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刀锋客
大家在车里吃了晚饭,决定就在此地宿营,等天亮后再出发。
也不知是地方选得不好,还是活该撞见鬼。众人刚要安歇,忽然听见对面的山谷中隐隐传来哭泣声。女人们吓得花容失色,一起跑来找欣然,问他有没有听见哭声。
欣然摇头笑道:“哭声没有,惨叫声倒是常听见。”
女人们以为他又在开玩笑,娇嗔着围上来锤打。欣然又爽又痛,苦笑着求饶道:“我没有说谎,臣们仔细听——”
众女侧耳聆听,果然夜幕深处传来一声惨叫,似乎是什么动物濒死的哀鸣。
“天哪……不会真的有鬼吧?”李筠战战兢兢的问。一行人中她最年长,可胆子却是最小的。
欣然笑道:“别管是什么鬼怪,先睡觉,明天再去探个究竟。”说罢打着哈欠缩进被窝。
众女面面相觑,讪讪的走出欣然卧房。很快又都不约而同的回来,手捧睡袋。
欣然厚着脸皮问:“比们打算陪我同床共枕?”
“去死啦!”
“猥亵男!”
“好色大叔!”
……又是一顿粉拳殴打。
女人们是害怕鬼半夜闯进来,因此集体挤在欣然房中过夜,毕竟有个男人在身边可以壮胆。欣然望着一地板的大小美人儿,不禁摇头叹气。如果只有一两个,他一定会趁机夜袭,可是这么多……还是老老实实的睡觉算啦。
哭声与惨叫持续了一夜,除了欣然,谁也没睡好。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哭声消失了,动物的惨叫仍偶尔传来。
在欣然的建议下,兰兰驱车沿着惨叫传来的方向行驶。路上陆续看到血迹,似乎有人曾在附近狩猎。
不多时来到恸哭溪谷外的乱石滩。兰兰无意中发现乱石中飞起一道白光,击落了空中的飞鸟,随即倒卷回去。只有鸟儿凄惨的悲鸣仍在空中回荡。
兰兰大吃一惊,连忙停车告知众人。
大伙儿下了车,小心翼翼的走向发生怪事的乱石滩。兰兰亦将救护车变成夜莺,追了上去。
很快来到方才白光跃起的地方,只见乱石中央竖起了一根粗大的黑色石柱,周遭满是血迹骸骨。一个怪人坐在石柱下,浑身生满锋利的尖刺,面罩铁甲,仅露出两只眼楮,闪烁着冷酷的寒光。
怪人无视这群不速之客,一仰脖子吐出一道白光,将攀附在石柱上的蝮蛇切成两端。
原来那锋利的飞刀,竟是他的舌头。
“我不喜欢吃蛇,”怪人扫视众人,不怀好意的说,“但我知道人肉的滋味很不错。”
众女不约而同凝神备战,欣然排众而出,拨动琴弦唱道:“不要打架,听我唱歌!”
众女相顾失色,慌忙丢下武器紧捂耳朵。
怪人眯着眼楮打量欣然,直到他唱罢一首歌才露出笑容。
“能够唱出如此恶劣的歌声,天下仅有一人——阁下莫非是苏普大人?”
欣然讪讪的说:“刀锋客,时隔百年,你的恶毒本性仍没有改啊。”招呼众女过来,介绍道:“这丑八怪名叫刀锋客,来自金属空间的异形杀手,一百年前曾是魔王塔克西丝的部下,后来弃暗投明,成了我的好朋友,在封印塔克西丝的战役中立下的大功。”
刀锋客幽怨的接道:“可惜我也因此受到魔王诅咒,百年来一直被锁在这鬼地方!”
欣然笑道:“刀锋老弟,遇见我们,你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刀锋客冷冷的说:“预言书上说,只有一个人更救我,这个人既是弱不禁风的孩童,又是钢筋铁骨的巨人,苏普老兄,你认为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欣然尚未开口,兰兰自行走上前来笑道:“刀锋客先生,预言中的人就是我了!”她的确是弱不禁风的孩童,然而驾驶着机械铠,又成了钢筋铁骨的巨人。
刀锋客冷冰冰的打量了夜莺片刻,说道:“我背后的柱子是一块磁石,你把它打碎,我便可以脱困了。”
“小事一桩!”兰兰挥拳猛击巨石,只听轰得一声巨响,石头上现出一个白点,纹丝未动。
刀锋客讥诮的冷笑道:“如果只有这么一点本事,还是别再不自量力了。”
兰兰鼓着粉腮嗔道:“我这是在救你唉,还说风凉话……放心好啦,我一定会救你出困的。”赌气摘下巨盾,贴在巨石表面,而后打开激光手术刀的开关。六十支高能激光发射器一起开动,只见弧形的白光一闪而过,巨石转眼被切成碎片。
刀锋客长啸一声纵身跃起,凌空翻了三个筋斗,放声狂笑:“哈哈哈哈~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兰兰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连忙闪开一段距离。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曾是大魔王的部下,想必不是好人,还是不要跟他打交道的好……
于是壮着胆子说:“刀锋客,你现在自由了,我们便分手吧。”
刀锋客却道:“且慢!小姑娘,臣来到此地,意欲何为啊?”
兰兰怯懦的说:“我……我要去封印复活的大魔王,拯救世界。”
刀锋客放肆的嘲笑道:“就凭屋小毛孩也想封印塔克西丝陛下?”
兰兰怒道:“我有很多厉害的伙伴,他们会帮助我的,我还有苏普先生的神符,只要贴在塔克西丝身上,她就无法复活了。”
刀锋客沉吟不语,眼中射出锋利的目光逼视着兰兰。
兰兰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悄声呼唤苏普:“我们快走吧。”
“且慢!”刀锋客抬手喝道,“小姑娘,让我也加入吧。”
兰兰惊疑的问:“你的意思是——”
“我比你们更了解塔克西丝和她的魔党,带上我,你的胜算会更大,而且你的机械铠受伤不轻,也许我能帮你修好。”
“太好了!”兰兰雀跃的笑道,“那就一起上路吧。”
“就这样,刀锋客加入了游侠的行列,作为救命之恩的谢礼,他替兰兰修复了夜莺受伤的右臂。封印魔王的七位武士集结起来,朝着峭壁龙窟进发,与此同时,命运之轮亦在神之手的推动下朝着未知的方向转动……”躲在一边的欣然面对摄像机念完一段旁白,匆匆的追上大部队,一同走进恸哭溪谷。
回想起昨夜彻夜不息的哭泣声,姑娘们都有些心惊肉跳。走路时亦不住的环顾四周,寻找可能存在的危险。
兰兰与刀锋客走在最前头。刀锋客轻车熟路,只管埋头赶路。兰兰操纵笨重的机械铠穿越狭小的溪谷本来就很费力,再加上担心遇险,脚步显得有些踉跄。无意中踩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脚下突然窜起一声古怪的尖叫。
“啊!什么东西?”兰兰吓得停下脚步,带着哭腔呼喊道,“苏普先生,快帮我看看……夜莺好像踩到了很可怕的东西。”
欣然低头看了一眼,笑道:“没事啦,只是一朵大蘑菇而已。”
兰兰半信半疑的问:“真的是蘑菇?为何我听见可怕的叫声。”
李筠柔声安慰道:“兰兰,蘑菇是不会叫的,也许是你太过紧张了——”话音方落,身后忽然传来冷笑声。
“嘻嘻~~嘻嘻~~”
“你们听啊——又在叫了!”兰兰嗓音颤抖的说。
李筠回头一望,只见背后的峭壁上不知何时冒出许多奇异的蘑菇,每一朵都有婴儿大小。尤丽亚、水镜和沙王也发现自己周围长出很多同样的蘑菇。不由得啧啧称奇。
沙王娇憨的说:“大蘑菇……看起来很好吃。”说着便去摘脚下的蘑菇。手指刚触及菇伞,蘑菇便吱吱尖叫着逃开了。这叫声与昨夜听到的哭泣同出一辙。
刀锋客高声提醒众人:“我们闯进了人的部落,各位提高警惕,千万不要伤到脚下的蘑菇!”
兰兰好奇的问:“这些蘑菇都是活得?”
刀锋客解释道:“人是生活在溪谷中的小妖精,看起来很像蘑菇,其实是有生命和智能的奇异生物,们基本上属于爱好和平的民族,只要你不去伤害人,们也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他的话刚说完,溪谷深处便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刀锋客身躯剧震,急声道:“糟糕,人要对我们发动攻击了!”
尤丽亚纳闷的说:“我们并无敌意,们为何要攻击?”
“哇哈哈哈哈~~愚蠢的人类,这个问题还是由我来向你们解答吧。”一个格外硕大的蘑菇人走出溪谷,身后簇拥着成千上百的蘑菇人大军。
蘑菇人首领嗓音苍老,菇伞垂下白色的菌丝,如同胡须,菇睫三分之一处凸出两根乳白色的圆睫,便是蘑菇人的手臂,其中一只手中握着枯枝拐杖。
老蘑菇人充满敌意的说:“听说有一群自不量力的人类妄图阻挠塔克西丝陛下复活,莫非就是你们?”老蘑菇人和他的子孙全是欣然雇用的演员,这句话也是剧本上安排好的。
刀锋客冷冷的反问:“人什么时候做了塔克西丝的走狗,这倒是天下奇闻。”
老蘑菇人恼羞成怒的吼道:“放肆!刀锋怪物,我已经忍了你一百年,今次便要让你领教我们人家族的厉害!”说罢举起手杖。身后的人一拥而上。
小蘑菇人是没有脚的,只能一跳跳的行走,看上去特别搞笑。们的攻击方式也很搞笑,要么跳起来用伞形脑袋撞人,要么喷出呛人的孢子烟雾。
蘑菇人力气小的可怜,被撞一下也不要紧。孢子烟雾分成有毒和无毒两种(毒蘑菇人相当少,因此有毒的孢子烟雾也极少),绝大部分烟雾是无毒的,虽然呛得大伙儿不住咳嗽,但不至于受伤。
只有兰兰身患肺痨,一旦吸入被孢子烟雾污染的空气就很危险。连忙关闭舷窗,率先朝溪谷对面冲去,打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一路冲杀过来,无数蘑菇人被夜莺的钢铁纤足踩得稀烂。惨叫声此起彼伏,恍若婴儿群起哭泣。
老蘑菇人发觉己方落入下风,慌忙摇动手杖念诵咒文:“马米马米马米米——出来吧,蘑菇巨人!”伴随着他的呼唤,所有蘑菇人停止战斗,聚集在老蘑菇人身边,一层层的堆叠起来,融合成为一只巨大的超级蘑菇人!
蘑菇巨人也像老蘑菇人一样生有两只手臂,身材比夜莺还要高大得多。随着体形的膨胀,蘑菇巨人的力气也是所有蘑菇人的总和。只见气势汹汹的跳过来,每次落地便会震得溪水断流。
兰兰见事不妙,连忙举起盾牌射出激光手术刀。光束及体的刹那,蘑菇巨人突然自动分成了上下两截,菇伞高高跃起,菇睫则变得矮胖,恰巧躲开光束切割。原来蘑菇巨人是由上千小蘑菇人聚合而成,等于拥有上千双眼楮,感知特别敏锐,而且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自由分离合体。
兰兰一击不中,蘑菇巨人趁机跳到她面前,双臂一推,将机械铠掀翻在地。溪谷地势狭窄,笨重的机械铠倒在溪水中暂时无法起身。
蘑菇巨人发出集合千人嗓门的狂笑,纵身跳向倒地的夜莺,要把它踩扁。尤丽亚慌忙射箭阻止,蘑菇人胸口自动散开洞穴,让魔法箭透体飞出,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看我的——刀锋风暴!”
生死关头,刀锋客电射而出,化作一枚钢蓝色的流星扑向蘑菇巨人。
蘑菇巨人故伎重试,打算散开空穴让刀锋客扑空。
不成想刀锋客也有与类似的绝技,在进入蘑菇巨人体内的同时身躯炸裂,分散成数以万计的细小刀片,以一种神秘的方式遥控攻击。
蘑菇巨人的组成个体被刀片斩碎,化作满天絮状孢子团纷纷扬扬的散落在河面上。在孢子团之间,无数雪亮的刀片纵横飞舞,恍若蜂群。细小的刀片聚集起来,恢复了刀锋客的本来面目。
此时沙王也扶起了夜莺。兰兰揉揉撞痛的额头,低头发现河面上的孢子似乎有重新聚合的趋向,连忙告知刀锋客。
刀锋客从容镇定的说:“把盾牌切换到发光模式,照射孢子。”他曾帮助兰兰修理夜莺,故而对配置了如指掌。
兰兰依言举起盾牌,打开照明开关。盾面射出强光,笔直的落在河面上。蘑菇是厌光真菌,受强光照射后聚合速率大幅下降,众人趁机安全穿越溪谷。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是通往峭壁龙窟的最后一关——噩梦回廊。
每到一处关卡,欣然总是先行一步涉足险境,布置好舞台以后,再装作被敌人追杀的样子跑出来呼唤大伙儿登场。这次也不例外,他又一次自告奋勇的提出独自去侦察敌情。
兰兰看不过去了,建议他别再孤身涉险,要么换个有真本事的人去打探消息,要么干脆大家一起进去。
“苏普先生”正色的说:“我非常乐意肩负起最危险的工作,这是我的光荣,绝不容许别人插手。”说罢摆出视死如归的神气钻进隧道。
姑娘们守在洞外,笑着打赌说,苏普先生保准又要惨叫着逃出来。
“哇——救命啊——好多可怕的蝙蝠啊——”
果然,话音方落,隧道里传来刺耳的惨叫声。接着便看见欣然抱头逃出隧道,身后追着大群吸血蝙蝠。
众女连忙上前营救,与蝙蝠混战起来。
虽说吸血蝙蝠算不上特别厉害的魔物,可是数量太多,而且行动特别灵活,苦战了半晌仍无法将其击退。
“大家注意——听我唱歌!”
