进攻,但是很快就分兵围城,楚军在益州城四面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将沂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当然,双方各自派出收尸队,去收敛双方士兵的尸体。
战场上的规矩,大战过后,双方都能派出不超过两百人的队伍收取同伴尸体,中间双方绝对不会进行任何的攻击。
毕竟沙场上的将士,谁都有可能战死,谁也不希望自己死后都无人收拾。
拉着尸体的尸车一辆一辆地回到各自的阵营,看着堆积在车子上的尸体,薛破夜摇头叹息,心中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挑起此次战事的明月王和他的党羽通通剿灭。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六章 【虚实不分的攻击】
[更新时间] 05-31 02:34:48 [字数] 5506
沂州城头的塔楼之中,狮子将洪韦正一脸的疲惫,几张椅子上,几名将领也是疲惫不堪,甚至已经顾不得礼数,横在椅子上打盹。
在洪韦身侧,沂州府尹侯彰眼圈发黑,连连打哈欠,可是就是不敢找个地方休息。
楚军已经围困沂州城三天,三天来,楚军虽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攻城作战,但是围困在沂州城四面的楚军,却不分时辰昼夜地时不时地吹响号角,做出了攻击的态势,那些楚军挥舞着战刀,气势汹汹地往沂州城冲锋。
可是一等守城兵士做好迎战准备,冲到半道的楚军却又往回返,不再进攻。
楚军甚至编成了好几个阵营,每个阵营负责一段时间,在这一时间的冲锋骚扰工作就归他们负责,其他的士兵可以充分地休息着。
一天平均下来,楚军怎么也得佯攻个二三十次。
楚军可以佯攻,守军却不能佯守,谁知道楚军哪一次冲锋是真的?若突然有一次是真的,守军没有做好准备,那么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所以三天来,守城的将士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甚至连吃饭的时候,楚军都会发动佯攻,将士们只得丢下饭碗,重新迎敌,一顿饭吃下来,弄不好都要经受两三次的侵扰。
作为守军主将,洪韦这三天来,脑子时刻紧绷着,他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睛,他很有可能就会沉睡过去,他害怕睁开眼睛的时候,沂州城已经被楚军占领。
窦安道临行前,那是千叮嘱万叮嘱,拼尽一切力量,守护好沂州城,因为这对西北军的战略局势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能够得到窦安道的信任,洪韦的能力和忠诚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他是地地道道的西北人,论其意志,那自然也如钢铁般坚强。
只是再强大的人,终究也是人,是血肉之躯,三日来,加起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时刻都要指挥着一轮又一轮的防守。
楚军的兵力太过强盛,如果指挥不当,沂州城危在旦夕,所以为了保证最大的限度地守住沂州城,洪韦不敢有丝毫放松,每一次楚军的佯攻,呼喝声最大的便是洪韦。
他的体力和精力都已经损耗巨大。
“这个狡猾的薛破夜……他这是要拖死我们啊!”洪韦神情严峻:“再这么下去,不需要他们攻城,咱们自己就要活活被累死。”
侯彰又打了个哈欠,苦着脸道:“洪将军,窦大帅的军队是否攻下了青州啊?韦大帅的军队,何时能来救援啊?”
“救援?”洪韦冷声道:“该救的时候,自然会有救兵,没有救兵,那就只能说明情势不允许救兵擅动,那么我们,便要替明月王守住这里……你这城里还有几十万百姓,士兵打光了,拉壮丁来打,男人死了,还有女人,青州那边,不会太久。”
侯彰小心翼翼地道:“如今朝廷势大,而且……而且他们的物资会源源不断,只怕我们撑不了多久。”
“朝廷?”洪韦鄙夷地道:“你害怕了?侯彰,要想做开国功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顿了顿,淡淡地道:“你也不必惊慌,虽说朝廷势大,后备充足……不过只要京都里发生点事,他们没了主子,楚军便会全线崩溃的。”
侯彰惊道:“洪将军,你的意思是?”
洪韦淡淡地道:“明白就好,我只是让你心里踏实些,你的嘴,向来是很严实的。”
正在此时,城外又是鼓声震天,喊杀声传来。
“他娘的!”洪韦一拍桌子,将手下几名正在打盹的将领惊醒:“他们又来打猫战了。”
“将军。”一名部将抱拳道:“将军给我一千骑兵,末将冲出城去,擒住薛破夜……!”
“擒住薛破夜?一千骑兵?”洪韦冷笑道:“一个想出打猫战的统帅,一个时刻在损耗我们精力的统帅,就凭你一千骑兵,就想擒住他?”冷喝道:“咱们守住城,便是天大的功劳,谁敢妄言出城,杀无赦!”率先走出塔楼,准备又一次防备楚军虚虚实实的攻击。
……
……
楚军帅营。
薛破夜扒在桌子上,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地图。
这份地图是自沂河起的西北地图,地图上对于西北的地形概貌有了极为详细的图解和标识,西北中心的雍州城,更是花了心里,仔细地说明。
西北的地形主要是丘陵,夹杂着山川,越往北去,会有大片的沙地地带,极难行走,而且在这个季节,最容易出现沙尘暴。
西北的气候干燥,水源不多,对于楚军来说,这将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虽然沂州城还没有攻下来,但是薛破夜心中知道,这座城里的守军已经在这三天里被折腾的筋疲力尽,再来上两天,只怕守军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现在就是要耗尽对方的精力,然后集中兵力,做最后的一攻。
沂州城在薛破夜心里,绝对不能当做真正的强敌去看待,因为他心中清楚,西北的强悍,在区区沂州根本没有体现出来,如果这个时候就以为是面对了强敌,那么真正进攻雍州时,西北的强大一定会给士兵们带来恐惧感。
只有让士兵们明白,沂州只是练兵之战,士兵们才会有心理准备,去面对更强大的挑战。
实际上,对于拿下沂州,薛破夜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强攻是下策,这扰敌的虚实攻击,才是真正的上策,一来回拖垮守军的体力和精力,最重要的是,一旦连续几日进行这种看似真实实则虚假的进攻,守军就算再有戒心,他们的意志也会松懈下来,而且随着楚军虚假进攻次数的增多,他们的戒心会越来越弱,等到他们真正松懈的时候,就是楚军进行大规模进攻的时候。
守军虽然精力疲惫,可是楚军进行攻击是以分团式进行,每一名士兵都会得到充分的休息,可以说,楚军即使在战斗技巧与强悍程度上弱于西北军,但是经过这几日的骚扰虚攻,楚军的体力和精力,已非西北军和沂州军能够相比。
只要夺下沂州,接下来,便可视宋飞那一路情况而定,如果宋飞击退西北军,保住了青州,那么两路大军便可自沂河上下游同时前进,自两路进攻雍州。
欲攻雍州,自是要对雍州的地形气候有所了解。
薛破夜瞧见雍州城在地图上的标记极大,颇有些疑惑,他没有见过雍州城,所以不知道这个标记是为了凸显雍州城的地位,还是因为雍州城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城池,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薛破夜对于军事,实际上说来,虽然没有经过实战,却也不能说一窍不通,一来是前世也看多了古代战争史,书上的,电视上的,电影上的,也明白古代战争究竟是什么回事,再加上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也曾研究过《楚氏军书》,所以算不上是军盲。
这个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成败因素也很为复杂,兵力,士气,士兵凝聚力,单兵作战力,战术,阵型,谋略,气候,地形,装备,后勤补给,政治立场,情报工作,民心等,每一项都会对战争形成影响,绝非谁的兵力多谁就胜利。
就好比沂州之战,从表面上看,楚军的数量和后勤补给那是绝对占优的,但并没有轻而易举地拿下沂州,这就是因为其他因素还没有占到优势。
例如战斗力,气候,地形,民心等,楚军就未必占了上风,也正因如此,沂州依旧顽强坚守,未曾拿下,所以,薛破夜只能从谋略上进行更深层次的优势增补,如此一来,才有可能在这场战役中取胜。
“末将杨怡君求见!”正当薛破夜对着地图出神之际,帐外响起了杨怡君的声音。
“进来!”
杨怡君入帐之后,一抱拳,屈身恭敬道:“大帅,末将有事禀报。”
薛破夜坐了下去,道:“何事?”
“刚刚得报,宋帅离开泰州前往青州途中,和沂州出发的西北军遭遇,双方在摩天岭大战,我军已经夺下了摩天关,由宋帅亲自率领五万人守住了摩天关,阻住了前往青州的西北军。”杨怡君脸上显出兴奋之色:“刘宵率领其它将士火速前往青州,据说沂河下游的西北军已经开始进攻青州城,青州竭力护城,固守三五日,等待刘宵的援军,当无任何问题。如今被阻在摩天关的西北军强攻关隘,亦想支援青州叛军,我军虽然伤亡惨重,但是西北军却也是寸步难行,双方如今在摩天关对峙。”
“哦!”薛破夜站起身来,道:“这摩天关可是关键所在,快拿地图!”
当下有兵士拿过大楚全图放在案上,杨怡君指着沂州和青州之间的一处关隘:“大帅,这便是摩天关。要从沂州进入青州,最快的路途,便是摩天关,若想绕过摩天关,那就只能转向惠州,经过惠州从东北部转到青州,可是这样一来,一来路途遥远,没有十天半个月,那是到不了青州的,最重要的是,一旦经过惠州,惠州军必定拦截,到时候宋帅再从身后包抄,前后夹击,西北军便算再有能耐,在会打仗,那也要全军覆没的。所以西北军如今只能全力攻击摩天关,前去应援。”
“宋帅这摩天关一堵,真是堵的漂亮,对我军战局,有大大的利处。”薛破夜兴奋道。
他知道,能够抢在西北军之前占据摩天关,宋飞一定是昼夜兼程,而且定然和西北军有过一场激烈的大战,如今看来,这一场仗即使损失惨重,但是占据了摩天关,就等于占据了全局的先手。
“沂河下游的西北军不会太多。”杨怡君很肯定地道:“雍州的总兵力不过十五万,这沂州占了将近两万,摩天关被宋帅拖住三万,加起来就五万人了,那么沂河下游的西北军,恐怕不会超过三万人。在青州和沂州没有全部拿下来之前,雍州是不敢将主力部队派出来的,毕竟他们还要守住雍州城,没有成犄角之势前,我楚军随时都能突破西北防线,攻打雍州城。所以雍州城要留足部队。”
“若沂河下游真的只有三万西北军,只要青州顶住几日,刘宵大军一到,他们便不可能吃下青州,若是摩天关的西北军突破不了,那么青州城下的西北军孤军奋战,撑不了多久,只能撤退。”薛破夜神情严肃:“而我们这边若是拿下沂州,便可分派一支援军,从沂州赶过去,从后面攻击西北军,到时候摩天关宋帅的军队与我们前后夹击,这帮西北龟孙子就是瓮中之鳖了。”
“但是一旦西北军突破摩天关,与青州城下的西北军会合,那么青州就未必能够守住了。”杨怡君看着地图道:“所以如今三处战场,沂州,摩天关和青州,双方都会死咬,无论任何一方在任何一个战场取得胜利,就会起到影响全局战略的作用。”
薛破夜摸着鼻子,沉思着,片刻之后,才问道:“杨将军,依你之见,三处战场,我军的胜算有多少?”
