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第十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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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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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密林,前方陡然开旷,这时月明星稀,淡青色的光辉注满天地间,可以看见远处黑黢黢的房屋,隐约听得见湖水轻击的声音。
  “前面还是山寇留下来的建筑,此时改成军营,侍卫营、千贺武士团、龙骑营,以及纳吉将军的人马都驻在黛湖东畔。”
  纳吉涅骑率领百余族人在帝都追上素鸣衍西行地队伍,一直来到羽嘉,此时还没正式编入素鸣衍旗下的军队,但是这一个月来,纳吉涅骑也不当自己是外人,有关清剿流寇的战事,他都率领族人积极参与。
  策马来到庄园前,所谓的庄园,外围看起来还跟山寨没什么两样,石砌的护墙、高过护墙一丈高的箭楼、巨木制成的大门,一座塔楼矗立在庄园的东北角,蹲在明晦地夜色里,仿佛一只巨兽。
  大门缓缓开启,江采离、白术、聂鲁达、纳吉涅骑等人走出来,素鸣衍跳下马,将缰绳递给身后的侍卫,阻止江采离他们行礼,让江采离领他往庄园里走去。
  众人走进塔楼建筑,大厅里烛火辉映,看厅中摆饰,可以知道以前的主人还是一位生活颇有品位的山贼,素鸣衍随手拿起一只银器,上面的图纹正是燕云荒原独有的羽蛇。说纳吉若兰在此地,但没见她露面,可见她心里的恨意一点没消。
  “我又偷得一个月的闲,凡事劳烦诸位了。“素鸣衍坐上银熊皮铺垫的主位,双目环视左右,”现在虽说回到上唐,但对情况不很了解,一切都要你们计议。”
  “为殿下分忧,是我等本分。“江采离等人忙说道。
  素鸣衍点点头,专注的看着江采离。在素鸣衍离开燕云之前,江采离在羽嘉行走了十数年,对羽嘉情形之熟,在座众人之中,只有聂鲁达及得上一二。
  “欲使羽嘉商旅通畅,必先剿群寇。从迦南西北诸郡至休屠,货值增十倍,何故?皆因沿路群寇盘踞,就算有雇佣兵护卫的商旅过境,也要向群寇缴纳保命钱,寻常商旅根本不敢过境,使得羽嘉境内的商旅骤减,财源萎缩,致使羽嘉迄今为止只有一座主城。殿下就藩羽嘉,致力更改旧貌。殿下在上唐筑关城,群寇惶惶,目前已经迹象表明群寇已经联合起来,准备阻止我们在上唐峡的动作。群寇被剿,休屠、羽嘉两地的雇佣兵也将失去生存之道,需考虑到他们与群寇暗中勾结的可能,日前,我向羽嘉总督府行文,要求总督府出兵协助,总督府以殿下未正式就藩为由拒绝……”
  “就算我正式就藩,好像也没有出兵剿匪的权利,“素鸣衍笑道,”就当上山狩猎,采离,以我的名义再给苏盖文写一封信,邀请他参加围猎。”
  “是。”
  素鸣衍看着聂鲁达,说道:”这事让你为难了。”
  “我没什么为难的,从遇到殿下起,龙骑营自鲁达以下,就效命于殿下。”
  “好,好,“素鸣衍笑道,”听采离说黛湖风光甚好,可惜黑灯瞎火的也看不真切,你日后代我镇守上唐,就在黛湖附近选一处地方安置家人。”
  “多谢殿下,但请殿下允许我将这片土分给龙骑营的将士,好让众将士也承受殿下的恩惠。”
  “可以。“素鸣衍侧过头去看江采离,经济民生的事都在江采离的肚子里,划出多少土地分赏龙骑营,还要问江采离的意见。
  “黛湖上游有一处溪谷,约有百顷地,可让龙骑营将士安置家人。”
  素鸣衍征询的看着聂鲁达,聂鲁达忙谢恩。
  纳吉涅骑坐在一旁默然不语,六殿下封邑不在此处,就算上唐关城筑成,也将归羽嘉总督府管辖,六殿下封赏臣属,好似他不是羽嘉郡王,而是羽嘉王,寺怪的是,江采离这些人倒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
  纳吉涅骑心里想:难道根本就没打算将建成的上唐关城交给羽嘉总督府?但是作为羽嘉土皇帝的苏盖文一定不会容忍六殿下的作为!内府司也不会容忍六殿下在地方上争权夺势啊!
  在这一个多月来,纳吉涅骑看到一个他所不了解的六殿下,在他追上六殿下的队伍之前,只想着离开帝都避祸,免得苏颜士吉盛怒之下,将纳吉家一锅端了。随六殿下去羽嘉,是他纳吉家的惟一选择,追上六殿下的队伍之后,才发现六殿下不是传闻中荒淫无度、智弱无能的六殿下,而是礼敬贤能、雄才大度的六殿下,江采离、巫弥生、方镜川、尤溪、白术、聂鲁达等人虽说没有什么名气,然而才干过人,皆是一时之选,难得的是这些人对六殿下忠心耿耿,乐为所用。
  纳吉涅骑率领族人一同抵御群寇对上唐峡的侵袭,不过是为纳吉家在羽嘉牟求立足之地,可没想到完全投靠六殿下,何况若兰此时仍抵死不同意跟六殿下的婚事。
  第四卷:第04章,上唐关城(下)
  浅青色的湖水,随着太阳的西斜,颜色渐渐变深,湖面上浮起苍青色的雾霭,将两座湖心岛掩得隐隐约约。
  素鸣衍望着湖水若有所思,邀苏盖文一同出兵围剿流寇的文书已经送出去三天,想必已经送到羽嘉总督府了。素鸣衍转过头来,对紧随左右的藏金说:”将尤溪、白术、聂鲁达他们给我叫到塔楼去。”
  素鸣衍亲临黛湖庄园,有熟悉羽嘉地形的聂鲁达相助,且有尤溪、白术等人在,江采离则回上唐峡督造城池。
  尤溪接管侍卫营,藏金、慕昭云作为侍从官,每天贴身护卫,不离左右。
  藏金转身离去,去通知众人到庄园塔楼集合,素鸣衍不急不缓的朝庄园走去,慕昭云跟在后面,不知道殿下为什么突然召集众将领。
  目前集结在黛湖庄园的兵力计有二百名千贺武士、四百名侍卫、五百名龙骑营将士、一百二十名纳吉家武士,动用这些武力,扫平一两家流寇还是易如反掌,但是羽嘉境内的群寇此时已经联合起来,虽然没有聚集到一起,但是互相援应,让人有些头疼。
  素鸣衍沿湖岸往回走,远远看见纳吉若兰往回走,估计先看见他,这是要避开呢。素鸣衍微微一笑,心里惦记着事,没工夫调戏她,也不急着追过去,倒是纳吉若兰身旁的女侍一边一边回头望这边看。素鸣衍想起那名女侍就是当初随纳吉若兰一起行刺他的小丫头,还没长成,却是个美人胚子。想不到纳吉家将这个女娃也送到羽嘉来了,大概是怕纳吉若兰在此无人侍候。
  想到这里,素鸣衍不由觉得有些懊恼,阿黛、青菱、采儿都留在千贺湖谷,这里身边没有贴心的人,起居就没有以前那么舒适。不由得想起采儿的好来,就算纳吉若兰答应跟自己成婚,想必也远远不及采儿体贴。
  尤溪、白术、岐伯、聂鲁达、藏金、纳吉涅骑等人已在塔楼等候,素鸣衍走进塔楼就说道:”今夜出去围猎。”
  “不等总督府回应?“尤溪问道。
  ‘哼!”素鸣衍吟哼一声,“羽嘉郡地形狭长。两侧都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偏偏在这一狭长的地带却是青岚连结迦南西北诸郡的纽带,在这里盘踞着青岚西部最多的流寇,苏盖文真有心剿匪,也不会等到我过来。”
  尤溪稍作沉吟,说道:“我也觉得苏盖文不会出兵,他顾忌殿下在羽嘉势大。保持羽嘉原状对他最有利。”
  “既然都认定苏盖不会出兵,还等他的回应做什么?群寇在羽嘉盘踞这么多年,必定会派人渗透到总督府去。或许苏盖文自己也从山贼买卖中分利,我想我给苏盖文信中地内容。此时正在群寇间传阅,我决定今夜开始围猎,你们立即确定目标。”
  “殿下早料到如此?”尤溪恍然大悟。
  “若苏盖文与群寇勾结,他们之间必因此事而生隙,若是苏盖文手下人跟群寇暗通消息,必会因为所传消息不实而被群寇处置。”素鸣衍侧过头对聂鲁达说,“让人盯住总督府的动静。”
  集结在黛湖庄园的兵马随时都在备战之中,并无需特别的准备,夜色初临,二十名纳吉家武士护送纳吉若兰返回上唐峡,其他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由于高阶千贺武士担当警戒,流寇地斥候无法接近庄园,素鸣衍并不担心流寇会提前得到消息。只怕流寇连黛湖庄园里驻扎着多少兵力也理不清楚。
  离上唐峡最近的一处山寨只有六十里远,正因为离上唐峡最近,群寇联合起来之后,在这里聚集了两千名流寇跟上唐峡驻军对抗。这还是限于这座山寨的规模,无法容纳更多的流寇,若让羽嘉郡三分之一的流寇都集结到这里来,还真得要苏盖文出兵协同作战才有取胜的把握。但是群寇的第两座山寨离那也不远,烽火传讯,赶来相援也只要半天的时间。
  接近敌寨,龙骑营继续前行,龙骑营惯于骑战,进入山中步战地战力及不上侍卫营的战士,他们将埋伏在两座敌寨之间的路上,伏击来援地流寇。
  尤溪抬头望星,估算还有多少时间天亮,只有一条小径与敌寨相接,素鸣衍站在道路,看着一个个从他身边穿插而过的战士,蜇龙弓背在身后。岐伯从后面走上来,他已将羽翼展开,随身只有一柄精金巨弓,他突破地阶瓶颈,羽翼有如千柄划刃,敢与焰口刀、铸鳞炎矛这样地利器对磕,并不需要其他神兵利器。
  “是不是兵分两路?”
  素鸣衍摇摇头:“流寇必有针对千贺武士袭营的准备,我们进入小径,宿鸟惊飞,流寇必有所觉,我们直接从正面进攻,还要吸引别处流寇来援。”
  千贺武士早就将这里的地形摸熟,险要可能遇伏处,就派千贺长琴先行,确实无疑之后,再让大军通行。等接近山寨时,流寇才有所发觉,组织人手下来阻击,还没走出寨门,就让藏金率领前哨截杀,纷纷逃回山寨,紧闭寨门。
  素鸣衍望着风灯下的寨门,这座山寨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进行过加固,外围又用石块加筑了一道护墙,正面还有六座高耸的箭楼,但在素鸣衍地眼里,还没到固若金汤的地步。由于千贺武士的存在,任何险要的地形,都要变得平坦一些,这座山寨虽说背绮绝壁,正面可供展开兵力的开阔地带也不大,但是千贺武士的战场在空中,素鸣衍可以让二百名千贺武士同时从空中压下去,配合地面的攻势。
  天光昏暗,流寇在寨墙上遍插风灯,将远处映得明如白昼,岐伯悬停在百丈高的空中,身子隐藏在最深地夜色里,凝视着寨墙上的流寇,他们被今夜的突袭打得措手不及,被警讯惊醒,刚上寨墙,还没有搞清寨墙外的状况,正陷入惶惶不安之中。
  岐伯抽出一支利箭搭在弦上,左右千贺武士同时引弦,弦崩如雷,一阵箭雨朝寨墙上空覆去。
  “鸟人!鸟人在空中!”流寇在寨墙上慌乱躲避无情的箭雨,但是除了几座箭楼之外,寨墙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来自空中的箭雨。箭雨中杂夹着数支爆炎箭,直冲箭楼而去,爆炸声中腾起数团火焰,将木制的箭楼裹在其中,数个身影惨叫着从火焰中跌下箭楼。
  爆炎箭确实管用,素鸣衍在秦山时曾用数百支爆炎箭消灭整个高山巨人部族,可惜这玩意太贵,虽说再来数百支爆炎箭,足以将整座山寨抹平,可是等他将羽嘉郡境内的流寇都清剿干净,他也早就债台高筑了,何况裔天商队这半年来所收购的爆炎箭还不足百支,远不能随他的心意来挥霍。
  内层的寨墙给爆炎箭炸开一个口子,有一丈来宽,寨墙上的流寇给空中的千贺武士压制住,无人敢冒死去填那道口子。素鸣衍从慕昭云手里接过一张普通长弓,取出一支箭搭在弦上,箭离弦而去,射速不快,却是朝外层的护墙射去,慕昭云正疑惑不解,却将长箭射中寨墙的瞬间爆出一团紫色光焰,石墙顿时坍了一片。
  “殿下竟能将爆炎术附在长箭上?”慕昭云惊诧的说。
  “这一箭可值一万银币?”素鸣衍得意洋洋的问慕昭云。
  这会儿工夫,流寇中有人缓过劲来,大叫着让人将寨墙上的风灯都熄了,风灯不熄,他们在寨墙上只能当千贺武士的箭靶子,待流寇将寨墙上的火也扑灭的时候,天渐渐亮了,两百名千贺武士就像一片灰暗的流云浮在山寨的上空。流寇藏在寨墙后的强弩开始发射,这些巨型强弩射出的弩箭对空中的千贺武士造成相当大的威胁。
  岐伯让族人分散,一部分人暂时飞回阵后休息,他率领五十名携带精金巨弓的千贺武士围着山寨飞,寻找山寨的防御弱点。巨型强制每移动一个地方都要拆卸重新组装,相信山寨里不可能布遍这种巨型强弩。
  一支穿云箭扑面射来,岐伯振翼击箭,将铁箭击得粉碎,巨大的回震之力却让他差点跌下去。再一支利箭射来,他不敢托大,侧翼避过,同时命令族人往高空避让,流寇中不乏高手存在。
  素鸣衍在地面上看见射向岐伯的两箭,摘下腰间的长击刀,对白术说道:“还等什么,我们都准备好了?”
  白术见殿下又要亲自上阵,尤溪也将焰。刀取在手里,并没有劝阻的意思,无奈的笑笑,下令攻寨。千贺武士尽数飞上天空,将涌下正面寨墙的流寇压制下去,藏金率领侍卫营前哨迅速穿插外围的护墙缺口,从寨墙坍了一半的口子攀上寨墙。
  第四卷:第05章,群寇惶惶(上)
  素鸣衍站在寨墙上,此时天光大亮,纳吉家的武士也冲入寨中,从右侧的石道向里穿插,流寇正面的防御没有支撑多少时间就告崩溃,此时正依赖山寨里的建筑物作垂死挣扎。
  远空传来数声厉啸,素鸣衍抬头望去,两名千贺武士在空中盘旋了数圈,随即就朝山下俯冲。
  龙骑营遇到别处来援的流寇,这啸声是担当警戒的千贺武士发出来的,素鸣衍嘴角浮出一丝残酷的笑容,侧头问白术:“来援的流寇不少,能不能分一半千贺武士过去支援?”