欣然不合时宜的弹起了竖琴,放声歌唱。
鬼哭狼嚎的歌声不仅令苦战中的姑娘们饱受折磨,吸血蝙蝠更是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要知道蝙蝠几乎是瞎子,全靠超声波感知方位。欣然那可怕的歌声达到了蝙蝠的音域,干扰了们赖探知目标的超声波,行动立时陷入混乱,仿佛一群没头苍蝇胡乱飞舞。
水镜解下缠在腰间的飞龙索,用手帕塞住耳朵冲入蝙蝠群,以长鞭一口气格杀大半吸血蝙蝠。
欣然见水镜狂杀蝙蝠,忍不住摇头叹气。每一只蝙蝠都是他的仆魔,就这么假戏真做给杀了,实在可惜。欣然提醒水镜见好就收,蝙蝠好歹也是演员,别让人家全都“为艺术献身”啊。
水镜不悦的说:“有什么了不起,我还给你就是。”说着双手合十默诵咒文,把杀死的蝙蝠全数复活。(龙言魔法中的“复生术”只能复活生命力与智能远远低于龙的生物,计算公式非常复杂,简单的说,目标的生命力与智能相乘得出一个指标M,施法成功的概率与M成反比,使法者消耗的精力与M成正比,水镜是少年龙,只能复活地精以下级别的生物——嘻嘻王子那种特别狡猾的地精不算在内)
欣然将无力抵抗的吸血蝙蝠一股脑收回魔石。见水镜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情知使用复生魔法消耗了极大的精力,很是心痛,苦笑道:“比这又何苦……多少蝙蝠的命也不比不上你的一滴汗水。”如此真挚动人的情话,水镜却没有听见,闷闷不乐的走开了。
欣然很没面子,暗自后悔当初不该招惹这小辣椒,懂不懂就发脾气,真没劲儿!
其实他是误会水镜了。水镜生气,一方面是误会欣然重视区区蝙蝠胜过自己,更重要的原因却是龙窟近在眼前,自己必须去客串大反派。银龙天生是正义感极强的生物,水镜就算是演戏,也不情愿去演坏蛋,况且她一向争强好胜,觉得自己应该演女主角才对,遗憾的剧本中安排她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干掉,深感颜面扫地。痛杀蝙蝠也是为了发泄不满,遭到欣然责备,心情自然更加郁闷。
因为一点误会,欣然与水镜这对欢喜冤家产生了矛盾,然而谁也没料到就因为这小小的不愉快日后几乎酿成惨剧。
第四章 决战记
水镜负气独自走进隧道,欣然紧随其后兰兰、李筠、尤丽亚、沙王和朱诺适才疲于应付吸血蝙蝠,没有发觉两人吵架,慌忙追进洞窟,准备最后的决战。
一行人鱼贯穿越噩梦回廊,顺着遍布青苔的石头台阶登上山颠,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阴森森的峭壁龙窟。意外的发现,龙窟内空无一人,并无魔王复活的迹象。
伊露莉轻车熟路的走上魔殿,坐在魔王的椅子上笑问众人:“你们看我坐这把椅子合不合适?”
兰兰搞不懂伊露莉为何有此一问,狐疑的说:“精灵姐姐,臣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呢。”
话音未落,洞窟石门突然落下,封住了退路。由于事发突然,大家不必刻意做戏便表现出了“相顾失色”、“大吃一惊”的表情。
兰兰慌张的问欣然:“苏普先生,洞门为何突然关闭?”
欣然表情严肃,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女,高声宣布:“这说明我们当中出了内奸!”突然指着伊露莉怒道:“奸细就是屋!”
“喔呵呵呵呵~不愧是曾经封印过我的屠龙者苏普,虽然你的神力已经被岁月磨耗的所剩无几,眼力却不逊于当年!”伊露莉放声狂笑,突然揭下外套,浑身光芒四射,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头五色巨龙!
“万色返空龙——”
“大魔王塔克西丝!”
演员们恰到好处的惊呼趋散了兰兰心头最后一丝怀疑,惊怒的质问化身魔王的伊露莉:“原来心就是大魔王!可是……苯为何假扮成游侠帮助我们来到这里?伊露莉,臣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
魔王塔克西丝放声狂笑,傲慢的说:“愚蠢的小女孩,以人类短浅的目光当然无法看穿我的用意,我已经活了上千年,每一次复活都会带来战争和死亡,我热爱战争,迷恋死亡,渴望更多更刺激的战斗,可是你们人类太让我失望了……你们已经无法培育出足以与我抗衡的战士,为了让这场期待百年的光暗决战更有趣味,我才化身为人加入所谓的正义一方,考察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类战士是否有挑战我的资格……事实证明,你们值得认真对待,于是我便把尔等请到这魔宫,享受‘最后的晚宴’!”
兰兰惊讶于塔克西丝的狂傲与狡猾,在巨龙压倒性得气势下完全失去了斗志。
“兰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欣然焦急的提醒大家,“不要被魔王强大的假相迷惑,预言书已经指出这场战争的结局,只要大家集合力量,一定能击败魔王!”说着首先弹起竖琴,引吭高歌。
巨龙猛地从魔殿上跃下来,挥爪将欣然打下悬崖。不可一世的狞笑道:“大傻瓜,你的预言书说必须集结七位武士的力量方能战胜我,可现在你们只有六个人!”
听了她的话,众人好不容易被激励起来的斗志顿时烟消云散。
水镜趁机使出使用魔法“海市蜃楼”,吐出红、绿、蓝、白、黑五色吐息,分别代表了红龙的火焰、绿龙的毒气、蓝龙的雷暴、白龙的冻气和黑龙的酸夜,恍若一道彩虹喷涌而来。分别击中了李筠、尤丽亚、沙王、兰兰和朱诺。其中只有白色的冻气是银龙固有的特技,其余四色吐息全是用魔法造出幻像,并没有杀伤力。
李筠等人装作身负重伤的样子,接二连三的惨叫着跌落悬崖,追随“苏普先生”去也。只有兰兰被被冰霜冻结的夜莺中苦苦支撑,独自抵挡横暴的魔王。
悬崖下铺着厚厚的钢丝垫,早已备好美酒佳肴。欣然招呼女人们过来入座用餐。一面好吃好喝享受着,一面倾听悬崖上的打斗。
李筠担心兰兰也会被大魔王打下来。欣然却胸有成竹的笑道:“我给了兰兰封印大魔王的神符,只要贴在水镜——不,贴在塔克西丝身上,就会将其封印。”
“可是兰兰那么弱小,怎会有机会接近大魔王呢?”李筠问。
“就算塔克西丝有心放水,也难免显得太假。”朱诺也忧心忡忡。
“主人,你是怎么想的?”尤丽亚问。
欣然笑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大家齐声惊呼。
“剧本中并没有关于最后决战的描述,结果如何,全由演员自己发挥决定……”
“你太不负责任了!”朱诺怒冲冲的说,“剧本都没有万一演砸了怎么办?”
“没有剧本才是编剧的最高境界啊,”欣然得意的说,“这叫作无剧胜有剧,臣们多看点艺术片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可是我们拍的是动作片啊!”
“不错,万一兰兰不幸落败……她该有多失望啊。”李筠忧形于色。
“我们辛苦了这么久就是为实现兰兰的梦想,你怎可如此轻率!”
“朱诺妹妹,臣先别生气,我想小叔叔一定有他的打算。”李筠温柔的安慰火冒三丈的红魔女。
对于演员们的忧虑,欣然不以为然的笑道:“一个人想要实现梦想,必须依靠自己的努力,谁的脚下也从来没有通往成功的现成道路——我希望兰兰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战胜巨龙,哪怕只是在摄影机下。”
话音未落,忽听高崖上传来一声惨呼:“可恶的小女孩……我大魔王,还会再次复活的——走着瞧吧~~”
呼啦——砰!
化身万色返空龙的塔克西丝坠落悬崖,摔在钢丝垫上,震得大家人仰马翻。
“哇塞——你真的被打败了?”欣然都有些不敢置信。
“快走——兰兰正在向下看呢。”
变回人身的水镜拉着欣然的手藏在悬崖内侧,众人也手忙脚乱的收拾食物、床垫藏了起来。
“大家……我的伙伴,请安息吧,我终于击败了魔王……”悬崖上传来兰兰稚气而悲痛的哭声,“我会替你们修建一座好大好大的坟墓,在这峭壁上!”
众人听了小姑娘深情的道白,不由的相顾唏嘘,尤丽亚和水镜更是泪眼模糊,感动的一塌糊涂。欣然捅捅小龙女的肩膀,诧异的问道:“喂,我等正义之士被这喜剧结局感动情有可原,臣这个先叛变正义之师接着又被英雄击败的大魔王哭什么?”
“讨厌啦~人家就是觉得好感动嘛,”水镜撒娇似的捶了他一下,撅着小嘴说,“下次再也不演反派了!”
欣然笑道:“除非去死去死团找到比龙更邪恶更强大的演员,否则的敌BOSS命运是无法改变的。”见水镜要发作,连忙转移话题,“兰兰到底是怎么打败你的,我们都很好奇呢。”
水镜自胸口揭下一张鬼画符似的纸条,笑道:“我被兰兰封印啦。”
“她没有机会把这鸟符贴在身上啊,”欣然更加好奇了,“哪怕有机械铠相助,兰兰仍不可能是造的对手,莫非亲放水放的太过火?”
“放水那是肯定的,不过绝对算不上过火,”水镜回想决战的最后一幕,不由得露出赞叹的笑容,“兰兰真聪明,竟能想到那出奇制胜的一招……”说罢将龙窟中的决斗娓娓道来。
原来众位武士被“大魔王”一一击落之后,水镜见只剩下兰兰一个人,便决定先念一段表现魔王之狂傲霸气的台词。哪知兰兰竟战胜了面对巨龙的胆怯,驾驶机械铠上前应战。
水镜很是恼火,心想你总该等我念完台词再动手吧?于是扬起巨爪将夜莺推翻。无形之中,胸腹露出破绽。
兰兰抓住机会,突然启动紧急脱出装置,自机械铠胸前舱口弹射出来,恰巧撞在水镜腹部。她虽然腿脚残疾,手却灵活的很,抢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封印神符贴在水镜身上,结束了这场实力悬殊的决战。
欣然听了水镜的讲述,欣慰之余也兴起了不祥的预感。若非水镜的讲述太夸张,兰兰的表现也未免太出色了。她能想出这招出奇制胜的战术,勇气急智缺一不可,最重要的是对机械铠性能的熟练掌握。可是……欣然明明记得自己并不曾告诉过她紧急脱出的按钮在哪里啊……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冥冥中另有一只命运之手,替他圆了这场圆梦戏。
且说兰兰洒泪挥别战死的伙伴,独自离开峭壁龙窟,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来到一处繁华的小镇。兰兰寻人一问,得知此地便是细柳镇。想到就要与欣然重逢,悲戚的心情稍稍振奋了些许。
兰兰驾驶夜莺走进小镇,一路上引来不少惊奇的目光。此地居民大多不曾见过机械铠,以为是山上下来的怪物,吓得退避三舍,只在远处围观。兰兰找不到问路的人,只好一直向前走,在镇口的客栈前停下脚步。
她看见六名男女一字排开,以十分不雅的姿态蹲在客栈门口,埋头啃吃玉米。机械铠走过来,竟似视而不见,没有先其它人那样躲开。
兰兰试着问道:“请问,你们是本地人吗?”
为首的白衣少头也不抬的说:“我们是旅行者。”
兰兰心怀侥幸的问:“那么你知不知道一个名叫苏欣然的少年,他也是寄居此地的旅行者。”
少年抬头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就是苏欣然,小病人儿,臣总算找来啦。”
“小男孩儿——真的是你?!”兰兰喜极而泣,不顾一切的打开舱门跳下来。
欣然慌忙丢下玉米南傍国接住兰兰,摇头苦笑:“几天不见,你比从前调皮多了,一路上恐怕经历了不少事情吧?”
“嗯!好多好多呢!”兰兰迫不及待的说,“我遇到了好多有趣的伙伴,还一起打败了大魔王!”
“哦,他们在哪里?”
“唉……都牺牲了,”兰兰泫然欲泣。忽然发现欣然身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竟是李筠。她也是啃玉米的旅行者之一。
李筠笑呵呵的走过来,摸摸兰兰的头发柔声道:“小游侠,我们又见面了。”
“李阿姨……苯怎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庞被魔王打下悬崖了啊!”兰兰呆呆的问。
李筠笑道:“预言书说,我不会死。”
“是啊,预言书还说,我们都不会死。”
尤丽亚、朱诺、沙王和水镜笑着围上来。
“朱丽叶、刀锋客、少林还有伊露莉!你们……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我路上遇见的那些人全是你们假扮?”迟钝的小游侠总算明白过来了。
欣然把一卷录像带放进兰兰衣袋里,神秘的笑道:“小病人儿,这是我们给的生日礼物,记得一定要等到过生日那天才可以看哦。”
“啊?那岂不是还要等一年!”兰兰不满的撅起小嘴。
欣然亲亲小女孩的脸蛋儿,柔声道:“等待是值得的,到了那一天,臣会惊喜的发现,在自己的成长历程中,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美好的奇遇。”
兰兰深信不疑的点点头,笑嘻嘻的撒娇道:“小男孩儿,我打败了魔王,臣有没有奖品给我啊?”