“大帅,这……!”杨怡君有些犹豫。
薛破夜温言道:“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即使说错了,本帅也不会责怪你的。”
“谢大帅。”杨怡君指着地图上的沂州城,缓缓道:“先说沂州,依照目前的形势,我军取胜已经有七成把握。但是大帅知道,一来是我军数量占有绝对优势,我军将近有二十万人,而城中的西北军和沂州军加起来,满打满算,不过四五万人而已,这悬殊是极大的。另外,即使我军数占有优势,但是大帅若不是想出这虚攻扰敌的计谋,用我们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攻下沂州城……以末将当初的预想,一旦首战不能攻下沂州城,如果没有大帅的计谋,我们在这里至少要被对方拖上半个月,而一旦我们在这里耗损半个月,整个战场的局势,对我们将是相当不利。”
“你说的不错,我们能够占有优势,与我们的兵力有巨大的关系。”薛破夜点头道:“如果我们只有七八万人,我甚至觉得城里的守军都敢冲出来与我们一决雌雄。”
“西北军是有这个胆量的。”杨怡君神情肃然:“三日前的第一次攻城战,让我看到了西北军的勇猛,我完全相信,他们的战斗力绝对在我军之上,他们两万人,完全可以吃掉我们四五万人。我们这边的兄弟还能拥有信心,很大原因是因为我们的数量占优势,一旦我军数量处于弱势,我想我们的兄弟就不会有西北军那般冷静与镇定了。”
“当时守城战时,他们组织严密,骁勇强悍,就连沂州军也受到他们的,殊死抵抗,士气如虹,这西北军,果然是能打。”薛破夜叹道:“这明月王叛乱,果然是有底子的。”看着杨怡君,道:“你继续说!”
“沂州战局,我军占有主动。”杨怡君又点了点地图上摩天岭处的险峻摩天关:“这里,单论兵力,宋帅的部下不比西北军多多少,正面对敌,宋帅甚至有可能处于下风,宋帅能够与西北军处于对峙状态,完全是因为占据了摩天关之险。这摩天关是我大楚四大天关之一,狭窄而险峻,宋帅能和西北军拼抢,占据摩天关,想必过程是极为凶险的,但是能够占据摩天关,实际上就是保住了我军的主动。如今想来,当初若是让西北军占了摩天关,我军的整体战局将是相当凶险了。”
薛破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以你的意思,摩天关战场,我军也是胜算极高了?”
“不!”杨怡君摇头道:“虽然我军占据摩天关,但是胜败之数,只能是五五开。大帅,强攻摩天关的西北军主帅,可是明月王麾下最厉害的武将之一,素有‘奇将’之称的窦安道,此人用兵之道,神出鬼没,沂河布迷局,暗度陈仓,从沂河上游绕道袭击沂州的手笔,可就是他亲自做的。如今他与宋帅对峙,孰胜孰败,还真是难下定论。不过宋帅只要守住十日之内摩天关不丢,那么我军就将从整个局势上取得胜利。”微微一笑,道:“大帅,十日之内,这沂州城想必已在我们的手里了。到时候派出援军逼近摩天关,西北军在前后夹击之下,插翅难飞。”
“说的不错。”薛破夜叹道:“但是摩天关的西北军显然也明白这种局势,所以他们一定会在沂州失守之前,拼尽一切力量攻下摩天关……宋帅的压力很大啊!”
“宋帅守住摩天关,对于青州战事,那又是起了极大的作用。”杨怡君指着青州道:“若是刘宵的军队没有救援,以沂河下游挺进到青州的西北军的实力,完全有能力拿下青州,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是刘宵的军队若能迅速抵达,那么合刘宵部和青州军的实力,那是能够压制住西北军的,那个时候,青州西北军的压力将无比巨大。他们一开始显然是想合窦安道所部两面夹击,迅速拿下青州,只是没有想到窦安道被宋帅阻截在摩天关,西北军的援军没到,青州的援军却到了。这必然会打乱他们的军事计划,若是几战之内攻不下青州,甚至自身损失惨重,那么青州的西北军十有八九便会撤军,回到沂河北岸布防。”
听杨怡君分析的合情合理,头头是道,薛破夜甚是满意,点头道:“杨将军果然深懂兵道,受教了。”
杨怡君急忙恭敬道:“不敢!”
“如此看来,摩天关的战役比我想象的还重要,看来沂州战事要尽快结束了。”薛破夜摸着鼻子道。
“大帅的意思是……准备真正的攻城?”杨怡君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这几日天天指挥假攻城,让杨怡君心情很郁闷,虽然明知这是薛破夜的一招妙棋,可是干起来,总有些不过瘾。
薛破夜呵呵一笑,问道:“冲了几回了?”
“从昨夜子时到现在,已经冲了十六次。”杨怡君笑道。
薛破夜哈哈笑道:“那洪韦只怕连上茅坑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个时候,洪韦只怕想好好睡上一觉了……不行,他睡觉多没意思,杨将军,你让兄弟们再冲上几次!”
“遵令!”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七章 【血战沂州】
[更新时间] 06-01 01:31:47 [字数] 5536
沂州城被围了五日,守军们已经是真正的筋疲力尽,西北军虽然还拼命坚持,但是沂州军可就没有西北军那般的毅力了,刚刚迎过一阵楚军的假攻,沂州军将士再也不顾其他,纷纷倒在城头的走廊里,也不管石板上冰凉,倒头就睡,不少西北将领纷纷呼喝,甚至拿出鞭子抽,士兵们宁可身上被抽的皮开肉绽,就是睁不开眼睛。
最恐怖的是,已经有少许士兵因为整日里提心吊胆,又加上睡眠严重不足,突然间便倒下,突发心*而死,这比例虽然少,整个守军却也有近百人死于这种状况,这更是让守军心里蒙上了巨大的阴影。
沂州被围得水泄不通,外面的消息一定也得不到,至于援军的身影也是毛儿也没有见到,不但体力精力损伤巨大,就连心里,将士们也开始松动起来,弱化起来。
若是还有睁着眼睛的,嘴中一定在嘟囔:“他娘的,好阴毒的薛破夜……有这么整人的吗?”
狮子将洪韦如今看来,比狮子还凶猛,几日没有处理胡须,那鄂下的胡须如同乱草一样,乱糟糟的可怕,那一张发青的脸庞看起来苍老而疲惫。
“将军,你必须休息了。”身边的部将劝道:“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狮子将洪韦,顾名思义,从他的外号就能看出,他勇猛过人,犹如狮子,但是称不上是一个智将,这么多天来,薛破夜这一手“猫战”,他始终没有想出破解之法。
他也曾想过,学着楚军的样子,将守军也分成几班轮流值守,可是沂州城四面俱要防守,而且说不定楚军哪一次便是真的攻城,若是让守军分批防守,那么迎战的兵力明显不足,要重新组织起来将是一件并不简单的事情。
每一次楚军的冲锋,本就处于兵力弱势的守军必须要全员戒备,如此一来,为了确保城防的万无一失,只能咬牙坚持,即使不需所有守军都紧张戒备,却也不可能让士兵们分批休息。
攻守之间,本就是很玄妙的东西,处于攻势,拥有极强的自主性,可以随时发动攻击,而处于守势,只能被动迎战了,这一点,在沂州城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楚军的佯攻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也越来越是虚实相伴了。
昨天一天,楚军发动了十六次进攻,却不能称是佯攻,其中有四五次在守军稍微松懈一点的情况下,竟生生地冲到了沂州城下,看姿态似乎要发生最后的攻击了,当守军振起精神抵抗时,竟竟打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双方死伤不到百人,楚军就撤下去了。
这样的情势一出现,守军更是惊恐,也更不明白哪一次会是真正的攻击了。
沂州城四面是被团团围住的,而且楚军攻击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一会儿四面齐攻,一会儿三面齐攻,有时候就一面佯攻,每一次攻击,四门的守军却都要强自打起精神来,作为将领,洪韦和部下几名得力部将却是要关注四门每一处的动静,这让他们的精力和体力在最大限度的流逝着。
望着远方连营的楚军营帐,“楚”字旗,“帅”字旗如同飘扬的旗海,洪韦眼神依旧显得坚定,与他脸上的疲倦形成鲜明的对比:“休息?不,撑下去。窦帅很快就会回援的。虽然没有消息传来,但是……但是我相信,窦帅已经攻下了青州,如今援兵正在路上……让弟兄们坚持住,也许……在坚持一两日,援军就能到达了,到时我军里应外合,将这帮乌合之众杀个干干净净。”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恨,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期盼!
是啊,再无援军,沂州城,恐怕是真的受不住了。
部将心中其实很明白,援军来的可能性,照目前形势来看,是很渺茫的,即使一两日后真的赶到……可是,守军真的还能坚持一两日吗?
……
沂州守军的情况每况愈下,越来越恶劣,而楚军将士连日来玩着猫戏老鼠的游戏,让他们紧张的心也越来越放松,自信心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佯攻以及看着守军惊慌的模样儿坚定起来。
经过铁血,楚军的战斗力虽然没有巨大的飞跃,但毫无疑问,比起刚刚集结之时,那是有了巨大的进步。
帅营之内,薛破夜心情愉悦,正听着文吏说明后方的形式。
“辰隐先生他们已经出面,在各大书院开始讲学。”文吏道:“如今各州有声望的先生,都在讲国道与正道。正道清源,国之利,极为民生养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乱之弊,极为狼子野心,挑起天下动乱,致使黎民受苦,战祸不断。楚国本是天大利势,然则西北生变,弊端大出。这仁义亦分大仁小仁,个人之仁,便是小仁,匡扶天下,造福民生,方为大仁,明月王弃大仁择小仁,实乃诡道……!”
薛破夜听得头昏脑胀,摆手道:“行了行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辰隐先生等楚国文豪,都已经开始谴责西北叛乱?”
“是这个意思。”文吏忙道:“诸位先生见解一致,如今大部分文人都在各州为朝廷助威,各地本生异心的百姓,也开始安抚了下去。”
薛破夜满意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心中暗道:“岳父大人还是明白大是大非的,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他出面帮忙。嘿嘿,若是能顺利凯旋,可要和老爷子好好喝上几盅。”又问:“圣上可有旨意下来?”
“回大帅,圣上口谕,要大帅保重身子,不用担心后方,有他和丞相在后面维护,大帅一心北伐便是。”文吏回道。
薛破夜微笑点头。
文吏刚退下,杨怡君求见进来,神情轻松:“大帅,城里的守军怕是坚持不住了。上一次佯攻,起来迎战的守军不过三四成,也就是说,大部分的守军将士已经筋疲力尽了,到了明日,想必便可攻城了!”
薛破夜淡淡一笑,问道:“弟兄们如今是何情绪?”
“大家休息的好,吃得饱,精力旺盛,战欲甚强。”杨怡君看着薛破夜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尊敬:“末将以为,就算现在攻城,也有七八成的把握拿下来。”
薛破夜呵呵笑道:“咱们要打,就要一战拿下沂州,而且要尽量少死人……唔,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好好休息,今夜……子时一到,四面攻城!”
“今夜?”杨怡君兴奋起来:“遵命!”
“杨将军,这信儿暂时别透出去,开战前半个时辰让弟兄们做好攻城准备就可以了。”薛破夜摸着鼻子,若有所思:“记住,子时时分,四面不要立刻攻城,先同时进行一次佯攻,然后迅速退下,但不要真的退,退出三五里,立刻掉头强攻……必须一战拿下沂州城!”
杨怡君眼睛一亮,恭敬道:“是!”
薛破夜闭上眼睛,喃喃道:“上天保佑,此战不可有失啊。”
……
夜色深沉。
沂州城头点起了火把,不少将士靠在城头墙壁上,抱着长枪,眯着眼睛精疲力尽中哪怕能够小憩一会也是一种享受。
“咻!”
一声清脆的箭声划破长空,便听沂州城四周又想起了几日来不曾间歇的叫喊声。
“都给我起来,妈的,快起来!”城头将领手提大刀,提着似睡未睡的士兵,声音粗猛。
士兵们已经适应了楚军的这种叫喊声,一个一个懒洋洋地爬起来,有人嘟囔着:“又他妈来瞎噪哗,到不得城下就像狗崽子一样跑了。”
更有士兵道:“将军,楚军是在糊弄人……别管他们……让弟兄们歇歇吧,都几天没合眼了……!”