  流寇依赖建筑物顽抗,有千贺武士在空中支援,地面的推进速度可以快一些,但是聂鲁达那边的压力就要大许多。
  白术想了片刻,说道:“只需派出少量千贺武士配合龙骑营将来援的流寇拖住,等此地的战事解决,再寻机围歼来援的流寇。”
  岐伯在空中寻机射杀流寇,听见啸声,敛翅落到素鸣衍的身边,听白术这么说,赞同道:“分兵太多,可能将来援的流寇吓走。”
  “好,”素鸣衍说道,“那就分出二十名千贺武士,令聂将军将来援的流寇吸引过来,此战结束,众人还要歇息一下。”
  在一旁好整以暇的二十名千贺武士展开巨大的羽翼,顺着山势俯冲下去。
  不知道聂鲁达能将来援的流寇拖住多少时间,素鸣衍撤下背后的蜇龙弓,取出特制的长翎铁箭,搭箭开弓之际,檀渊逆鳞劲也注入弓臂,金色的光芒从蜇龙弓的吞口吐出来,沿着弓臂流转,仿佛一条金色的小龙缠住弓臂。蓦然发出一声龙吟。
  与千贺湖谷那声令人恐惧的龙吟不同,左右地战士身上的热血仿佛让这声龙吟点燃,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斗志来,然而依赖建筑物顽抗的流寇却是完会不同地感受。都让这一声龙吟惊得魂飞魄散,抵抗的意志差点就在这一声龙吟中崩溃。
  这才是蜇龙弓解开第二重禁制后的威力。
  铁翎长箭刺破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一名流寇正寻声低下头来,只见胸部以下给这支铁翎长箭洞开拳头大小的洞眼;在死亡掩盖他意识的同时,也听到身后塔楼坍塌的声音。无数流寇来不及反应,就被倾倒的砖石压在下来,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
  殿下在千贺湖谷滞留了一个月的时间,说是有可能突破地阶瓶颈。众人羡慕之余,也没有太当回事,毕竟殿下今年才算是弱冠之年。白术眨眨眼睛,殿下这一箭的威力,远胜以往。
  素鸣衍又抽出一支铁翎箭。蜇龙弓金色光芒不减。这次没有发出鼓舞斗志地龙吟,铁翎箭以刁钻的角度,将一座石殿的角壁洞开人头大的口子,约有三丈高的石殿微微晃了一晃,没有倒塌,里面地流寇却纷涌而出。都知道这座石殿下再受一箭,多半支撑不住。
  尤溪率领侍卫营封住石殿门口,千贺武士群翔而至,乱箭齐射,岐伯悬浮空中,双翼瞬息开阖,一个千贺武士形状地白色光影从岐伯身上脱落,朝石殿击去。
  石殿瞬时倒塌。扬起漫天飞尘。
  流寇看见塔楼、石殿的下场,都不管躲在建筑物中,纷纷冲出来。尤溪、藏金、慕昭云、纳吉涅骑各领一队人马,见此情形,各自整饬队形,稽稍退后,以免在流寇的垂死反击中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没有强弩威胁,千贺武士皆在低空飞翔,毫不吝惜的将手中长箭射出。
  正在此时,西面的建筑中暴起数道人影,朝后面地山崖逃去。
  素鸣衍引箭射出,长箭刚到一人背后,那人转身将刀劈下,箭刀相击发出剧烈的响声,只见那人身子给箭上的冲力一撞,身子向后挫了好几步,险些跌倒,精铁打制的长箭化为齑粉,消失在空中。
  素鸣衍见那人能接住这一箭,必是这里的头领,哪容他逃走,尖啸一声,招呼最近的千贺武士过来背他。
  一名千贺武士闻声敛翅,降到寨墙下方,素鸣衍跳上他肩上,这才将蜇龙弓背到身后,取下腰间的长击刀。
  “殿下!”白术无奈的后面喊了一声,不及素鸣衍回头应他。
  尤溪也随即跳上一名千贺武士地肩头,紧随而至,岐伯与十数名千加办士从四周聚集过来,护在素鸣衍的周围,紧追着那几道人影,往后山飞去。
  “看见本王就想逃跑!”素鸣衍左手垂握,丹力凝结出一支金色长矛,直朝下面那人的后掷去,身子高高纵起,长击刀疾刺而下,那人转身微沉,左手撑开一只清色气盾迎击,将掷来的金色长矛化去,却来不及避让素鸣衍劈下来的那一刀,只得以命搏命,右手刀从肋下撩击,迫使素鸣衍先做避让动作。
  素鸣衍肩头微耸,迎上此人的右手刀,身子一震,长击刀却灵无停滞的从那人肩膀斜劈下去,溅了一脸鲜血。素鸣衍落到地上,摸了摸左肩,这些年来,鳞甲功已有七八重火候,身上还穿着锦甲,还给那一人刺穿绵甲,所幸没伤到琐骨。
  “殿下……”尤溪随后跳下来,见殿下搏击如此凶险,忍不住要开口劝谏。
  “我知道轻重,不要让这些人逃了。”素鸣衍指着不远处的一名流寇。
  尤溪见殿下不听劝阻,将话闷在肚子里,只得将火气发在逃跑的流寇身上,素鸣衍寻了一处高处,站在山岩,好整以暇的再次取下蜇龙弓,两名千贺武士在他的上空盘旋,却不上前围杀逃跑的这几名流寇,想必是听从岐伯吩咐,务必保证他的周全,素鸣衍也不理他们。
  逃往后山的这几名流寇确实是山寨首领,都有五阶以上的实力,奈何追击他们的人实力更强,尤溪、岐伯、素鸣衍却是突破地阶限制的高手,十几名千贺武士也是五阶以上的高手,何况还占据空中优势。他们留在山寨里,或许还会凭借人数优势挣扎一下,单独逃出来已经注定悲惨的结局。
  首领逃亡,其他的流寇更无斗志,待素鸣衍、尤溪、岐伯解决这几名流寇首领,从后山飞回来,山寨里的流寇就在侍卫营武士、纳吉家武士以及千贺武士的联合打击下,宣告崩溃,逃亡的道路给封死,惟有弃械投降一条路可走。
  藏金率领一百名侍卫看押降寇,还要守护将近一百名受伤的战士,素鸣衍另外给他二十名千贺武士调用,以备万一。
  纳吉涅骑看了看聚集在寨门前空旷地带的降寇,心里想:这群人都给杀丧胆了,再多一倍的人,也未必有胆反抗。进攻山寨之前,纳吉涅骑原以为不会这么容易,龟缩在山寨里的流寇数量毕竟是他们的三倍,千贺武士实力再强,战事也不可能轻轻松松的解决掉。他没想到千贺武士与侍卫营从出迦南起,就配合杀敌,无论千贺武士,还是侍卫营的战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战士,又有岐伯、尤溪、素鸣衍这样超越地阶的高手助阵,实力当不能用人数来计算。流寇凶残好杀,人数虽多,战力却无历经百战的军队相比。凌晨前发动攻势,午时未过,歼灭流寇将近千人,收降千人,这样的战绩代表檀那明河麾下一千精锐将士的真正实力口岐伯率领两百名千贺武士先行离开,准备从山的另一侧绕过去,截着流寇援兵的退路,其他人都稍作休息,准备接下来的战斗。经过激烈的战斗,人都有些疲倦,但是大获金胜,又让人相当的亢奋,休息不好,纳吉涅骑来回走动,制止纳吉家武士喧哗。
  这些武士都是纳吉家精心培养出来的战士,个个武技精湛,但是实战经验及不上侍卫营,充分利用战间的短暂时间休息,就是保持战力的最佳方法。
  纳吉涅骑见殿下与白术、尤溪站在一处山岩前,走上前去,听见殿下正对白术说:“杀戮有些过了……”纳吉涅骑生在大家族中,勤修武技,二十年不废一日,却是第一次上战场厮杀,自觉表现还不如藏金、慕昭云,一地的血腥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听殿下这么说,正要附声说好,却听殿下转了口气,“羽嘉是个荒凉的地方,多流寇野兽,民众不愿意迁徙到羽嘉来,上唐峡所用的民夫,都是商队在下资用钱雇来,江采离跟我说每日单薪资就要耗一万银币,商队有些积蓄,但也经不住细水长流,日后筑路开矿还需要更多的人手,今天躺在山寨里的千名流寇本可以押到上唐峡开山筑路的。”
  纳吉涅骑将要说出的话咽回肚子,想到山上被押的千名流寇,微微一叹,他们只怕难逃苦役的命运。
  第四卷:第05章,群寇惶惶(中)
  侍卫营与龙骑营汇合时,两千名流寇离此只有四五里路。有二十名千贺武士在空中担当警戒,流寇不知道他们所追击的兵马壮大了将近一倍,此时还有近二百名千贺武士已经绕到他们身后,截断他们的归路。
  天时将黑,汇合侍卫营的龙骑营退到主道旁的一处高地,结营防御,准备熬过这夜,再对这群流寇进行攻击。借助夜色的掩护,更容易发动突然袭击,但是素鸣衍贪这送上门来的两千名苦役,不想将流寇击溃,希望用强大的武力逼迫他们弃械投降。
  高地上的营火熊熊燃烧,天空的流云仿佛暗红色的血液。千贺武士皆施影遁术,藏在营地四周,流寇斥候接近,往往防备不了突然凭空刺出的利刃。
  天空的云层很密,出了营地几乎没有光亮,借助夜色掩护向敌营摸去的素鸣衍、尤溪、纳吉涅骑等人,眼睛在黑暗里灼灼发光,仿佛是夜里行走的荒兽。十余名千贺武士在空中展开羽翼,飞翔的声音仿佛微风指过山岗。
  在野外结营自守的流寇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营地防御并不十分严密,素鸣衍悄悄的挥手示意,身后的十余名千贺武士跃上天空,借着夜色的掩护接近流寇营地。流寇的营地十分简陋,几乎没有什么防御,数十堆营火熊熊燃烧,将整个营地照得明毫如鉴。
  哨卫不可思议的看着钻进胸口的羽箭,重重的摔到篝火里,溅出无数的火星,周围来地哨卫还没来得及搞清羽箭来向,已让十余支利箭贯穿身体。
  “空中!”
  营地里地流寇抬头张望。只见黑沉沉的天空里浮着流云的暗影~哪里看得见千贺武士的踪迹。
  利箭“嗖嗖”的射下来,这里地势开阔,没有树木遮挡,群寇惟一能做的就是跟千贺武士一样,躲进沉沉的夜色中,最先醒悟过来的流寇手忙脚乱的将营火扑灭,空旷的营地里已倒下数十具尸体。
  不足一里方圆地地方,聚集了两千余人,却没有一点亮光,藏在深沉夜色中的呼吸都透出难以言喻的恐惧。
  尤溪取下长弓。射出一支羽箭,羽箭飞向敌营,无火自燃,将行经的地方照亮,隐藏在空中的千贺武士借着这短暂的亮光,又射杀数人,惊得流寇四处躲避。
  此行目的不为杀敌,而是要骚扰这群流寇,使其疲倦。以利明天的战事。
  敌营一片黑暗,但在素鸣衍的眼里,却有着淡淡地轮廓。这时响起奇异的响声,间杂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唳叫,素鸣衍眉头皱了起来,他在燕云荒原生活十几年。在旁人耳中的奇异声音,他听起再熟悉不过:四足鹫!
  四足鹫的双翼展开宽达一丈,没有毛羽覆盖,只是一层坚韧的褐色皮膜,四足鹫地皮翼滑过天空,就会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皮翼上面长着四只利爪。强壮有力,可以轻易的抓裂山石,紫狻、苍狼这样的王者荒兽遇见成群的四足鹫也惟有避让。四足鹫终年盘缠在燕云南山一带的天空,其他地方极少见,这种猛禽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羽嘉郡的东部。
  役兽术?
  素鸣衍抿紧嘴唇,指着响声传来的方向,说道:“照亮那里。”
  尤溪应声射出一箭,附火术使羽箭无火自燃。千贺武士背后的天空出现数十只巨大的丑陋猛禽。正气势汹汹的扑下来。
  没料到流寇有能力会招来凶残的四足鹫,随身只有弓箭,没带趁手的兵器,四处逃窜,不敢转身与这种猛禽在空中纠缠。
  素鸣衍取下背后地蜇龙弓,即使只看轮廓,他也能清晰的辨认出千贺武士与四足鹫的区别,凶残暴戾的四足鹫皮翼骤然开阖,妄图用皮翼上的利爪抓住铁翎箭,铁翎箭从利爪间滋溜的滑出一窜火光,猛的扎在四足鹫的铜头上,将这只四足鹫带向更高的天空……
  流寇见有猛禽相助,重新燃起营火,空中的战斗在普通弓箭的射程之外,他们无以为力,确认素鸣衍、尤溪的方位,一队流寇举着火把,向高地这边围来。
  这次出来,只打算骚扰流寇,除了十几名千贺武士之外,只有十名侍卫,尤溪担忧的说:“流寇围过来了,我们暂时退回去吧。”
  素鸣衍抬头望着空中,千贺武士四处躲避猛禽的利爪,没有地面的援应,这十几名只带弓箭、而无兵刃的千贺武士,只怕难逃一劫。
  素鸣衍冷冷的说道:“这种猛禽虽说让役兽术召来,但是不辨敌我,流寇此时敢出营,我看他们是嫌命长。”素鸣衍知道这种猛禽的习性,虽说凶猛异常,视力却很弱,只看得见活动的物体,流寇在营地重新燃起火把,又举着火把追出来,比空中的千贺武士还招摇。正说着话,地面的火光果然吸引四足鹫的注意,数十只四足鹫一起朝坡地上的流寇朴来,钢钩一样的利爪狠狠扎进人的后背,皮翼猛的一样,加兵器、皮甲将近两百斤重的活人就给带上高空,四足鹫这时却松开利爪……
  流寇哪想到高人召来的猛禽竟然不分敌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包围高上的素鸣衍等人,纷纷逃回营地,却将更多的四足鹫引向营地,流寇营地顿时人仰马翻。
  “这群凶禽明明是群寇一路引来,却不知道它们的习性?”尤溪奇怪的问。
  素鸣衍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大概役使这群凶禽消耗施术者太多的精力,以致没有余暇提醒其他流寇了。
  千贺武士趁着这机会降落下来,两名千贺武士各有半片羽翼在刚才极短的空中搏斗中给撕得粉碎,血肉淋漓,再迟一会儿,都性命不保。几只纠缠不放的四足鹫都被素鸣衍、尤溪的利箭射杀。
  素鸣衍、尤溪领着人悄悄撤出,只留下两名千贺武士隐身在高地上,严密的监视流寇的动静。不知道流寇营地会混乱到什么时候,要不是两名重伤的千贺武士,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成功的骚扰。
  岐伯率领一百多名千贺武士埋伏在流寇的退路上,数十只四足鹫从他们埋伏的地方经过时,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岐伯与千贺武士藏在低矮的灌木林里。
  清晨,在青蒙蒙的光亮里,龙骑营、侍卫营将近一千名战士轻装潜行。流寇虽然最终将数十只四足鹫赶走,也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再没有初来的锐气,素鸣衍领军赶到昨夜的高地,看见流寇整顿装束,竟准备后撤,根本忘记他们来这里的初衷。
  素鸣衍没有即刻就发动攻势,而是吊在疲惫不堪的流寇队伍之后,流寇看见汇合侍卫营将士之后的龙骑营,才醒悟过来,他们要救援的同伙早就给剿灭了,接下来的覆灭命运就要降临到他们头上。
  给四足鹫挣扎了近一夜的流寇此时已没有抵抗的意志,当前面道路的上空浮起千贺武士组成的乌云,这群流寇只恨少生了两条腿。前路被千贺武士密集的箭雨封锁,后面是龙骑营甲骑,风马兽皆披甲具,前额生有螺旋纹的银角散出清冷的光辉,流寇这时才意识到他们昨天追赶的竟是一群死神。
  两侧是陡峭的山岭,长满刺人的荆棘。
  素鸣衍骑着银角马,缓缓而出,身后侍卫配合的掷出几粒头颅,素鸣衍大声说道:“这些就是你们要救援的人?”
  流寇中突然响起笛声,素鸣衍望过来,却是一名穿着长衫的少年手拈一只青碧如玉的长笛站在群寇之中犹若无人的吹奏着,调不成乐,却让人生不厌恶。
  “役兽术?”藏金迟疑的问。
  役兽术是贝迦帝国的秘术,摩诃正教视其为百兽邪神所传的邪术,予以禁止,青岚极少见,但在贝迦帝国却盛行起来,素鸣衍不晓得此人吹奏长笛是不是在施展役兽术,但是有千贺武士占据高空,方圆百里的动静皆瞒不过自己,这名少年就算有役使万兽的本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供他施展。
  素鸣衍撇嘴笑了笑:“他或许直接从星界召唤龙兽也说不定。”
  龙兽是迄今所知道的最高阶的荒兽之一,在忌创世神话夏中,在创世之战的末期,龙兽随神族离开中陆,回到神的发源地:星界,传言最顶级的役兽术可以召唤龙兽,迄今为止却无人能够见识这一寺术。
  素鸣衍正嘲讽那少年时,高空中的千贺武士发出一声厉啸,提醒地面注意远方的异常情况,素鸣衍抬头往北望去,只见地平线上浮起一点蓝影,蓝影正迅速往这里飞来,瞬息间就飞到近旁,原来是一只蓝翼大鸟。蓝翼大鸟速度非常快,数名千贺武士飞过去拦截,竟让它从空隙间飞过,几十支羽箭连它的尾毛都没有射落。
  第四卷:第05章,群寇惶惶(下)
  在众人惊诧间,吹玉笛的少年跳到蓝翼大鸟的背上,蓝翼大鸟双翼一振,那双大翼竟然旋出一阵飓风,将下面的流寇吹得东倒西歪,大鸟却借飓风的浮力,瞬间飞上空中,从地面看上去只剩一点蓝色的影子,几乎要溶入蔚蓝的天空里。
  “风速鸟!”素鸣衍的脸色有些难看,这名少年虽然役使不了龙兽,但是风速鸟绝非善类,其操控飓风的本领或许及不上风暴巨人,但也差不了多少,昨夜数十只四足鹫绝对是他的杰作。
  岐伯与千贺武士都收敛羽翼,落在高崖上,用箭阵封住流寇东逃的路口,也谨防少年役使风速鸟来偷龚。
  风速鸟的到来,令坡谷的群寇更加混乱,尤溪皱起的眉头稍稍的舒展了一些:“群寇好像并没意识到这人的存在……”
  素鸣衍点点头,流寇中就算有天阶高手的存在,也绝不会多,就算此地还有一两名天阶高手,也影响不了大局,毕竟千贺武士团、侍卫营、龙骑营的强横实力不是流寇用数量能够弥补的,素鸣衍、岐伯、尤溪也都是天阶高手。
  素鸣衍抬头望着风速鸟,蓝色的羽翼仿佛要溶入蔚蓝色的天空,展开羽翼后的体形只及四足鹫的一半,偶尔发出一声鸣叫,异常的嘹亮。
  风速鸟负载那名少年,在高空滑翔,盘旋着,既不敢进入精金巨弓的射程也不远去。
  流寇混乱不堪,此时发动攻势,一击而溃那是必然的,但是素鸣衍的原意是将这群流寇都捉过来当苦役,好弥补筑城人手的不足,但是风速鸟负载一个人在战场的上空盘旋,给众人心里投下淡淡的阴影。
  “要不要让千贺武士围歼之……”尤溪问道。不过风速鸟能操纵飓风,飞行速度非常快,既使负载一名少年,也没有多大地影响。
  素鸣衍取下身后的蜇龙弓,那少年似乎知道蜇龙弓的威力,风速鸟瞬息间又升高不少,素鸣衍舔了舔嘴唇,说道:“这人召来风速鸟,群寇也大为混乱。看情形流寇也不知道这个的存在……”
  “确实。流寇若能跟他好好的配合,昨晚我们一定会有不小的伤亡。”
  “那就不要理他。”
  素鸣衍取出一支铁翎箭。搭弓引弦,没了理会高空中的少年,“嗖”的一声,钉在坡谷上的一块高岩上,这种特别地铁翎箭会发出摄人心魂地响声。钻进岩石有一尺深,尾梢还在剧烈的颤抖着,嗡嗡作响。
  混乱中地群寇让突如其来的异响吓了一跳,一时间都往这边看来,素鸣衍寒着脸,望着坡谷里的群寇。眼睛闪烁着无情的光芒,又取出一支铁翎箭搭在弦上,用一种平缓、冰冷的声音告诫群寇:“本王就藩羽嘉,在上唐筑城,你们不思为良民,聚众为匪,本王予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弃械者不杀。”
  身后将士皆喊:“弃械者不杀!”声势骇然。吓得坡谷里地群寇惊魂不定。
  素鸣衍瞅准一名首领装束的流寇,一箭贯穿他所穿的铁甲,射中他的胸口,大喝一声:“弃械者不杀。”
  那名流寇倒下,发出低沉的声音,旁边的流寇让眼前地死亡一激,不由自主的丢下手里的兵器,跳到一边,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利箭夺去生命的人。有人领头,群寇纷纷抛下兵器,岐伯派出百名千贺武士,在群寇上空盘旋,严密监视群寇的一举一动,稍有抵抗者,便乱箭射杀。
  素鸣衍见大局已定,垂下蜇龙弓,手指着天空,扬声说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数次都想用役兽术坏我大事?”