欣然毫不犹豫的摘下圣骑士徽章别在兰兰胸襟上,正色的说:“游侠兰兰,祝贺你加入圣骑士的行列,你的称号是——萝卜骑士!”
“……萝卜骑士?”兰兰满脸黑线,“喂,我又不是兔子,为啥是萝卜骑士!”
“哈哈~因为藓是个‘小萝卜头’嘛。”
“讨厌……又把人家当成小孩子。”兰兰忽然眼楮一亮,娇憨的说,“小男孩儿,我也有一样东西送给你。”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枚闪亮的徽章给欣然。
“圣骑士徽章!”水镜眼尖,立刻认出那徽章与欣然所持大同小异,“阳光骑士,是罗兰元帅的徽章啊!”
欣然给水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声张。拧拧兰兰的鼻尖儿,柔声道:“小怪物,这枚徽章我收下来,记得代我向你母亲道谢。”
水镜狐疑的望着两人,暗想,莫非兰兰是罗兰元帅的女儿,否则怎会拥有她的徽章?这可是个大新闻哪……
兰兰奔波了一路,初见欣然的兴奋劲儿过后很快打起了瞌睡。欣然安排她睡在自己的床上,虽然也很疲劳,却不得不去租来的市政礼堂会见另一批客人。
礼堂装潢一新,主席台上挂着大红横幅,上书“去死去死团成立大会暨《游侠兰兰》首映式”。
欣然与去死去死团的成员们共进晚餐,会后放映了刚剪辑完毕的影片,坐在下面地精们唧唧喳喳,对每一位演员品头论足。作为特邀嘉宾的镇长和当地闻人却看得聚精会神,连连叫好。
散会后,镇长找到欣然,希望能买下影片的放映权。他希望所有镇民都能欣赏到这部热闹好笑而又不乏温馨的喜剧。
欣然叼着一根雪茄,摆出大老板的架子问道:“镇长先生,请问您对电影了解多少?”
镇长难为情的说:“实不相瞒,我们这是小地方,没有电影院那种奢侈的设施,从前也放过几场电影,都是在露天场地,影片的内容也大多是圣都下发的宣传片和新闻片,没什么看头。”
在中洲,摄影器材是非常昂贵的奢侈品,只有贵族富豪才玩的起,用来放映一些短画片娱乐宾客,并无专业的制片公司。政府只看到摄影技术的政治和军事用途,用来大规模制作教育、政策、法律的宣传片,从未考虑过商业价值。
至于另外一家拥有制片能力的机构,便是冒险者公会。他们的脑筋比政府灵活些,经常录制一些体育节目、冒险实况和新闻片投放各地,但也不是用来卖钱,而是提供给各地冒险者分会的技术数据,属于内部文件,外人是看不到的。
欣然拍摄《游侠兰兰》,本意是给心爱的小姑娘过一个别开生面的生日。然而在完成之后意外的发现影片很受欢迎,如果不用来换钱,不趁机把这个好点子做大,岂非有辱苏家的传统?
于是接受了镇长的提议,利用夜莺的设备做了一份影片拷贝,以一万银币的高价卖给了细柳镇政府。
你想他拍这部电影的成本是多少?道具全是杨柳村杂货店捐赠的,演员都是义工——全部的支出就是一百碗叉烧饭,充其量不过四五枚银币……
这才是刚开始。细柳镇自从放映《游侠兰兰》以来场场爆满,票价虽然高达一枚银币一张,仍无法遏制观众的热情。一万银币不算什么,上映仅一周便赚回了本钱。周围的城镇听说本地有前所未有的新奇电影上映,纷纷闻风而来。就因为一部电影,细柳镇竟出现了十年来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镇长固然开心,欣然也很得意。周边的城镇看着眼红,也来购买拷贝,不过他们付出的可就不止是一万银币了……
当欣然一行修整完毕,打算离开细柳镇的时候,《游侠兰兰》的票房收入已经累计达到三十万银币。影片风行全国,七武士与大魔王的形象一时家喻户晓——欣然现在甚至已经卖起了海外发行权。
去死去死团也由此一炮走红,成为观众心目中的明星组合。投机之徒有心效仿去死去死团的成功典范,可惜中洲不存在计算机特技,除了欣然,世上鲜有人能把地精、木魈、牛头巨人、智能机械铠、吸血蝙蝠甚至巨龙等怪物全数搬上舞台,此后多年,始终没有别的剧团能够撼动去死去死团如日中天的地位。
其中最开心的要数女主角兰兰。通过这部她未曾看过的影片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星。出门的时候,路人纷纷投来崇拜的目光,就连镇公所的官员们也托关系走后门请她签名。
欣然开玩笑的问她:“当明星的感觉怎么样。”
“好极了!”兰兰开心的笑道,“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伟人。”
想要成为“伟人”的演员还有很多,比如嘻嘻王子。
欣然离开细柳镇的那天,嘻嘻王子率部追来,为了胡苏酒和叉烧饭,更为了伟大演员的梦,他们要求誓死追随“苏导”。
欣然一开始不太愿意,他可不想带着一群地精招摇过市。
嘻嘻王子死皮赖脸的说:“导、导演,你带着我们,将来拍戏的时候,至少不必再找、找、找——群众演员。”
欣然不屑的说:“作为一位唯美主义艺术家,我的戏里即便是群众演员也要长得眉清目秀,瞧瞧你们?一个个嘴歪眼斜举止猥琐——绝对不行!”
嘻嘻见此路不通,眼珠儿一转,有了新借口。“就算不能当群众演员,演个反派总可以吧?导、导演哪,你仔细想想,哪有比我们地精,更、更——更适合演小喽啰的人选?”
“这倒也是……”欣然不得不承认嘻嘻的话有道理。
“况且,我、我本人的长相演技,至、至少演个电车痴汉不成问题吧?”
“……你小子还真有自知之明呢。”
“怎么样啊,导演,带、带上我们吧?”
“真拿你没办法,跟着我也行——不过必须每天洗澡,保持演员形象。”
“噢耶——苏导万岁!!”嘻嘻与众地精振臂欢呼。
老鬼婆和牛头人母子见状眼热,也强烈要求追随伟大的“苏导”。
欣然见状大叫头疼,无奈的说:“带上你们也可以,但是不能跟我一起走。”当下便让嘻嘻王子率“去死去死团”先行去艾尔曼报道,等候他差遣。
然而事情也不总是一帆风顺,就在艾尔曼之旅即将结束的时候,出现了不愉快的尾声。
自从到了细柳镇,欣然整天跟兰兰在一起,无意中疏忽了其它女孩。水镜对此大为不满,觉得欣然对兰兰比自己好,不由得吃起醋来。
这一天特地找到欣然兴师问罪:“坏小子,如果是我和兰兰同时落入水中,你会先救谁?”
欣然搔搔头,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救兰兰啦,臣会游泳,她不会。”
水镜恼火的嚷道:“如果我也不会呢?”
欣然略一犹豫,说道:“还是救兰兰,她双腿残疾——”
“如果我的腿也断了呢?”水镜追问道。
“当然还是救兰兰啦,她是小孩子嘛。”
“如果我也是小孩子呢?!”水镜不依不饶的问。
欣然耸肩笑道:“那我绝对不会让你落入水中。”
水镜对这答案无法满意,锲而不舍的追问:“万一落入水中呢?我是说万一!”
欣然不耐烦的说:“比也老大不小了,干什么总要跟小女孩争风斗气,羞不羞啊?”
水镜见情郎误解了自己的一片痴心,深受打击,愤恨的说:“你就是一点也不在乎我——去陪你的小妖精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一阵风似的跑出去,等到欣然追出门外,她已经不见了。
欣然对水镜的出走感到无可奈何。众人问起时便说:“随她去吧,反正这她么大的人也丢不了。”
众女闻言大怒,一致谴责欣然的不负责任。她们倒不是真的担心水镜出事,实在是被欣然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激起了同仇敌忾的怒火。
既然与他关系最亲密的银龙水镜出走他可以不闻不问,剩下的女人地位尚且不及水镜,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这薄情的冤家想来也不会很伤心。如此一想,当然很生气。
欣然被姑娘们七嘴八舌的围攻,觉得挺委屈,心想明明是水镜欺负我,干嘛搞得好像我犯了错似的。愁眉苦脸的问:“那么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分头去找!”尤丽亚毫不犹豫的建议道。众女点头赞同。
欣然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咱们这就行动吧。”
“且慢,”李筠拦住欣然,“小叔就不要去了。”
“哎?”
“水镜将军是被你气跑的,这会儿心里还憋着一股火,倘若见到你,恐怕会任性不肯回来,况且大家都走了,万一水镜将军自行回来,见不到人,岂不伤心?”
欣然点头道:“言之有理,那么我就留下来等咆又的好消息。”
李筠道:“兰兰身体不好,也不用去了。”说罢与朱诺、尤丽亚、沙王一起离开移动病房,分头去寻水镜。
第五章 封神剑
且说水镜负气出走,其实没有走远,她再怎么生气也舍不得离开欣然,不过是在镇上赌气逛街罢了。胡乱走了一通,越想越不痛快,自言自语道:“苏欣然那小子太可恶了,非得想个办法教训他一下不可……”她说者无意,不料身后听者有心。
一个身穿蓝袍的陌生老人突然拦住她的去路,满脸堆笑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水镜好奇的打量老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突然找上我?”老人眉心纹有蓝色五芒星图案,看起来像是某个神秘教团的徽记。不知为何,那图案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水镜只看了一眼,便情不自禁的对老人生出好感。
老人笑容可掬的说:“我是来自大汉之海的游方巫师,专门给人看相,百灵百验绝不吹牛!”
水镜悻悻的说:“看相,我没兴趣。”说罢转身要走。
老人慌忙抢身拦住,谄笑道:“姑娘别走啊,你印堂发红面露杀气,莫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委屈?”
水镜颇有寻到知音之感,凄然叹道:“唉,别提了……这种事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老人眼珠一转儿,乖觉的问:“莫非是失恋了?”
水镜羞恼的点点头。
老人笑道:“这么点小事,何止于唉声叹气。”
水镜心想这老头果然有些神奇,也许有办法帮我夺回欣然哥哥的心。于是恭敬的问:“老人家,你可有办法让……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的爱上我!”一口气说完,羞得雪颊酡红。
老人摸着下巴笑道:“小事一桩!”说罢从袖口中摸出一支精致小巧的药瓶,“这是我老人家精心特制的爱情魔药,只要让那男人喝下一口,便永远不会对其变心。”
水镜兴高采烈的捧着药瓶,问道:“这么珍贵的魔法药,要多少钱哪?”
老人笑道:“你我有缘,分文不取。”
“那怎么好意思……”
“哈哈~别往心里去,”老人大度的摆摆手,别有用心的说,“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能帮上我的忙呢。”说罢大步离去。
水镜还当自己拣了天大的便宜,欢天喜地的回去找欣然。却见病房外异常寂静,纳闷的走进去一看,只有兰兰一个人在。看见水镜回来,惊喜的叫道:“小男孩快看哪,龙女阿姨回来啦!”
欣然循声赶来,一见水镜平安归来,顿时转忧为喜,笑道:“呵!我的白雪公主总算回家了——”
水镜含嗔带喜的白了他一眼,讪讪的说:“什么呀,人家不过是出去散散心,又不是离家出走……欣然哥哥,过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欣然好奇的跟着水镜出了病房,问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水镜亮出魔法药,笑盈盈的说:“好哥哥,快把这个喝下去。”
欣然接过药瓶,打开嗅了一下,甜丝丝的,味道有些怪。
“是什么?”
“不要问,喝掉我再告诉你。”
“哦……”欣然不愿娇妻失望,举起药瓶一饮而尽,“味道不错,有点甜。”
水镜紧握着欣然的手,满脸期待的问:“欣然哥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很好啊,没什么毛病。”
“啊呀!人不是问这个啦,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我比从前更加可爱?”
“哈哈~有的、有的,你比从前傻得可爱。”欣然调皮的笑道。
“奇怪……这爱情魔药怎么一点也不灵。”水镜沮丧的自言自语。忽然发觉欣然脸色不对,隐隐透出黑气。关切的问:“欣然哥哥,你怎么了?”
欣然捂着心口徐徐蹲下,半晌没有开口。
水镜这才发觉情况严重,摇着他的肩膀惊惶的问:“欣然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为什么不说话?”
欣然忍着腹中绞痛,猛然喷出一滩鲜血,落地后却变得水一样清澈。
欣然拾起药瓶,苦笑着告诉水镜:“笨老婆,你被人骗了……这不是什么爱情魔药,是散血毒……”能将血液分解的散血毒,是极少数能杀死吸血鬼的毒药之一。
水镜脑袋嗡的一声,眼前漆黑,登时吓得傻了。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老头明明告诉我是爱情魔药得啊……无冤无仇的,他为何要害我!”
欣然忍痛问道:“是谁给了这个毒?”