“快起来,别废话,谁再胡言乱语,拉下去斩了。”将领们叫骂着。
等到士兵们拿起武器,站在城头,就瞧见漫天遍野的火光像天上的繁星一样,将沂州城四周照得亮堂堂的,黑压压的楚军正迅速地逼近沂州城。
等到楚军渐近,城头立刻叫道:“放箭!”
“嗖嗖嗖!”
箭矢齐发,破空射向楚军。
这一轮箭矢,如同飞蝗,就像之前许多次一样,楚军阵中传来一阵惨叫,被射杀了一些兵士,楚军立刻撤退。
望着退去的楚军,一名西北军将领冷哼道:“楚军就是一群没有胆量的鼠辈,为何不敢真正攻城,与我们拼杀?”
旁边一名士兵忍不住道:“将军,这楚军此时若真的攻城,我们……我们能守得住吗?”
这部将正满肚子怨气,听士兵话中带着讽刺之意,怒火中烧,抬起一脚,踹在士兵的胸口,骂道:“你们沂州军,和楚军一般的无能。”
那士兵被踢得在地上滚了滚,其他沂州军将士听西北部将如此说,心中极为愤慨,都朝这部将投去仇视的目光。
西北军能征善战,一直以来,对于朝廷的兵马向来是瞧不起的,沂州军投诚,虽然是各种因素促成,但是在西北军眼里,依旧没将沂州军当成自己人。
沂州军一来忌惮西北军的强大,二来已经投靠了明月王,虽然平时也都从西北军的眼中看到了鄙视的目光,也都忍住了气,但是这几日连日的折磨,沂州将士心中也是一肚子怨气,毕竟如果西北军不犯上作乱,沂州军也不会跟着受这样的苦。
此时西北部将不但打人,而且口出轻蔑之言,沂州军中自然也有脾气暴躁的将士,便有一人大声道:“将军,他说的未必是错的,何故要打他?此时楚军若真攻城,你还以为我们真能守得住?弟兄们几天来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筋疲力尽……你说的不错,咱们沂州军是窝囊废,比不上你们西北军勇猛,那好,等到楚军再攻城,你们西北军自己守城就是,也别用我们这群窝囊废了。”
这说话的亦是沂州军中一员偏将,在沂州军内,还是颇有声望的。
西北部将冷笑道:“哦,听你的意思,是要反了!”
那偏将并不畏惧,再加上身后已经聚了不少沂州军士,憋在肚子里的怒火燃烧起来:“我们沂州军在你们眼里,不过就是用来送死的而已,他娘的,你们惹下的祸,却要我们沂州军送死,我……!”他话声未落,那西北部将大喝一声,大刀对着偏将临空劈了下去,那偏将意料不到这西北部将竟真的敢动手,活活被劈成了两半。
沂州军士先是一愣,迅即都怒了起来,几名性子勇猛的士兵已经提起大刀,冲上前来。
“住手!”
一声巨喝响起,一脸疲态的洪韦快步过来,他虎步龙蟠,那些沂州军士见到他,却不敢冲上,却有人叫道:“洪将军,他……他杀了我们的人。”
洪韦瞧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瞪了西北部将一眼,沉声道:“怎么回事?”
那西北部将道:“将军,此人……此人口出判言,卑职怕扰乱军心,所以先斩后奏。”
沂州军纷纷叫道:“胡说,他在胡说,是他先骂我们沂州军无用,李偏将才反驳,却被他出手杀了,洪将军,我们沂州军也是你的部下,请为我们做主!”
洪韦脸色极是难看。
这种时刻,竟然还出现内讧,看来沂州城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望着沂州军群情激愤,洪韦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愤怒,向西北部将喝道:“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但是见到部将眼眶深陷,甚至带着鲜血,整个人显得疲惫无比,知道这名部将也一直在忍受着煎熬,今天出手杀人,那是心理压抑而造成的畸形,忍不住叹道:“你去自行领五十军棍吧!”
五十军棍,对于目前的部将来说,无疑是死路一条。
为了平息内乱,洪韦只能做出牺牲。
部将眼也没眨,恭敬道:“是!”转身便要去受军棍。
正在此时,不知谁喊了一声:“那……那是什么?”声音中充满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士兵扒在城垛上,望着黑乎乎的城外,大家都朝城外看去,只见几十里外的楚军营帐依旧火光闪耀,方才攻城撤退的楚军,火把已经熄灭,此时离城不过几里处,灰暗之中,却是人影闪动,黑压压的一片,悄无声息地逼近过来。
“不好!”洪韦神色大变,身子晃了晃:“楚军……楚军真的要攻城了……大家准备迎战……!”
果然,刚刚退下的楚军,熄灭了火把,却在黑暗中,循着城头的火光掉转回头,悄无声息攻来,整个沂州城四周,楚军就像潮水般蜂拥而来。
“擂鼓!”洪韦面色铁青,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嗖嗖嗖嗖!”
城下,冲在前面的楚军已经射来飞蝗般的羽箭,城头发出一片惨叫,无数的兵士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中箭,翻下了城头。
“呜呜呜呜!”
楚军阵中的号角忽然想起,沂州城四周,同时响起这种让人心惊的号角,连成一片,终于,楚军怒吼着:“杀!杀!”
“射!”城头的将领们嚎叫着。
于是,不管是否慌乱,城上的士兵也开始仓促迎战了,只是他们射出的箭,比起楚军的犀利,却显得软绵绵的。
就像是一群暗夜里忽然出现的嗜血的幽灵兵团,楚军将士卯足了劲,疯狂地冲向沂州城,再也没有半点虚假,楚军的将领们高喊着,士兵们怒吼着,只是片刻间,云梯就搭上了城墙。
守军虽然措手不及,但是守城的礌石滚木都是早就准备好的,疲态之下,以西北军为首,依旧顽强地进行着抵抗。
放眼望去,城下皆是楚军,如同蚂蚁一般,有些守军刚刚探出头,就被箭矢射下了城头。
从城头放下的滚木礌石,也给楚军攻城士兵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不少楚军士兵被城头落下的东西砸成了肉泥。
血与火在交织着,人类骨子里最血腥最残忍的一面被激发出来,而最坚强最勇敢的一面,也在这一刻同时出来,就像一个又一个杀人工具,在这一刻,不管是城头的守军,还是城下的楚军,都没有了畏惧和害怕,有的只是全力击杀对方,为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搏斗。
虽说守军已是强弩之末,而且仓促应战,但是楚军的进展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顺利,怒吼和惨叫充斥着整个战场。
“砰砰!”
楚军的投石车终于发起了进攻,那大块的巨石砸向城头,要么砸死一片守军,要么将坚固的城墙砸开一个又一个窟窿。
楚军将能用上武器全都用上,除了骑兵做好破城便冲城的准备外,其他的将士都参与到这场最强大的总攻之中。
沂州城四面,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有不少地方被投石车砸的残破不堪。
当激战正酣之时,楚军最有效的破门武器虎头锤终于出马,士兵们用盾牌抵挡着城楼上如雨的箭矢,开始撞击城门。
“加派人手,守住城门!”洪韦怒吼着,局势已经相当混乱。
“报!”有军士来报:“将军,西门快要破了。”
“报!”又有军士来报:“南门已经抵挡不住了,我军死伤惨重。”
“报,楚军已经攻上城头了!”
恶讯一个又一个传来,洪韦目喷怒火,他也看到,守军经过这几日的折腾,到现在守城,西北军还能凭借坚强的意志支撑着,可是沂州军将士,面显有些力不从心了,正常情况下,他们可以射出三四箭的时间,此时却只能勉强射出一箭,即使是那些礌石滚木,搬运向城下丢的速度,也显得极慢。
这也未必是将士们不尽全力,而是众人的身体和意识在这几天的折腾中已经显得麻木迟钝。
说到底,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真要打起来,还是要靠人的战斗力,可是现在守军的战斗力,明显要弱楚军几个档次。
洪韦内心深处甚至有几丝后悔,要早知是这个局面,前几日就该领军出城,和楚军真刀真枪拼个你死我活,那样也未必会输。
“薛破夜,老子佩服你!”洪韦望着远方的敌营,喃喃道。
援军肯定是指望不上的,而且以洪韦的判断力,他已经清楚,青州方面,定然是出了大事,否则不可能一直没有援军的半点动静。
喊杀声笼罩在整个沂州城的上空。
夜空中,忽然有人喊着:“不好了,不好了,东门被攻破了,楚军冲进来了!”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八章 【捷战】
[更新时间] 06-02 01:14:50 [字数] 5075
沂州城第一个被楚军突破的,是东门。
东门是楚军重点的攻击对象,经过惨烈的激战,这里遍地都是尸体,血流成河,可是厚重的沂州城东门,此时也被虎头锤撞开,在东门处,双方的将士短兵相接,殊死相搏。
“轰隆”之声忽从后方响起。
所有人都看见,楚军的南骑兵团正气势汹汹奔袭而来,那股气势,让人胆寒。
似乎已经预料到南骑兵团要进行冲城,城内的西北骑兵团也开始迎来。
南骑兵团冲过东门,直闯入城内,立刻与西北骑兵团短兵相接,双方的骑兵便在城内开始了激烈的马战。
很显然,南骑兵团骑兵的马上战斗技巧与西北骑兵团的骑兵不可同日而语,起码差了两个档次,虽然南骑兵团的数量优势明显,可是短兵相接之中,西北骑兵以一敌二竟也能游刃有余,双方血战中,金戈撞击,马嘶阵阵,整个东门内外,处处流血,处处杀声。
东门即破,消息很快传遍开来,楚军将士更是士气大振,而守军的士气被狠狠地打击了一下,此消彼长,再加上楚军连续的狂攻,守军已经有些支撑不住,楚军更是已经有不少将士借着云梯攀上了城头,在城头与守军血战起来。
……
薛破夜骑在马上,望着已经尽在掌中的沂州城,终于松了口气。
作为一个初次上战场的统帅,领着一帮甚至不能称为真正战士的兵马,硬是在这一场战役中一起进步,甚至即将攻破沂州城,这对薛破夜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战绩。
可是听着将士们临死前的惨叫,看着将士们一个又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心充满了悲愤。
这是内战,不管是楚军,是沂州军,还是西北军,本来都是大楚的将士,都是同胞骨肉,可是在一些权势人物的政治野心下,却沦为战争的工具。
他们的血肉,只是无谓地倒在血泊之中。
“大人。”西门雷藏见薛破夜神色异常,轻声道:“沂州城破,大人应该高兴才是。”
薛破夜看了西门雷藏一眼,叹道:“西门兄,仅这沂州一战,就有无数的弟兄葬身如此,接下来我们还要挺进西北,攻打雍州,又不知将有多少弟兄埋骨西北荒丘……你让我如何能高兴起来!”
西门雷藏神色亦黯然下去,缓缓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明月王要夺天下,却要西北无数人陪着他送死。”
“经此一战,我军的战斗力会得到巨大的飞跃。日后再战,弟兄们也就不会轻易丧生了。“薛破夜微感欣慰的,便是这一战除了能够拿下沂州城,还能从根本上锻炼楚军的战斗技巧和战斗意识。
忽听前方又是一阵欢呼声起,却是沂州城的北门也被攻破了。
沂州城内,虽然西北骑兵战斗力极强,可是终究及不上楚军的人多势众,数千南骑兵团骑兵将兵力不及四分之一的西北骑兵团团围住,进行一轮又一轮冲刺搏杀,虽然南骑兵团伤亡也甚惨重,可是西北骑兵也是损失殆尽,到最后,只剩下三四百骑兵还在奋力搏杀。
杨怡君马刀上沾满了鲜血,看着被围住的西北骑兵,冷喝道:“还不降了,你们真想死个干净吗?”