  风速鸟缓缓降低,不过仍在长弓的射程之外,少年骑在风速鸟的背脊上,探头望下来,大声说道:“上唐峡那次可是我三叔的杰作,原因嘛,我不能说,要不是这群流寇太窝囊,我倒要叫你好看。”语气里没有丝毫地畏惧。
  素鸣衍眉头微微皱着,心里想檀那明河有什么事得罪他们叔侄俩,这时要跟自己过不去。抬头见少年轻抚风速鸟修长的颈脖子,周围的元素之力有所异动,知道少年役使风速鸟释放风暴。
  白术大声喝斥,让弃械投降的流寇都趴到地上。不晓得风暴的规模,岐伯让千贺武士都降落到山崖上,他振翼横在空中,只待殿下一声令下,就飞上去痛下杀手。
  风速鸟的蓝色羽翼在微微颤动,翼尖凝聚的元素之力让空间微微扭转。素鸣衍对付风暴早有经验,见风速鸟翼尖有气流吹下,便将丹力凝成金色巨箭,搭在蜇龙弓上,蜇龙弓的龙头吞。也吐出金色光芒,仿佛两只龙兽盘在弓臂上。
  两股气流交旋互合,生成浅灰色的气旋,急剧变大下降,颜色也变得更深,将上方的风速鸟遮住,还发出鬼哭狼嚎的异响。素鸣衍撇了撇嘴,心想:飓风生成,或许还要避上一避,这少年真是张狂。也没想取他性命,一箭便朝气旋的风眼射去。
  金色丹箭没入风眼之中,电光闪后响起几响雷爆之声,气旋就渐渐停了,那少年驾着风速鸟却不知所踪。
  素鸣衍看了看尤溪,他也不知道少年何时离开,眺望远空,只有几片流云往北飘去,不晓得少年驾御着风速鸟藏在哪片流云上方。
  与藏金押解的近千名流寇汇合,侍卫营、龙骑营、千贺武士团押着两千六七百名俘虏回到上唐关城。上唐峡离下资有三四百里,目前仅发现千贺湖、黛湖两处水源,关城附近需要挖掘深井取水,多生灌木,群山里凶兽猛禽,常出来袭人,江采离来上唐之前,让裔天商队从下资等城招募上万名民夫,几个月下来,被荒兽伤了上百条人命,几次提高用工的薪金,民夫才没有大规模的离去。
  今后开辟上唐峡到燕云隘口的道路,还要在燕云隘。筑城,这一带所栖息的荒兽数量极多,不乏高阶荒兽,甚至还有两头火蝎狮将此地当成自己的领土。火蝎狮力量强横,速度迅捷,可比人类的天阶高手,智慧不在常人之下,在素鸣衍来羽嘉之前,尤溪则与岐伯联手诱杀雄火蝎狮,关键时刻雌火蝎狮赶到,夺路逃走。素鸣衍到羽嘉后,千贺武士竟没发现它们的踪迹,但是一般的王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领土。
  若让这头火蝎狮钻进普通人群,后果不堪想象。
  江采离看见殿下押回到的流寇,顿时眉开眼笑,战俘的地位比下民还不值钱,生死无人过问,有这批苦役在,工程的进程可以加速了。
  羽嘉郡其他东西不多,这流寇却不少,从下资到羽嘉这一狭长地带,盘踞着数万流寇,在江采离的眼里,这可都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苦役来源啊。
  这次迅速剿灭四千流寇,令羽嘉境内的流寇惶动不安,三日之后,苏盖文派人询问此事。虽说剿匪有功,但是封爵王族干预地方军政是大忌,王族到地方就藩,虽说尊贵无比,可是还要受地方的节制。
  “殿下就藩羽嘉,地位尊崇,然剿匪乃总督府之职,殿下邀总督府出兵剿匪已有些逾越,不待总督府回应,擅自用兵,只会令地方不安……”
  素鸣衍看着堂下长眉细目的名叫石京度的中年人,势沉如山,气度不凡,明知自己刚立下赫赫战功,还敢代表苏盖文过来说这番话,勇气可嘉,当年在羽嘉没见过此人,不晓得他何时投到苏盖文的麾下。
  素鸣衍脸色阴沉,苏盖文让石京度带来的信函就在摆在他的案上,苏盖文竟在信函里要求将两千六百名俘虏押解到羽嘉听候他的处置。
  素鸣衍想不通苏盖文的态度为何一下子变得强硬了?左右看了看,江采离、尤溪他们还暗自不解。
  在帝都,有手艺的下民也只值千枚银币,苦役的侩格更低,但是上唐缺人手,这两三千名苦役,素鸣衍绝不会交给苏盖文的,不但不交,日后剿匪的事也不会停下来,苏盖文没有直接要求将龙骑营调走,可见他的态度即使强硬,也相当有限。
  素鸣衍淡淡一笑,望着石京度,说道:“苏总督最近跟我的哪位兄长好上了,他这顶干预地方的大帽子扣下来,是不是希望内府司将我召回帝都,才合他的心意?”
  “总督大人恪守帝制,镇守羽嘉,不敢私结王族,对殿下也是有事说事,绝无针对之意,还请殿下明鉴。”
  “苏盖文为帝室镇守羽嘉有二十年了,现如今,羽嘉境内匪比兵多,且盘踮在羽嘉与内地联接的要道上,迦南对羽嘉没的贪念则罢,若生贪念,不知道苏盖文拿什么来守羽嘉?这话也不用你传给苏盖文听,父皇的使者已到下资,我约他一直到羽嘉去,我要当着使者的面,亲口问一问苏盖文这话。”
  第四卷:第06章,羽嘉王城(上)
  檀那明河就藩羽嘉,在苏盖文看来,不过是帝君在安排身后之事,好让六王子远离是非之地。如今有望登上帝君之位的殿下,谁会轻易远离帝都?檀那明河的嚣张跋扈,苏盖文早就领略过了,六殿下是帝眷正隆的王子,在帝都击杀苏颜士吉的爱子,身为帝国第一权臣的苏颜士吉竟没能给他的儿子讨个公道,苏盖文早就做好暂避锋芒的准备。打算避让几年,等新帝登位之后,自然不会容忍他的兄弟在地方上作威作福。
  檀那明河在上唐峡筑城也罢,将龙骑营视为他的私军也罢,苏盖文都装聋作哑。檀那明河反客为主邀他出兵围剿羽嘉境内的流寇,并且将上唐峡附近的土地任意赐给手下的将领,将他这个羽嘉总督视若无物,苏盖文心里怎么会没有一点怨气?
  苏盖文原以为六殿下只用私军剿匪必定受挫,对共同剿匪的邀请置之不理,也未加阻挡,只想让六殿下吃点苦头,日后在羽嘉会老实一点。没想到流寇根本不是檀那明河麾下私军的敌手,短短两日时间,竟被俘虏数千人。
  怪只怪素鸣衍将侍卫营、千贺武士团在秦山的战绩都高价卖给檀那隆城,苏盖文只是按常理推断他麾下私军的战力。
  苏盖文再也坐不住,便让石京度到上唐峡问责,欲制止六殿下继续干预地方。
  素鸣衍冷凛的目光落在石京度的脸上,说道:“我邀苏盖文出兵剿匪,他推三阻四,我打下一座山寨,俘获数千流寇。他竟要过来跟我分功,是为何意?”
  石京度环视左右,尤溪、岐伯都是天阶高手,据说那个楼迦罗人的首领也是突破地阶限制的天阶高手,只需这三五人。荡平一座寇寨绰绰有余,难怪六殿下不愿受制地方。石京度低下头。避开素鸣衍咄咄逼人地目光,说道:“总督不是要与殿下分功,出兵剿匪本是地方的职责,殿下为地方分忧,羽嘉上下都感激不尽,安置战俘之事,不敢再劳烦殿下。”
  “无妨,筑关城尚缺苦役,日后开山筑路,筑我王城。苦役更少不了。”
  “上唐关城将成,不知殿下嘱意谁来守上唐关城?”
  “上唐关城为羽嘉总督府所辖,守城人选,自然由总督府选派,苏盖文若问我的意见,我看让聂鲁达做镇守将军也可,我有几个没出息的手下,做城守是不合格的,主持税司差强人意。我也会向苏总督推荐地。”
  石京度神色微凛,上唐关城扼守羽嘉与休屠之间的要道,六殿下安排聂鲁达做镇守将军,又在财源税司上安插亲信,可见打定主意要将上唐关城抓在自己手中,如此一来。可以说是与苏盖文在羽嘉郡平分秋色。
  石京度告辞离去,素鸣衍未加挽留,虽说与苏盖文没有撕破脸皮,但是苏盖文此时表明态度,也说明他不是任人摆布地角色。
  素鸣衍静坐良久,目光不时扫过座下众人,江采离、尤溪、岐伯、白术、罗思勉等人不知他的心思,也坐在那里。默无言语。
  “黛湖庄园划给裔天商队,护卫团就先驻进去,暂时拨五百名苦役供那里使唤。”
  “殿下是想……”江采离坐直身子,迟疑的问。
  “新帝登位,青岚就没有我等容身的地方,未雨绸缪罢了,上唐关城还嫌单薄了些。”
  江采离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地方,殿下的意思是要在黛湖再建一座坚固的据点,扼守进出上唐的要道,上唐关城虽小,但与黛湖庄园、千贺湖谷为犄角,算得上帝国西疆的雄城。
  江采离将心里的思路稍作整理,说道:“上唐关城将成,龙骑营可以入驻,然而羽嘉境内地流寇一日未清,羽嘉的商旅就不会兴盛。殿下初战获胜,苏盖文心有所忌,只怕不会再让殿下独占靖平地方的功劳,就算殿下不邀羽嘉总督府出兵清剿流寇,苏盖文也不会坐视旁观了。”
  素鸣衍点点头,没有说话,看着江采离,让他继续说下去。
  “苏盖文毕竟为一郡总督,殿下不必与他争功,可分一部人手配合总督府剿匪,以臣所见,帝都平静不会有太长的时间,殿下应集中力量修筑王城,王城才是殿下立足羽嘉之根基也。”
  素鸣衍迄今还不知道摩揭伯岑用他取替檀那明河的真正用意,但是他也顾不了太多,仅仅一座上唐关城,远不足以成为他割据地方的根基。但是帝都不会有太长的平静时间是什么意思,素鸣衍疑惑的看着江采离。
  “方镜川、叶明琛、巫弥生在下资迎接帝都来的使者,先派人送来消息,二殿下返回帝都,出任内府司监。”
  素鸣衍明白过来了,笑道:“秦山地赤肌鬼清光了,不知他在秦山又收刮了多少钱财?”
  “据裔天商队传来的消息,二殿下又让秦山贵族分摊一千万银币的军费,但是军费分摊不久,二殿下就撤军返回帝都,地方生出不少怨言。”
  “哈哈,”素鸣衍笑起来,“这么看来,内府司监一职,也未必能让他坐稳帝子之位啊!”
  帝室子弟,以及到地方就藩的王族,都要受内府司节制,帝子出任内府司监,就是将节制其他王族的权力交到他的手中,方便他日后顺利登上帝位。
  通常说来,王子登上帝子之位地同时,就会兼任内府司监,而檀那隆城却拖延了两年,才得以兼任这一要职。虽说秦山一役的胜利最终属于檀那隆城,但是秦山一役施延了两年多的时间,帝国为此消耗数以千万计的军费,再辉煌的胜利,也黯然无光了,何况迦南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消除境内的赤肌鬼之灾,相形之比,檀那隆城更显得无能。
  檀那隆城前后两次让地方分摊军费,共计四千余万银币,虽说其他大半都落入素鸣衍的囊中,但是恶名都是檀那隆城担的。
  素鸣衍脸上浮起邪恶地笑容,自己是檀那隆城目前惟一可依赖的盟友,想必自己在羽嘉放肆点,檀那隆城也会在帝都替他掩饰。干预地方,哼,素鸣衍此时倒有些抱怨江采离这时才将这消息告诉他,害自己在石京度面前心虚了半天。
  方镜川、叶明琛、巫弥生迎回六殿下正式就藩地方的诏书。苏盖文上书内府司,密奏檀那明河干预地方,半月之后,密奏被内府司封还,苏盖文才知檀那明河在羽嘉的作为乃是帝都有人纵容,联系二殿下出任内府司监之前,曾与六殿下在秦山共过事,心想他们之间早有密约在先。
  苏盖文不以为二殿下檀那隆城会最终登上带位,但是目前局势,却没有钳制六殿下的借口,又怕檀那明河借剿匪之事,削夺他羽嘉总督府的权柄,对剿匪之事也积极起来。
  苏盖文见六殿下对上唐关城志在必得,若说税司由六殿下的人主持,那么城守一职将无实权,苏盖文顺水推开,也不派人去争城守一职。上唐关城建成之日,聂鲁达为镇守将军,罗思勉为副职辅佐之,龙骑营扩编至千人,所缺名额皆从裔天护卫团抽调。
  白术在黛湖北岸筑城为裔天护卫团总部,城周长仅千步,扼守进出上唐的要道,如此一来,裔天护卫团与裔天商队就分割开来,正式成为素鸣衍麾下的私军。
  帝都局势诡异,谁也看不清最终哪位殿下会登上帝位。檀那明河没有野心则好,纳吉家投靠六殿下至少不会惹来灭族之祸,但是檀那明河在羽嘉的作为让纳吉涅骑心生疑虑,在看到檀那明河有希望登上帝位之前,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素鸣衍对纳吉涅骑的迟疑毫不介意,在黛湖西岸划出一大块肥沃土地给纳吉家,给他分赐家臣。
  纳吉家与苏颜家同是帝都东面淄水城的大家族,早年就有间隙,此次又有苏颜澹之死,结怨更深,纳吉家怎会自安于地?在羽嘉获得新的安身立命之所,就迫不及待的迁来。最先随纳吉涅骑西来的纳吉武士有一百多人,随后进入羽嘉的族人加上家眷共有千人,纳吉家原是帝国东部的中等家族,现在将近三分之一的族人迁徙到上唐安居。
  纳吉家如此迫不及待的迁徙,从中也看得出纳吉天仕认为帝都的局势已经十分急迫了,一心想着早些远离是非之地,免得给苏颜士吉趁乱找到消灭纳吉家的机会。
  纳吉家是随琉大帝东迁的贵族,三百多年来,也算是家累万金的大家族,纳吉涅骑多次参加剿匪,论功行赏,只要三百名苦役,对其他的钱财都敬谢不纳,庄园修建完毕,又将这三百名苦役还给江采离,他可不敢将流寇出身的人留在庄园里。
  第四卷:第06章,羽嘉王城(中)
  从上唐到封邑的选址地有二百余里地,在千年之前,那里本是一座城池,楚布河断流之后,燕云故国灭亡,民众纷纷离开家园,城池荒废,迄今也没人记得那座城池的名称。
  郁郁郁葱葱的灌木丛覆盖着远近的山岭,藤萝间偶尔露出千年之前的遗迹,风化得厉害,辨不出最初的模样。从高空中望下来,可以看见一条隐约曲折的线将此地与上唐联结起来,这是千年之前的古道,但是经过千年的变迁,山移河断,草木覆盖,这条古道藏在羽嘉中部的群山之间,与千年前的古城相连,越过古城,就是荒凉广袤的燕云荒原。若不是从高空望下来,很难发现这条古道的存在。
  五干苦役循着古道遗迹开山筑路,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硬是打开通往燕云隘口的通路,累死在这条古道上的苦役不计其数,在侍卫营、千贺武士团的武力弹压下,苦役暴动还是层出不穷,最后素鸣衍下令在道路筑成之日,赦免苦役的奴隶身份,才缓和苦役们严重对立的情绪。
  素鸣衍站在山崖上的巨石上,望着苍苍茫茫的北方,这里是羽嘉郡北部的边缘,羽嘉东部群山也在此嘎然而止,平缓的地势向北绵延千里,极少能看到跟千贺群山一样崔巍挺拔的高山,也看不到有河流的痕迹,荒原里长满灌木、蓟草、藤蔓,偶尔一头硕大的猛禽从遥远的天际俯冲下来,唳声裂流云。
  千贺武士在远近飞翔,近千名苦役聚集山崖下的宽阔山谷里,侍卫营的战士守住南边进出山谷的要道。
  “燕云荒原啊……”素鸣衍发出深深的感慨,他离开这片土地已有五年了。
  方镜川并未注意到他感慨声中的异样情绪,他忧心地事还有很多,虽说勉强打开上唐通往此处的道路,但是这条初具雏形的道路还无法让大量的物资通过。道路夹在群山之间,面对藏在群山里的凶兽猛禽,可谓无险好守,那些高阶荒兽不会轻易为人类让出自己的领地的。虽说有侍卫营、千贺武士团的战士严防紧守,但是夜间死于荒兽坚爪利齿下的苦役不计其数。裔天护卫团组织大量人手进山狩猎,但是很难在短时间扭转这种被动局势。五千苦役筑路,最终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活到赦免奴隶身分的时候。
  道路打通之后,虽说大量物资还无法送进来,但是一千名筑城苦役己经押到此地,此时地羽嘉。天气渐渐炎热,挖了十几眼深井,只有两口井出水,附近也没有像黛湖、千贺湖一样的水源,两口水井勉强供苦役饮用,筑城要用大量的水,还没有着落。
  “你们说这城筑好之后叫什么名字啊?”素鸣衍望着北方苍茫的荒野。自顾自的说,“望野,望野,我看这名字就好。”
  “殿下嘱意,那便叫望野城好了。”方镜川有些沮丧的应和,“只是没有水源,只能筑千人之城。臣恨不得将黛湖或者千贺湖移到这里来。”
  素鸣衍微微一笑,指着下边的山谷,说道:“此地地草木比其他地方茂盛。地下应有水源。”摩揭伯岑坚持选此处筑城,看好此地扼守进入燕云的要隘,岂会没考虑水源的问题?素鸣衍在燕云荒源生存了十几年,对燕云荒原哪处地下有水,哪处地下无水,甚至比方镜川请来的挖井匠还要清楚。
  “挖成的两口井,出水量甚少。仅够一千苦役饮用,这两口井挖地十丈,再挖就要挖到地下的岩层了。”
  “水源或许在岩层下面也说不定,”素鸣衍颇有信心的说,“以这道山岭为界,往北就荒凉多了,可见羽嘉境内地雨水比北面要充足一些,只是还不足以形成规模的河流。这些雨水积聚起来,要么形成千贺湖这样的群山之湖,要么在地下蓄积,水量虽然无法跟其他地方相比,但是羽嘉境内地人。也远不及别处啊门”
  休屠郡十余座城,城野人丁近百万,羽嘉郡就算加上流寇的人数,还不及休屠的十分之一,幅员却相当。
  方镜川苦笑道:“挖通岩层,还要等几天,可是第二批苦役就要进来……只方镜川是钦定的望野城守,筑城之事也由他负责,如果找不到充足的水源,只能筑千人之城,他这个城守做起来也没滋没味,还比不上盛怀城在上唐逍遥呢,这几天忧思憔悴。
  哪用这么长时间?”素鸣衍朝身后的藏金伸开手,“将蜇龙弓给我。”
  “这些小事怎敢劳烦殿下?”