水镜哭着把老人的相貌形容了一番。欣然听罢凄然笑道:“傻姑娘,这事与你无关,那人是冲着我来的。”
“他到底是谁!”水镜咬牙切齿道,“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我是谁?愚蠢的银龙,你连我孟菲斯大人都不认得,活该上当受骗!”突如其来的狂笑自水镜身后想起,一位蓝袍老者缓步走来。
水镜回头一看,那人正是给自己散血毒的“游方巫师”,原本和蔼可亲的面孔如今却变得杀气腾腾狰狞可憎。
“该死的老狗——快交出解药!”水镜怒火中烧,挥剑扑向孟菲斯。
孟菲斯不屑的扬起魔杖,化作一缕蓝烟飘上天空。
“看你往哪儿跑!”水镜丢下短剑,变身成银龙追了上去。不料空中狂风大作,一头蓝色巨龙冲出云层猛扑下来。
水镜大吃一惊,顾不得追杀孟菲斯,掉头与蓝龙缠斗。两头巨龙随即展开生死之搏,雷电与冻气交相辉映,天地间飞砂走石,恍若末日将至。
孟菲斯趁机隐身脱离战圈,来到欣然跟前。洋洋得意的举起魔杖戳在奄奄一息的美少年脸上,冷笑道:“年青人,事实证明姜还是老得辣。”
欣然支撑着笑道:“老魔头,你高兴的太早了……”突然射出瞳枪。
孟菲斯傲然冷笑,不躲不闪。瞳枪在他面前一尺处弹开,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原来他早已在周身部下结界,提防欣然暗算。
“啧、啧、啧,小伙子,你的花样还挺多的嘛,”孟菲斯肆意嘲笑欣然,“你还有什么鬼把戏,一起使出来吧,放心,我不会马上杀掉你的,那就太便宜你了,你杀了我的儿子,破坏了我的野心,这一切,我将要你用加倍的痛苦偿还!首先,我要挖掉你那双会暗算人的眼楮——”孟菲斯狞笑着举起魔杖,徐徐逼近欣然的面孔。
欣然屏住呼吸,凝望锋利的杖端,脑海中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忽觉膝盖一沉,似乎有一团东西爬了上来。欣然低头一看,却见兰兰双手抱着一支外形古雅、装潢考究的长剑坐在自己腿上。
“兰兰——快走开!”欣然情急之下失声惊呼。
“不!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兰兰勇敢的瞪视着威震大漠的蓝袍法师,“孟菲斯,想活命就马上滚开——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不知为何,兰兰的嗓音变了,眉宇之间散发出无穷的杀气,令孟菲斯不寒而栗。
“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孟菲斯甩甩头,驱除心中的不安,“不,臣无法阻止我……小丫头,我看出来了,苏小子很喜欢似,如果我先杀掉,他一定会很伤心的……哈哈哈哈——呃!”
孟菲斯的狂笑戛然而止。
一道亮丽的剑光自兰兰手中喷涌而出,斩断了他的脖子。头颅炮弹似的冲天飞起,不知死活的笑容尚凝结在脸上。
无头尸体在剑风里倒退了一步,砰然倒下,鲜血溅在兰兰洁白无暇的脸蛋儿上,恍若一瓣红梅。
蓝龙惊觉主人被杀,顾不得与水镜颤抖,怒号着扑向兰兰。兰兰以牙齿咬着剑锋,膝行迎向俯冲下来的蓝龙,额前浏海被逆风吹得向后拉成直线。
吼吼~~~
蓝龙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吞下与他的体形相比微不足道的小女孩,
兰兰撑起身子坐在地上,扬手一剑,血光崩射。
一切都在刹那间开始并且结束,悦耳的风声回荡在天地之间,空气仿佛凝结成为透明的玻璃,再无丝毫声响。
锵——
长剑归鞘。
轰——
巨龙陨落,身首异处。
一剑击毙蓝龙的兰兰毫发无损,脸色苍白如纸。
水镜追着蓝龙降落在地上,化为人形。映入眼帘的是身首异处的孟菲斯和蓝龙,不由得大吃一惊。呆立良久,猛然间想起欣然命在旦夕,慌忙跑过来抱起情郎哭道:“老公、老公!你怎么样了?”
欣然勉力睁开眼楮,虚弱一笑,吃力的说:“我很好……水镜老婆,快把兰兰送过来,我有话问她……”
水镜含着眼泪把兰兰抱到欣然跟前。
欣然望着双手握剑垂首不语的小姑娘,柔声问道:“兰兰……刚才我听到了很好听的风声呢……”
兰兰抬起头看了欣然一眼,潸然泪下。
欣然自言自语道:“真不希望你杀人……这太残忍了……你是那么纯洁,就像小天使……兰兰,你知道吗,不管是你流血还是你让别人流血……我都会感到难过……”
兰兰抽噎道:“对不起,我错了……可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欣然笑道:“没关系,臣救了我……我该感谢嗨,兰兰,你的剑好快好快……我听人说,世上只有一把剑能发出好听的风声,剑锋斩断喉咙,如浴春风细雨,被杀的人非但不痛苦……还很舒爽……”
水镜闻言色变,猛地夺走兰兰怀中的古剑,一眼便看见剑脊上纹刻的古代文字“封神”。不由得失声惊呼:“神剑‘封神’——是罗兰元帅的佩剑!!”
封神剑,神挡封神佛挡杀佛的第一神剑,“风之剑圣”阿曼拉达?罗兰的佩剑。据说迄今为止,没有人能接下罗兰一剑。世上能与之媲美的武器,仅有女王龙琦的圣剑“龙魂”。
“兰兰,罗兰元帅的佩剑为何在潢手中,臣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水镜激动的问。
兰兰深深的垂下头去,凄然道:“对不起……我不能说……”
欣然轻轻握住兰兰的手,温和的说:“傻孩子,你没有错……谁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水镜,兰兰的气色很差,麻烦敲送她回病房休息好么?”
“我不走!”兰兰难过的哭道,“我要看着你——”
水镜强行抱走兰兰,安慰道:“乖乖睡吧,我的乖女孩,欣然哥哥很快就没事了。”这话水镜自己都不相信,她的心快被内疚和后悔撕碎了。
匆匆回到欣然身旁,发觉他已经没了呼吸。水镜搂着情郎僵硬的身体,哭得痛不欲生。正欲挥剑自戕,追随欣然于九泉之下,无意中看到孟菲斯的尸体。灵机一动,猛地扑到尸体上翻找解药。
既然毒药是孟菲斯所制,他应该有解药才对。
水镜心急如焚的翻了一通,找出许多颜色各异的药瓶,也不知哪个是解药。正发愁的时候,却听身后有人道:“水镜将军,蓝色黑盖的那瓶药水便是解药。”
水镜愕然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修女打扮的美少妇,身材娇小丰腴,面带微笑,和蔼可亲。衣襟上别着金色十字架纹章。是李筠回来了。
水镜匆匆捡起解药,含泪道:“李姐姐,多亏起及时赶到,不然小妹便只有一死了之了。”
李筠其实比水镜更担心欣然,然而不便在她面前表露感情,故作镇定的说:“现在不是说傻话的时候,还是先替小叔解毒吧。”两人服侍欣然饮下药水,送入病房。
解药很快见效,欣然悠悠醒来,第一眼便看见水镜梨花带雨的俏脸,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水镜不明就里,焦急的问:“老公,感觉好些了么?”
欣然牵着她的手坐起来,一脸严肃的说:“不太好……”
“啊!?”水镜、李筠以为解药无效,不由得失声惊呼。
欣然笑道:“有点饿。”
“……坏小子,成心吓唬我是不是?气死人了!你还敢笑——不许笑!”水镜喜极而泣,扑到欣然怀里撒娇。
欣然揽着娇妻,促侠的说:“我笑,是因为占了天大的便宜。”
李筠纳闷的问:“你差一点就死掉,还觉得占了便宜?”
欣然笑着解释道:“阿筠可别把我当成精神病人看待,你想,我只不过喝了一口毒药,便哄得老婆回心转意不再发脾气,这岂不是天大的便宜?”言外之意无非是在他心中,水镜喜怒哀乐远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小龙女听了这话,比听到什么情话都开心,芳心甜如饮蜜,偎依在情郎怀里嗤嗤羞笑。
李筠看到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不觉皱起眉头,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招手道:“水镜将军,可否出来一下,我有些话对其说。”
水镜跟着李筠走出车外,纳闷的问:“李姐姐,什么事这么神秘?”
李筠强颜笑道:“艾尔曼就在眼前,既然有水镜将军同行,小叔与兰兰姑娘的安全自然可保无忧,我便不再打扰了。”
水镜依依不舍的说:“为什么急着走呢,大家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姐姐何妨陪我们一道去艾尔曼。”
李筠摇头叹道:“艾尔曼是军事重镇,人员进出有严格限制,我身为圣国军医,一举一动都要听从军令,总得有个理由才能进城吧?倘若没有合理的解释,岂不是形同逃兵,罗兰元帅倘若知晓,一定会很生气。”
听了她的话,水镜也感同身受。苦着脸说:“比这么一说,我也不能进城了!”
李筠奇道:“这又是为何?”
水镜红着脸说:“因为……我是货真价实的逃兵啦。”说罢便将违抗女王圣命,一意孤行脱离卫队前来追寻欣然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李筠半担忧半幸灾乐祸的说:“这可了不得!说不定陛下已经下令各地通缉你了呢,倘若贸然进城,岂非自投罗网!”
水镜被她吓得慌了神,呆呆的问:“这、这可怎么办?”
李筠笑道:“傻妹妹,这件事好办的很。反正与小叔叔的误会已经完全冰释,再追着他跑也没有意义了,不如尽快返回圣都向陛下请罪,看在潢多年来忠心耿耿屡立战功的份上,陛下一定不会重责。”
水镜转忧为喜,连声称是。可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就不得不暂时与欣然分手,心里很不痛快。
李筠看出水镜的心事,握着她的手诚恳的劝道:“妹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潮也不能因为一时意气用事毁了前程,果真如此,倒楣的不止你自己,恐怕小叔也要连带遭殃。”
水镜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匆匆点头道:“姐姐说的对!我这就回去——”
李筠低头窃笑,淡淡的说:“该怎么做自己决定,我先走一步了。”心中暗自盘算,见到哥哥以后马上找个借口让他把自己派到艾尔曼公干,届时水镜不在,恰是接近欣然的良机。
水镜好心的问:“你不打算带走夜莺?”
李筠笑道:“虽说艾尔曼已经不远,但天黑之前你们恐怕很难找到住宿的地方,况且兰兰一身是病,小叔也尚未痊愈,留下夜莺,大家都会方便许多。”临行前以看病为理由,独自在病房握着欣然的手沉思良久。
水镜在隔壁偷偷窥见,发觉李筠的眼神很是复杂,时而怒不可赦,时而柔情脉脉……水镜自己也有过同样的心路历程,不难明白这位神殿尊为天之骄女、名气权势仅次于法王的小妇人,也步自己的后尘,迷上欣然那害人精了。
待到李筠走后,水镜走进病房痴痴的望着欣然的睡容,自言自语道:“恼人的老公啊……到底要多少女人的爱,才能填满你那贪得无厌的心?”
沉睡中的欣然无法回答娇妻含嗔带怨的质问,祥和的面庞即便是睡梦中亦挂着温柔的笑容。
水镜不忍当面告辞,便写了一封信塞进欣然口袋里。告知自己返回圣都复命,一旦女王息怒,她会尽快赶回艾尔曼与他相会。
水镜唯恐吵醒情郎,忍着眼泪在他唇上印下轻柔的一吻。毅然离开病房,此后再也没有回头——一旦回头,她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沙王、朱诺和尤丽亚结伴回来,发觉水镜来而复去,很是迷惑。叫醒欣然后才晓得她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了发生了诸多变故,不由得长吁短叹,看似替水镜、李筠的离去感到难过,其实肚子里笑开了花。
不管怎么说,欣然周围的女人总算减少了两个,留下来的姑娘们一致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第六章 艾尔曼
欣然从睡梦中醒来,得知李筠、水镜先后离去,不免有些伤感。好在天性乐观,况且艾尔曼近在眼前,漫长而艰辛的旅途即将到达尾声,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率领兰兰、沙王和尤丽亚驱车前往北方最富盛名的佣兵之城。
远观艾尔曼,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雄浑”、“厚重”。这座城池建立迄今已经历时百年,百年来几乎没有间断过兵火之灾,却从来不曾失守,堪称圣国北方的钢铁门户。由于多次加固城墙,加筑箭塔,现在的艾尔曼看上去整个就像一只巨大的刺猬堡垒。实话实说,丑得吓人。
欣然等人来到城门外时正当午后,秋高气爽,阳光宜人,艾尔曼的城郭也在阳光下改变了色调,焕发出钢蓝色的冷光。这座堡垒的外层城墙是铁铸的护壁,城门更是纯钢打造,坚不可摧。艾尔曼是圣国唯一出产铁矿的城市,素有“铁匠乐园”的美誉,难怪如此阔绰,连城墙也用铁铸。
铁铸的城门两侧有两队哨兵在巡逻。艾尔曼是军事重地,想要进城,必须出示路引。
欣然没有路引,便拿出女王的亲笔书信作为证明。
守军看罢说道:“这封信只能证明你一个人的身份,除了你,其他人必须留在城外。”
尤丽亚与沙王立时怒形于色,刚要发作,却见兰兰举手道:“我有路引。”说罢翻出一张纸,写上自己的名字,交给守军说:“这就是我的路引,你如果不懂,就去拿给风麟大人看吧。”
守军低头一看,只见纸上画了一只可爱的小猪,另有四个字:“我回来了。”没有签名,也没有印章,显然不是路引。好在这守军见多识广,心想这小姑娘既然认得风麟大人,想来不是寻常人,还是替她问问吧。便说:“你们且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不多时守军匆匆回来,身后跟着一头白色奇兽。看上去像马,头上却生有两只龙角,身上披着雪亮的鳞甲,步伐高贵优雅,双目神采飞扬。
城门前的守军与百姓见到这奇兽,慌忙跪地叩拜,齐呼:“风麟大人万安!”