力战下来的西北骑兵依旧保持着阵型,面对着数倍的南骑兵团,没有半丝的畏惧,甚至有人冷笑道:“楚军就只会说这些废话吗?咱们西北勇士,宁死不降……要杀干净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好!”杨怡君神色冷漠,虽然内心深处对这帮西北骑兵有些钦佩,但是他们毕竟是敌人,是叛军,长刀挥下:“杀!”
四面的南骑兵团,再次像潮水般冲击着西北骑兵,每一次冲击,都会让筋疲力尽的西北骑兵损失不少人。
洪韦在城头,连续砍翻数名楚军士兵,这才在两名部将的护卫下,退到了塔楼处。
“将军,守不住了,末将恳请将军速速突围!”
洪韦摇头,声音平静:“如今楚军已经攻破沂州城,满城都是楚军,四周亦被楚军围得水泄不通,如何突围?”
“将军,我等愿保护将军突围出去,将军骑快马,以将军的本事,再加上我们护在身侧,要想突围,亦有可能。”部将道。
洪韦哈哈大笑:“我洪韦统兵多年,也打过不少仗,可是抛弃部下独自突围的事儿,那是从来都不会干的。沂州城失守,我亦无颜再见窦帅和明月王,今日只能拼死力战,才算对窦帅和明月王有个交待。”
“将军……!”几名部将还要再劝。
洪韦提刀站起,摇头道:“不必再说,我意已决,诸位兄弟,我等今日誓死杀敌,报效明月王!”率先冲进了人群,奋力搏杀。
部将齐声大喝,冲杀上前。
虽然激战仍在继续,但是毫无疑问,沂州城已经被攻破,成了楚军的掌中物。
城中,沂州本土将士并没有进行太多无谓的抵抗,在军戈铁马之中,在楚军的威慑之中,成批成批地跪地投降。
进行最后抵抗的,是洪韦部下的西北军。
西北军的战斗意志让楚军深感吃惊,这些人似乎真的像钢铁一样,竟然无人主动投降,即使伤重,亦要做最后的决斗,楚军要么是直接杀死,要么捆绑起来。
战火一直烧到凌晨,沂州城内依旧还在进行着一些零星的战斗,但是四门皆破,沂州城已经被楚军完全掌控。
城中的百姓全部都缩在家中,胆战心惊。
楚军攻城前,自然也是得到了命令,决不可伤害城中的百姓,所以全军上下都谨遵这一军令。
战火完全熄灭下来时,薛破夜的羽林卫和一群骑兵的簇拥下,缓缓进了城。
踏着遍地的尸体,闻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薛破夜感觉心头极其低压抑,他现在也完全明白战争带来的毁灭性后果。
人死了,城破了。
大批的沂州军放下了武器,被楚军聚集在一起,许多沂州军将士就地眯着眼,也管不得接下来究竟要面对怎样的命运,先好好休息再说,如今城破,命运已经掌握在别人的手里,那一直疲倦紧张的心,此时却松了下来。
死就死,都他妈见鬼去吧。
留守沂州城的西北军共计一万四千人,经过两场大战和无数次侵扰的小战,伤亡大半,如今也不过剩下三四千人依旧负隅顽抗,面对这几十倍蜂拥进程的楚军,他们就算再有本事,那也只能是被屠戮的命运。
薛破夜在众人簇拥下,行走在城中,就见前面楚军推搡着一帮俘虏过来。
当先一人,薛破夜一瞧他官服,就知道是沂州府尹侯彰,在他身后,亦是沂州城的不少文武官员,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堆满沮丧之情。
这一众官员被推到薛破夜身前不远,押送的楚军士兵见到大帅,急忙停了下来,齐齐行礼。
薛破夜冷视侯彰,侯彰亦抬头看着薛破夜。
“你……就是薛破夜?”侯彰有些不相信,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真的就是设计攻破沂州城,统领数十万楚军的大帅?
“我就是!”
侯彰冷笑道:“恭喜你,沂州城被破,你可是居功至伟。”
薛破夜面无表情:“你觉得值得恭喜吗?因为你的懦弱,因为你的阴险,投降于西北军,这一战死了多少人?看看你的脚下,那些鲜血,他们值得流出来吗?”
侯彰嘴角抽动,神情黯然下去,诺诺道:“我若不降……城中的百姓就会……!”
薛破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抵挡我军,你撑了好几日,抵挡西北军,你就撑不了一两日?你该知道,只要你撑住一两日,我就会率兵赶到救援,你还会加官进爵,至少……你对得起守住沂河的弟兄……数千弟兄死在西北军手里,你却毫不犹豫地投降,还找出这样的理由,侯彰,你真的很无耻。看看吧,跟着西北军,连援军都期待不来……你真是一头蠢猪。”吩咐道:“派人将这些叛贼押送京都,交由圣上处置!”
侯彰等人被押下后,杨怡君已经飞马驰来,禀道:“大帅,沂州城已被控制,沂州军都已投降,西北军也被平定下来。”
薛破夜点头道:“那个……狮子将现在何处?”
“洪韦……力战不济,已经自尽!”杨怡君叹了口气。
薛破夜抬头仰望着夜空,喃喃道:“西北军……果然忠勇!”
……
……
沂州捷报很快就以飞鸽传书的方式,迅速地传到了京都。
本来京都之前已经得到消息,沂州失守,西北军挺进青州,那几日,朝堂上前竟然时忧心一片,谁都明白,一旦沂州青州被同时拿下,再想平定雍州,那可谓是难上加难了。
而沂州捷报,让整个朝堂顿时寬下心来,大臣们除了赞扬皇威浩荡,自然也将薛破夜大大的夸奖了一阵。
对于这份捷报,有高兴的,自然也有不高兴的。
慈宁宫中的太后韩敏,就极为愤怒。
她的脸色很不好,刚刚得到这个消息,她便将手中的花儿扔在地上,踩踏成了花泥。
坐在她对面的黑衣人叹了口气,轻轻道:“何必如此生气,你愤怒的样子,让我感到心碎。”
太后咬着嘴唇,瞪了黑衣人一眼,轻声道:“现在怎么办?薛破夜的军队据说马上便要挺进西北了……那可怎么办?”
黑衣人淡淡地道:“你是在担心西北的那个王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这个醋。”太后媚眼含情,凝视黑衣人:“你知道,我心里……我心里只有你……!”她站起身,扭动着腰肢,走到黑衣人身边,坐在了黑衣人的怀里,柔声道:“傻瓜,薛破夜若是攻克了雍州,那么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只有明月王打到京都,我才能控制他,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黑衣人苦笑着,声音里充满无奈:“敏儿,明月王进京,我们就真的能过上好日子吗?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我这一阵子总做恶梦,心里总是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忽然抱紧太后,呼吸变得急促:“我……我怕我会失去你,敏儿,我们走……我们离开京都好不好……我会好好待你,让你幸福……!”
太后的神色冷了下来,推开黑衣人,冷冷地道:“你就会逃避,你要走,我不拦你,我不会跟你走。我最宝贵的青春,被德庆糟蹋在这笼子一样的皇宫里……我要为我失去的青春讨回公道,我要报偿……!”
“你……你就算达成所愿又如何?”黑衣人平静地道:“你终究只是一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太后眼中闪着冷酷如刀锋般的光芒:“我这个女人,就是要将天下人都踩在我的脚下,我要他们俯首称臣……我要成为他们的女王,哈哈……!”
她笑得有些疯狂,黑衣人默默地摇头。
笑声停下后,太后才再次抱住黑衣人,伸出小巧的舌头,轻轻舔着黑衣人的脖子,这让黑衣人全身颤抖。
“你帮我,你要帮我!”太后轻声道。
“怎么帮?”
“朝廷的兵马顺利前进,这样下去,对我们很不利……我们要组织他们!”太后坚定地道。
黑衣人叹了口气,道:“你糊涂了吗?几十万大军,怎么去阻止?有谁能阻止?如今朝堂上信心十足,更有刘子禅和岚芜卿坚定支持薛破夜,他们是不可能撤兵的。”
“我们当然不可能下令让他们撤军。”太后舔着嘴唇,媚眼含春,说不出的诱人风骚,轻轻道:“可是我们能想法子,让他们不得不撤军。”
“什么法子?”
“法子我倒是有一个……可是需要你帮助。”太后柔声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什么法子?”
太后春眸凝视着黑衣人,缓缓地,一字一句道:“杀了她!”
黑衣人身躯一震:“谁?”
“刘子禅!”太后春眸陡显杀机:“杀了刘子禅,国君一死,朝堂动乱,北伐军也就不得不撤退了。”
黑衣人霍然站起,冷视太后沉声道:“敏儿,你……你疯了!”
“疯了?”韩敏冷笑着:“驸马爷,我早就疯了,从我们第一次上床开始,我就疯了,你也疯了……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一直疯下去?”
这个黑衣人,竟然是长公主的丈夫,驸马爷易辰渊!
易辰渊呆呆地看着韩敏,终于长叹一口气,颓丧地坐了下去。
韩敏淡淡地道:“你以为我们上床的事情,那个女人不知道吗?你太小看她了,说不定连我们在床上说些什么情话,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她一直隐忍不发,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机会。一旦被她抓住机会,她会毫不留情地将我们这一对……奸夫淫妇送入万劫不复之地,嘻嘻……那个女人的手段,你比我还清楚,她的心,足够冷!”
易辰渊苦笑着:“她已经知道了?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我若早些告诉你,你能如何?”韩敏淡淡地道:“离开我,重新回到她的怀抱?你难道觉得她还会对你有情?”
易辰渊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你和他的婚姻,就像我和德庆的婚姻,都是一场悲剧。”韩敏平静地道:“我只是叶清瑶的替代品,而你……那个老巫婆,不过是觉得她的女儿应该嫁给一个最优秀最英俊的男人,她做主,让你们成为了一对,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心中真的喜欢过她吗?她有喜欢过你吗?你对她,也许仅仅只有*上的喜爱吧……!”
韩敏口中的“老巫婆”,指的自然是已经死去的老太后。
“不要再说了。”易辰渊怒吼着:“她……她是一个好女人!”
“哦!”韩敏轻蔑地笑着:“那我就是一个坏女人了?驸马爷,那你为何舍弃一个好女人,却爬上了一个坏女人的床……。”
易辰渊发了疯般冲过来,抱起韩敏,将她丢在旁边的春榻上,就像一头受了刺激的猛兽,无情地撕扯着韩敏的衣裳。
韩敏冷冷地看着他,任由他疯狂地扒光自己的衣裳,然后进入自己丰满雪白的身体。
易辰渊那张俊秀的脸庞此时布满了戾气,可怖的很,他在韩敏雪白的身体上疯狂地冲刺着,低声怒吼,直到将自己的精华完全喷射进韩敏的体内,这才趴在韩敏的身体上,停止了动作。
空气就像凝固一般,静得可怕。
忽然,低低的抽泣声响起,趴在韩敏丰满雪白肉体上的易辰渊竟然哭了。
韩敏坐起身,赤裸着身子,抱着易辰渊的头,将他的面孔贴在自己丰满的胸前,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这个世界,只有我怜惜你,只有我真正的爱你……我们才是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要过好日子……!”
易辰渊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将面孔深埋在韩敏的丰.乳之间。
许久,易辰渊才抬起头,看着韩敏,缓缓道:“我听你的,我帮你,我什么都听你的,杀了……刘子禅!”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二九章 【御花园行刺】
[更新时间] 06-04 11:25:39 [字数] 5562
先补昨天的,马上还有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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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心情非常好,师傅在前方打了胜仗,战场的局势对北伐军极其有利,而且辰隐先生等一大批文豪开始为朝廷作势,民心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稳定,朝中百官更是在岚芜卿的领导下,像一台机器一样正常运转着。
“圣上,刚才慈宁宫的卫公公来报,太后今晚想在御花园设宴,求圣上前去赴宴。”游少卿笑眯眯地禀道:“太后说,薛候爷在前方打了打胜仗,那是值得欢庆的事儿,所以摆了桌子酒,请圣上享用。”
“哦!”小皇帝皱起眉头:“她今儿怎么这样有兴致?”