  “收起你笑脸,你提起这茬,还不是有这打算?你说往哪里射?”
  “殿下明察秋毫,”方镜川虚伪的笑了笑,指着山下,“那里,臣让人用草木灰圈出一个印子,据匠师说那处岩层最薄,有水渗出石隙,地有湿意,可再薄也是金刚岩,普通锹镐很难侍候,有赖殿下神功……”
  素鸣衍挥了挥,不耐烦方镜川地罗嗦,从箭壶里抽出一支铁翎箭,搭在弓弦上,檀渊逆鳞劲注入其中,耀出金色光芒,蜇龙弓龙口吞口如常的吐出两道光术,形成两条金色光龙缠住弓臂。
  铁翎箭,若非箭身闪耀的金色光芒,众人几乎看不清箭矢飞过的痕迹。方镜川让在山下用草木灰圈出一道印子,从山上看,不过一个白色小点,铁翎箭钻地之后,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山上也听得清清楚楚,那是金属与金刚岩相击的声音。
  方镜种紧张的望着山下,不知道射穿岩层没,不知道岩层是不是如匠师所说,藏着充足的水源,他正担忧间,箭入地处,突然喷出一道白线,冲出地面几乎有七八丈高,才洒落下来。
  山谷里地苦役初时让突如其来的金光与钻地炸响惊住,这时见地上喷出清澈的地泉,皆大声欢呼,以为神迹。
  “水,地下果然有水……”方镜川欣喜之余,还不忘向素鸣衍贺喜,“天佑殿下,地下果真有水。”
  素鸣衍淡淡一笑,说道:“这地下虽然有水,若是雨水补充不足,也抵不住数万人常年累月的使用……”
  方镜川哪知道素鸣衍这话是说给巫弥生听的,他倒不忧虑以后的事,喜道:“且解决眼前的困难再说,地下所藏的水供万人饮用有余,耕作用水嘛……”方镜川语气顿了顿,“此地也没有大量可供开垦的田地。”
  素鸣衍放眼望向辽阔的北方,如果有充足的水源,那里就可叫栖息繁衍数以百万计的人口。巫弥生循着他的视野,望着北方的苍茫大地,轻轻叹了一声,心想:先生,你难道不知道纠集一国之力也未必能将羲人赶出贺兰天湖?楚布河何时能够波澜重起?
  素鸣衍将蜇龙弓递给藏金,说道:“你们先下山去,巫将军留下来陪我。”
  方镜川、藏金从小道下山去,素鸣衍盘膝坐到山岩上,夕阳横在流云之上,给流云镀上一层艳美的金红。
  “望野城,你说摩揭先生对这名字会不会满意?”
  “摩揭氏与巫氏都是燕云故民,殿下重开燕云故土,摩揭氏、巫氏皆会拥护殿下。”
  “重开燕云故土?”素鸣衍轻笑了两声,“摩揭先生去过贺兰天湖没有?听说羲人成年就是天阶高手,神裔之族啊,高高的站在众生之上……”
  “殿下在千贺湖入寂时看到什么?”巫弥生语气虽然恭敬,目光却凝视着素鸣衍脸上的细微表情。
  “一个神秘的世界,或许说是空间,中陆之外,又与秘典中所述的星界不同,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子算不算突破地阶限制。”素鸣衍坦荡的回视巫弥生,巫弥生看到当时的情形,有些事自然瞒不过摩揭伯岑,何况有些疑问,他还需要摩揭伯岑替他解答。
  “创世之战,众神离开中陆,返回星界。《摩诃律藏》如此说创世之后众神的归宿,可是每一个突破地阶的人从星界只感受到纯粹的星辰之力,若说众神已经湮灭成纯粹的星辰之力,那十二神殿秘术的力量又源自何处?神裔之族的力量又源自何处?或许众神回到另外的空间也说不定,十二星辰神殿不是有天界一说吗?有一种邪教传说在秘密流传,说创世之战不是众神之间的战争,而是人类与众神之间的战争,星辰秘典就是人类赖以抵抗众神的法办……”
  “邪教传说?”素鸣衍看着巫弥生,“摩揭先生也以为这是邪教传说?”
  巫弥生面容平静,淡淡说道:“邪教传说阿多奈大神在创世之战中受到重创,无法返回天界,神躯化为净界,净界为四季轮回、万物生长的力量之源……”
  第四卷:第06章,羽嘉王城(下)
  巫弥生面容平静,淡淡说道:“邪教传说阿多奈大神在创世之战中受到重创,无法返回天界,神躯化为净界,净界为四季轮回、万物生长的力量之源……”
  素鸣衍细细咀嚼巫弥生的话,随手拾起石缝里一粒荀草的种子,摊在手心,褐色的草籽只有米粒大小,转瞬之间,草籽萌芽而生,长出嫩青色的草叶,颀长的草叶就像丝带一样从手心垂下来,开出嫩黄的花蕊,一阵风过,吹落无数褐色的草籽,落满山岩。
  短短的一瞬,这燕云荒原最常见的荀草就在素鸣衍的掌心渡过一个生命的轮回。
  “这就是四季轮回、万物生长的力量吗?”素鸣衍轻声的说着,眼睛看着掌心里渐渐枯萎的草叶,似乎又是在问巫弥生,“万物生长不是光明星辰之神羲和的神域吗?”
  巫弥生收敛眼里的惊诧,说道:“阿多奈神为最古老的大神之一,光明星辰之神为其后裔,神域专司生命,比阿多奈大神的神域窄了许多。”
  “这又是邪教传说?”素鸣衍轻蔑的问,“这邪教叫什么?”
  “阿多奈神教,又称梵净宗,信奉阿多奈大神,有自然神术传世,不过势力很弱,远不及十二星辰神殿的势力,摩诃正教在中陆兴起之后,阿多奈神教很快就销声匿迹了,阿多奈神教的最后一处遗迹也于几年毁于天外降下的陨石雨中。”
  素鸣衍想起当年破败不堪的观澜殿,负手站在山岩上,微风拂过,衣襟吹起,说道:“自然神术啊……”素鸣衍知道他所掌握的不仅仅是自然神术。而是创世之战后就消失的阿多奈神域力量。只是不知道与星辰之力相比,这神域地力量究竟是在其之上,还是在其之下。
  素鸣衍转身走下山崖,藏金与几名侍卫没有走远,就在山崖下等着,见素鸣衍、巫弥生走下来,便领着人在前面领路。
  望野城的选址是千年古城的遗址,坐落在一处宽阔的山谷里。这山谷也是燕云荒原与羽嘉郡相接的一处隘口。蜇龙弓射穿地下岩层,地下泉汩汩流出。这里的泥土早就让苦役们挖干净,露出底下的岩层,差不多有六七丈深,但是地方不大,片刻间就让喷涌出来的地泉注满。溢出来,引到一处低洼地里,素鸣衍下来时。山谷里多了两座一大一小地池子。
  方镜川见素鸣衍他们走下来。忙过来请安,手里捧着刚刚射下的铁翎箭:“地泉喷涌,竟将殿下的箭也带了出来。”
  “水力这么强?”素鸣衍有些惊讶,将箭拿过来,让藏金收到箭囊里,这种特制的铁翎箭,箭簇是玄精铁打铸,钻透力远非一箭的箭簇能比。每次用过都用找回,就算翎杆损坏,箭头却很难受损。
  素鸣衍走到地泉边上,十亩大小的池子里,地泉从蜇龙弓射穿地泉眼涌出来,激得水池里白涛翻涌,回头问方镜川:“这水势几时能缓下来?”
  “这地下是座地下湖,这里的地势又低。多余的水还要往外引,只是……”方镜川焦虑地往后看了看。
  地下藏有暗河、地下湖,不足为奇,这处山谷就是群山中地势最低地地方,就是峡谷外的荒原里比这地势更低的地方也不多见,最主要的此地跟峡谷外的荒原还有两道矮岗,才能将水引出去。
  “或许这水势到夜里就会少下去。”方镜川自我安慰的说。
  素鸣衍不介意的笑了笑,他手下高手无数,但是缺少精擅术法的术士与苦修,只需要一个简单地探测法术,就能知道地下湖的范围,却偏偏无人知道。
  “明天水势还小不下来,就要如你所愿了。”
  “属下嘴贱。”方镜川轻轻的撑了下嘴,心想这里再出现一座千贺湖、黛湖大小的湖泊,水源是不愁了,可也没有筑城的地方了。
  素鸣衍挥了挥手,说道:“将营地移到高处,明天水势还缓不下来,那就将望野城建在峡谷外面。小心野兽来争水源,让侍卫营夜里小心些。”
  羽嘉郡以及燕云荒原到处都缺水,水源是人类与荒兽争夺最激烈的地方,千贺族人两年前来羽嘉,为了在千贺湖谷立足,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地泉喷涌了七天,将望野城原来的选址都淹没了,形成一座不亚于千贺湖、黛湖地湖泊,倒让素鸣衍等人得了个教训,若真将望野城建在山谷里,那座地下湖将是望野城最大的威胁。在峡谷外选新址就小心了,用探测法术将地下百丈深的地方都细细收搜过,确保地下没有暗河、地下湖,地层结构稳定,将“地震术”的威胁也考虑在内。
  山谷被湖水淹没,就需要在湖泊边重新开辟道路跟峡谷外的新城址联通起来,数千古役被押到燕云荒原的连缘,住在简陋的营地里,最先修建的是素鸣衍居住的庄园,实际是一座可容纳两营驻军的坚固城堡,就在出峡谷的坡地上,比望野城的地势要高,又控制峡谷的进出……
  山中湖水被引出峡谷外,形成一座百顷大小的水荡子,取名望野湖。望野城位于燕云荒原与羽嘉东部群山的边缘,被群山阻隔在羽嘉郡之外,在望野湖的东岸修筑军营、税司、广场、经院、学校、图书馆、议政厅、城守府、密罗神殿等公共建筑,在北岸修建大量的定居点,只准备在周围修建简单的护墙,用来防备荒兽的袭击。
  望野城只是向燕云荒原深处继续开拓的跳板,给素鸣衍修建的庄园足以承担此地的防御重任。
  采儿听说望野外城地下的地下湖涌出地面,形成一座比千贺湖面积还大的湖泊,便与青菱要过来,但是山湖刚刚形成,湖水浑浊,庄园未建成,苦役们时不时闹暴动,附近的荒兽还成批的过来争夺水源,让望野城附近一边狼籍。
  巫弥生的望野城镇守将军之职早就定下来,素鸣衍从裔天护卫团抽调五百名战士交给他组建卫戍营,方镜川出任望野城守一职,叶明琛出任羽嘉郡王典签,望野城除了三千苦役之外,还有几千刚刚赦免奴隶身份的下民,周围的茫茫荒原与绵亘不绝的群山里不知藏着多少力量强横的荒兽,五百名新组建的卫戍营战士是远远不够的,巫弥生从巫氏家族抽调大量的好手充塞卫戍营,除了高阶战士之外,还有羽嘉缺乏的各系术士。教廷也派出两名长老、六名苦修进驻望野城简陋的经院、密罗神殿,宣扬摩诃正教的教义。
  帝国上层对摩诃教义将信将疑,望野城里可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平民,到不知道摩诃教义宣讲给谁听,但是毕竟代表教廷的势力正式进入望野城。
  巫氏势力借此渗透到望野城,这是素鸣衍必须向摩揭伯岑做出的表示,表明自己并没有想脱离他掌握的意思。江采离等人只当此举是巫氏正式支持六殿下的表示,欣喜之余,没人看穿素鸣衍内心的苦涩。
  只要给巫弥生一年的时间整合卫戍营的战力,纳容大量巫族精锐的卫戍营,战力可能将超越侍卫营。
  将望野城的烦心事按抛之脑后,将千贺武士、侍卫营尽数调回上唐驻防,心里盼着燕云荒原的荒兽多咬死几个巫族子弟,又盼望着望野城的苦役多暴动几次。回到上唐,便将千贺武士、侍卫营各一半兵力都拨给白术,参加旷日持久的剿匪之战,将俘获来的流寇都送到望野去当苦役。
  相比山外的炎热世界,千贺湖谷的凉爽,让人流连忘返。上唐关城初步建成,素鸣衍将水源附近的土地都赏赐下去,黛湖周围正大建庄园,不适宜避暑,素鸣衍回到上唐,便住在千贺湖谷。应素鸣衍的要求,千贺长琴在湖畔修建一座石殿,形状如观澜殿,规模却要小许多,石殿前移植了一株高颀的昆仑荆。素鸣衍到干贺湖谷里,阿多奈神花正发第四十六枝侧枝,覆盖住半座观澜殿。
  紫筏卧在石殿外打盹,素鸣衍将它留在湖谷,千贺长琴便不让它出湖谷,免得惹出意外,没长高多少,却重了许多,委屈的眼神,没有半点王者荒兽的风采,偶尔一声咆哮还要挨青菱训斥。在此之前,常有荒兽过来跟千贺族人争夺水源,紫狻在此,荒兽走避,不敢再接近千贺湖谷,千贺族人倒乐得悠闲。
  素鸣衍来到千贺湖谷修行,紫狻便闹着要出湖谷,素鸣衍想着阿多奈神花、紫狻还有那神秘莫测的净界之间或许有着神秘的联系,便没将紫狻放出去。一直到这个夏季过去,采儿想念家人,素鸣衍想着也应该与苏盖文见上一面,才决定前往羽嘉城。
  第四卷:第07章,羽嘉总督(上)
  在上唐去羽嘉的路上,四匹银角风马兽拖曳一乘精铜战车,车厢四角悬着铜铸的龙兽之首,狰狞的龙兽内含莹光玉石,吐出柔和的光芒,照亮铜车上的精美图案。
  紫狻兽的脚掌心生着一块柔肉,走在沙石路,轻柔的没有一点声音。
  后面还有四乘小一号的铜车,三四十名武士随行,衣甲摩擦,马蹄踏地,没有停下来结营休息的意思。羽嘉总督府与郡王府各自出兵清剿羽嘉境内的流寇,上唐与羽嘉附近的局势好转,但是从上唐到羽嘉有七八百里,中间没有别的城池、驿站,有限的兵力也不足以守住所有的地方,流寇依然很猖獗。
  素鸣衍依着锦榻,手边放着一只银盘,银盘里盛着许多草籽,素鸣衍伸出手指,随意拨弄草籽,草籽里所蕴含的生命之能立即活跃起来。跟阿多奈神花之果比起来,这些草籽里所蕴含的生命之能就像明月照耀下的荧光虫一般微弱,但是素鸣衍还是清晰的感应到生命之能的存生。
  促使植物生长是阿多奈神域最基本的能力,每一种植物的生命力强弱不等,素鸣衍瞬间能使一株荀草经历荣枯,只要消耗极少的魂力,然而静修一天,却只能让阿多奈神花长出一枝侧茎。
  素鸣衍想起当年经过高丘地区时看到的噬血藤,如今只要有一粒噬血藤的草籽,他就在能短短几天的时间内,让噬血藤覆盖一座山头。
  素鸣衍将所有的草籽都装进一只皮囊里,系在腰间。推进铜门,看见青菱坐在外间的锦榻上与女侍说话,外间地铜门敞开着,可以看见御者的背影与银角风马兽的背脊,披散的银鬃闪着微弱的光芒,前面还有一乘铜车引路,车上四角挑出四盏风灯,照亮车下的沙石道。
  采儿思乡日久,近乡情怯。此时在后面的铜车,不知道她有没有入睡,素鸣衍对青菱说道:“进来陪我说会儿话。”
  “怎么不去叫采儿?”青菱嘴里嗫嚅着,欠着身子钻进里间,听见女待在外间的笑声,抬头看了素鸣衍一眼,脸先红了。愈显娇媚。
  绝美的面容几乎要灼伤人地眼睛,素鸣衍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你的脸真美,我想苏盖文对你还念念不忘呢。”伸出手指在青菱的下颔点了点,“你的族人应该能从苏盖文那里知道你的去向。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们都不来找你?”
  青菱眼睑微敛,素鸣衍的手指贴着下巴,传来让人心悸的温热,身子软了,想靠到殿下地怀里,又怕惹他耻笑,挣扎着坐直身子,笑道:“黑砾原的渎神之民,可不敢奢望殿下的恩惠。”
  “你呢?”素鸣衍手掌贴着她的脸颊。感受惊人的嫩滑,将青菱拉到自己地怀里,从后面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殿下可不要得寸进尺。”青菱声音娇柔,却没有制止素鸣衍的意思,贴着素鸣衍的胸口,心里悬着的什么东西终于落下来,“青菱是殿下的女侍。可不是什么渎神之民。”
  “呵呵……”素鸣衍轻笑起来,感受到青菱对他的情义,托起她的下巴,青菱羞涩的闭上的眼睛,长长地睫毛微微的颤动着,白皙的面容完美无瑕,鼻梁秀直,嘴唇红润饱和。光是凝视,就让人销魂了。素鸣衍低下头,轻轻印上那抹鲜艳的红唇,只一会儿,就感觉青菱的气息乱了,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
  青菱见素鸣衍再没有动作,睁开眼睛,看见他诡异的笑异,挣扎着坐直身子,羞恼地说:“殿下还是改不了轻薄的性子。”
  素鸣衍握住她的手,说道:“不忍心轻薄你,你倒怪起我来了。”稍稍沉吟了一会儿,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你跟我在迦南这些年,你的族人不方便联系你,或许还顾忌我的身份,我倒想问问你,你的族人想不想迁出黑砾原?”
  “怎么不想?”青菱见素鸣衍说正经事,忘记刚刚的羞恼,说道,“我本是要给苏盖文当侍妾地,任性逃了出来,不知道族人要为我受多少苦。殿下真的能让黑砾原的渎神之民重返青岚吗?”
  “渎神之民……”素鸣衍轻轻笑了笑,说道:“帝国的贵族还有几个人坚守摩诃正教的教义?重返青岚,虽然困难重重,却非没有办法可想?”