欣然诧异的问兰兰:“这怪兽好威风,是什么来路?”
兰兰尚未答话,尤丽亚紧张的抢道:“主人!不要乱说话,这是麒麟啊!”说罢也学着守军的样子跪倒在那白色麒麟脚下,恭顺的说:“晚辈尤丽亚,给大人请安了。”
原来她就是麒麟……欣然亦小小的吃了一惊。据说世上只有四头麒麟,乃是水、火、风、土四大元素精气所化,水与风是雌性(麟),火与土是雄性(麒)。
麒麟不老不死,精通魔法,且性情善良,智能超人,是比龙更高等的神兽。风麟,便是四头麒麟神兽之一,据说是罗兰元帅少年时代收服的仆魔。
风麟微微点了下头,温和的说:“各位不必多礼。”目光好奇而温柔的扫过尤丽亚一行,特别在欣然脸上停留了片刻,笑道:“阁下就是苏骑士?”嗓音柔润悦耳,仿佛妙龄少女。
欣然慌忙答道:“在下正是苏欣然,不知风麟大人有何见教?”
风麟微笑道:“有劳苏骑士护送我家小姐,一路辛苦了。”
欣然呆呆的望着兰兰,心想,这小家伙果然是罗兰元帅的女儿……
这时风麟走上前来,怜爱的亲吻兰兰的小手,柔声道:“小姐,快坐到我背上来吧。”
兰兰摇头笑道:“不用啦风麟,苏骑士抱着我走路就很舒服。”
风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暗想,小姐从来不喜欢接近男子,为何对这少年破例?莫非……心有所感,不由得会心微笑。
兰兰被她笑得小脸发烫,羞恼的嚷道:“笑什么笑,还不快带路!”
“遵命,”风麟转身姗姗而去,带着满头雾水的欣然一行走进城内。
艾尔曼就像灰姑娘,外表不起眼,内里却绚烂多彩。欣然一走上街道,便被这座城市的热闹与繁华震住了。整齐的街道,富丽堂皇的建筑,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使艾尔曼呈现出与战争无关的另外一面。由于地处北疆,艾尔曼的建筑风格吸收了罗摩人的特色,房屋大多是两层的石头楼房,粉刷成淡青色,仿佛一排敦实的石头巨人。
街道正对面,坐落着一座威严的城堡,便是阿曼拉达?罗兰的元帅府。两条主街道的交汇出另有一座比元帅府更大更豪华的环形圆顶建筑,有些像教堂,但气氛又与宗教不符。
欣然好奇的问风麟,那里可是剧院。
风麟摇头笑道:“是竞技场。”
艾尔曼民风尚武,除了两万本地居民,另有两倍的圣国军人在此驻扎,平时便在竞技场中操练武艺。来自世界各地的武术家也是艾尔曼大竞技场的常客,在此以武会友,留下了许多佳话。
欣然来得凑巧,正赶上一年一度的“艾尔曼比武大会”。比赛项目繁多,有骑术、弓术、技击、铠战等多项,参赛者来自世界各地,多为著名的佣兵和武术家。
如果在赛会上获胜,不禁赢得丰厚的奖金,还会获得“佣兵王”阿曼拉达?罗兰亲授的“冠军徽章”,以及该项技能的“大师(MASTER)”称号。这是仅次于“圣骑士”的荣誉,就现实性而言,也是普通人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
(因为成为“圣骑士”实在太难,圣国当代仅有四位圣骑士,阳光、暴风、铁面、微笑。)
风麟在竞技场门外驻足,立时引来参赛者的瞩目,纷纷敬礼请安。她是艾尔曼的市长,在城内地位仅次于罗兰元帅,而且为人和善,赏罚公正,很受市民爱戴。一行人走在路上,多次被前来请安的市民打断脚步。
兰兰不耐烦的说:“风麟,臣还是变成人类的样子吧,免得惊世骇俗。”
“遵命,”风麟优雅的扬起头颅,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变成了一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欣然颇有些遗憾,这大色狼还以为风麟会变成年轻美貌的姑娘呢。
其实风麟平时的确是以美少女的姿态出现在人们面前,之所以变成老奶奶的样子,一方面是顺着兰兰的要求避免引人瞩目,另一方面也许是觉察到了欣然的“狼”子野心,为免遭骚扰不得不出此下策。
风麟是比武大会的首席裁判,护送欣然一行到了元帅府后便停下脚步,歉意的说:“小姐、苏骑士,我还要回竞技场工作,暂且失陪了。”
兰兰老气横秋的摆手道:“忙佣的去吧。”
欣然好奇的问:“比赛还没有结束吗?现在参加来不来得及?”
风麟笑道:“今天是报名的最后期限,如果苏骑士有兴趣,我可以代为报名。”
欣然顽皮的爬到夜莺头上,居高临下眺望露天赛场,观望了片刻,摇头笑道:“我还有要事求见元帅阁下,参赛就免了吧。”
风麟一愣,反问道:“求见元帅?苏骑士不是已经——”
兰兰抢着说:“小男孩儿是来送信的,这信据说很重要,你就不要东问西问的,泄漏了军事机密可不得了。”
风麟会心一笑,淡淡的说:“我明白了,既是这样,我便送苏骑士去元帅府。”
“有劳婆婆了,”欣然回头笑问沙王、尤丽亚,“比们不必跟着我,想玩的话就去报名吧。”
沙王和尤丽亚早就等他这句话了,闻言齐声欢呼,眉开眼笑。
朱诺看着眼热,也化作人形弹出来说:“这么好玩的赛会,主人真的不参加?”
尤丽亚抢白道:“朱诺好笨哦,主人是嫌这些敌手档次太低,不值得出手一战。”
朱诺嗔道:“呸!不必你说我也知道——主人啊,我也想去玩玩,可以么?”
欣然笑道:“没问题,尽管去吧——小心不要受伤。”
朱诺喜出望外,与沙王、尤丽亚结伴兴冲冲的报名去了。
欣然到了元帅府,风麟把他引入客厅后便告退了。
欣然站在门外傻等了半晌,也没见有人叫他进去,便壮着胆子敲门。敲得手都酸了也无人理睬。
(好大的架子……)
欣然满心不高兴的闯进客厅,只见面前摆着一把空空的交椅,却无主人。
小姑娘兰兰抱着欣然送给他的玩具熊,独自坐在旁边的轮椅上玩。
欣然上去摸摸她的头发,笑问道:“小病人儿,元帅在家吗?”
“在家。”兰兰答道。
“噢~”欣然连忙退到门外,躬身等候。久久不见动静。
欣然心中纳闷,不解罗兰公爵为何不出来见她。这时兰兰从轮椅艰难的站起来,爬到交椅上去。
欣然连忙给她打手势,低声道:“兰兰!快下来,那是元帅的座位!”
小姑娘抚摸着玩具熊,微微一笑,身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慑力,从容说道:“我就是阿曼拉达?罗兰。”
欣然直愣愣的瞪着她,突然惨叫一声,昏倒在地。
风麟闻声冲进客厅,惊见“客人”躺在地板上口吐白沫,便问罗兰要不要请军医来。
罗兰摇头微笑,滚动轮椅来到欣然身边。娇嗔道:“狡猾的小男孩,你再装死,我就用车轮碾断你的手指。”
欣然无可奈何的爬起来跪拜请罪:“在下有眼不是泰山,怠慢了元帅阁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罗兰挥退了风麟,娇笑道:“快起来吧我的小男孩,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人。”
欣然直勾勾的盯着她,忽然哭丧着脸叹道;“上次遇见圣女王是这样,这次遇见也是这样……兰兰,我是不是真的很傻?”
罗兰爱怜的揉揉他的头发,无限温柔的说:“我的好孩子,你一点也不傻,是我太狡猾。”回想起欣然一路上对自己百般呵护,温柔有加,不由得俏脸飞红,眼中流露出炽热的情焰。“可怜的小男孩儿,我骗了你这么久……你恨我吗?”陷入爱河的风之剑圣提心吊胆的凝望着欣然,生怕他说出可怕的话,伤了自己那颗被爱情包围而倍加敏感的心。
欣然摇头叹气,羞赧的说:“我现在只恨地上没有一条裂缝,可供我钻进去……我不恨你,只为自己曾经做出不自量力的心思感到羞愧……你是天下无敌的剑圣,我却把你当成了弱不禁风的小病人,真正应该道歉的是我。”
罗兰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悲喜交加,捧起欣然的手覆在脸上,哽咽道:“欣然……千万别这么说,我渴望承受你的怒火甚至憎恨……但是求求你,千万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你对我越好,我就越发内疚……知道吗,看到你灰心丧气的样子,我的心便开始流血……”
欣然被她真挚的表白深深打动,一时浪子本性复发,上前抱起这扮猪吃老虎的小姑娘元帅高举在头上,恶声恶气的道:“好视个小滑头,竟敢骗老子!你说,我该怎么整治?”
罗兰见他重新振作起来,开心的咯咯娇笑,柔声告饶道:“可恶的小男孩儿,我都认错了,别对人家这么凶嘛……”
欣然佯怒道:“好哇,臣还敢叫我‘小男孩儿’,简直岂有此理!好吧,就罚你做我的老婆!”
罗兰掩口羞笑道:“不行啦,人家还小么……会被你欺负死的。”话虽如此,寂寞多年的芳心却被欣然掀起了春潮。贴在他耳畔嗲声嗲气的说:“亲爱的,我也像水镜那样叫你老公好不好?”
欣然登时心猿意马,低头吻上了罗兰的樱唇,舌尖启开贝牙,热情而略带粗暴的撩拨着这小美人儿生疏羞涩的粉舌,把她送上激情勃发的爱欲天堂。
罗兰的眼神渐渐迷离,娇喘咻咻的逢迎着情郎的爱意。然而发自内腑的尖锐的痛楚却不合时宜的打断了这美好的一切,罗兰挣脱欣然的怀抱,蹙眉咳嗽起来。
欣然顾不得缠绵,心疼的问:“兰兰,你还好么?”
罗兰摇头苦笑,遗憾的叹道:“该死的肺病……偏在这时候跑来捣乱。”
欣然见她无大碍,轻松的笑道:“傻姑娘,我们又不是马上就会死,将来有的是亲热的机会,你还是先治好病再说。”
罗兰闻言心中倍感凄凉,心想,傻小子,我的病是永远也治不好了……
然而却不愿欣然担忧,装出滑稽的表情笑道:“小男孩儿,你猜我有多少岁?”
欣然仔细端详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罗兰。身材单薄弱不禁风,苍白的脸色里透着娇柔的稚气,看起来绝不超过十岁。然而罗兰毕竟名气太大,不可能那么小,狠了狠心,说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数字:“十七岁!”
罗兰摇头微笑,竖起两根手指。
“十九岁?”