游少卿笑眯眯地道:“圣上,这一阵子你日理万机,甚是操劳,太后有请,也可放松放松。听说太后还专门安排了几名胡姬,为圣上跳舞助兴。”
“胡姬?”小皇帝似乎想起什么,有些发愣。
草原上,那个可爱的小女孩……!
“还请了些什么人?”小皇帝若有所思。
游少卿摇头道:“卫公公说,太后没有请任何人,只是想和圣上单独相处……!”顿了顿,低声道:“圣上,太后恐怕是想聚一聚母子之情吧。”
“母子之情?”小皇帝神情冷漠:“她又不是我的母亲。”
“那圣上……这宴席是不是要过去?”
小皇帝想了想,点头道:“罢了,她终究是太后,后宫冷清,我也去看看她吧!”
……
月色如水,静静撒射在御花园的各个角落里,满院子花香袭人。
“母后,请!”小皇帝举起酒盏,显得很是恭敬。
太后微微一笑,美艳无比,举杯相迎,酒入口中,她的脸庞更是红润,放下酒盏柔声道:“皇帝,薛大帅北伐大捷,真是可喜可贺,本宫是要向皇帝道喜的。”
小皇帝摇了摇头,道:“母后,只是攻下了沂州,离北伐大捷,还差得远。”顿了顿,眼中充满自信:“不过,只要有师傅,西北大捷,那也是迟早的事。”
“想不到薛侯爷竟有统兵之才,本宫先前倒没看出来。”太后幽幽道:“圣上得此能臣,实在是大幸。”
小皇帝笑道:“师傅的本事多得很,统兵自然是不在话下。”
太后叹了口气,道:“皇帝,本宫这是第一次与你单独相处……说起来,你如今是本宫唯一的亲人了。”
小皇帝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在小皇帝心中,又何尝不希望有很多的亲人,他又何尝不希望拥有完整的父爱母爱。德庆虽死,但是薛破夜却给了他相当于父亲的爱,叶清瑶一死,小皇帝便再也无法领受人间最伟大的母爱。
每当夜深人静,一个人睡在偌大的寝宫之中,小皇帝也未尝没有伤心流泪过。
韩敏有母之名,无母之实。
小皇帝也曾想过,是否能从太后身上得到母爱,可是太后冷漠的态度,让小皇帝很快就收回了那份心,紧紧关闭,至少他是不会再从骨子里接受太后的母爱。
“或许你对本宫并没有太深的情分。”太后悠悠道:“可是本宫,却将你视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先帝驾崩,你我孤儿寡母,更要齐心协力,保住先帝留下的江山。”
小皇帝正颜道:“母后放心,皇儿既然承袭父皇的帝位,这传下来的江山,自然也会好生治理。皇儿虽年幼无知,但是满朝大臣,那都是父皇的肱骨之臣,就是留下来辅佐皇儿的。”
太后淡淡地道:“皇帝,北伐军若凯旋而归,攻下了雍州,你准备如何处置明月王?”
小皇帝皱起眉头,在这个时候,他很不喜欢讨论这个话题。
不过问话的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如今的后宫之首,自己也不能太过拂了她的颜面,微一沉吟,才道:“母后觉得该如何处置才好?”
“皇帝要杀他吗?”太后平静地道。
小皇帝没有被这句话话问的惊住,只是淡淡地道:“朕去过刑部,看过楚国的国法,叛乱者,杀无赦,只是依照叛乱之行的轻重,受刑的刑罚不同而已。”
太后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忽然问道:“皇帝,你心里……恨你的父亲吗?”
小皇帝神色骤变,身躯微震,目光瞬间变的犀利而冷峻,望着太后,缓缓道:“母后不该问这样的话。为人子女,怎会恨自己的父母。”
太后笑得很愉快:“他明知你就在身边,却十几年不去相认,等到快要死的时候,却将这一副重担交给你……你觉得他是好父亲?”
小皇帝左右看了看,四周不过五六名伺候的宫女太监,于是冷冷一笑,道:“不管如何,他将最宝贵的江山交给了朕……朕成为了九五之尊,君临天下,这已经足够补偿他的亏欠。”
太后嘻嘻笑了起来,道:“皇帝,你是个诚实的人。”
小皇帝悠然道:“师傅教过我,有时候,就该诚实,这会让自己舒服一些。”
“师傅……!”太后喃喃道:“看来皇帝对你的师傅很有感情了。”
小皇帝淡然道:“他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皇帝,本宫倒有些担心啊。”太后轻轻叹道:“你如此待他,他却未必能够善始善终啊。”
小皇帝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等到身边的宫女上前重新斟满,才淡淡地道:“母后的意思,皇儿不明白,师傅……自然是能够善始善终的。”
“他的权势太大,如今满朝文武,比他有实权的能有几人?”太后也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皇帝,人一旦拥有超出自己能够承受的权势,那一颗心就会不安宁。”
“母后,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小皇帝神色淡然。
太后笑道:“你当然不会相信,本宫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此处就你我,也不必忌讳吧。”
小皇帝站起身,微微行礼:“母后,皇儿不胜酒力,先且告退……夜深了,母后也早些安歇吧。”
太后淡淡地道:“就要走了吗?本宫专门为皇帝安排了歌舞……皇帝莫非连本宫这份情也不领受?”
小皇帝欲言又止,缓缓坐了下去。
“让她们上来吧!”太后淡淡吩咐道。
……
胡姬穿着极为暴露的衣裳,丰盈的身体像流云一样从旁飘了出来。
总共有五名胡姬,虽然有四名胡姬身着裸露,中间簇拥的那一名胡姬却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即使是脸庞,也蒙上了黑色的纱巾。
看起来,那名胡姬似乎比其它极为更为丰满壮实。
小皇帝并没有用心去看,对于这个节目,他只是像应付差事一样应付着,没有半分欣赏的兴趣。
几名乐手在旁开始奏乐,胡姬们便开始舞动起来。
“皇帝,你看起来并不喜欢这支舞蹈。”太后的声音虽柔,但依旧清晰地传入小皇帝的耳中:“这些胡姬在草原上可都算的上国色天香啊,皇帝……不喜欢美人?”
小皇帝神思草原,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姑娘,那个香喷喷的叶子,淡然道:“她们……国色天香?”深不以为然。
草原上的美女他自然见过,苏玛优,赤娜台,哪一个都比眼前这几个胡姬漂亮数倍。
“皇帝知不知道,我和你的亲生母亲有几分相像?”太后冷不丁地道。
小皇帝看了太后一眼,那张脸孔确实曾让他有过好感,但是……,皇帝缓缓道:“母后确实和朕的母亲很相,父皇画的那幅画,现在就在朕的寝宫内……只是,母后似乎并没有我的母*丽!”
太后闻言,严重划过冷意,但是一闪即逝,微笑道:“你的母亲确实很美。”顿了顿,再次问道:“皇帝,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本宫会是你的绊脚石,你会怎么做?”
小皇帝有些奇怪,今天太后是怎么了,问这些奇怪而且犯忌的问题,这让他有些厌烦,冷冷地道:“母后会怎么做?你会如何处置绊脚石?”
太后嘻嘻笑道:“皇帝,你真是聪明,什么问题都推到我这里来。”她美丽的眼眸子里泛着寒光,声音陡然变冷:“如果有绊脚石,自然要踢开它。”
小皇帝再一次站起身,淡淡地道:“母后已经替朕回答了。朕倦了,要回宫歇息了。”
跟着小皇帝前来的两名太监急忙提起灯笼,便要引着小皇帝离开,却听太后的声音在后面森然响起:“刘子禅,你今日还想走吗?”
“哐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太后将手中的酒盏重重地砸在地上,酒盏被砸得粉碎。
这是信号。
这也是太后最后的牌了,北伐军的胜利,让太后意识到,朝廷必须要乱,只有小皇帝私了,北伐军才可能撤军,否则依靠西北军达到自己目的的计划很有可能会失败。
这是一次冒险。
可是她却不得不冒险,除了这个机会,她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机会了。
小皇帝和自己有一种不须明言的隔阂,肯定不会孤身进入慈宁宫,除此之外,小皇帝在任何地方,都会有大批的护卫以及暗处的“鬼谷”保护着,小皇帝自身亦是武者,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刺杀。
只有今夜,在这幽静的御花园,母子相聚之时,才有可能趁着护卫不周,一击杀死小皇帝。
小皇帝虽然是武道好手,但是太后相信,沉寂多年的易辰渊,手下的功夫完全可以置小皇帝于死地。
刺杀皇帝,并不是谁都敢做,谁都能做。
易辰渊是太后最信任的人选。
太后甚至早就想好,一旦小皇帝被刺之后,她会立刻重新布置现场,制造出一起绝对与她无关的刺杀现场,当然,四周的太后宫女甚至是四名胡姬,注定生命即将终结在今夜。
酒盏砸下去的一霎那,太后的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她美丽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扭曲。
翩翩起舞的胡姬们,忽然闪出一条人影,犹如利箭一般,直冲向了小皇帝。
是那名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胡姬!!!
……
“圣上小心!”
两名太监见到胡姬忽然来刺,大惊失色,竟是上前挡在了小皇帝的身前。
小皇帝没有惊慌,和薛破夜多次历险,他知道,越是紧张,越是险境,便越要保持绝对的冷静,他退后一步,运息而起,将劲气运至双手。
“胡姬”当然是易辰渊假扮的。
易辰渊的身体横飞在空中,手中豁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冲向小皇帝,只两步间,已经冲了过来,寒光一闪,匕首在一瞬间就割破了一名太监的喉咙,易辰渊一脚踢开,直面小皇帝,匕首亦朝小皇帝的胸口狠狠刺过去。
小皇帝此时方有些吃惊,他想不到,眼前这名“胡姬”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力道竟然如此之凌厉,他的劲气尚未顺出,匕首已经到了眼前。
小皇帝一咬牙,又是一步后退,他的眉头紧皱,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拉过身侧的宫女,挡在了身前。
“噗”!
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宫女的胸口,易辰渊又是一脚踢开,再次攻向了小皇帝。
太后在旁看见小皇帝拉着宫女做盾牌,神色微微一惊,他料不到,这个小皇帝的心,在这危难时刻,竟然也如此狠毒。
“咻!”
夜晚的空气被撕裂,一道胜过闪电的影子直袭向易辰渊的后背。
那是一支羽箭,快如闪电的羽箭,劲势凌厉,撕破了空气,从不远处的花丛中冷不丁地射出来。
这一支羽箭太快,而且射箭者的射箭技术极为高超,准头,速度,力道三者都达到了箭术的极高水准,易辰渊闻听身后犀利的劲风,不得不放弃攻杀小皇帝,全力闪躲。
即使他倾尽全力躲闪,但是那支羽箭还是毫不留情地射入了他的肩头,他咬着牙,剧痛之中,第二支箭又已经到了。
“噗”!
这一支箭射入了易辰渊的脚腕处,射断了他的脚筋,他咬着牙,想坚持,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摔倒下去。
韩敏花容失色,变得异常可怖,望着利箭射出的地方。
幽幽月光下,她隐隐看见,从那花丛之中,缓缓走来一个人,那人手提长弓,背着箭盒,就像死神一样,缓缓走过来。
如同一只蝙蝠,那人的装束竟是异常的奇怪。
“鬼谷……!”韩敏喃喃道:“蝙蝠……!”忽地眼中划过绝望的神色,嘶声道:“是你,你是……你是鬼谷首领?”