  “殿下真心如此?”青菱欣喜的转过身来,手撑着锦榻,美眸凝视着素鸣衍,“青菱这就回黑砾原,让父亲过来面见殿下。
  “哪用这么心急?“素鸣衍握住青菱的手,将她重新拉入怀里,”从羽嘉往西,路途凶险,就算有人护送,我仍担心呢。这些年来,羽嘉与黑砾原之间的走私通道又关闭了,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我若派人护送你去黑砾原,只怕瞒不过苏盖文的眼睛。”
  “苏盖文敢使坏?”
  “我的兄弟中,我最没希望登上帝位,日后新帝登位,新帐老帐一起算,这时候跟我走得近的,日后都免不了遭清算,我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让他甘心为我所用,苏盖文当然要使坏。”
  青菱注视着素鸣衍清瘦的脸庞,说道:”殿下与帝位无缘,但我知道殿下也不会任人鱼肉。”
  “你是为族人担心吧?“素鸣衍托起青菱的下巴。
  “不,我是为殿下担心。”
  “呵呵,帝都的人,为了帝位正争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你知道吗,檀那隆城本没希望登上帝子之位,有些人将他推出来,只是为了搅乱局势。偏偏檀那隆城不知进退,也奢望登上青岚帝位,这样只会便宜我这样的旁观者。我在羽嘉的动静再大,帝都都不会理会的,你的族人籍此机会返回青岚,我想阻力也小一些,日后新帝登位,就算追究此事,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青菱问道,”殿下怎么直呼二殿下的名字?”
  “呵呵,“素鸣衍笑了笑,”他只配我叫他的名字,檀那隆城登上帝位,帝位注定会进一步旁落,只要顶住教廷的压力,羽嘉的事谁也干涉不了,若是别人登上帝位,追究此事,大不小,大不小将上唐关城关起来。”
  “啊……
  “想起来这上上下下的人心里在打什么心思,青菱心里也知道,但是听六殿下亲口将割据地方的心思挑明,还是吓了一跳。
  素鸣衍将下巴压在青菱的额头上,说道:”你的族人想要迁出黑砾原,我也想要你的族人迁到羽嘉,好让我在羽嘉站住脚。”
  青菱抬高手,摸着素鸣衍清瘦的脸,似乎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忧虑,轻声的说:”要想黑砾原的八万渎神之民迁到羽嘉,只有我回黑砾原,才有可能说服父亲来见你。”
  “八万啊?“素鸣衍轻轻的感慨着,”史书记载,在摩诃正教创立后的一百五十年间,就有不下四百万的渎神之民被赶进黑砾原。”
  “就算后来教禁松弛的一百多年间,也有超过一百多万的渎神者被赶进黑砾原,可惜黑砾原的渎神者远没有贝迦帝国的子民幸运,一直在极端恶劣的环境里苦苦挣扎着,黑砾原比羽嘉郡要大许多,可是适于生存的地方极少,在燕云南山西北麓的山坳子里,生活着大约三万名渎神之民,分二十五个大小部族,共推我卢家为主,在黑砾原,我们自称东漠族人,是黑砾原六族之一,也是黑砾原最大的一族。”
  “我想你以后一直留在我身边,你的身份就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苏盖文虽然知道,但是他掩饰还来不及,不会说出去的。“素鸣衍说道,”再说我也不放心让你回黑砾原,从羽嘉往西的荒原有多凶险,你也清楚,我准备亲自走一趟。”
  “殿下怎么可以轻易离开呢?”
  “我也不说去黑砾原。“素鸣衍笑着说,”我目前的境界,也不知道算不算突破地阶,需要一段时间独自修行,我只带紫狻走。“素鸣衍伸手按了按车厢上不起眼的按扭,一个箱子缓缓从车厢壁里移出来,素鸣衍打开来,取出一张清铜面具,在清菱面前晃了晃,”你二叔他们一定认识这张面具。”
  素鸣衍当年与青菱在燕云荒原初次见面时,就戴着这张面具。
  “你什么时候?“青菱问,殿下打定主意的事,很少有人能劝得了他,何况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她也不希望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见过苏盖文之后,你们回上唐,我就独自西行,只说去荒原修行一趟,不提去黑砾原的事,你也小心不要在别人面前露了。风。“素鸣衍说道,”你写一封信,我交给你的族人,也可以请你的族人来看你。”
  第四卷:第07章,羽嘉总督(中)
  六殿下的车辇离羽嘉城越来越近了,苏盖文失去往日的镇定,满腹忧思,手里握着一卷书,只觉内心烦乱,怔然想了半天,竟想不出刚刚读过什么,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书卷,吩咐随从:”去请石先生。”
  随从走后片刻,石京度推门进来:”我正要过来见大人。”
  石京度的到来,让苏盖文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压力好像因为石京度的到来而小了不少,忙起身将石京度拉到身旁坐下,说道:”六殿下就要进羽嘉了。”
  “六殿下早就到羽嘉了,“石京度看了苏盖文一眼,不慌不忙的说道,”大人避而不见也不能改变这样的事实。”
  “哦,“苏盖文这才觉得让心里的忧虑搞得有些惶惶不安,自嘲道,”四五年前还是一个黄口小儿,再次相见,气势汹汹……”
  “再次相见,气势汹汹……
  “石京度轻声重复苏盖文的最后一句话,说道,”大人心怀忧惧?”
  “是啊,我原想羽嘉为帝国一隅,远离帝都,诸殿下争夺帝权的风浪怎么也刮不到羽嘉,万万想不到……
  “苏盖文苦笑道,”有些事情是想躲也躲不过去的。”
  “往小里说,六殿下是干预地方,依我所见,六殿下所怀不小。”
  “怎么说?”
  “六殿下就藩羽嘉,内府司仅拨二百万的用度,仅上唐到望野的那条道,所耗就不止两百万银币。六殿下筑上唐城、望野城。以及组建如此规模的私军,用度从何处来?“石京度将心里地猜测说出来,”哪一家站在六殿下地身后?”
  江采离带着裔天商队的家底投靠素鸣衍,在迦南时,从楼迦罗人的海盗贸易里刮了一层皮,在秦山又狠狠收刮了一笔,足够目前所用。但是这其中的秘辛不为外人知道,也难怪石京度、苏盖文想到其他地方去。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只是六殿下刚从迦南归来,此时又远离帝都,哪家怎么会拿出如此财力押偏门?”
  “随随便便就是数千万银币。财力如此雄厚的家族也屈指可数了,可是这钱投在羽嘉,用处似乎不大啊?”
  “怎么不大,我这个羽嘉总督都要拱手让人了。“苏盖文气恼的说。
  “若是三大家族要大人让出羽嘉总督一职,大人该怎么办?“石京度笑着说。
  “哦?“苏盖文明白石京度话里的意思,六殿下背后地势力只怕不小,若是要争羽嘉总督的位子,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伸手要。想来也不容自己拒绝,何必要用到六殿下这么大的一招棋?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其中的曲折,苏盖文拍拍微涨地脑袋,苦恼的说道:”六殿下即日就将到羽嘉,依你所见,我该如何应对?”
  “大人大不必如此忧虑,以我所见,六殿下绝不会执着羽嘉一隅。大人将六殿下干预地方一事密奏内府。却被驳回,说明二殿下与六殿下之间早有密约,所以在帝都替六殿下百般掩饰。从表面的局势看上去,二殿下很难坐稳帝子之位,四殿下、大殿下、三殿下都可能取而代之,但是考虑到六殿下,以及六殿下背后的家族,帝位之争。还说不定鹿死谁手。“石京度从容不迫的分析道,”我在帝都时,听人私下流传,帝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要带位之争尘埃落定,到那时,就算二殿下登上帝位,难道二殿下还会纵容六殿下在地方上为所欲为?只是大人此时不可以跟六殿下争锋芒,何况北面营里住的两万多人,我想六殿下也得到些消息。”
  “以前的情义总要讲地,他们向我求庇护,难道我置之不理?”
  “大人准备如何安置他们,他们可比羽嘉边防军多两倍啊,用之不好,遗患无穷。”
  “散兵流寇,不足为惧,六殿下的私兵就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我有何惧!“苏盖文轻叹一口气,”只是要堵住六殿下的嘴不容易啊。”
  “六殿下在羽嘉有所求,大人何不遂他的意?”
  “日后新帝登位,追究纵容六殿下之责,我拿什么话来搪塞?”
  “大人应早做决断,应派人向二殿下示好。”
  苏盖文抬头看着石京度,心里想:你难道打心里认为二殿下最有可能登上帝位,还是另有原因,见石京度坦然相对,过了好久,才将心里的疑虑压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待见过六殿下,还要烦你走一趟。
  石京度点头答应下来,转身离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素鸣衍从上唐出发时,只有六乘铜车,数十骑护卫,途中与参加剿匪的侍卫营汇合,加上一百多名千贺武士,抵达羽嘉城,已是五六百人的大队伍。除去新建的上唐、望野城,羽嘉郡只有羽嘉一座主城,附近还有四座军事附堡,扼守峻衡山与羽嘉山之间地大峡谷。
  素鸣衍车辇进羽嘉城,苏盖文亲自领兵到南边的荒漠巡视,避而不见,素鸣衍对其他来迎的羽嘉官员自然也不假言辞,车也没下,就直接进了羽嘉城。
  采儿回羽嘉看望父母,素鸣衍陪她过来,是要苏盖文答应联合出兵,将羽嘉境内的流寇山匪清剿干净。羽嘉境不像其他地方,人丁稀少,加上驻军、境内的流寇,也不足十万,但是羽嘉是帝国勾通迦南西北的惟一通道,商旅繁荣之后,这将是一条生财之道。
  苏盖文先前对剿匪一事消积对待,不是他看不到这条通道的价值。羽嘉境内的流寇由来已久,与羽嘉边防军司、总督府有着千丝万缕地关系,苏盖文不能完全不顾手下人的利益,何况他每年都能收到为数不少的孝敬,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素鸣衍不动手,苏盖文不会老老实实的将这些好处分给他。素鸣衍是新来的外来户,麾下侍卫营、千贺武士营、龙骑营、裔天商队与这些流寇又没有不干不净的联系,下手果断凶狠,令苏盖文不得不出兵配合剿匪。
  苏盖文从边防军司抽调二千兵力剿匪,其两千兵马的战力远不能与侍卫营、龙骑营、千贺武士营相比,但是创造的战绩可不是侍卫营、龙骑营、千贺武士能比。炎热的夏季过去了,上唐方面共俘获流寇八千余人,但是向羽嘉边防军司投诚的流寇高达二万众。
  “二万多流寇啊,边防军司的战绩还真辉煌,我倒要看苏盖文怎么来掩饰他跟流寇之间的关系?”素鸣衍站在宽敞的房间中间,看着青菱指挥随从、女侍将物品搬进屋来,虽然只住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帝室自有帝室的规矩,半点都马虎不得,素鸣衍却烦不胜烦,这是数年前素鸣衍在羽嘉住的院子,紧挨着总督府,采儿由藏金领人护着去看望父母了。虽然帝国自到一套制度来约束帝室王族,素鸣衍可没有这样的自觉,想让采儿此次将她的父母也接到上唐城去。尤溪站在他的跟前,禀报这一段时间来的战况,紫狻伏在脚边,短尾翘起来,好像靠在墙上,原来素鸣衍在两人身边放了一个结界,以便交谈秘事。
  “向边防军司投降的流寇虽然被限制在固定的地方,有大军看守,但是并没有被解除武备,也没有被拆散,看来苏盖文以前收了他们不少好处,只是不知道苏盖文如何安置这么战俘?”
  “我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苏盖文会不会将这两万多流寇都编进羽嘉边防军?”
  “那也要殿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行。”尤溪笑着回答道。
  “可惜了,两万多苦役啊!”素鸣衍惋惜的说,“羽嘉边防司本有三万编制,苏盖文吃空额这么年,只是将两万流寇编进羽嘉边防军,也要苏盖文有足够的手段才行,不然的话……”素鸣衍意犹未尽的啧啧叫了两声,嘴角微微撅起,露出一丝阴谋的味道。
  羽嘉边防军司本有三万的编制,但是羽嘉境内只有数万人丁,粮草用度都要从千里之外的下资运来,消耗甚巨,空有编制,却极少有满员的时候,兵力一般维持在一万人左右,苏盖文出任羽嘉郡总督,更将空额的本领发挥到极至,将兵员缩减不足八千。一下子将两三倍于己的流寇编进边防军司,万一统御不好,遗患无穷。
  尤溪在素鸣衍身边数年,自然明白他的用意,问道:“殿下是希望苏盖文吞下这枚毒果?”
  “这是自然,苏盖文只能怨自己心不够狠。”素鸣衍似乎看到苏盖身败名裂的下场,残酷的笑起来,“苏盖文聪明一些,剿匪之时便不要作假,将羽嘉境内的流寇杀光,谁还敢说他跟这些流寇有勾结?”
  尤溪点点头,这两万多流寇几乎都是在侍卫营、千贺武士营、龙骑营的强力打击下陆续向羽嘉边防军司寻求庇护的,苏盖文若能狠下心不接纳,配合上唐方面,强力清剿流寇,就不会有后患了。
  第四卷:第07章,羽嘉总督(下)
  王族就藩地方,虽说地位崇尊,但是守限制的地方很多,然而素鸣衍来羽嘉完全没有安分守己的打算,除了叶明琛,其他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叶明琛名义上是郡王府典签,但是心里透亮,事事以他的前任方镜川为楷模。素鸣衍在羽嘉住了三天,才等到苏盖文巡视回来,随苏盖文一起进羽嘉的,还有素鸣衍意想不到的人。
  迦南西北三郡是易非天家族的势力范围,其中包括与羽嘉紧邻的青叶郡。赤肌鬼之灾平复后,易非天调到家族势力范围的西北事务院任职,石川华念及与易非天的情义,没有去父亲的军中,也来到西北事务院当一个中层军官。
  羽嘉境内流寇虽多,但是商队或用钱买路,或雇佣护卫,青叶与羽嘉之间的商族却从未停过。素鸣衍初到羽嘉,就大力剿匪,流寇也联合起对抗,使得从上唐到羽嘉一带的狭窄地域战事不断,商旅几乎断绝。这些自然也引起迦南方面的注意。
  不管是剿是抚,羽嘉境内的流寇消失之后,局势会有所改观,这对迦南来说,有利有敝。既希望借此机会繁荣两边的商贸,又担心羽嘉借此机会实力大增,形成威胁。当然最令人担忧的因素还是到羽嘉就藩的檀那明河。
  其他人也就罢了,易非天却熟知檀那明河的能力与野心,外线从羽嘉传回来的情况也证明他由来已久的担忧。
  西北事务派出使团进入羽嘉,商议双边事务,易非天要求随行。便是希望能亲眼看一看羽嘉郡地局势,有此机会,石川华自然要求随行。羽嘉郡的地方事务皆由总督管辖,易非天正愁找不到借。去上唐见檀那明河,想不到檀那明河却先到羽嘉城来了。
  苏盖文去迎迦南方面的使团,而忽视六殿下的到来。说起来是他对六殿下一而再的侵犯他的权力而引起地愤怨。
  苏盖文过于意气的行为只会让素鸣衍更加轻视他,事情自然底下人进行接触讨价还价相互威胁。
  采儿当年是被苏盖文抢到总督府,其父袁护原是羽嘉城里的一名小官吏,无端端的身陷牢狱,差一点就妻离子散。常说侯门深似海。帝室更是深不见底,袁护深知平民女人即便得到宠爱,在王府也没什么地位,何况六殿下少年荒淫,这样的人多半喜新厌旧。袁护一直担心女儿将来地命运。好在他一家人在羽嘉的境遇好过以前。
  素鸣衍让采儿在家里多住一些日子,好慰她这些年来的思家之苦,想及自己无家可以思念,内心涌上来一阵阵的悲凉之感。有心想去采儿家凑凑热闹,又怕他们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乱了手脚,反而破坏采儿地心情。纳吉若兰至今还没低头,素鸣衍仍算独身地郡王,采儿、阿黛自然还是女侍的名分,素鸣衍有心将采儿立为正妃。奈何这只是心里的遐想而已。
  苏盖文虽然打定主意暂避锋芒,但是让他曲意奉承六殿下,当面示软,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听从属下的主意,以总督之名,授袁护勋爵之位。可世袭的贵族爵位的授予有严格的限制,就算帝君也不能随便授予他人贵族爵位。但是不能世袭的勋爵不在此列,一郡之总督可对其辖内的优秀平民进行封赏,只是名额上有严格地限制。苏盖文知道采儿甚得六殿下的恩宠,便想借此来表达他的善意。
  素鸣衍见苏盖文知情识趣,也想此地事情解决之后,能早点脱身前往黑砾原,授意底下人谈判时稍作退让:许苏盖文将两万流寇俘虏编入羽嘉边防军司,郡王府对此视而不见;厘定羽嘉境内商税,四成归郡王府,由上唐税司在上唐关城设卡收受,羽嘉郡地方事务需向郡王府咨议……这一系列的秘密约定,不会明文写下,也可以说是郡王府与总督府的权限各自局限于上唐关城、羽嘉城之中,苏盖文从此之后只能算是羽嘉郡的半个总督。他却不知道素鸣衍许他将两万流寇编入边防军司是看准他无法有限的节制这些流寇散勇,好有借口以后继续侵夺他的总督权限。
  素鸣衍干预地方有违帝制,苏盖文与流寇勾结,屁股也不干净,但是素鸣衍目前在帝都有人挺着,所以气势甚健,令苏盖文不得不退让。
  采儿在家里住了十几日,才回到素鸣衍地身边,素鸣衍见采儿恋家之情甚重,心里怜惜,便将江采离给他在黛湖东岸准备的一座庄园赐给袁家,好让采儿时时能见着家人。素鸣衍担着檀那明河羽嘉郡王的名义,虽然不喜欢奢华,但是必要的场面也需要摆的。黛湖东岸的那座庄园有百顷之广,是黛湖边最大的一座庄园。袁护在羽嘉为官多年,虽说是下层官吏,却明白小心处世的道理,也知道遭人忌妒是致祸的根源,百般推辞,不愿接受这么大的赏赐。素鸣衍遂让人在庄园里划出一小块土地安置袁家,虽说小,但也有数百亩的范围。
  袁护领着妻儿过来谢恩,素鸣衍留袁家人在府上用膳。这是赐宴,袁家吃得小心谨慎,惟恐说错话、举止失当,倒失了素鸣衍留他们吃饭的本意,饭后也未多留,便允许他的告退,易非天、石川华也约定午后来访。采儿心想这次分开,还要过好几个月才能再见,便送家人回去。
  采儿携家人离开刚一会儿,却见袁护惊惶失措的撞进来,大声说道:“采儿在街上给强人捋走了。”
  素鸣衍听了这话,脸色一沉,他从没想到在羽嘉城里,还有人如此胆大妄为。随袁护进来的小校禀报说道:“藏金将军已经领人追出去了,千贺武士也全部出动……”
  素鸣衍对岐伯说道:“你出去看看。”
  岐伯大步跨出门外,肩后双翼呼的一声展开,跃上青空。这次随素鸣衍进羽嘉城有一百多名千贺武士,为了避免过惊哗地方,千贺武士平日都落在院中,轻易不外出,这时一百多名干贺武展开羽翼,瞬间就将大半座羽嘉城覆盖住。
  素鸣衍请袁护坐下,他则沉默着不说话,袁护的幼子受了些轻伤,妻子则惊吓过度,都在偏房休息,听袁护说是十多名武官打扮的强人,见采儿美色,强行捋走。
  袁护在一旁自责不己:“本来好好坐在车里,采儿想吃酥油糕,还说要带一些给殿下尝尝,我不该让她亲自下车去街边的店去里买……”
  尤溪说道:“事情刚刚发生,袁先生就回来报信,强人走不远,岐伯、藏金领着人追出去,一会儿就能将采儿姑娘接回来。”
  “但愿如此,否则,哼……”素鸣衍冷冷的哼了两声,眼神里透出寒气。
  青菱也是一脸寒意,站在门外焦急的看着有没有人进来送回消息。
  尤溪见殿下杀意甚浓,心知他人触了殿下的逆鳞,都说殿下荒淫无度、喜新厌旧,但是尤溪知道殿下对采儿姑娘的情意,除了无法给她正妃的名分外,对采儿有求必应,呵爱有加,连半分稍重的话都没有过。也正是采儿娇柔温顺,比阿黛姑娘体贴人心,也更得人心。
  尤溪怕有人行调虎离山之计,紧守在素鸣衍的身边,不轻易离去,心里也是焦急得很,生怕采儿受到半点的伤害。
  等待的时间虽短,却分外煎熬,这会儿外面起了一阵喧哗,青菱在外面欣喜的叫道:“采儿姐回来了。”人已扑下台阶迎上去。素鸣衍走出门外,见采儿脸色苍白,惊吓过度之外,倒没有其他不妥之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扶过采儿,问她:“有没有受到惊吓?”