“不是加两岁,是乘以两倍,我已经老得足够当你的妈妈了。”
由于常年抱病,罗兰的发育似乎从少女时代就停滞了。亲眼见过罗兰的人,都相信这位北方的佣兵王,圣国历史上最出色的军人,几乎随时都可能死亡。故而称其为“艾尔曼的昙花”,有如昙花一现,刹那芳华后便是永寂。
在中洲七朵名花里,罗兰是个例外。她已经不年轻,也不漂亮,甚至连基本的健康也没有,与其余六朵娇艳欲滴欣欣向荣的花朵儿相提并论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然而她又是最美的,那种美并非源自生命力,而是每一次呼吸都在缩减生命,每一次入睡都在靠近死亡的魅力。在罗兰身上,死亡焕发出了比生命更为亮丽的风采。
第七章 昙花传
从相遇到相识,阿曼拉达?罗兰在欣然心目中的形象也由传说中仰之弥高的战争女神变成了怀中的小情人。当这充满戏剧性的转变完成之后,欣然回过头来重新考查关于罗兰的那些传言,真有点哭笑不得。
坊间一提及佣兵王罗兰,张口闭口离不开三个“神话”。
第一,罗兰一生出生入死数百战,从无败绩,且一贯一招克敌,一击必杀。
可真相又如何呢?罗兰的确没有败过,但她每取得一次胜利其实都在消耗着她那所剩无几的生命。“风之剑圣”的一击必杀令人胆寒,可是只有欣然清楚,罗兰身患肺病,承受不了长久战斗的紧张,一旦陷入缠斗,她的肺便会出血甚至破裂,因此她不得不把全部的功力与斗志凝聚在一剑之中。所幸胆敢挑战罗兰的人通统下了地狱,这个秘密也就一直保守到今日。
另一个神话是说,罗兰在战场上从未受伤,从未流过一滴血。
这倒是实话,只不过要换一个角度去理解。罗兰没有受过伤,正说明她没有受伤的资本。哪怕一丁点的伤口,对她而言就是致命的威胁。
罗兰的父亲亚瑟,众人皆知,不必多说。但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母亲出身吸血鬼王族。在吸血鬼王位继承战的末期,曾经出任鬼族统帅。因此罗兰对欣然说她妈妈是元帅,并不是谎话。
需要解释的是,这位鬼族元帅本人并不是吸血鬼,而是纯粹的人类女性。她与亚瑟是同胞兄妹,幼年失散,罗兰的祖母带着她母亲流落黑暗大陆,被一位吸血鬼贵族收养。长大后从军入伍,后来在战场上遭遇了亲哥哥亚瑟,毫不知情下两人产生了感情,最后结为连理。
近亲通婚的恶果,便是女儿罗兰一出生便患上了无药可救的血友病。一旦流血,就意味着死亡。罗兰的母亲在产后患病去世,至于小杰,则是亚瑟与后妻所生,因此与姐姐的体质全然不同,健康的好像小山羊。
关于罗兰的第三个神话,是说她为人神秘。极少在将士面前露面,偶尔出现,也是以骑乘太阳神的姿态,迄今为止,见过她的真面目的人不超过十个,且一律守口如瓶。
曲解真相的人们认为罗兰是为了制造神秘感故意如此,却不知她生来双腿瘫痪,无法行走,更无法从事社交。
况且身体和容貌早在八岁那年便停止了生长,与弟弟坐在一起,不明就里的人常常误以为她是小杰的妹妹。倘若让将士们看见她的真面目,难保动摇军心。为了避免麻烦,索性不以真面目示人。
随着对罗兰的了解加深,欣然心中的众多疑团逐一破解。心想难怪当初在沙漠军团,兰兰能轻松发动太阳神,后来遭遇孟菲斯时又亮出了封神剑……都怪自己先入为主,一开始就认定她不可能是罗兰,致使一错再错,闹出了许多笑话……
最好笑的是为了满足她的游侠梦想,自己居然还找那么多人联手演出一场闹剧,自以为把兰兰蒙在鼓里,殊不知到头来真正被蒙在鼓里的人竟是他自己!唉,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如此一想,不由得面红耳赤。为了遮羞,欣然承上圣女王的信,请罗兰过目。
罗兰扫了一眼,抬头笑道:“夏天的信,秋天才送到,你真是个差劲儿的邮差呢。”看罢信,问欣然有何打算。
欣然意兴阑珊的说:“我想回家。”
“啊……”罗兰失声叹息,不舍之色溢于言表。
欣然马上补充道:“不过我更想留在艾尔曼,一眼看不见我的小病人儿,恐怕觉都睡不着。”
“呸!油嘴滑舌坏家伙~”罗兰扬起信纸遮挡羞红的俏脸儿,柔声道,“圣女王也让我把你留下,给你派个差使。”
欣然笑道:“恐怕不是什么好差使。”
罗兰讶异的望着他,问道:“你如何知道陛下的心意?”
欣然搔头讪笑道:“因为我搞了陛下的侍卫长,她怎能对我有好脾气?”
罗兰恼火的嗔道:“难怪自诩冷若冰霜的银龙水镜一路上与你打情骂俏,好像发了春,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公案——苏欣然,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欣然满不在乎的笑道:“比在吓唬我吗?别忘了是谁一路上死皮赖脸的要嫁给我。”
罗兰羞恼的咳嗽起来,揉着心口哀叹道:“求你别再说让人生气的话了好么……我会被你折磨死。”
欣然慌忙上前抱住她,懊悔的问:“兰兰,你不要紧吧?”
罗兰强颜笑道:“现在不要紧,你再惹我生气,就要紧啦。”
欣然叹了口气,躬身退下。
罗兰痴痴的望着这少年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最初与欣然结伴而行,在她还只当是开玩笑,跟着他跑来跑去,玩最刺激的冒险游戏。然而连日来欣然悉心照顾,对她百依百顺无微不至,使这无法长大的圣国第一女强人心田中情不自禁的滋生出了爱苗,古井不波的芳心亦为之萌动。
午夜梦回,眼前晃动的全是欣然的笑颜,罗兰扪心自问,这是否便是所谓的“爱情”?她勇于面对真实的自我,却不能接受这份迟到的爱。她的身份和疾病不允许她爱上任何人,更何况对方还只是比自己小了足足十七岁的大孩子。
最初罗兰曾打算把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可是随着与欣然的感情越来越深,反而无法开口,唯恐一旦说出真相便破坏了眼前美好的一切,失去这可爱的美少年的怜爱。于是便得过且过,权当做了一场美梦。
等到真相大白,她又试着劝服自己把对可怜的小情郎的爱情扭转为亲情,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爱他。然而这也不容易办到——如果她真有这么个调皮闯祸的儿子,迟早要被气死。
欣然也发觉罗兰情绪起伏剧烈,心知这样下去对她的健康非常不利。满心不情愿的说:“在下有一个提议,望元帅阁下恩准。”
罗兰见他口气突然转冷,心头不由得一酸,幽幽的问:“有什么话尽管说吧……我怎么舍得拒绝你呢?”
欣然咬牙道:“近来风闻罗摩太子迪奥图谋不轨,有觊觎我圣国江山之野心,不可不防,在下身为圣国骑士,理应为国效忠。”
罗兰笑道:“既然我的小男孩儿有志参军,我可得封你做个大将军呢!”
欣然摇头道:“我不想当将军。”
罗兰惊讶的问:“将军都满足不了你的胃口,莫非你想当元帅?”
欣然笑道:“我不想做大官,只愿当个小小的哨兵,守护在边疆最前线,替元帅阁下监视罗摩人的一举一动。”
“哨兵!?”罗兰哭笑不得,“可怜的小男孩,你还在生我的气呢,对不对?”
欣然苦笑道:“兰兰,臣把我也当成小孩子好不好——我想当哨兵,是真心话。”
罗兰不悦的说:“还说不是小孩子……你这么任性,让我很难办啊。边境哨兵是最危险的职业,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无法向陛下交待。”
欣然自信的笑道:“除非罗摩军中亦有与你同级的高手,否则想要我的命恐怕没那么容易。”
罗兰难为情的笑道:“傻孩子,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厉害,其实我每天最多只能发三剑,三剑过后便没有力气作战,只能坐以待毙。”
欣然紧张的环视四周,压低嗓音道:“这话往后千万别再说了,万一我是刺客,你就危险了!”
罗兰微微一笑,傲然道:“别人知道了也无所谓,天下尚无挡得住我三剑的刺客。”转而深情的望着欣然,柔声道,“当然,你是例外……如果你是刺客,我恐怕连举剑的勇气都没有呢。”
欣然大为感动,诚恳的说:“兰兰,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我之所以想去前线当哨兵,原因便在于此。”
罗兰一愣,紧张的问:“你……你是想借机离开我?”
“至少眼下这段时间,我们最好保持距离,直到彼此冷静下来。”
罗兰明白欣然的话很有道理,特别是在与罗摩的军事摩擦日益加剧的现在,倘若自己陷入热恋,恐怕就无法集中精神保卫边疆了。一旦被敌人知道她与欣然的关系,加以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罗兰再怎么坚强毕竟还是女人,一旦为情所困便无法保持冷静,从前的她是没有任何弱点的无敌战神,可现在,欣然成了她的致命弱点。为了自身着想,最理智的做法无疑是趁早结束这段不合时宜的恋爱。然而罗兰深知自己做不到。
欣然也知道她做不到,只有忍痛离开她一段时间,暂时冷却一下彼此的感情。之所以能够学会设身处地替罗兰着想,是因为欣然不仅站在她的情人的立场,更在爱情中夹杂了亲情,像父亲照顾小女儿那样处处维护罗兰,为了她的安全,宁愿吞下相思的苦果。
罗兰的理智完全认同欣然的选择,但作为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她却无法制服情感的猛兽。
最后一次劝道:“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请选择更合适的去处,一个圣骑士去当哨兵,所能做的和普通的哨兵并没有太多区别,这对我圣国军队而言是一种浪费,对你自己,也是挥霍青春的愚蠢行为,要知道,你也有上年纪的那一天,当时日无多,便会后悔年少时没能抓紧时间做更有价值的工作。”
罗兰的说辞无疑很有说服力,然而欣然依旧不为所动。
“兰兰,我的想法与你不同,我去前线当哨兵,考虑的不是自己能发挥多大的价值,而是哨兵这个职业有多么好玩,既然小丑能够娱人娱己,由王子登台扮演又有何不可?你认为我是在挥霍青春,我却觉得这是消费青春,你得承认,青春这东西就算不消费也不挥霍,它终将会从我们指间悄悄溜走,你我终将老去,当我们死后,功名、事业、金钱、爱情……一切都将化为与死者无关的云烟,到那时候,衡量一个人活得是否值得的标准,不是身外之物,而是你是否自得其乐的渡过了充实的一生。”
欣然说完这些话。罗兰垂首不语,沉默良久后抬起头来红着眼楮望着欣然,凄然道:“听了你的话,我忽然感到自己的前半生过得毫无意义,你走吧,我要独自痛哭一场。”
“……再见。”欣然步履蹒跚的退出门外。
欣然独自离开元帅府,看见朱诺、沙王、尤丽亚笑盈盈的结伴走来,看上去很开心。
三女一见欣然,立刻欢呼着跑来献媚邀宠。
原来三个人都获得了本次赛会的头等奖。沙王是自由搏击冠军。初赛对手是小有名气的拳法家,可惜遇到了鬼神一般的女巨人,一个回合便被沙王打下擂台,至今昏迷不醒。
沙王复赛的对手相当强悍,是赛前夺冠呼声最高的选手。
此人在中州武术家排行榜上名列前二十,应该说早就是大师级的武术家,过去也曾经多次获得过赛会冠军,这一次是作为第一号种子选手直接晋级复赛的。
复赛的对手确实很强,而且动作远比沙王灵敏的多。沙王也没有考虑什么战术,她反正不怕挨打,就站在那里随便他打,等到对方力气耗尽,她抓住机会发动攻击。那位传说中的拳术大师硬接了沙王一拳,手骨震得粉碎,从此无法挥拳。
沙王轻松完成复赛,接下来的三个对手由于旁观了她的前两场比赛,自问不是对手,干脆弃权了事,就这样沙王一路过关斩将,轻松打到决赛,只用了三个回合便把对手K.O,成了赛会历史上夺冠最轻松的武术家。
尤丽亚参加了弓术大赛,赢得也相当轻松。不管是固定靶还是移动靶,她通统一箭命中靶心。搞得对手都急了,多次中止比赛,要求检查尤丽亚的箭靶是否做了手脚。
箭靶挑不出毛病,他们又要求裁判检查她的弓箭。最后尤丽亚被惹烦了,索性折断箭矢,以空弦弹出“气箭”射击三百步开外的飞行靶,照样击穿靶心。这神乎其神的技艺,慑服了所有赛手,对尤丽亚的实力再无疑问。
沙王与尤丽亚获胜,欣然并不意外。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朱诺也拿到了一个冠军,而且是“铠战”比赛。所谓铠战,就是比赛双方驾驶机械铠交战。欣然倒不是怀疑朱诺的机师能力,而是不明白,她哪里搞来的机械铠去参加比赛。
一问之下才晓得,原来朱诺是偷走了夜莺去参赛……
以医用机械铠参赛,居然还赢得了冠军,朱诺也算是赛会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三女来元帅府接受元帅授饺。兰兰声称行动不便,无法见客,让风麟代替自己授勋。她的嗓音变得很成熟,尤丽亚等人完全没有听出来藏在垂帘背后的圣国元帅便是她们护送了一路的小姑娘。
三女手牵着手走出元帅府。欣然不想让她们发觉自己心事重重,打起精神上前道贺。三女笑嘻嘻的围住心爱的情郎,不由分说,七手八脚的将三枚徽章别在欣然的衣襟上。
“哎?诚们搞什么鬼?”欣然茫然不知所措。
尤丽亚深情的道:“主人,这是尤丽亚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得的荣誉,如果不是主人当初仗义援手,于无间地狱中拯救了我,给这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注入新生,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会有今日的幸福时光……主人,你就是尤丽亚心中至高无上的神,所以,我把这荣誉奉献给你,就像虔诚的祭司把最好的贡品奉献给神灵。”
“尤丽亚,这真是……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欣然握住半人马女郎的纤手,激动的说,“比很清楚,我绝不是一个好人,我替你赎身,只不过是无心之举,实在配不上你的尊敬,可是我愿意接受你的好意,因为这徽章将提醒我好人会有好报。”
沙王的话虽然笨拙却更加热情:“嗯,老公……我是不会说话的啦,你知道,徽章给你……理由不知道,我笨嘛……反正,我就是想把好东西都给你,这样会比我自己拥有更开心十倍、一百倍……我希望自己的一切都属于你,这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哎哟~我的小乖乖,还说自己不会说话,你瞧,我都被了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欣然确实激动的眼圈发红,他很想拥抱沙王,或者亲亲她的脸蛋儿,借以遮掩窘态,可惜这位野性十足的美人儿实在太高大了,他只能抱到人家的腰,这显然十分不雅,于是只能转身去拥抱尚未开口的朱诺,借以遮羞。
朱诺笑嘻嘻的承受着主人的激动,拍拍他的肩膀很帅气的说:“嘿!小伙子,老娘没有那么多肉麻的话哄你开心,这枚徽章送给你,一是感谢你把夜莺借给我——”
“喂……我没借,是你偷的!”欣然擦着眼泪纠正道。
“哼!哼!”朱诺恼怒的干咳了一声,接着说,“第二呢,我想对你说,小主人,你风流好色贪心不足诡计多端没心没肺闯祸成性为非作歹——虽然有着数不清的缺点,可你仍旧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更是唯一能让我红魔女一往情深至死不渝的好主人!”