蝙蝠停住脚步,对着小皇帝单膝下跪:“臣让圣上受惊,罪该万死!”
小皇帝脸色发青,看着半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颤的“胡姬”,冷冷问道:“你……是谁?受何人指派行刺于朕?”
他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假扮胡姬的人,便是驸马易辰渊。
易辰渊拉开头上的纱巾,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来,虽然眼眸子深处有些痛苦,但是他的表情还是毕竟平静的,两支羽箭深入体内,鲜血缓缓流下,他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是……是你?”小皇帝终于吃惊:“姑……姑父……!”
易辰渊凄楚一笑:“圣上,你还认我是姑父?”
“你……你为何要行刺朕?”小皇帝也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两手发抖:“朕……朕哪里做错了?”
……
“圣上,你没有错,是他们错了!”一个柔弱却似天籁般的声音缓缓响起,林荫深处,艳芳脱俗的长公主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身后紧跟着老怪物洪公公。
她步入流水,就像飘过来一般。
韩敏眼中露出可怖的杀机但是这股杀机很快就被绝望所淹没。
原来自己的计划,完全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虽然御花园之前进行过大清扫,不相干的人全都离开了这里,甚至在花园外派人守护,不需任何人进入,但是这一切,当然是阻挡不了长公主的。
洪公公完全有能力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将长公主带进花园中,至于蝙蝠,作为“鬼谷”的首领,御花园对他来说,自然是来去自如。
易辰渊听见长公主的声音,瞳孔收缩,缓缓闭上了眼睛。
“姑姑!”小皇帝看见长公主,轻轻叫道:“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慈爱地看着小皇帝,微笑道:“皇帝,姑姑再不来,你岂不要责怪。皇帝没事吧?”她声音虽然柔和平静,但是小皇帝从她美丽的眼眸子里,看到了无尽的悲伤。
易辰渊行刺,为了另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恰恰背叛了自己的妻子,长公主如何能不伤心?
小皇帝摇了摇头,转视太后韩敏,冷声道:“母后,你今夜给皇儿设的是鸿门宴吗?”
韩敏悠悠道:“皇帝,难道你觉得是本宫指使他刺杀你?”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小皇帝眼眸子里,已经含有杀气。
“我若说不是呢?”
小皇帝没说话,长公主却幽幽叹了口气,看也不看易辰渊,轻轻道:“你好好一个男人,装扮成女人,做出这种叛逆之行,为的就是这样一个无耻的女人?“
易辰渊睁开眼睛,抬头看了韩敏一眼,眸子深处闪过失望,淡淡地道:“此事与他无关,是我一人策划……你们不必难为她,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
韩敏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悠然道:“你们听到他说的了吗?”
长公主走到易辰渊身边,缓缓蹲下身子,捏着手里的丝帕,轻轻擦拭易辰渊额头因为身体的痛苦而冒出的冷汗,擦拭的极为仔细,极为小心,声音轻柔:“你知道吗,你做了那件错事,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够回家,回到我和怡儿的身边……你知道,我会给你一次机会的,可是你……你越陷越深……!”
韩敏缓缓走向易辰渊,冷笑道:“你会信这个女人的鬼话吗?你以前有着多么光明的前途,你可以建功立业……可是娶了这个女人,你的一切都毁了,你只是活在她阴影下的可怜虫……!”
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易辰渊苦笑着。
就在离易辰渊还有几步之遥,韩敏神色猛地一冷,她的手中,竟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两枚锋利的钢针,用尽全力,射向了毫无防备的长公主。
“躲开!”易辰渊狂吼着,拼尽全力,推开了长公主,挡在了她的身前。
“噗噗”!
钢针毫不留情地刺入了易辰渊的胸口。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三零章 【来世不生公主身】
[更新时间] 06-04 13:32:00 [字数] 5408
第二更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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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敏的钢针刺入易辰渊的胸口,而在同一时间,洪公公身影如鬼魅般,滑到韩敏的身前,右掌拍在韩敏的肩头,韩敏的身体,就像一朵凋谢的鲜花,直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已是半死不活。
易辰渊看着韩敏被击飞出去,眼中先是一阵绝望,之后又变成解脱,终是无力地倒在地上。
长公主被推到在地,瞧见两枚钢针刺入易辰渊的身体,正中要害,知道他是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她爬到易辰渊的身边,看见他的胸口已是一片血迹,而他那张英俊的脸庞,此时已是苍白一片,那双曾经让女人们发狂的眼睛,已经是无力地垂着。
长公主轻轻抚摸着易辰渊的脸庞,眼中没有悲伤,没有惊讶,有的只是无尽的温柔。
“你爱她吗?”长公主轻轻道。
易辰渊望着黑洞洞的夜幕,轻轻道:“爱吗?我不知道……也许,她是我心灵的归宿吧……!”
“你明知她在利用你,你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长公主幽幽道:“你终归是一个多情的男人!”
易辰渊嘴角泛起微笑:“不管她是否爱过我,至少我爱过她……我明白了什么叫*……就像当初你嫁给我……我知道你是一个……一个好女人……!”他嘴角鲜血流出,身体慢慢发冷,声音显得很无力:“可惜你是……你是公主,你……你明白……一个男人活在一个女人的……膝下……是没有自信的……!”
长公主将雪白的脸庞贴在易辰渊冰冷的带有血迹的脸上,柔声道:“那下辈子……我不做公主!”
易辰渊欣慰一笑,轻声道:“别……别让怡儿……怡儿知……知道……!”说完,身子一沉,就此死去。
……
御花园内一片寂静,那些胡姬和宫女太监们惊恐无比,呆呆地站着。
小皇帝走到易辰渊身边,看了长公主一眼,摇了摇头,这才走到韩敏身边,望着在血泊中兀自挣扎的韩敏,冷冷地道:“你是不是明白了一件事?”
韩敏美丽的面孔此时已经扭曲的可怕,充满恨意地看着小皇帝,她的呼吸急促,洪公公这一掌的杀伤力,不言而喻。
“朕是九五之尊!”小皇帝背负双手,淡淡地道:“朕代表的是天道,与天为敌,只会自取灭亡!”
韩敏看着已经具有王者之气的小皇帝,眼中竟然出现了畏惧感,但这种畏惧的神色一闪即逝用尽全力道:“你……你莫高兴……明月……明月王很快就打到……京都……你的……位子坐不了多久……!”
小皇帝嗤之以鼻,不屑地道:“明月王?母后,不如我们打个赌,朕赌这一战,师傅必然胜利,明月王……必败……朕若输了,会给你风光大葬,甚至可以让你进入皇陵……朕若赢了……哼,朕只会在其它地方给你三尺黄土!”
说完,小皇帝再也不理会韩敏,转身便走,经过蝙蝠人身边,忽地停住脚步,看了看蝙蝠人,问道:“你就是鬼谷之首?”
“臣就是!”
小皇帝凝视着蝙蝠,轻声道:“掀开面纱,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蝙蝠人一震,但是小皇帝此时显然还保有少年的好奇心,正满脸期盼地看着自己,忧郁了一下,轻轻掀起一角,低声道:“圣上,臣的身份,万万不可泄露!”
看到面纱下那张熟悉的脸庞,小皇帝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轻声道:“皇……皇叔!”
这个蝙蝠人,竟然是乾王世子刘承景!
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乾王世子,竟然是暗中保护皇帝的鬼谷首领。
“圣上,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刘承景放下面纱,四下里看了看那些胡姬宫女太监,低声问道。
小皇帝神色又冷漠了下去,淡淡地道:“如今大军北伐,京都定要保证太平,不要因为任何乱子影响大军的士气。今夜的事情,不要传出御花园以外的地方,至于这些人……都杀了吧!”
说完,小皇帝再不停留,缓缓离开了御花园。
……
……
乾林殿。
小皇帝昨夜明显没有睡好,显得很疲惫,御花园的事情,长公主和刘承景显然处理的很好,非但京都,即使是皇宫之内,也没有风声传播。
“禀圣上,北伐军的战报传回,薛破夜在沂州整顿修养了三日,已经开始准备渡沂河,挺进西北了。”岚芜卿奏道:“除了渡河以外,我军还分出一路,从沂河上游的陆路挺进。”
小皇帝问道:“上次的军报不是说摩天关那边还有窦安道的军队吗?如今情况如何?若是没有解决窦安道,就丢下沂州城进军西北,窦安道会不会回头再攻沂州城?”
对于小皇帝的疑问,岚芜卿显然很满意,也很钦佩,这个小皇帝,真是不简单,从未上过战场,却能从军报中看出战场的形势以及发现战场的问题。
“圣上英明。”岚芜卿高声道:“军报对此亦有禀明。薛侯爷拿下沂州城后,本欲派兵直抄窦安道的后路,与宋飞前后夹击,将窦安道剿灭在摩天关下。只是兵发一半,便得到了消息,窦安道那头得知沂州城被攻破后,深知陷入了前后夹击之势,竟是领军越过沂河,回到雍州去了。”
“越过沂河?”朝中有人惊呼起来。
不少大臣不明真相,见那大臣惊叫,都有些奇怪。
那大臣自知失态,急忙出列,跪倒在地:“微臣失态,圣上降罪!”
小皇帝微笑着摆手道:“无妨,你如此惊讶,所为何因啊?”
大臣禀道:“圣上,微臣曾经去过沂州,见识过沂河,那河宽约几十丈,深不见底,水流迅猛,要想过河,那是要大渡船……这西北军数万人,要想过河,只怕是难上加难啊。他们仓促撤退,哪里来的大渡船?”
岚芜卿抚须笑道:“不错,这沂河又宽又深,西北军没有渡船,总不能等死吧?军报上说,窦安道也是穷途末路,在宋飞的追兵下,竟是生生下令全军游过沂河。”
“游过沂河?”不少大臣吃惊不小。
岚芜卿叹道:“窦安道也算是将才了,没有坐以待毙,一声令下,三万西北军游泳过河。可是诸位也知道,这西北军,骑马的功夫那是一流的,可是这游泳……哎,再加上沂河本就河宽水急,这一下水,等过了河,经由数千人死在了沂河里,军报上说,那沂河处处可见西北军的尸体,当真是惨不忍睹啊!”
虽然西北军是叛军,但是众人想到那种场景,不由都是悚然心惊。
小皇帝攥着拳头,冷冷道:“明月王做的好事,这几千兵士,就为他的叛逆之行,成为牺牲品!”
岚芜卿奏道:“圣上,如今薛侯爷与宋飞两路进军雍州,雍州之乱,指日可平。只是那雍州地理极为复杂,气候更是寒热变化极快,这个时节,又是沙尘多发时期,不但行军困难,即使是粮草装备供给,也是很为艰难的。”
小皇帝立刻道:“丞相,即使再艰难,也不可让我军无粮,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一定要保证我军粮草供给顺畅。”
“圣上圣明!”群臣齐道。
蓦然间,大臣们忽然发现,小皇帝年纪虽幼,但是经过短短时光的洗礼,竟开始具有了真正的帝王之风。
从他身上,大家依稀看到了德庆帝的影子。
“对了,沙爱卿!”小皇帝召唤道。
工部尚书沙英杰急忙出列跪倒:“臣在。”
“上次薛侯爷送回来的书信,令你运送的物资,可运过去了?”小皇帝问道。
“启禀圣上,几日前微臣已经令人护送过去。”沙英杰忙道:“微臣也吩咐过护送官兵,未见到侯爷之前,绝对不可轻易开启。”
“干得很好。”小皇帝微笑道:“我倒奇怪了,薛侯爷神神秘秘地,运送过去的究竟是什么啊?我看着,不就是一堆废铜烂铁吗?”