  采儿惊魂未定的说道:“遇到易大哥他们,采儿出声求救,所幸易大哥还认得采儿。”
  素鸣衍侧头看了一眼藏金。
  藏金说道:“易非天、石川华过来见殿下途中,遇见劫持采儿姑娘的强人,出手解救,将强人惊走,岐伯率千贺武士追出城去,想必他们逃不了多远,属下先护送采儿姑娘回来,易非天、石川华在外堂等候。”
  素鸣衍让青菱扶采儿去内宅休息,这才出来见易非天、石川华,袁护也跟着出来当面言谢。
  易非天愈见成熟,穿着轻薄便衫出来,石川华颔长出一蓬乱须,异常的神武,常说石家秘学最重根基,年龄越长,越见其效,果然如此,两年未见,连越两阶,他的修为看起来反而超过易非天了。
  石川华热情依旧,见素鸣衍出来,上前拥住他的臂膀,热切的问东问西,还没坐下来,倒说了一大通,将刚才的路上遇到采儿、出手援救的事情一骨脑的说了出来。易非天性子沉静,脸上有遇见故人的温馨,却也有掩饰不去的戒备。
  素鸣衍知道他的性子,也不介意,心里感激他们及时出手救下采儿。
  第四卷:第08章(上)
  素鸣衍一边陪易非天、石川华在厅里说着话,一边等岐伯将胆敢冒犯采儿的强人捉回来。听易非天说,十几名武官打扮的人被他惊走之后,就出了北城门,北城门离军营还有二三十里的路程,千贺武士一定能在他们躲进军营前截住他们。就算他们躲进军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直接向苏盖文要人。
  素鸣衍这么想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坐在那里竟不回易非天的话,转过头来问尤溪:“边防军的军官大概不敢在大街抢人?刚刚给气胡涂了,这茬都没想到,你立即去追岐伯,见机行事。”
  易非天不知檀那明河唱哪出戏,莫名其妙的对尤溪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偏偏尤溪也听明白了,没有多说话,径直出了门,身形化作一道幻影,瞬间就捕捉不到身影。
  尤溪走后,素鸣衍说道:“本要留你们下来一起喝酒,遇到这样的事,怕坏了你们的兴致……”
  易非天见素鸣衍话里有谢客的意思,站起来说道:“使团还要在羽嘉留一段时间,这酒倒不急着今天喝。”
  易非天拉着石川华告辞离去,素鸣衍回到后院,采儿已无大碍,依着锦榻斜坐着,其父袁护及母亲坐在榻前,青菱站着,正义愤填膺的数落这十多个胆大包天的强人。
  素鸣衍走进来,袁护及妻儿站起来行事,采儿挣扎着要下榻。采儿在素鸣衍面前倒不拘什么礼节,只是父母站起来恭顺的站着,她做女儿的断无坐着的道理。
  素鸣衍抓住采儿柔软无力地手。绝美的脸色雪一样白,没有一点血色,疼惜的说:“你起来做什么,快坐着。”又让袁护等人坐下,不要拘什么礼节,详细问过采儿被人捋走的情形。
  采儿将事情经过重讲一下,婉转的强调自己没有给这伙人占什么便宜,见素鸣衍阴沉着脸不说话。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委屈,袁护坐不敢坐实,忐忑不安。
  素鸣衍唤藏金进来:“加强左右防务,侍卫营、千贺武士营在城外的将士,必须在入夜前进城,控制两翼街道。监视总督府,让人传出话去。就说采儿救回之后,卧床不起,闭口不言。采儿幼弟被强人所伤,头破血流,至今还昏迷不醒。”
  “采儿没事,如晦也只是给推倒,额头擦破皮……”采儿不知道素鸣衍为什么传下这样的命令,急忙解释。
  “我知道采儿没事,”素鸣衍笑着说,“不过要你受几天委屈,你家人暂时也留在这里住几天。”转头对藏金说。“快去照我说的办,切记不要让人知道话是从这里传出去地。”
  袁护不知道素鸣衍的用意,但是察言观色,见他似乎对采儿被捋一事并不在意,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掌灯时分,尤溪、岐伯回来了,青菱跑上去问道:“强人捉住了没?”
  尤溪微笑着说:“捉住了,不过又给人抢走了。”
  “怎么可能?”青菱诧异得很。岐伯领着一百多名千贺武士出去拿人,尤溪又随后赶了过去,谁能从他们手里救人?
  尤溪朝素鸣衍说道:“确如殿下所想,那十几个强人都是从流寇战俘营偷偷溜进城的,穿的是边防军司的武官服。我赶过去,岐伯刚将他们截下,这时流寇战俘营也得到消息,见有千贺武士在,没敢公然抢人,我让侍卫营地人押送,进北城门时,被人劫走,还伤了好几名将士。”
  “好!”素鸣衍拍了拍大腿,站起来叫好。
  “好什么好?”青菱诧异的看着素鸣衍,“我还指望将他们捉回来给采儿姐泄气呢。”呶着嘴,一脸不满意地看着尤溪、岐伯。
  素鸣衍不理她,说道:“藏金领人占领隔壁的宅子,将总督府的人赶了出去,偏偏苏盖文还沉得住气,还不来见我。传出话去,明天我要将边防军司地军营一座座都翻过来。”
  素鸣衍住的宅子,原是独立出总督府的一座宅子,东面就连着总督的内院。素鸣衍几年前就住这栋宅,这次自然也就住进来,俨然当成自己的私宅。隔壁的私宅空中,但是苏盖文心里有梗,回到羽嘉,也不住到总督府,免得早中晚都要到六殿下跟前请安,虽说他在羽嘉城里的私宅,城外的庄园无数,还是找了个借口,住进军营里。羽嘉城里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地动静,就算他用棉被捂住耳朵,也不可能不知道。
  看六殿下的架式,再不给个交代,就要将羽嘉城拆了。六殿下给他留了点面子,没有将人完全从总督府赶出来,但完全将总督府附近的两条街道控制起来,华灯初上,每一根高耸的灯柱之上都立着三名千贺武士,箭族闪着冰冷的寒光,巨大的翅膀投下的黑影,沉重的压抑着人地心,侍卫营的战士披坚执锐,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接近总督府的行人。
  苏盖文怀疑自己此时进总督府都可能给控制起来,在事情没有搞清之前,在没有平复六殿下的怒火之前,苏盖文也不敢走进他的总督府。
  苏盖文派了个随员要进来看看情形,却让藏金将剑压在脖子上赶了出去。
  边防军司的武官在大街上强抢民女,不料却抢了羽嘉郡王的侍妾,这消息早就传遍全城,苏盖文找人查证此事,传闻与事实出入不大,千贺武士营本已经捉到人,却在进城前给另一伙人将人劫走。
  闯祸的十几人就藏在流寇俘虏营,苏盖文心里大恨,想不到自己对这般投诚的流寇如此优待,他们却给他闯下如此祸事。知道得罪了六殿下,谢罪还来不及,竟敢又派人从千贺武士营手里抢人,真是胆大包天了。
  苏盖文宁愿这十几个人当场给击毙,他们敢触范六殿下的宠妾,本就当死。
  石京度也慌了手脚,本来与六殿下立下各安其位的密约,让他稍松一口气,想不到立马又闹出这一出祸事来,六殿下的脾气,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以前尚且如此,如今手里有权有势,还不真将整个羽嘉城都闹翻天?
  “今晚不能处理,明天六殿下真有可能到各处军营搜人,到时大人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必须今晚处理此事。”
  “他们明知得罪了六殿下,后来还将人抢走,可见这十几个人的身份也不简单,只怕不会这么容易就将人交出来。”
  “不交出来行吗?”苏盖文的声音冰冷无情,“关键这十几个人,六殿下的人都打过照面,想用其他的人顶替都不可能。不说是六殿下的宠妾,就是普通民女,难道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强抢?”
  石京心里想:若不是六殿下的宠妾,你还会说这番话。
  “传我军令,调左右镶营到城北驻防,监视流寇大营的动向,今夜他不交人,也得交人。”
  今夜羽嘉城压抑得过头,易非天与石川华辞别素鸣衍,回到使团居住的驿馆,就被告之不得随意出去,紧接着又被苏盖文派来的人询问解救采儿一事的详情,从苏盖文派来的人的口中,易非天得知采儿卧床不起、闭口不言,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易非天心里起疑,他与石川华送采儿回去之时,采儿只是受了一些惊吓,没受多大的委屈,此时应该恢复过来,怎么消息在别人的嘴里就变了味。他们被要求留在驿馆不得外出,外面还加派了兵卫,限制消息流入,他们只得胡乱猜测,易非天隐隐觉得檀那明河或许有别的阴谋,毕竟发生此事,羽嘉总督苏盖文的压力最大。又从守在门外的兵卫口中得知采儿的幼弟被子强人所伤,昏迷未醒,易非天记得他与石川华去见檀那明河时,没听人提起这事,心里愈发怀疑,终究没有更多的线供他研究,也不知道檀那明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石川华性子直,只当采儿又出了什么意外,担忧不已,却被限制无法外出,嚷着要强闯出去看采儿。他虽然武力强横,却没有高阶千贺武士隐身的本领,强闯出去,只会给整个使团带来麻烦,使团以易非天的族叔易经玄为首,石川华打心里还是对易经玄有几分畏惧。等了半夜,外线好不容易将消息传进来,易非天才略知外面的情况,檀那明河的亲卫控制总督府,强迫苏盖文交人,苏盖文将左右镶营的精锐调往城弱,而城北大营则关押着人数最多的两万多流寇。
  易非天大叫可惜:“我们错过一次良机了。”
  第四卷:第08章(中)
  易非天大叫可惜:“我们错过一次良机了。”
  石川华疑惑不解:“什么良机?”
  易经玄听他们俩人详细讲过当时的情形,若有所思的低头不语。
  易非天也不卖关子,直接将心里的推测说出来:“劫持采儿,以及后来从千贺武士手中抢人的人都不是羽嘉边防军司的人。”
  “怎么不是?”
  “羽嘉边防军司的军纪真败坏到当街强抢民女的地步,那还有什么值得我们担心的?若真是边防军司的武官犯事,哪里会搞出这么大动静,需要苏盖文调数千精锐到城北镇压?最关键的一点,谁能从千贺武士手中抢人?
  “你说是明河有意纵容?”
  “不错。所料不差,檀那明河身边的百多名鸟人应是最精锐的千贺武士,岐伯更是突破地阶限制的天阶高手,就算被大批人马围住,他们也可以从容击毙疑犯之后离去,怎么可能让人将疑犯抢走。”
  石川华在镜城时,与千贺武士并肩作战有数月之久,对千贺武士的实力十分清楚,何况岐伯在离开迦南之后,竟然轻易突破地阶限制,成为众人向往的天阶高手,实在想不在有谁能从他们手里抢人:”明河将尤溪支走,便是要他故意放水,但是这么做,明河有什么好处?”
  “若能明白劫持采儿地这伙人的身份。就不难知道檀那明河的居心。”
  “这伙人是什么身份?”
  “苏盖文捉十几个人,竟要调动数千精锐,你说羽嘉谁有这个能耐?”
  “除了明河还有谁,但是数千精锐是调往城北,城北有流寇战俘营……
  “石川华突然想到的轻呼了一声,接下来又十分不解。”战俘营里的战俘怎么可能随便出营呢,还穿着羽嘉边防军司的武官服为非作歹?”
  “这偏偏能解释我以前地困惑。“易非天微笑着说。
  “你以前有什么困惑?”
  “羽嘉境内的流寇由来已久,盘根错杂,并且根深蒂固,檀那明河就藩羽嘉,锐意剿匪,他麾下的侍卫营、楼迦罗人的战力甚强,听说他在秦山招兵买马,麾下私兵有两三千人之多。檀那明河用人甚明,又会拢络手下,人人都愿意替他卖命,私兵战力甚强,我们派出两三倍的兵力,也没有取胜的把握。然而檀那明河麾下的私兵,在过去半年时间里,所取得的战绩竟远远比不上羽嘉边防军司,这一直让我相当困惑,什么时候。羽嘉边防军司有这么强的战力?进山剿匪,可不比行军征战,边防军司即使人数,也占不了便宜。“易非天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两种可能,羽嘉境内地流寇在檀那明河的强烈打击下,而檀那明河对待战俘的手段比较毒辣,听说上唐、望野一带的工地上,每天都有几十名苦役累死,流寇无路可逃,遂向边防军司投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口流寇早与苏盖文有勾结,此时向苏盖文寻求庇护,名义上是投降,但是还有相当大的自由,比如说携有兵器,可以随便离开战俘营。”
  “你是说战俘营里的流寇与苏盖文有密约?“石川华问道。
  易非天点点头,他认为这种可能性相当大。羽嘉流寇中也有好几家势力与迦南西北事务院暗中有勾结,易氏予以扶持。期待关键时候能起大作用,但是羽嘉剿匪攻势过于猛烈,这几月来,与这几家流寇失去联络,想来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就在城北的流寇战俘营中。
  易非天看向易经玄,问道:”此时派人潜入战俘营,来不来得及?”
  易经玄说道:”到羽嘉之后,我就让人进战俘营联络过,战俘营里关着大小上百家流寇势力,近两万两千人,也是迫于檀那明河的强烈打击,向边防军司投诚了,都免不了被楼迦罗人攻破山寨,与我们易氏暗中有联系的几家,都受到苏盖文的猜测,在战俘营受到限制也多,却有另外几家大流寇势力受到不同待遇,传说他们既没被解除武装,也没有被强行拆散,但是这几家大流寇势都被关在独立地战俘营里,外人不得进去,具体详情不得而知,我起初没在意,只是流言传说,没想到竟是真的。“易经玄有些懊恼,”此时派人潜入战俘营,就算及时联络到我们的人,也没有多少时间来策反这些流寇,看目前的情形,闯祸地流寇,身份或许不低,不然不会闹这么大动静。”
  “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易非天说道,”苏盖文调出数千精锐,逼迫流寇交人,这会儿一定还在僵持中,只要我们出面,给这群流寇一个可避难迦南的承诺,谁能保证这乱子不会捅到天?”
  “事情若败露?”
  “败露又有何惧,机会就在眼前,难道一点险也不去冒?“易非天急促的说,眼睛紧盯着易经玄,使团以他为首,此事需他同意。
  易经玄沉吟片刻,毅然下了决定。
  迦南使团居住的馆子突然起了喧哗,数十人从正门涌出来,守在外面的兵卫都过来阻拦。易非天、石川华趁着后院外无人,翻过院墙,正要没入夜色之后,忽觉背后起了一阵波动,易非天扭头看出,只见岐伯凭空从一株巨柏后走出来,说道:”殿下正想邀两位公子到府上饮酒,赶巧两位公子出来了。”
  易非天感觉周围还有几处有异常波动,不知道有多少千贺武士在周围隐身,就岐伯一个人,也不是他与石川华能对付的,岐伯说这些话,只是让他们有个台阶好下。石川华性子直,让人识破行藏,脸上有些挂不住,黑着脸不说话。易非天哈哈笑道:”听说采儿姑娘突然卧床不起,闭口不能言,正要去看望采儿姑娘,奈何驿馆周围都被总督府的兵马围住,是不是城里出了大乱子?”