“妈的……你还说不会肉麻,”欣然破涕为笑,捏着小魔女的粉腮骂道,“我都快被了肉麻死啦!”
欣然清清嗓子,深情的道:“尤丽亚、沙王,还有朱诺小丫头,感谢你们对鄙人的厚爱,徽章呢,我先替你们保存,现在把奖金也交出来吧——”说着,厚颜无耻的伸出手来。
“去死啦!”
三女齐声娇嗔,冲上来一顿粉拳,把刚刚还无比深爱的男人锤得抱头鼠窜。众女亦追出门外,不料迎面遭遇大群记者。这帮机灵鬼是来采访新出炉的赛会冠军的。
媒体感兴趣的是,这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一鸣惊人,为何走在一路。更感兴趣的是,欣然是什么人,为何看上去与三位“大师”关系亲密。
欣然在人群里镇定自若,自称雷帝欧斯?苏普,乃是三女的经纪人。
记者中有消息灵通的,立即追问:“日前轰动一时的去死去死团老板据说也叫苏普,不知道与阁下有否关系?”
欣然笑道:“我就是去死去死团的苏普。”
记者齐声惊呼,争先恐后的发问。
“尤丽亚、朱诺、沙王三位大师是否也是去死去死团的的成员?”
“对不起,无可奉告!”
“莫非苏普先生在银幕上获得了巨大成功后又要向体育业进军了么?”
“对不起,无可奉告!”
“三位女士参加这次赛会,难道是为去死去死团的下一场影片造势?”
“对不起,无可奉告!”
“请问苏普先生,朱诺、沙王、尤丽亚三位小姐如今不但获得了冠军,更聚集了大量的人气。据说现在场外有超过万名观众正期待着她们的签名,相信他们一定希望三位小姐能在先生的下一部影片中以主角的身份登场,不知您对此有何感想?”
“无可奉告,无可奉告!”
……
欣然狼狈的钻出人群,护送三位“明日之星”登上移动病房。
一名小记者冒死扑到车窗前,急声问到:“请您告诉我三位小姐即将主演的影片名字好么?求您了!”
欣然急于脱身,只得胡捏道:“《霹雳娇娃》”
小记者心满意足的松开手。
欣然艰难的发动夜莺,一溜烟逃走了。
第八章 从军记
且说欣然决意从军入伍,去前线当了一名哨兵。罗兰不想情郎受人辖制,另外起草了一张委任状派风麟送到欣然手中,任命他为边境山巡逻队第二连的连长。
边境山距离艾尔曼不过两百公里,对面就是枕戈以待的兽人大军,可算是前线中的前线。
由于近年来并无战事,为了便于两国百姓开战边境贸易,驻防边境山的军队大多撤回艾尔曼,只留下一个哨兵连的兵力,两百人多人,简称“边哨一连”。
欣然现在受命出任“边哨二连”连长,可是他手底下并没有可用的兵。罗兰的本意是想派出自己的精锐卫队冒充巡逻兵,去前线保护情郎。如此一来,等同于罗兰牺牲了自己的安全来照顾他,这种截长补短的做法显然是欣然无法接受的。于是当即谢绝,并让风麟转告罗兰,他已经招募到了足够的人手,现在唯一需要做的是把演员变成士兵。
风麟搞不懂欣然在说什么,什么是演员,又怎能变成士兵?上前线打仗又不是演戏……见欣然不想解释,便满头雾水的回去禀告罗兰。
罗兰一听就明白欣然是把去死去死团带到了艾尔曼,放心笑道:“这下边境山可热闹了……”回想与欣然同行时发生的诸多趣事,油然神往,满心幽怨的叹道:“唉,如果我不是元帅,真希望自己是‘二连’的一个小哨兵……”
风麟无从得知罗兰一路上的经历,但这聪慧的神兽不难发现,三十四年来一直对男人不假辞色的主人这次真的陷入了爱河,无法自拔了。好奇的思量,那苏欣然,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罗兰的预感完全正确,欣然初到边境山,便把严肃的前线变成了游乐园。
驻守当地的哨兵一连接到军令,说是由于罗摩人近来蠢蠢欲动,特地加派了一个连的兵力协助他们监视边哨。便在连长巴斯克的带领下,前来迎接新连长一行。
到了约定的时间,果然看见一辆白色的房车出现在通往艾尔曼的大道上。车子在军营外熄火,顺次走出一群奇形怪状的家伙。
说他们奇形怪状,一点也不冤枉。你瞧,最先下车的是一位骑着灰狼的地精,手打凉棚四下张望,回头向车中报告:“老、老、老大——有、有情况!”
车中有人问道:“嘻嘻王子,有什么情况啊?”说话的人嗓音优雅悦耳,仿佛一泓清凉的溪水注入众人耳中,每一根毛孔都很舒服。以嗓音观之,这人定是一位仪表不俗的大人物。
地精王子结结巴巴的说:“有——有、好多大兵!”
车上紧接着跳下来一位雄壮的牛头巨人,朝军营方向略一观望,转身把嘻嘻王子从狼背上拎起来,笑骂道:“蠢蛋,没看见圣国军旗吗?那是自己人!”
“喔,原、原来,是他妈自己人……”嘻嘻王子讪讪的搔搔头,“我说宝玉老兄,你、你他妈快把我放下来!”
牛头巨人丢下地精,双手持斧侍立在车门旁,俨然一位忠诚的卫兵。
列队欢迎的哨兵们面面相觑,暗想这“二连长”到底是何妨神圣,竟能降服牛头巨人给自己当卫兵。
正迷惑的时候,车上又走下一人,却是位衣着性感容貌艳丽的半人马,肩上挎着银色的长弓,美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金子一般闪闪发光。
众人一见,立时齐声赞叹,数百双眼楮聚光灯似的集中在这美人儿身上,脸上露出痴迷的神情。如此美丽的半人马女郎,这伙儿大兵还是头一次见。
当下一位访客现身后,赞叹很快变成了惊呼,在凶猛的兽人面前亦能勇敢作战的圣国士兵们吓得纷纷后退,紧握武器的手指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比牛头巨人更加高大健壮的光头女巨魔,当她走出车门,地面亦被她那沉重的脚步震撼的瑟瑟发抖。女巨魔有着淡绿色的皮肤,外形虽然粗犷吓人,可脸蛋儿却一点也不丑,优美的鹅蛋脸上挂着娇憨的笑容,水汪汪的大眼楮明媚多情。大家所害怕的,其实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武器。那黑色的狼牙巨棒往地上一戳,完全就是一根“擎天柱”,杀气直冲霄汉。
紧随女巨魔登场的是一位绿衣老太婆。这老家伙也挺吓人,干瘦的好似一把枯柴的身子飘拂在空气中,活象个幽灵。别的来客都守在车门外,她却捧着一只水晶球四下乱窜,翻着三角眼鬼鬼祟祟的张望,忽然飘到一位哨兵跟前,媚笑道:“小弟弟,有没有相好的姑娘啊?”
“你……你干什么?”那年轻的哨兵被她吓得头皮发麻。
“哎哟哟~还是个青头仔哩,有没有兴趣陪我这个大美人儿玩恋爱游戏呀?”老妖婆一抖袍袖,突然扑到那人怀中。
“妈呀!救命啊——”可怜的小哨兵吓得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嘁……真没劲儿,”老妖婆悻悻的丢下这胆小鬼,飘回车门外。
“翡翠婆婆,有空胡闹还不如帮我们看看风水,在哪里建造营房比较吉利。”
最后一位访客也走出车门,便是最先说话的男子。
此人一现身,士兵们的惊讶顿时飙升到了极点。人们先是互相交换困惑的眼色,最后干脆不顾军纪,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讨论这位奇人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
原来最后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人是一位堪称“绝色”的美少年。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充满金属质感的漆黑短发写意的随风起舞,潇洒而不显凌乱。他的皮肤白如凝脂,吹弹欲破,嘴唇红润欲滴,噙着顽皮的微笑,特别是那双眼楮,仿佛藏了魔鬼在里面,随着眼波流盼,散发出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看到众人惊异的表情,少年本人搔头苦笑,似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且无可奈何。他周围的男女则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得意洋洋的睥睨着受惊的人们,早在初见苏欣然之时,他们也曾有过同样的错愕,如今看到别人的糗样,心里平衡了许多。
翡翠婆婆看罢了风水,飞到欣然跟前滔滔不绝的说:“少爷,山脚下的空地最适合建造营房,那里面朝边境河,是为青龙,背靠艾尔曼大道,是为白虎,左临边境山,是为朱雀,右侧山麓颇多温泉,是为玄武——此地合乎‘四神相辅’之相,乃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啊!少爷在这里驻军,定可旗开得胜。”
欣然笑道:“既然是风水宝地,就立刻开始搭建营房吧。”说罢走到列队欢迎的哨兵跟前,拱手道:“各位弟兄辛苦了,在下就是边哨二连的连长,往后大家就是战友,请多关照。”不等人家回话,他自顾自上前跟每一位士兵握手,右手握完了左手便掏出一把银币往人家手里塞。
欣然在军营里走了一遭,光见面礼就丢出去上千银币,小小的衣袋里似乎藏着无穷无尽的银币。士兵们很是惊奇,虽然觉得这位美少年连长的行事举止不像个当兵的,但对他的阔绰大方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怀疑他是来前线鬼混的阔少爷。
“请问哪位是一连长?”欣然问道。
一位醉眼惺忪的大汉排众而出,粗声粗气的说:“小伙子,你来前线报道,竟然不认得我阿曼拉达?巴斯克大人,将来怎么混得下去啊?”此人便是一连连长。
欣然定楮一看,只见那汉子一身酒气,满脸络腮胡子,邋遢得像个叫化子。军装衣襟大敞,露出黑黪黪的胸毛,身材很是魁梧。他说话很冲,但并没有敌意。
欣然轻松的笑道:“原来是巴斯克大人,我们现在不就认识了?”
“嗯,不错、不错,是个头脑精明的小子,”巴斯克是个混人,脑子没有欣然那么多弯弯,人家对他敬重,他也投桃报李。搂着欣然的肩膀说:“小兄弟一路辛苦,去我营里喝一杯接风酒吧。”
欣然笑道:“好极了,我正口渴呢。”
巴斯克哈哈大笑,扭头环顾手下哨兵,问道:“大伙儿觉得二连长怎么样?”
哨兵们收了欣然的“见面礼”,那还能说坏话?齐声吼道:“好!!”
巴斯克满意的笑道:“我也觉得这位小兄弟不错,小的们给我听着,二连长是我巴斯克的兄弟,你们可别不长眼楮,以为人家长得像个小姑娘就好欺负!”
欣然初来乍到,却也知道军营中匪气盛行,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作威作福,像他这么柔弱的人无疑会成为老兵轻视的对象。因此对巴斯克这番话很是感激,便改口称他为“巴斯克老兄”,两人的交情无形中加深了许多。
这位阿曼拉达?巴斯克也是个活宝,他当了一辈子职业军人,至今仍是小小的连长,就是因为他贪杯好色,一喝醉了就口无遮拦胡说八道,再加上行事无法无天,经常干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傻事,故而一直不受重用。欣然本身也是捣蛋鬼,倒与他很合得来。
巴克斯并不是阿曼拉达家族的人,但与罗兰一家确实有那么点亲戚关系。他是阿曼拉达?罗兰的表叔的堂兄的外甥的小舅子,凭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以罗兰的表弟自居,经常四处炫耀,其实不过是吹牛罢了。
他把欣然请进军营,三杯酒下肚,便开始吹牛。“我说老弟啊,你叫什么名字?”
欣然略一犹豫,讪笑道:“名字?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巴斯克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笑道,“老弟,你可真能搞笑!”
他何尝理解欣然所面对的盛名之累。
苏欣然这个名字已经家喻户晓,如果边境军士得知“微笑骑士”跑来当哨兵,难免动摇军心。
欣然的第一个化名胡苏,托福天方绿野的巨魔解放运动,这个名字同样广为流传,况且胡苏乃是一介商人,出现在边境哨兵连不合时宜。
欣然最近用过的化名雷帝欧斯?苏普,应该说分量算不上重,可曝光率却是最高的。卖座影片《游侠兰兰》的职员表上第一个名字就是苏普,随着影片的流传,苏导的大名也被光为传颂。倘若边境巡逻队也有他的影迷,一旦被认出来不好解释。
于是,欣然只好再换一个化名,这次是“胡索?苏宁”,胡索?苏宁,就是“胡苏”的地精语翻译。
换了化名,欣然接下来便不得不承受无名之辱。
“胡索?苏宁?听起来不像是名门世家出身,”巴斯克偏着脑袋思索半晌,问道,“苏宁老弟,你可有当大官的亲戚?”
欣然装出可怜相,摇头道:“没有,我们家世代都是平民。”
巴斯克哈哈大笑,不可一世的说:“那么你可曾听说过阿曼拉达?罗兰?”
欣然故作惊讶的说:“老兄指得是元帅阁下?那自然是如雷贯耳!”