沙英杰听小皇帝声音轻松,也笑道:“圣上,侯爷心思奇妙,那些玩意,侯爷千叮万嘱要小心运送,想必是有大作用的。”
小皇帝点了点头,缓缓道:“但愿有用!”
……
雍州位于大楚西北部,自沂河北岸开始,往北至阳关,俱是雍州土地,亦是整个大楚幅员最辽阔的州府。
百年前,大楚开国武侯,便是自雍州起兵,过沂河而取天下,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雍州实际上是大楚皇族的根基之地。
阳关之外,便是北胡西部大草原,雍州亦是大楚西北部抵御北胡的屏障之所。
因为雍州的特殊地理环境以及特殊的历史氛围,明月王治下,雍州无论是在军事还是在经济上,都有着极大的实力,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西北的实权人物,总是想着能够让明月王依仗这些优势君临天下。
雍州面积甚大,过了沂河,尚有三百多里地,方能到达雍州的核心雍州城。
雍州的城镇杂而乱,这与西北地理有关系,西北的沙地甚多,在沙地建造房屋,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能寻找土质坚硬的地区进行村落建设。
于是,西北的村落看起来东一簇西一撮,显得比较零散,而且西北的房屋建造的也很低矮,原因是因为西北时常起风,而这里的风,有时候威力太过巨大,以这个时代的建造能力,太高的屋子,甚至有可能被飓风掀翻。
北伐军已经跨过沂河,一日下来,不过行了百里路途,将士们就有些支撑不住。
西北的空气太稀薄,外来人,对这种气候,显然是很不适应的,特别是薛破夜的南方军,那身体的每一处都极其排斥这样的气候。
一路行来,倒是看见不少村庄,村民们一望到北伐军的影子,便躲进屋子里,男人们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准备保护着妻小。
西北百姓,自然已经被雍州的首脑们洗过脑,完全将北伐军妖魔化,所以普通的西北百姓,对于北伐军有着恐惧外,更有着深深的怨恨。
沂州一战,上万西北子弟死在了沂州,这更是加深了西北人对北伐军的仇恨感。
只是北伐军太过壮观,所以普通的百姓还是没胆量出来挑衅的。
眼见天色渐晚,薛破夜知道,若是夜间行军,对于不熟悉西北地形的北伐军是相当不利的,而且将士们看起来疲劳的很,当即下令在一处比较空旷的平地安营扎寨。
为了防备西北军夜间偷袭,北伐军自然做好了严密的防守。
帅营内,杨怡君和十多名部将围在案边,案上摆着地图,薛破夜静坐在案边,听众将分析军情。
“再向前不到百里,便是蝴蝶丘,亦是雍州最险要的地方,我们要想挺进雍州,必然要从这里经过。”杨怡君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区域道:“今日我们行军百里,西北军却没有任何动静,这显然是有问题,末将以为,西北军定然是将主力集中在蝴蝶丘这里,进行雍州最后的城外布防,那是想要在这里与我军决一死战。”
薛破夜皱起眉头,问道:“蝴蝶丘?这个名字倒是雅致,地势很险吗?”
“大帅,蝴蝶丘是大片的沙丘之地,因为地形形似蝴蝶翅膀,所以被人称为蝴蝶丘,乃是西北最为险要的地方之一。”一旁有部将解释道:“那个地方,表面看去似乎都是沙地,但是沙地下面,却有许多的陷坑被沙地掩盖,若是不熟悉那里的地形,擅自前进,很有可能就会陷入那些陷坑之中被沙土掩埋。”
“这倒是麻烦事。”薛破夜眉头紧皱,颇为忧心:“将士们对这里的气候本就不是很适应,而且地形亦不熟悉,可谓是天时地利都不占优,至于在西北的人和,那我们更是处于下风了,这仗还真是不好打。”
旁边的胡都统道:“大帅所言甚是,过了沂河,仅仅是开始,前方尚有两百余里地才能抵达雍州城,这两百里地,绝不是容易过去的。”
“将士们有没有西北人?有没有熟悉西北地形的?”薛破夜问道。
杨怡君道:“有倒也有一小部分,可也算不得纯正的雍州人,这雍州的百姓,当兵都是要到西北大营,归属明月王的部下。咱们军中的,那是从西北迁徙到其他地方,才应征从军,未必对这块地方熟悉。不过说起来,这流沙陷坑,除非真的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而且还真的在蝴蝶丘探寻过,普通人是不可能了解那段地方的地形概貌。”
叶天翔忽然开口道:“杨将军,我们能否抓几名当地的向导,有他们为大军引路?”
杨怡君摆手苦笑道:“这个可不行。这西北百姓,对我们北伐军是怀有很深敌意的,我们沿途所过之地,你也看到了,他们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只是不敢以鸡蛋碰石头而已。我们若是找几名当地向导,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西北人的性子野,韧性足,谁敢保证他们不会误导我们,故意将我们往陷阱里带,死他几个人,却害我十几万大军,他们一定会做的。”
薛破夜摸着鼻子,凝视着地图上的蝴蝶丘,缓缓道:“既然是必经之路……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闯一闯了!”
正在此时,却隐隐听到一阵喊杀声从远处传来。
十几万大军,营帐一座连一座,喊杀声是随着夜风传过来的。
“夜袭!”杨怡君失声道。
部将们纷纷拔出战刀,便要冲出去,更有人叫道:“保护大帅!”
“不要慌。”薛破夜淡淡地道:“我军布防严密,敌人要想突破,没有那么简单,先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穿过众将,率先出门,众将护在他身侧,一起跟了出来。
夜风中,听到阵阵马蹄声轰隆直响,杨怡君立刻道:“大帅,他们是骑兵!”
“骑兵,大声喊杀?”胡都统撇撇嘴:“这帮西北杂碎,脑子糊涂了,别人夜袭偷营是静悄悄的,生怕别人知道,他们却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领兵的也没什么能耐。”
薛破夜摇头道:“只怕未必吧。我看对方的统帅倒是聪明的紧呢。”他微微皱眉,左右看了看,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道:“诸位,他们的花招你们该知道的。”
杨怡君皱了皱眉头,便在此时,却听那喊杀声已经越来越小,很快便有探子来报:“禀大帅,西北骑兵方才夜袭,被我军击退!”
“有多少人?”
“不过千骑而已,袭击我军南边的行营。”探子道:“我军一出,他们便畏惧而逃。”
“千人夜袭?”薛破夜冷笑道:“看来敌将也想玩玩骚扰的游戏了。”
杨怡君立刻明白过来,道:“大帅,你的意思是说,这西北骑兵不是来袭营,是来……是来骚扰的?”
“不错。”薛破夜点头道:“我军进入雍州地界,就不比在沂州了。这广阔的雍州,我们是不熟悉的,而西北军对于这块土地却是了如指掌。他们出动千余名骑兵,即使真是夜袭,对我十几万大军又能有何伤害?不过是想打扰我军的正常休息,拖垮我们的精力而已……就像我们当初在沂州对付他们,他们这是拾人牙慧的战术而已。”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
“大帅,我们是否派人将这股骑兵剿灭了?”有人问。
薛破夜摇头道:“不必,他们了解地形,机动性强,我们要追,那也是追不上的。传令下去,严密防守,将士们轮班休整,明日天亮,大军立刻启程。派出斥候四周打探,至于那些小股前来骚扰的骑兵,稍微注意一下就是,不必理会。”
“遵令!”
薛破夜望着西北夜空稀薄的星星,淡淡地道:“真正的大战,是在蝴蝶丘,并不是在这里,你们也都养好精神,准备大战!”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四三一章 【蝴蝶丘之役】
[更新时间] 06-05 02:30:00 [字数] 5358
这一夜,西北军果然只是进行小股骑兵的骚扰行动,虽然有五六次骚扰,但却没有哪怕一次的真正攻击行动。
楚军按照吩咐,严密守护,轮班歇息,倒也平安渡过了这一夜。
薛破夜心里却因为这种顺利而感到有些不安,西北军既然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大规模的袭击行动,那么毫无疑问,他们的主力一定是在全力布防,为楚军设下圈套,而这个圈套和布防区域,十有八九就是在蝴蝶丘那里。
此日天刚大亮,楚军便拔营启程,向西边挺进。
西北的清晨,空气中夹着寒意,楚军缓慢地向西移动,如同黑云般卷过西北大地。
锦旗招展,金戈铁马,霜气阴寒。
将士们显然是对西北这种鬼天气很不适应,行军途中,不少士兵口中忍不住咕哝着,无非是咒骂西北的天气不是人过的。
老天爷似乎真的是在帮西北军,故意与楚军为难,行了小半日,天完全放亮,没有大家期盼的阳光出现,反而下起雨来。
一开始还是细细小雨,没过多久,雍州的上空,阴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幸亏楚军的头盔尚能抵挡,可是有点闪雷鸣之间,雨越下愈大,不过片刻间,许多兵士的衣裳都已湿透。
薛破夜与众将迅速在马上召开会议,这样的大雨,继续前行,对于楚军来说,绝对是极其危险的。
“大帅,以末将愚见,这场大雨对我军虽不利,但是对西北军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杨怡君道:“雨势一大,西北赖以为战的骑兵就未必能发挥作用。他们在蝴蝶丘以沙地为根本进行布防,但是大雨一冲,雨水灌入沙地,那些沙层覆盖的陷坑就会被雨水冲开,露出陷阱的所在,我军将士就能更好防备了。”
旁边一名部将立刻道:“大帅,杨将军所言极是。我军前行,最担心的,实际上就是蝴蝶丘的陷坑,这突然下起大雨,陷坑一旦显出,那反而为我们点名了陷阱所在,我军大可趁着这场大雨,一鼓作气,冲过蝴蝶丘,到那时,我军再无可虑,可以直接兵临雍州城下。”
不少将领纷纷点头称是。
薛破夜眉头紧蹙,若真说起行军打仗,自己也未必比这些人高明,这些人都建议趁雨冲过蝴蝶丘,倒也未必是冲动之举。
其实这个时候,无论是进是停,那都是有利有弊的,要想做出判断,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雨下来后,那沙地必定烂成一片,我军辎重,像攻城武器和粮草要是运过去,是否会很困难?”薛破夜问道。
沙地沾水,那可是极难行走的。
杨怡君点头道:“大帅所虑甚是。”微一沉吟,恭敬道:“末将倒有一策,全凭大帅裁决。”
“你说!”
“大帅,依末将愚见,沙地若是布满雨水,辎重确实难以行进,到时候若是在行进过程中,西北军孤注一掷,就在蝴蝶丘袭击我军辎重部队,我军那时也未必能保住辎重的安全。末将以为,不如由末将领一支军队先行闯过蝴蝶丘,到达另一面,大帅统帅大军和辎重部队暂时不要过蝴蝶丘,等到末将过了蝴蝶丘,蝴蝶丘两面边都有我军部队,如此一来,西北军若是还要在蝴蝶丘兴风作浪,我军两面都有军队,自可前后夹击,西北军必陷入绝境……等到大雨过后,末将在另一面站稳脚跟,大帅便可统帅大军过去了。”
薛破夜皱眉道:“杨将军,本帅倒是担心,若是你们过了蝴蝶丘,西北军守住蝴蝶丘,我们过不去,你自然可以与我们两面夹击蝴蝶丘的西北军,可是蝴蝶丘的西北军和雍州方面的西北军又何尝不能前后夹击你们?这样一来,可就形成连环套了。”
杨怡君颇有几分自信道:“末将以为,雍州方面的军队是不敢轻易出来的,宋帅自沂河下游前行,沿庸西走廊折上雍州城,明月王他们要防备宋帅随时抵达,自是不敢将雍州城的主力派出来。此外,我军只要行动迅速,配合默契,这蝴蝶丘大有可能不战而过,你们西北军费尽苦心在蝴蝶丘的布防也就成了一场空。”
见众将都看着自己,薛破夜微一沉吟,沉声道:“既然如此,这个险,咱们就冒一冒。杨将军,你率三万千军趁雨越过蝴蝶丘,我领大军断后,一切小心!”