  “倒没什么乱子,都怨岐伯无能,捉住的十几个人,又让人给抢走了,正满城的捉这些人,殿下地脾气大,难免搞得满城风雨。”
  有岐伯贴身跟随,易非天、石川华脱不了身,就算脱得了身,但是檀那明河显然猜到他们的用意,这才派人在驿馆外守着,这之前商议的计策再难奏效。易非天暗自焦急,心想二叔可不知道他们被岐伯押着去见檀那明河,若是依计行事,反而惹出大是非。岐伯似乎知道易非天心里的担忧,笑道:”我让人通知易经玄大人了,想来易大人不会担忧的。”
  檀那明河到底没有为难使团的意思,易非天放下心来,安心随岐伯去见檀那明河,只当今夜真的找他喝酒。
  走入进总督府的那条大街,可以看见左右都被檀那明河地人控制住了,估计他将城外的人手都调进来了,灯柱、檐角等高处都让楼迦罗射手占据,看情形,总督府也在檀那明河的控制之内,易非天暗叹一声:檀那明河在羽嘉真的一点也没有顾忌啊!苏盖文哪里是他的对手,易氏无论如何最终都要面对这一强敌。
  素鸣衍坐在琉璃灯前看书,见侍卫进来禀报岐伯果然将易非天、石川华请来了,对尤溪笑道:”我就说易非天不简单,一定能看透我们的把戏,走,出去陪他们喝酒去。“笑容里藏着几许落寞,”或许以后再没有一起喝酒的机会了。”
  尤溪唏嘘一声,跟着素鸣衍走了出去。
  四人静坐了半夜,易非天、石川华各怀心思,哪有心情喝酒,话极少,直到清晨的微光从窗户透进来,藏金才走进来禀报苏盖文求见。
  素鸣衍伸了伸懒腰,说道;”让采儿出来给易大哥、石大哥敬酒,要好好的谢谢他们的援救之恩。”
  苏盖文心尖尖悬到脖子眼,随藏金进去见六殿下,连侍卫都不让带,走进大厅,却见采儿姑娘依坐在六殿下的身边,正悦色和言的跟易非天、石川华说着话,顿时愣在那里,谁说采儿卧病在床,闭口不能言,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苏总督清晨就赶过来,可是捉到劫持采儿的强人?”
  事已至此,只要硬着头皮,苏盖文见易非天、石川华坐在席上,咽了咽唾液,艰难的说道:”战俘出营犯事,卑职已将犯事者揖拿归案,这会儿就在府外绑着,请殿下定夺。”
  素鸣衍笑道:”倒没敢劳烦苏总督,我让尤溪将人调进来,还准备亲自拿人呢,既然这样,那采儿跟我去认一认人。“转过头对易非天、石川华说道,”你们也见这些天,跟着出去认一认吧,免得认错人,累及无辜。”
  易非天见苏盖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暗叹:苏盖文这下次他跟石川华也恨上了,只当他与檀那明河联合起来一起讹他,他倒没有什么好担心,本就是敌人,恨就恨吧。
  第四卷:第08章(下)
  若早知采儿安然无恙,苏盖文只会极力斡旋此事,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不会冒着兵变的危险调动数千精锐逼迫流寇交人。采儿真受了什么委屈,那也就罢了,那群犯事者也应有死的觉悟,谁让他们闯下无法弥补的祸,也怨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但是现在……
  苏盖文无力的垂下头,知道这一切都是六殿下的圈套,采儿受辱是假的,六殿下的怒火自然也是假的,他只是要让那两万多流寇知道,苏盖文是为了讨好他六殿下才调动数干精锐向战俘营要人的。
  根据与六殿下的秘约,这两万流寇战俘都将编入羽嘉边防军司,但是从此之后,这群流寇会听命于己吗?苏盖文悲哀的摇了摇,两万多流寇编入边防军司,非但不会增加自己手里的权势,反而成为一个随时都会爆发的危险存在。
  易非天知道挑动流寇战俘兵变的最好机会失去,他不知道素鸣衍与苏盖文之间的密议,就算知道,最佳的机会也失去了,苏盖文日后对这群流寇军只会加倍小心防备。
  素鸣衍心里十分得意,只要苏盖文与那两万流寇之间有间隙,苏盖文日后只会防备他们,却不会给他们实力增强的机会,事事限制他们,以确保他们无法对羽嘉边防军司的正规军形成威胁。而这两万流寇虽然编入边防军司,却不会再甘心听苏盖文调用,一旦觉察出苏盖文事事限制他们,只会生出更多更大的摩擦。属于自己的机会也就有来了。
  素鸣衍领着采儿,在众侍卫地护卫下,出了府门,府门前的大街上黑黑的跪着数十名流寇,其中有最初劫持采儿十一人,有后来从侍卫营手里抢的人几十人,都让人拿绳子从后面绑住双手。跪在地上无法动弹。侍卫营、千贺武士营已奉命撤回附近,坐在两边。
  素鸣衍哪有耐心去细看这几十名流寇的相貌,采儿也不敢去看这群穷凶极恶的匪人,易非天猜到檀那明河此举是离间苏盖文与流寇的关系,猜不透其中地微妙之处,也上前认真看了一遍,将出手劫持采儿的十一人指认出来。
  素鸣衍看着苏盖文,问道:”苏总督,这事发生你的治辖之下。你认为当如何处理?”
  苏盖文咬咬牙,说道:”此十一人盗取兵服出营,当衙强抢民女,按律当斩,其余五十七人,出营劫人,类同谋逆,按律当斩。”
  “都杀了啊?“素鸣衍犹豫了半天,”本王不喜杀戮太甚,我看杀一半,放一半吧,就麻烦苏总督挑选人了。”
  对苏盖文恨意最深的莫过于跪着的几十号人,都杀死了,岂不是让苏盖文轻松了许多。素鸣衍不无恶意的想着,让藏金监督行刑,他与采儿转身进了院子,将愣在当场的苏盖文留在那里。
  杀一半放一半?
  无论放谁都不会感激自己的活命之恩,苏盖文看着六殿下的背影,心里透出一股股寒气,无论如何,必须将对自己威胁最大地那一半人杀掉,苏盖文失魂落魄的请藏金率人将一干人等押赴刑场。
  午后。藏金亲自将三十四名流寇与三十四粒头颅送回战俘营。城北,左右镶营严阵以待,流寇也在战俘营构筑工事,加强防备,还没编入边防军司,两者就严重对立起来,藏金将三十四名流寇与三十四粒头颅送回去,这种对立情绪更加尖锐。苏盖文就率领亲卫到军中坐镇。流寇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是些防身的短兵刃,战俘营又没有几天给养,只要攻不下羽嘉城或附近的军事附堡,真要发生兵变,也只有全军覆灭一条路。
  在这样的时刻,苏盖文不得不当场宣布将这两万流寇正式编入边防军司,以安抚他们愤怒的情绪,将在羽嘉城北重新开辟一处独立的防务,让他们驻防。那是沿干涸的楚布河谷向北行一百里地的一处大峡谷。离羽嘉城不远,保证他们处于羽嘉城的监视范围之内,又有足够地距离,保证他们有异动前,羽嘉城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最关键的,这处河谷附近的水源极小,限制他们地补给惟有依赖于羽嘉城。
  世人将这两万流寇编成一营兵马统称为流寇大营,只设一名镇守将军,德罗巴当上镇守将军,内心可没有一点高兴的地方,他知道以他麾下的势力,不足以让他来当流寇大营的镇守将军,但是苏盖文希望流寇大营内部多一些矛盾,才特意将德才并不兼备的他挑出来当镇守将军。
  就算低调行事,甘愿做一名傀儡,但是其他有野心的流寇头子,要想掌握流寇大营,必须要顶替他这个镇守将军的位置才行,德罗巴似乎看到日后的悲惨命运,他又不敢倒向苏盖文,这次被处死的三十四人中,牵涉最大地几家流寇势力,这些人联合起来,几乎占到流寇大营的大半人数。
  边防军司武官之任用说起来与六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这次事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是因此牵涉到六殿下,好抢不抢,偏偏抢了六殿下,但是群寇对六殿下可没什么怨言,他甚至觉得六殿下发这么大的火是应该,谁的老婆让别人碰了,都忍不住要杀人的,何况六殿下还特意恩敕了一半人。
  德罗巴觉得自己当上镇守将军,应该去六殿下府上谢恩,但又怕人去了会被扣下,一直犹豫到听说六殿下要返回上唐,才仓促的递上名刺,要求拜见。
  “德罗巴?“素鸣衍看了看粗陋不堪的名刺,”流寇大营就要整编北上了,他怎么有这个闲工夫来见我?”
  “这是礼单,德罗巴在流寇大营中地势力不大,偏偏坐到火山口上,单这份礼单,就可知道这人还有几分明白。“尤溪在旁边说道。
  “那就收下吧。“素鸣衍忍不住要打哈欠,”这次回上唐,也没购置什么礼物给大家,德罗巴却替我准备好了,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对了,费钱财的表示就算了。”
  尤溪笑了笑,说道:”德罗巴倒也有所求,他刚刚在外面喃喃自语,说什么他出身卑贱,连个姓氏也没有,却当上流寇大营的镇守将军,这位子一定是坐不稳的,殿下可赐他勋爵之位,德罗巴一下子由下民变成贵族,想必对殿下会十分感激。”
  授予治下平民勋爵之位,本是总督的特权,但是素鸣衍与苏盖文的密约里,将极为有限的一半名额给要了过来,所以也可以授予他人勋爵之位。素鸣衍颇为心疼的看了尤溪一眼,勋爵在青岚没有什么特别的特权,只能说是一个准贵族,只要有足够的钱甚至可以向总督府购买。
  素鸣衍又看了一眼礼单,将一个勋爵卖出这么好的价钱真是太值得了,连忙让人将德罗巴请进来。素鸣衍听尤溪说德罗巴善使双锤,原来是羽嘉境内的猎户,以为是个彪形大汉,想不到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眼睛闪着狡猾的光芒,与心中所想差距甚远,侧头看了尤溪一眼,却见他嘴角含着笑,原来是故意不说德罗巴的相貌。
  既然授予勋爵之位,那接下来就要赐姓,素鸣衍微直背脊,问德罗巴:”镇守将军希望子女寇以怎样的姓氏?”
  德罗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旧羊皮纸,看情形有些年头,舔了舔干梨的嘴唇,说道:”卑职祖上原是羽嘉的平民,后来触律却被贬下民,这是祖上所传的族谱,卑职只想恢复祖上的姓氏就可以了。”
  “甘……
  “素鸣衍轻声读了出来,”甘·德罗巴,这个姓氏不错,这个名子也不错,远古时期,有个叫甘·德罗巴的下位神祗,不过教廷将其贬为邪神。“素鸣衍见德罗巴有些紧张,笑道,”你现在为镇守将军,说说今后有什么打算?”
  “羽嘉的民众甚少,有水源的地方也甚少,除了羽嘉城附近,其他地方的平民绝大多数都被胁从当了流寇,说是流寇,平日也多利用有限的土地耕种,真正会劫道杀人只是少数。卑职想请殿下恩准,将大营的一些人裁撤下来,利用河谷水源两边的土地进行耕种,这样也能缓解羽嘉的补给予压力。”
  “听说大营的防地是一处五里宽的河谷,虽然楚布河没完全断流,但是任你们在上游耕种,羽嘉城附近岂不是要断水了。”
  “卑职只敢分一半的水,却不会让下游断流的。”
  “哼,“素鸣衍冷冷哼了一声,骤然换了一个口气,”这是边防军司的事情,你需去对总督府说去,还有就是等到你真正掌握流寇大营的时候,再说裁撤的事情不迟。”
  第四卷:第09章(上)
  当羽嘉郡将两万多流寇战俘编入羽嘉边防军,易非天恍然明白檀那明河这几天来的用意,背脊渗出潺潺的冷汗:檀那明河确实有割据羽嘉的野心,他无法容忍羽嘉郡有制衡他的力量的存在,所以才千方百计的离间苏盖文与这群流寇战俘的关系。
  “檀那明河果然是枭雄之流,“易经玄轻声叹道,”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将羽嘉郡搞得四分五裂,他根本就无视我迦南对羽嘉的威胁!”
  “如果发生兵变,仅凭他的私军只怕很难控制羽嘉的局势,难道他想从流寇大营里分化拉拢一批人?“易非天神情里有许多的疑惑,神情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既然有此良机,我易氏断不能轻易放过。”
  羽嘉城是青岚西南的门户之地,虽说夺取羽嘉城未必对青岚会形成多大的威胁,特别新建的上唐城又在清岚西南形成一道关口,但是却打开进出燕云荒原的通道。
  若说对羽嘉城不眼馋,那是自欺欺人。
  德罗巴没有从六殿下那里得到多少安慰,惟一让他安心的是六殿下似乎对他献上的礼单颇为满意,但是常听人说六殿下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德罗巴忍不住唉声叹气,尤溪站在台阶上看着他走过街转角,转身进了宅子。岐伯、藏金都在里面,素鸣衍正吩咐返回上唐的事宜。
  “殿下欲得流寇大营,德罗巴可用。“尤溪对素鸣衍的举动,同样有些不解,屋子里都是殿下的心腹,于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德罗巴来见我,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我若助他掌握流寇大营的兵权,他在苏盖文与我之间,无疑会倾向我多一些,但是……
  “素鸣衍顿了顿口浅褐色的眼瞳看着屋里的三人,”这么好的机会,易氏怎么会不利用?流寇大营有太多的漏洞,流寇大营有没有易氏安插地影子?我认为有,而且为数不少,地位不低,这与羽嘉流寇的历史有很大的关系。内有苏盖文的压制,外有易氏的挑拨。在这样的情形下。德罗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却妄想整肃流寇大营,我们过早介入,恐怕会惹火上身。”
  “那德罗巴那边?“尤溪迟疑的问。
  “德罗巴能保性命再说吧,“素鸣衍无比轻松地说,心里想:德罗巴连身家性命都无法保全。就没什么可惜地,”你们回上唐后,不要放松对这里的监视,流寇大营无法从苏盖文那里得到足够的补给,一定会走上打家劫舍的老路,也容易给易氏拉拢,这出戏热闹是热闹,可也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请让我陪殿下进羽嘉修行。“尤溪恳求道。
  “这事没有可商议的余地,“素鸣衍修长的眉毛扬起来,不耐烦地拒绝道。”我带小尾进荒原修行,多你一个,还能叫修行吗?少则月余,多则三五月,我就回上唐,这期间,我的印符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代我掌管。”
  尤溪、岐伯、藏金都不明白殿下为何坚持要独自进荒原修行,但是殿下坚持的事,任他们怎么劝说都没有用。殿下的修为虽高,但是荒原里能够威胁殿下安危的东西太多了,令他们怎么不心焦?
  素鸣衍见尤溪、岐伯、藏金头忤在那里,笑道:”你们都不要这般模样,我保证不进入贺山兰的范围就是。”
  “羲人固然强横,但是只要殿下表明身份,想必羲人不会为难殿下,但是燕云荒原不为人知的地方与危险太多。殿下只身进荒原,令我等如何能放心得下?”
  “我要走,你们还看得住我?“素鸣衍露出无赖般的笑容,说道,”我拟先敕免苦役中的妇孺,赐他们平民身份,归籍上唐、望野,以此缓解由来已久地矛盾。据影蝶送来的情报,青叶城上空发现青羽鹫的身影,想必是易氏看到千贺武士在空中的优势,要配置羽鹫骑士,我们也要早做准备,由裔天商队购置轻巧机弩,装备一批千贺武士。”
  羽嘉边防军司设有戟兵、剑士、骑兵、射手等兵种,戟兵进阶为戟士,剑士进阶为精锐剑士,骑兵的种类较多,羽嘉多为游骑兵,还有少量的精锐骑士。以战力来分,戟兵为一阶兵种,戟士、射手为二阶,剑士、游骑兵、车弩为三阶兵阶,精锐剑士、精锐千贺武士为四阶兵种,淋饴骑士为五阶兵种,这是一种较普遍的分类。
  素鸣衍麾下的私军里,侍卫营五百名战士多为剑士、精锐剑士,裔天护卫营的规模较大,有一千人,混合戟士、射手、剑士等兵种,龙骑营则以游骑兵为主,扩编之后,平均战力有所下降,但是配备精锐地战备,仍比羽嘉边防军司的游骑兵实力稍强,但是能称得上精锐骑士的军官不足十人,千贺武士营的战力最强,四百人都是精锐千贺武士,拥有无可比拟的空中优势。
  即使不考虑望野城的卫戍营,以及千贺湖谷的千贺族人,素鸣衍可以调动的战力,并不比羽嘉边防军司弱多少。不算流寇大营地兵力,羽嘉边防军司有正规兵八千人,以戟兵、射手等普通兵种为主,游骑兵、剑士、精锐剑士等精锐兵种加起来不足两千人。
  苏盖文或许还没感受到这种压力,当然对素鸣衍相当熟悉的易非天却坚持向父亲进言,要求大力增强西北事备。
  楚布河断流,使用迦南西北三郡也成为干旱缺水的地区,只有从羽嘉山、峻衡山流出的几条河流贯穿其境,境内约有四分之一的地区是荒漠,三郡常年维持两万五干到三万的兵力,重心是与羽嘉郡相邻的青叶郡。
  大力增加军备,只会让本就不宽裕的西北三郡财政雪上加霜,在易非天的几次要求之下,也看到千贺武士的剿匪过程的恐怖战力,西北事务院才同意在军中增设羽鹫骑士营。
  青羽鹫是一个大型肉食猛禽,四足鹫的一种,耐负重,四爪坚锐如铁剑,利于空中搏斗,每天能吃下自己二分之一体重的肉食,虽然可以人工驯养,但是成本太高,河港联盟为了对付楼迦罗海盗,配制少量的羽鹫骑士团,取得显着的效果。
  青羽鹫从幼鸟开始培养,直到成年可以上战场为止,需要四五年的时间,所耗的费用是一名剑士的数倍,形成编制之后,加上一名精锐射手,羽鹫骑士的物耗也是一名剑士的三四倍之多。
  培养羽鹫骑士的艰辛与高费用,决定羽鹫骑士是个奢侈的兵种,青岚在沿海边防军司配备两营羽鹫骑士,一共约五百人,迦南国情与青岚相近,惟有河港联盟深受楼迦罗海盗的祸害,羽鸳骑士较多,才两千余人。
  易氏要自己培养羽鹫骑士,十年未必能成规模,从其他地方调集,也只能调集一两百羽鹫骑士,这已经是易氏最大的能力,毕竟西北三郡的边防不是迦南的军事重心所在,但与地面的弩机兵种配合,做有效的防御是足够了。
  迦南西北事务院以前没有羽鹫骑士的编制,增设这一兵种,其战略意图相当明显。
  当然,楼迦罗人的射手培养也很不易,在空中很难借力,通常要三阶楼迦罗武士才能成为优秀的空中射手。一般考虑到四足猛鹫的肉搏战力以及猛鹫骑手的远射战力,只有四阶楼迦罗武士个体的战力与之相当,千贺湖谷虽然聚集了七八千楼迦罗人,堪与羽鹫骑士相当的精锐千贺武士才四百多人,这也是千贺武士营的主力。
  当然,普通的千贺武士只要配制机弩,也能成为优秀的空中射手,只要有足够的机弩,千贺武士营的规模就可以迅速扩编了两三干人。
  千贺湖谷的楼迦罗人始终是素鸣衍最值得依赖的军事力量,这也是素鸣衍不怕羽嘉城出现兵变的原因。流寇大营虽然有两万人,但是没有精良的装备、严格刮练,没有坚固的军事堡垒,没有充够的物资,怎么会是他旗下私军的敌手?素鸣衍非但不怕流寇大营闹兵变,他心里还很期待兵变在适当的时机发生;那样,苏盖文就要为此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再也不会成为挡在自己前进路的绊脚石。
  惟一让素鸣衍忧虑的还是巫弥生,巫弥生有巫氏强有力的坚持,望野营卫戍营的战力将很快提升,别人眼里,望野城卫戍营是听从檀那明河指挥的私军,但素鸣衍晓得,望野城卫戍营将成为摩揭伯岑制约自己的一柄利器。
  此时帝国第三大家族仍然站在幕后。
  这也是素鸣衍只身进燕云荒原修行的原因,黑砾原的渎神之民,将成为自己反制摩揭伯岑的秘密武器,在极端恶劣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渎神之民,战力值得期待。
  第四卷:第09章(中)
  素鸣衍躺在一方巨大的岩石上,远方一片苍京寂寥,尽是深褐色的怪石嶙峋剑刃一般的山脊,从这里已能看见西北的山巅群拔起,峥顶终年积雪,山峰奇险,形似尖锥,银光闪耀的插在重重叠叠的山脊之间。
  那里就是众河之源:贺兰群山。
  远古之前,中陆最大的两条水系楚布河与翳云河都发源于贺兰群峰。
  燕云古国的贵族亵渎神明,星辰光明之神羲和降下神迹,在贺兰群峰的西北竖起一道瑰伟壮丽的拱形冰坝,将楚布河的源头之水截在贺兰群峰之间,千年的冰川融水在贺兰群峰之间形成中陆最大的一座内陆天湖,世称贺兰天湖。
  在那首冰坝之下,就是神裔之族羲人的聚居地——奔雷原。
  素鸣衍似乎能看那道奇伟的彩虹冰坝,就是这座冰坝将每年原应流向燕云的亿万流水都截在贺兰群峰之间,要根本解决燕云荒原的缺水问题,就是打开那道羲人视之为神迹的冰坝,将贺兰天湖的水都引到燕云荒原。
  素鸣衍有心进贺兰群山探一探究竟,但是贺兰群山间藏着足能毁灭大半个帝国的恐怖力量,想要不动声色的潜进羲人的聚居地,那简直是痴人做梦。
  小紫狻蹲在巨岩旁边,虽然还没有渡过它的幼年期,但是额头已露出一只淡淡的月牙形印记。此是体内形成晶核地标记。
  中陆的荒兽,只要活了足够的岁月,也会吸纳天地间的元素之力,在体内形成晶核,紫狻虽然是王者荒兽,但是幼年期就能在体内形成晶核的紫狻还未见过史籍有记载,素鸣衍心里估计这应该是阿多奈神花之果的缘故。
  素鸣衍当年就在这里遇上紫狻兽的,后来他带着小紫狻进羽嘉城。而紫狻兽返回荒原。他不辞路途遥远,从这里穿越燕云山,就希望能再遇上紫狻兽。
  燕云山绵延数千里,南山又称冈都斯群山,当年数以百万计的渎神之民被驱逐到黑砾原,主要是沿羽嘉山系北坡,穿越冈都山。在燕云中山也有一条路,那就是当年经院所在地大裂谷,除非到燕云荒原历险、到黑砾原腹地求财的人,不会有人走这条道。
  北山便是西北的贺兰群山。数百年来,却未听说有人有胆穿越贺兰群山去黑砾原。素鸣衍此时所在的地方,是中山与北山的交界处,虽然大半的山峦都在雪线以下,但是山势交叠,地势更加复杂,几乎找不到峡谷之类的捷径可供穿越,看情形只有强行攀登一座座山脊。
  谁叫紫狻兽可能藏在这一片群山之中?