巴斯克哼了一声,大拇指冲着自己的鼻子倨傲的说:“我巴斯克大人,便是罗兰元帅的表弟!”
欣然这下真有点吃惊了,心想没兰兰说起过这位表弟啊……试探的问:“听说罗兰元帅绰号‘艾尔曼的昙花’,乃是中洲七大美女之一,你老兄可曾有幸一睹元帅阁下的花容月貌?”
巴斯克不可一世的笑道:“废话!表姐的花容月貌,老子当然是天天见时时见啦!不光是看得哦!每次我去艾尔曼,表姐都会邀请我去元帅府做客,我们一起喝酒看戏,到了晚上,我便牵着表姐的纤手去花园散步,耳厮鬓磨——唉,真是美妙的时光呀!”
“喔喔喔~~不愧是英明神武的巴斯克大人,来——为了罗兰元帅的纤手,小弟敬你一杯!”欣然听出巴斯克是在吹牛,借敬酒勉强压下笑意。继续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姐弟的感情很要好咯?”
巴斯克凑过头来神秘兮兮的说:“老弟啊,我当你是自己人,有个秘密说给你听,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啊!”
欣然点头道:“那是当然!我一定守口如瓶。”却知道巴斯克每次与人吹牛都用这副口气,他的秘密,早就是军营里公开的笑话啦。
巴斯克压低嗓音说:“我与罗兰表姐不但感情非常之好,而且自幼便私定了终身,表姐至今不嫁,全是因为对我一片痴情,遗憾的是我巴斯克大人流水无情,不愿意被一个女人拴住自由的脚步——哪怕她是阿曼拉达?罗兰!”
欣然笑得肠子打结,装腔作势的责怪道:“巴斯克老兄,莫怪小弟多管闲事,你既然与罗兰元帅定下了终身,就应该尽快结婚,否则岂非耽误了人家一生的幸福?老兄很应该负担起作为男人的责任,把罗兰元帅娶入家门,这样一来小弟我也能跟着沾光,当个伴郎什么的,跟英雄盖世的老兄以及同样英雌盖世的罗兰元帅合影留念,就凭那张合影——我他妈在军营里也能嚣张一下下啦!”说着装出满脸小人得志的神气。
这记马屁拍得巴斯克浑身舒坦,故作深沉得叹道:“老弟你有所不知啊,我巴斯克大人一时英雄,偏偏在酒色二字上看不开,我若娶了罗兰表姐……那世上其他美女岂非要失望的自杀?为了弘扬博爱精神,我巴斯克只有忍痛辜负表姐的一片深情,无可奈何的做了负心人!”说罢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痛不欲生的说,“我该死!我混账!都怪老天无眼,既然给了我举世无双的英雄气概,为何又要多事给我天下无敌的英俊呢?”
欣然举杯叹道:“老兄不必自责过深,这都是命运的过错啊,贪杯好色亦是英雄本色嘛!”
“说得好!英雄本色、英雄本色,”巴斯克连声附和,举杯道,“干!”
“干!”
两人一饮而尽,颇有英雄惺惺相惜的感慨。
巴斯克放下酒杯,意气风发的说:“别看我眼下只是小小的哨兵连长,这其实只是通往光辉前途的小小驿站,老弟,我实话告诉你,我表姐说了,很快就要调我去艾尔曼当大将军!”
欣然谄笑道:“恭喜老兄、贺喜老兄!您老人家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可别忘了小弟我呀。”
巴斯克拍拍欣然的肩膀,豪气干云的说:“天下英雄,惟我与苏宁老弟尔!你就好好的跟着我混,保准前途一片光明!等将来我接表姐的班做大元帅,便封老弟你当圣骑士!”
欣然笑得前仰后合,滚下座椅跪倒在巴斯克脚下高呼道:“巴斯克大人万岁!巴斯克大人万寿无疆!小人倘若当了圣骑士,就他妈的把边境山买下来,替大人修建一座举世无双的生祠,派上一百个大兵,日夜巡逻,只有八分姿色以上的美女才可进祠堂拜祭——七分都他妈的免谈!挑选其中最迷人最温柔的妞儿,组成我们的大英雄圣?巴斯克阁下的后宫!到那时候,咱哥俩就能天天躺在美女怀里啃冷猪头啦。”
巴斯克一摆手,不屑的说:“到了那时候,谁还他妈的吃猪头肉,要吃就吃肘子!”
“对!为了肘子,干杯!”
“为了八分姿色的后宫,干杯!”
两人相视大笑,一饮而尽。不多时便把巴斯克营中的存酒喝了个精光,巴斯克意犹未尽,拍案叹道:“老子一时英雄,每个月却只有四个银元的俸禄,连他妈买酒都不够,真是丢人!”从适才吹牛时的肆意狂想跌入了连酒都没的喝的穷苦现实,巴斯克显得有些忿忿不平。
欣然起身告辞:“困境亦是英雄成长的最佳舞台,老兄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得不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巴斯克感慨万千的叹道,“希望这一天早点来到。”说罢送欣然出营。
临别前欣然仍笑得肠子发疼,夸张的拥抱了巴斯克一下,笑道:“老兄,我真是喜欢死你了!”
巴斯克讪笑道:“小子,千万别说这么危险的话,你似乎完全不清楚自己的长相有着多么恐怖的杀伤力,幸亏我巴斯克大人定力深厚,换成别人,哪怕不是基佬也要被你迷死了。”
欣然哈哈大笑,挥手道别。走在军营里,听见有士兵小声议论:“凤凰与猫头鹰做朋友,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凤凰指得是欣然,猫头鹰是巴斯克的绰号。
应该承认,吹牛大王通常不会是坏人。巴斯克的心地就很不错,为人慷慨,讲义气。只是欠缺自知之明,总是胡乱发号施令,搞得手下很是郁闷,背地里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猫头鹰”。
猫头鹰又叫夜枭,总是在夜深人静的出动捕食,且嗓音凄厉恐怖,吵得人睡不着觉,与巴斯克颇有相似之处。巴斯克一搞事,一连的士兵就相互经常抱怨:“猫头鹰一叫唤,麻烦就来了”。
从前哨兵连只有猫头鹰,还可以忍受,现在来了胡索?苏宁,又添了一只更加聒噪的“乌鸦”,士兵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说起欣然的绰号“乌鸦”,还有一段好笑的来历。
且说那日欣然与巴斯克饮酒之后回到新建的军营,巡视了一番,很不满意。拨通军用电话,问巴斯克怎么解决洗澡问题。
“老兄,你简直无法想象,我的军营里居然没有浴室!”
巴斯克不以为然的说:“我们当兵的一年到头不洗澡,要浴室干什么?”这是实情,前线的艰苦尽人皆知,只有欣然这个挑剔的洁癖患者才觉得每天不洗澡就活不下去。
欣然闻言十分懊恼。他是爱干净的人,可在边哨,洗澡确实是一项奢侈的举动。
巴斯克想了一下,说道:“边境山的山麓附近有许多温泉,你要是胆子大,不怕撞见罗摩国的巡逻队,就去洗温泉。”
欣然听了很是心动,问道:“边境山很危险吗?”
巴斯克笑道:“屁话!边境山不危险还有哪里危险?两国交界,军事重地,你在山上一站,对面的兽人弓箭手就有活靶子啦,咱们这边也一样,除非有特殊的军事行动,两方都很少靠近山麓,不过,去洗澡的话倒没什么,我国与罗摩虽然关系日益恶劣,但毕竟没有正式开打,只要你不带武器,对方也不会主动挑衅,有一次我去洗澡,对面的温泉里泡着一个兽人国的大官,我们就当今国际局势聊了半个钟头,他还送给我一张名片呢——”
欣然见他开始吹牛,连忙抢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拜拜!”急忙挂断电话,免得这猫头鹰罗嗦起来没完没了。
正是中秋时节,山地雨水丰沛。欣然在营帐顶上修建了一个蓄水池,积存的雨水被太阳晒得温热,经过简单的过滤,恰是上好的洗澡水。
他在上面干活也就罢了,干得兴起,居然还要唱歌。二连的人已经习惯了连长的“伟大歌声”,塞住耳朵各行其是,一连却受不了啦,纷纷跑去找巴斯克抱怨,请他想个办法让二连长闭嘴。
巴斯克也被欣然吵得头疼,心想大伙儿都骂我是猫头鹰,可这苏宁,简直是只乌鸦!于是拍案喝道:“来人哪,去看看‘乌鸦’苏宁在搞什么鬼。”就这么着,欣然“乌鸦”的绰号就传开了。
哨兵回来通报:“二连长正在房顶上修水池。”
巴斯克怒道:“把梯子搬走,如果他不闭嘴,就不让他下来!”
欣然修完了蓄水池,很是满意,哼着小曲往下爬,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去。低头一看,梯子不见了。他知道有人搞恶作剧,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唱道:“梯子——梯子,我的梯子,你跑到哪里去了呀?回来吧,我的梯子,没有你我不下去——”
唱了没几句,巴斯克便抱着梯子走过来,哭丧着脸说:“苏宁老弟,梯子还给你,求你别再唱歌,你再唱,我们全连人都活不下去了。”
“乌鸦”苏宁欣然和“猫头鹰”巴斯克组成黄金搭档,闹出了许多笑话。围绕二连的营地问题,欣然与巴斯克便连续两次发生争执。
巴斯克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兵,且是欣然的同事,有义务指导二连修建营帐。他带人过来的时候,军营已经差不多建好了。只见女巨魔沙王站在山坡上,把一棵棵粗壮的黄杨树连根拔起,直接丢下边境河。
牛头巨人从河中捞起巨木送回军营,飞快的加工一番,制成整齐的木材,用于搭建军营。牛头人天生是建筑好手,一个人的工作足以抵的上全连人马,而且建造出来的军营也富有迷宫特色,巴斯克带着人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发觉迫切需要指南针……
欣然把迷路的一连兄弟引入营帐,巴斯克一行顿时被豪华的布置和应有尽有的家具所震惊,怀疑欣然不是来当兵,而是来野营度假的。
“巴斯克老兄,你看我这军营可还有不完善之处?”
巴斯克见二连把营地建得如此体面,很是扫了一连的面子,故意鸡蛋里挑骨头:“营地是不错,位置选得也很好,可是完全不像军营啊!我说老弟,咱们是来打仗的,营地就是阵地,请问你的防御工事在哪里?”
欣然不以为意的问:“哦,还要工事啊?这些事我不懂得,老兄认为应该怎么做,尽管指教。”
巴斯克很是得意,指着营地外围说:“营房与边境线接壤的地带,应该挖掘三道壕沟,分别设下埋伏,一旦开战便可起到阻止对手突袭的作用。”
欣然笑道:“挖壕沟,这好办的很。”当下招来嘻嘻王子,交代了一番。回营招待巴斯克用饭。两人喝了几杯酒,欣然看时候差不多了,便邀请巴斯克出去视差壕沟。
巴斯克狐疑的问:“这才不到半天工夫,怎么可能就挖好了?”
欣然笑而不答,带着巴斯克出营一看,果然三道壕沟整齐的排列在边境线附近。巴斯克惊讶的目瞪口呆,怀疑欣然是在变戏法,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完成了他们全连费时半个月才建好的工事?
忽然听见壕沟里传来奇怪的歌声:“吱吱——吱吱——我们是地精,伟大的地精,挖地道,打地洞,是我们的看家本领!”欣然把地精们派去挖壕沟,当然效率奇高。
从此以后,一连便流传起“二连长是妖精王”的谣言。理由是,如果胡索?苏宁不是妖精王,为何他麾下的士兵除了地精便是魔物,全无半个正常人类?
巴斯克对此亦很是恼火,觉得风头全被二连抢走,他日“表姐”若是来前线视察,自己岂非颜面扫地。于是派人去通知欣然:营地周围必须修筑望塔,以便观望敌情。
欣然满口答应,回报巴斯克:“天亮之前便可建好全部望塔。”
此时天已经黑了,巴斯克不相信欣然能在一个晚上修好十六座望塔,然而次日起来一看,却见二连营房箭塔林立,恍若雨后春笋。
正惊讶的时候,一个哨兵匆匆来报:“巴斯克大人!大事不好,我们的望塔失窃了!”
巴斯克怒道:“放屁!怎么可能有人偷得走望塔?”
“可却是都不见了啊……”哨兵委屈的说,“不信您亲自出去看看。”
巴斯克出去一看,果然发现自己营地周围的望塔全数不翼而飞,地面上空余几根断裂的木桩子,好像被大风连根吹掉一般。
这时一位昨夜值勤的哨兵上前禀报:“巴斯克大人,小人昨夜曾看见一条巨大的黑影潜入我军营房,强行虏走了望塔。”说着唾沫横飞的比划道,“那巨人比望塔还高,轻轻一推,便把高塔掀翻!”
巴斯克怒道:“你既然看见,为何不阻止?”
那小兵讪讪的说:“那巨人把高塔夹在腋下,奔跑起来好像狂风一般,小人便是多生四条腿也追不上啊。”
巴斯克闷闷不乐的望着隔壁二连的望塔,长叹道:“乌鸦小子,算你狠!老子服了……”此后再无与欣然竞争之心。
与此同时,一位在望塔上偷懒打盹的一连士兵打着哈欠睁开眼楮,忽然发现自己一夜之间换了地方,从一连跑到二连来了。不由得大惊失色,趴在高塔窗口惨叫道:“妈呀!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梦游的毛病啊——”
(第九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