“遵令!”
……
蝴蝶丘方圆近百里,是一片巨大的沙地区域,若是从空中俯瞰,就能发现,这片沙地是由两个形似蝴蝶翅膀的大沙盘构成,一左一右相配,还真是形似蝴蝶。
每一个大沙盘,占地数十里路,宽阔巨大,表面看去,平沙可落雁,但是西北人都知道,那些平坦的沙地下面,可是埋藏着无数的陷阱,纵横百里之地,下面可是埋了不少的尸骨。
杨怡君率领三万步兵,轻装简行,迅速逼近蝴蝶丘。
雨势一直没有停歇,蝴蝶丘果然如杨怡君所料,经过大雨的冲刷,许多的陷坑都显露出来,这些陷坑有深有浅,有些陷坑甚至深不见底,一旦落下去,只怕再也出不来了。
薛破夜吩咐大军就地歇息,在雨中搭着简陋的营帐。
当然,薛破夜心中明白,如此大雨磅礴的天气,可见度极低,西北军若是有心袭营,还真是不好对付,是以特别吩咐将士们要严加境界,更是放出大批的斥候,在大军营地四周二十里内严加巡查,一旦有西北军动静,立刻通知。
大雨直落到午时方休,雨后的空气更是寒冷,许多士兵身上衣衫湿透,再加上冷风一吹,瑟瑟发抖,薛破夜在营中巡视,细加安慰。
负责打探杨怡君那支军队行动的斥候很快就带回一个坏消息。
“禀大帅!”斥候声音有些惊慌:“杨将军被困蝴蝶丘,中了西北军的埋伏,如今正在蝴蝶丘死战!”
薛破夜大惊失色:“西北军?他们有多少人?”
“人数不详,但是……绝不少于五万!”
薛破夜深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西北军是真的在蝴蝶丘布下了重兵,做最大的防卫了。
“传令下去,点齐五万步兵,随我去救!”薛破夜毫不犹豫地出营上马,迅速调集五万大军,直朝蝴蝶丘扑过去,余下军队,严密防卫辎重部队。
蝴蝶丘离的并不远,只行了小半个时辰,地上的土质已经开始松软,薛破夜知道,这是进入了蝴蝶丘的区域。
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是一片湿漉漉的沙地,残烂不堪,留下许多的脚印,想来是杨怡君兵团留下的印迹。
隐隐中,已经听到了前方传出的阵阵喊杀声。
“胡都统!”薛破夜沉声道:“你领一万人马,从左路侧翼绕过去!”
“是!”
“叶天翔!你领一万人马,从右路侧翼绕过去!”薛破夜沉声道:“余下人等,随我直冲过去,弟兄们,杀敌就在此一战了。”挥刀大刀:“弟兄们,杀啊!”率先往蝴蝶丘冲去。
……
……
杨怡君的判断让他陷入了伏击之中,他虽然料到西北军在蝴蝶丘做了大力的防备,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蝴蝶丘里,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西北军。
西北军的兵力,远远地高出了他的最大估计。
西北人似乎不愿意将战火烧到雍州城,而是想在这里集中强势兵力,阻住楚军的步伐。
蝴蝶丘内,杀声阵阵,楚军显然对于出现如此多的西北军感到震惊,若非经过沂州血战,将士们已经有了铁血洗礼过后的战斗意志,否则只怕会有许多人弃械投降了。
楚军已经被切割成一块一块,方圆数十里的沙地,处处都是你死我活的血战,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而尸体大部分都是楚军将士的。
战斗力本就弱于西北军的楚军,在人数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完全处于挨打的位置。
本是湿漉漉的沙地,此时浸染这鲜血,一片殷红。
杨怡君连续砍翻数名西北军士,望着自己身边的弟兄一个一个的倒下去,他沾满血迹的脸庞因为愤怒和懊悔而扭曲,他狂吼着,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拼尽全力将刀锋砍向敌人,他的刀锋已经钝了,他却兀自不知,只是怒吼着,冲向一个又一个杀不尽的敌人。
更让人感到凄惨的是,许多不了解地形的楚军士兵在激斗之中却是不小心陷入了沙地陷坑之中,很快就被沙地掩埋,再也爬不出来。
“将军,我们被困住了。”杨怡君身边的部将喊道。
杨怡君咬牙切齿地道:“杀,老子就是死也要拉足垫背的。”他的脸色看起来异常的狰狞,双目之中含着无尽的怒火。
最原始的残忍杀戮激烈的进行着。
在一处沙丘之上,一位西北军将领在十多名精致盔甲部将的护卫下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场惨烈的激战,他的眼中闪现着无情而冷峻的光芒。
“窦帅,人都说楚军无能,今日一见果然是无能的紧,用不了多久,这几万头楚军就要被我军杀的一干二净,蝴蝶丘一战,不但要让这群蠢猪知道我们西北军的厉害,而且还为沂州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
窦安道淡淡的道:“他们只是忘记了一件事情,雍州……不属于他们!”
“窦帅,那人好像就是杨怡君!”一名部将叫道。
窦安道眺望着深陷重围的杨怡君,嘴角泛起冷笑:“吩咐下去,活捉了他。”
正在此时,一名探子飞般来报:“报,薛破夜率军来救!”
“好!”窦安道嘿嘿笑道:“果然来了。”沉声道:“赤备突骑何在?”
“禀窦帅,三百赤备突骑已经严阵以待,只待窦帅一声令下,誓死效忠!”
窦安道抬头望着乌云未散的天空,极为虔诚地道:“上天啊,明月王能否成就大业,在此一举,上苍垂帘,保我一战成功!”
……
薛破夜的军队很快就以犀利的气势杀入了蝴蝶丘,而西北军显然也早就预料到楚军的援军会赶来,已经腾出一支军队迎了上来。
薛破夜的马匹一踏上蝴蝶丘稀咛的沙地,就感觉极难行进,马匹的机动性比平常要减低了好几个档次,心中有些吃惊,幸亏没有出动南骑兵团,否则即使来了,也不会显出骑兵的作用。
被困在蝴蝶丘的楚军闻听援军赶到,士气顿时一震,战斗更加激烈。援军一到,楚军的人数顿时占优,被困的楚军顿时压力大大减轻,只是整个沙地的战斗局面比较分散,楚军被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援军只能分兵而救。
很快胡都统和叶天翔的人马也从两翼迂回插入,整个蝴蝶丘一时显得混乱不堪,楚军乱,西北军更乱,双方的士兵只能形成无数个小规模的局部战。
薛破夜身边有三十多名羽林卫相互,羽林卫的战斗能力,自然不是普通士兵可以同日而语的,于是这一群人就像深入羊群的狼,所过之处,都留下一片西北军的尸体。
当自己的刀锋一次又一次地砍断西北士兵的脖子,那殷红的鲜血喷射出来,薛破夜内心深处竟然感到无比的解恨。
不知不觉中,薛破夜竟然带着羽林卫和一部分护从军士杀入了蝴蝶丘深处,虽然杀死不少西北军士,但是亦有数名羽林卫惨死沙地,更有两名羽林卫连人带马生生陷入了沙坑中。
处处闻得喊杀声,处处听到刺耳的金戈交击之声。
西门雷藏砍翻了几名敌军,身上的羽林盔甲已经沾满了血迹,他挥动大刀,狂吼了几声,猛地瞧见不远处的沙丘后面,渐渐显出一群骑兵来。
那群骑兵人数并不算多,但是清一色的红甲红盔,坐下的马匹亦是每一匹都健壮无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沙丘后面。
这是一群重装骑兵,身上的盔甲在阴霾的天空下,显得寒冷而坚固。
一群红色的骑兵团,这在沙地看起来极为显眼。
西门雷藏瞳孔收缩脸上竟然露出惊惧之色,撇头去看,只见薛破夜正在身旁不远浴血奋战,嘶声喊道:“大帅,快走,大帅,不好,快走!”
薛破夜劈死一名敌军士兵,听到平日里沉稳干练的西门雷藏此时声音中带着颤音,不由大是奇怪,转过头来,先是瞧见西门雷藏,尔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终于看到了那群在沙丘后静静等待的红甲骑兵团。
薛破夜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出现这样一群招眼的骑兵,还真不知敌军在弄什么鬼。
西门雷藏驰马过来,大声道:“大帅,快离开这里,返回营地!”高喝道:“羽林卫听令,全力保护大帅撤出蝴蝶丘!”
薛破夜又砍翻一名过来偷袭自己的西北军士,沉声道:“西门大人,出了何事?为何要退,你这是在动摇军心!”
“大帅!”西门雷藏的声音里竟然带着恐惧:“他们竟然出动了赤备突骑……他们是要对付你,必须速速离开……迟了可就……!”
“赤备突骑?”薛破夜奇道:“什么东西?就是那群红甲骑兵?”
“他们是沙场上的刺客……不为杀敌,只为杀帅!”西门雷藏肃然道。
此时,羽林卫们已经聚集在薛破夜四周,严加护卫。
“不杀敌,只杀帅?”从未听过“赤备突骑”名声的薛破夜冷笑道:“有些意思。我数万大军,难道会害怕这区区几百人?”
忽然间,从沙丘后面缓缓转出一人,那人身着黑甲,魁梧健壮,犹如一尊战神。
“窦安道?”薛破夜立刻认出了那个人。
薛破夜看到此人,微一沉吟,又听西门雷藏在身旁连声催促,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妙,明白西门雷藏所说未必是危言耸听,只是在这个时候,部下的将士正在浴血拼杀之中,自己却要掉头逃命,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他如今也算是武道中的高手,在敌阵中自保,却也有几分自信,可是望见那群冷漠如同来自地狱的红色幽灵,尚未交战,他的身上就感觉似乎有虫子爬一样,极不舒服。
远远地,只见窦安道举起手臂,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红色的小旗子。
轻轻一挥!
本来寂然不动的赤备突骑,猛然间就像数百道红色的闪电,从沙丘上倾泻而下,直向薛破夜冲来。
他们的马刀锋利而寒冷,他们的战马矫健而迅速,普通战马行走艰难的沙地,这一群赤备突骑却像如履平地一般,竟然是又快又急。
虽然只有几百人,但是那股凌厉的气势,却犹如千军万马一样。
激战正酣的楚军将士见到红色骑兵冲来,纷纷围上去,想杀死这些骑兵,孰知这些骑兵就像红色的旋风,更像划过天际的闪电,在纷杂凌乱的战阵之中,竟是紧急跟随在窦安道的身侧,紧密团结,互相协防,马刀飞舞,迅捷而有效,丝毫不拖泥带水,血溅纷飞,所过之处,楚军将士们纷纷惨叫倒地。
他们选择着最直接的线路,不管这条线路上是否有阻碍,他们以马刀清除障碍,所有的目的,只为了更快地接近薛破夜。
薛破夜不是傻子,他很快就醒悟过来,这群红色骑兵,那是真正的要取自己的首级。
他忽然想到一句话:“万军阵中,取上将首级!”
一旦自己被斩,那么整个楚军将陷入群龙无首的巨大恐慌张,说不定近十万楚军将士将葬身在这片沙地之上。
自己虽然武道颇有修为,但是如果真要正面与这群训练有素的重装骑兵对战,即使能杀伤他们一些人,但是到最后,自己很有可能被这一群骑士斩于马刀之下。
“走!”薛破夜掉转马头,催马便走,羽林卫们紧护在他身侧,向沙地外撤退。
赤备突骑在窦安道的率领下,杀气腾腾,在后面猛追过来,楚军将士想要阻挡,却实在是无法阻挡这一群重装骑兵的犀利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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