  素鸣衍从巨岩上站起来。伸展身子,跳下山岩,便朝山里走去,一道紫色影子窜过去。小紫狻已经走到他的前面,越往深处走,越是感觉到一股让人胆颤心寒的气息,山深处确实藏着一头王兽,却不是当年在此地相遇的紫狻兽。
  小紫狻地荒兽本能让他觉察到前方藏着的凶险,紧贴在素鸣衍的身边,落足之间竟有些犹豫,紫色的兽瞳里藏着些许恐惧。
  当年在羽嘉城外分别时,紫狻兽还没有完会恢复过来,素鸣衍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紫狻兽身为王者荒兽。哪怕是幼年期的王兽也不会对同阶的王兽有本能上的畏惧,难道是天兽?中陆最着名的九阶天兽就是龙兽,哪怕一头幼年期地龙兽也足以毁灭一座城池。若将王兽比成刚刚突破地阶限制的天阶高手,那么天兽就是进阶的天榜高手,素鸣衍迄今为止还没有听说中陆有哪个地方还存在着天兽级的荒兽。
  当然,去年在秦山遇到两个风暴巨人也有准八阶天兽地实力,不过中陆习惯上将高山巨人归为亚人种族。
  或许峻衡山深处会有龙兽、炎鸾这样的天兽存在,但是燕云山千年之前还是人类的地盘。北面贺兰群山更是神裔之族羲人的领域,这里怎么会有天兽的存在?
  素鸣衍有些后悔没将蜇龙弓随身带着,不然借助蜇龙弓内藏的龙魂,或许可以惊走这头天兽,前面挡路的应该是准八阶天兽,对更高阶的龙兽也有本能上的畏惧。还可以消除小紫狻的本能恐惧。看小紫狻现在这副模样,在天兽面前发挥不出几分实力,素鸣衍有心绕过这头天兽。
  素鸣衍拍拍小紫狻地前额,笑道:”没出息的家伙,那头畜生不是警告我们不要走进它的领域,唉,绕的话,不知要从走几百里路。”
  素鸣衍沿着山脊往南走,往北说不定不小心闯进羲人的领域,那会更麻烦,谁知道这群强横的生物是怎么划分并辨识领域的?
  走了一会儿,那股威压非但没有削弱,反而更加强烈了,好像那头天兽正在接近中。素鸣衍眉头微皱,从腰间解下一只皮囊,从里面掏出一把草籽,沿石隙洒下。哪怕只是准天兽级的荒兽,也让素鸣衍不得不小心对待,才可能有从容逃走地机会。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远方飞过来,糟糕,是头准天兽级的翼兽,素鸣衍脸上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
  那头翼兽瞬间扑到眼前,落在一块巨岩上,吐息如雷,巨大的双翼布满青红色的雷云纹,不是毛羽,而是细密的鳞片,缓缓收到腋下,约一丈多高,盘踮在山岩上,仿佛一座小山一样峙立在眼前,头颅狰狞,虎躯龙首,身上也长满暗青色的鳞甲,只有颈间长着鬃毛,好奇怪的荒兽!
  素鸣衍想起当年在羽嘉城外遇到那头受伤的荒兽。
  雷云兽突然发狂,当着众侍卫的面,咬伤衔走真正的檀那明河,才给自己偷梁换柱的机会,眼前的这头翼兽就是当年受伤逃走的雷云兽,是贝迦帝国的朝贡之物,帝君又将其赐给檀那明河。据说教宗亲自给这头雷云兽施下种种禁制,让这头雷云兽温顺得就像一只驯养的小鹿,当然,摩揭伯岑要它发狂,一定也会找到方法的。
  传说是五大邪神之一的寰化星辰之神突烈的侍兽。不管这传说是不是真的,但是雷云兽确实是中陆仅存的几种天兽之一。这头雷云兽早年被下过禁制,又受过重创,实力有所削弱,但也不是一般的王兽能比。
  素鸣衍低头看着不断向自己靠近的小紫狻,轻轻的踢了它一脚,笑道:”你刚出生时,还敢对这畜生呲牙裂嘴,怎么越活越不济了?”
  他却不知道,雷云兽当年逃离羽嘉时,所受的禁制并没有解开,还受了重伤,还没有真正进阶为天兽,就算此时,离进阶天兽还差一步,不过已具有天兽的威严,小紫狻有所畏惧,是荒兽本能使然。
  素鸣衍大感头疼,十二星辰主神的侍兽,哪怕只是传说,也足以让人头疼,何况还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岂不是不给别人逃命的机会?
  这种畜生,除了不会人言,智商不比人低,素鸣衍分足而立,将腰间的长击刀摘到手上,身上透出鳞甲功运至极限的淡金色光芒,不晓得雷云兽认不认得自己,也许天下只有这头畜生认得自己是假冒的檀那明河。
  雷云兽探出足有腰身粗的前足,利爪如刀,刺进岩石有两三寸深,素鸣衍自负鳞甲功小有所成,也不敢让这样的利爪挠几下,见雷云兽现出敌意,素鸣衍拔出长击刀,势欲出而收,却将雷云兽的攻击先引了出来,先前洒在石隙间的草籽瞬间抽芽萌发,从石隙里伸出无数的青色草藤,缠住雷云兽的四足,纠缠而上,瞬时又缠住雷云兽的躯体。素鸣衍不指望金丝藤能将雷云兽缠,趁着雷云兽愣神的工夫,长击刀化作雷霆风暴,朝雷云兽泄去。
  小紫狻克服内心的恐惧,发出一声响彻山谷的咆哮,昂首间,混沌元素之力急剧的向它体内涌出,兽嘴大张,吐出一枚混沌火魄,朝雷云兽射去。
  雷云兽双翼猛张,撕开金丝藤的纠缠,横冲蛮撞,将素鸣衍逼得节节后退,丝毫不惧长击刀的攻势,混沌火魄袭来,巨型双翼前合,将头、胸挡在里面,可熔金石的混沌火魄竟没能让它的双翼受损。
  差距太大,没法打下去,素鸣衍弹出指间一粒草籽,见风伸展,化作一条青藤缠住雷云兽,素鸣衍的身形早就疾退数步之外,小紫狻也不落后,化成一道紫色闪电,比素鸣衍快上三分,先往山下冲去。
  此时靠近贺兰群山,水气充足,山间多生高大乔木,雷云兽腋生双翼,身躯庞大,反而被阻于林外。素鸣衍抬头望天,雷云兽展开双翼仿佛一片暗青色云彩,雷云兽不敢进林,素鸣衍才不怕它,雷云兽虽生双翼,但在天空滞留的时间不会太多,等雷云兽落到地面,素鸣衍自有掩盖气息逃亡的法子。
  正在这会儿,远处传来数声咆哮,一声比一声近,瞬间就在到百丈之外,难道是雷云兽收的小弟,素鸣衍这下子觉得头真的大了。
  第四卷:第09章(下)
  从树木的枝叶间隙,往山上看去,一道深紫色的影子从山头扑下来,在林子的边缘,猛的一纵,竟高高跃过林梢,扑向低空飞翔的雷云兽。
  素鸣衍就知道紫狻兽不会轻易就给别的荒兽干掉,此时赶过来救援,想必是早就察觉到他跟小紫狻的气息。小紫狻昂着似虎似豹的兽头,低声的咆哮,素鸣衍沿着一株巨木而上,站到树梢之上,恰看见雷云兽左翼侧敛,庞大的躯体在空中滑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就正面转向扑来的紫狻兽,张嘴嘶咬。
  紫狻在空中无法借力,猛着坠落下来,翻滚间压毁十几株高大的古木。
  素鸣衍弹出一粒金丝藤草籽,化成青藤缠住雷云兽,雷云兽坠落数尺,就将身上的金丝藤挣断。趁着这么短时间,素鸣衍、紫狻兽、小紫狻出了林子,跑上光秃秃的山脊,山脊上怪石嶙峋。
  紫狱兽比数年前更健硕了,体形只比雷云兽稍小,前额的月牙形印记已经是深紫色,由于阿多奈神花之果的缘故,紫狻兽也进阶了,成为堪与雷云兽匹敌的八阶天兽。紫狻兽一双兽瞳温柔的望着小紫狻,待雷云兽飞来时,猛然对着雷云兽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紫狻兽与雷云兽是一对老冤家了,在羽嘉时就遇上,不过那时雷云兽受了重伤,左翼受损,不能飞翔,而紫狻兽也没恢复过来,斗了旗鼓相当。两兽边走边斗,一直到燕云中山,雷云兽左翼伤势痊愈,拥有空中优势。但是紫狻受益阿多奈神花之果,竟然比雷云兽先开始进阶,在之后的几年内,紫狻兽的肉搏实力稳稳的胜过雷云兽一线。但是雷云兽腋下生翼,打不过就逃,紫狻兽也无可奈何。
  紫狻兽张开兽嘴,素鸣衍顿时觉时天地间的混沌元素之力在急剧地聚集,紫色电光直射雷云兽。雷云兽在空中飞翔,避之不及,让紫色电光击中,只来得及掩上双翼护住头胸,庞大的身躯让这道紫色电光撞出数十丈的距离。落到林子里去,翻滚间,无数的树木倒伏,硬生生地撞出一条道路来。
  力量撞击产生强大的气流,将巨石吹下山崖,更多的树木被吹得连根拨起。
  那片林子经过这么一下,就变得面目全非。素鸣衍拍拍小紫狻的前额,它的混沌火魄跟紫狻兽比起来,跟小火球似的。
  素鸣衍只当雷云兽吃了大亏会寻思逃走。过了一会儿,想不到雷云兽又歪歪斜斜的飞到空中,一双鳞翼上有几道裂痕,强腐蚀性的兽血滴落在村林里,冒起一缕缕白烟。
  素鸣衍心想天兽的智力不比常人低,雷云兽要不得失心疯地话,它应该掉头逃走,而不是飞过来。难道它认为这里真没有对付它的手段?金丝藤的韧性虽然在雷云兽看来不值一哂,但是只要缠住它一瞬息,就足以给紫狻兽创造完美的进攻机会。
  素鸣衍进荒原一个月来,可不仅仅只收集了金丝藤这一种植物的种子。
  雷云兽展开受伤的鳞翼,悬停在空中,咆哮着,兽瞳里映着愤怒的火焰,素鸣衍感觉到它的愤怒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知道雷云兽是将自己当成真地檀那明河,还是因为自己假冒檀那明河才这么愤怒。
  紫狻兽毫不退让的嘶吼着,要让雷云兽离开它的领地。
  那么恐怖的猛招。想必紫狻兽也无法连续施展,接下来的战斗还要靠肉搏解决,素鸣衍拔出长击刀,左手的手指间仍夹着数粒金丝藤的草籽,在雷云兽俯冲下来之际,弹出来,趁着金丝藤缠住雷云兽下坠的瞬间,双手握着长击刀。高高跃起,贯注檀渊逆鳞劲地长击刀耀出金色的光芒,带着强烈的气流,朝雷云兽的左翼劈下。
  刀齐柄而断,刀锋却嵌入雷云兽的翼根,雷云兽痛嘶一声,从空中坠下,一大一小两道紫影适时扑出,咬向雷云兽的右翼与下颈,雷云兽剧痛中仍不失天兽的本色,在坠落中敛翼翻身,四足蹬向扑来两道紫影。
  三兽落到山嘴上,嘶咬在一起,眨眼间就从山嘴滚到山谷,挡在它们面前的巨石、草木无不被它们摧毁。紫狻兽的实力本就强过雷云兽,又有小紫狻相助,将无法逃回空中的雷云兽打得落花流水。
  素鸣衍看了看手中仅剩下地刀柄,随手扔掉。素鸣衍所会的混沌系术法对眼前的战斗没有大大的帮助,若不想赤手空拳上前助阵,只有暂时在一旁观战了。阿多奈神域力量的催生之术,仅限制自然界的草木,应划归到自然法术的范围,比光明系的”万物催生“要爽利千倍,金丝藤这种高级草藤,素鸣衍现在也能瞬间催生,只是数量有限制,魂力使用过度,后果可比脱力还严重。
  素鸣衍一路追下山去,又翻过两道山嵴,虽说紫狻稳占上风,但是雷云兽地实力也不容小窥,只到半夜才被咬得淹淹一息,没有还嘴之力。素鸣衍弹出几枚火符,点燃残存几株巨树,照亮这一片山谷,看着身后的狼籍,心里暗叹,这场战斗若是在人类的城池发生,早就城毁人亡。
  紫狻兽舔着小紫狻背脊上的伤口,一双兽瞳望着素鸣衍,藏着复杂的情感,素鸣衍坐到山谷里的一座岩石上,小紫狻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邀功似的,用额头蹭蹭素鸣衍的膝盖。紫狻安静的坐在石头边,背脊、腹胸、前足都留下几处极深的伤口,在过去几年中,紫狻兽不知与雷云兽缠斗的多少次,这些伤算不了什么。
  雷云兽伤势极重,整只前足都让混沌火魄削去,边缘部位留下严生烧灼的痕迹,在地面上,一双鳞翼伤痕累累,整半片左翼都给咬下来,侧腹让紫狻兽的利剑一般的獠牙刺穿,露出两头深深的血洞,强腐蚀性的血液流到地上,黑色的碎山石浸在血泊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蚀。
  素鸣衍手托下巴,注意着在地上不断抽搐的雷云兽,自语自言的说道:”我可不是你以前的那位主子,倒不知道什么深仇大恨,竟让你甘愿放弃逃命的机会?”
  雷云兽鼻息微微,偶尔喉咙眼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苦于无法动弹,一双兽瞳里流露出悲凉的情绪,让人不忍卒睹。
  素鸣衍摇摇头,不明白雷云兽的意思。素鸣衍小心的试探阿黛的话,知道檀那明河对这只雷云兽实在说不上好,当年在羽嘉时,雷云兽身上的禁制突然解开,首先就反过来攻击檀那明河,并从侍卫营的手里,将檀那明河衔走,从而给了素鸣衍偷梁换柱的机会。
  难道这头雷云兽将自己当成真正的檀那明河?素鸣衍心里很是得意,想不到偷梁换柱之计如此成功,竟给长年伴随檀那明河的雷云兽也辨认不出真假。素鸣衍从背后的包裹里掏出精金面具戴上,暗金色的面具铭刻着密密麻麻的贝叶古文小字,字太密太小,比至从远处看,精金面具的表面还是一片光滑。
  精金面具是混沌系术士梦寐以求的圣物,戴上这张面具,素鸣衍可以轻轻松松的施展五阶混沌系术法,就是四阶的爆炎箭,素鸣衍也可以多发射七八枚。
  雷云兽抽搐起来,喉管里发出的吼声,似乎有些恐惧,素鸣衍将面具撞到手里,心里想:雷云兽怎么会对摩揭伯岑送给他的面具有所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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