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1章
吴子昂呆立于穿衣镜前,望着镜子中那张已被自己完全接受的面孔,眼中现出深深地迷茫。
这张脸原是不属于他,是的,正如他现在的名字“吴子昂”一样,世界第五大财团总裁吴启明独子的身份也不属于他。如今的这副容貌是经过整容的,而他的身份也是冒名顶替的。
他清楚的记得在三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找上了他,要求他扮演这个‘吴子昂’的角色,并开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报酬——美金三百万!而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雄立全球,有华人第一房产大王之称的吴氏集团总裁——吴启明!
没错,即使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但这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位身价逾百亿的巨商父亲要求一个穷困潦倒的小子扮演他已经死去两个多月的儿子。
“为什么会找上我?”他不止一次的私下里问‘自己的父亲’。
“因为我需要你,而你需要钱!”吴启明脸上露出令人玩味的笑容,目光也不像在众人面前那样呆滞无神,变得精明而犀利。
吴子昂心里很清楚,这个老人在众人面前的垂老病恹之态都是装出来的,也许他真有病,但他绝不糊涂!绝不!
整整三年,时光流逝中,他曾一度的融于自己所扮演的吴家大少的角色中,除了忙于财团事务外,便周旋于各大名流酒会之上,面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应付着一张张同样虚伪的面孔。
渐渐地,他对这个吴氏家族内部有了一定的了解,也隐约猜到吴启明让他扮演这个角色的用心。
吴启明除了‘吴子昂’外还有一子吴子键,是现在的妻子所生,论年纪小吴子昂三岁,长相出众,且头脑精明,现主事香港方面房产开发事务。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吴子昂一向避而远之,虽然吴子键平日里对他极为恭敬,并一口一个大哥称呼的亲热,但他却能看出对方眼中那缕掩饰不住的怨毒。至于原因,他倒是不难猜到,一向被视为挥金如土,终日无所是事的吴家大少吴子昂在经历一场‘很意外’的车祸大难不死之后,竟然心性大变,变得谦恭好学,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做出业绩无数,从而一举成为房产界最有具有传奇色彩的新星,其风头远远赶超了同样被外界瞩目的吴子键,这样的事实,恐怕不会让对方容易接受。
财产之争,兄弟反目,这种情况在豪门之中已经是屡见不鲜了。很明显的,吴启明并不想自己创下的基业传于吴子键,不然他也不会雇佣他人假扮已经死去的长子,但他会把吴氏传给谁呢?对于这一点,吴子昂猜不透,却也懒得猜。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外人,不,只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罢了!
“先生,晚餐准备好了!”
一个声音传进吴子昂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
转过头,吴子昂定了定神,脸上换上副温和的笑容,望着提醒他开饭的年轻女佣道:“我知道了!”
来到餐桌前,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吴子昂的眉头微微皱起,出声吩咐一旁站立的女佣道:“去叫太太下来用饭!”
“不用了!我晚上还有个应酬,就不在家里吃了!”
女佣尚未来得及答话,一个有如天籁般动听的声音便已清楚的做出回答。
吴子昂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着白色晚礼服的绝色美女正提着裙摆,迈着优雅步子从楼上走下。
微微挑起的柳眉,漆黑明澈的双眸,秀气挺直的鼻梁以及那柔软饱满的樱唇,构成了一张清丽无比的玉容,合体的白色晚礼服更衬托出婀娜多姿的柔和曲线,而高高盘起的秀发更使其全身上下散发出高贵的气质,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受瞩目的对像。
尽管认识她已很久,但吴子昂仍然被对方这种惊心动魄的美惊呆了片刻。
“依依,你要去哪里?”
回过神后,吴子昂微微讶然问道。
“参加朋友的一个宴会!”李依依绝美的玉容上现出漠然的神色,冷冷的回答道。
“哦!?”吴子昂脸上现出古怪的神情,伸手端起餐桌上那杯红酒,有意无意的问了句:“生日宴会?”
李依依微怔了下,继而面无表情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不许去!”
吴子昂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从口中清楚的吐出这三个字。
“这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李依依秀眉轻皱,玉容上怒气微现。
“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有权干涉!”吴子昂不慌不忙的说道:“而且你不要忘了我们当初谈好的条件!在这一年之中,你要做的每件事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李依依没有说话,然而那双清澈的美眸间却蕴藏着无比的愤怒,这个卑鄙的男人,一年前以挽救她父亲濒临倒闭的公司为诱饵,迫得她嫁给了他,当时她虽然很厌恶对方这种趁人之危的做法,但却并不痛恨他,及至到她日后明白,就连她父亲的破产危机也是这个男人一手策划,整个事件都是对方用来得到她的阴谋时,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来,依依,过来坐下!”读懂对方眼中的恨意,吴子昂心中为之一痛,脸上却现出淡淡的笑容,用手一指桌上的菜肴道:“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来,坐下尝尝吧!”
李依依仿佛没听见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嗯,想必你不会记得!”吴子昂抬手为对面的空杯添了些红酒,然后用柔和的目光望着对方娇美的脸庞,柔声道:“依依,想想看,过了今晚,我们的协议就到期了,明天,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做你愿意做的事情,无论是生日宴会还是朋友聚会,我都没有权利再干涉你,你又何必与我计较今天这一晚上?”
也许是觉得他说的有理,李依依的脸色稍缓,冷冷说了句“我去换下衣服!”后转身便要上楼。
“不用换,这身衣服很漂亮!很适合你!”吴子昂由衷的说道。
李依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回身坐于吴子昂对面的位置上,算了,反正是最后一晚,就都听他的也未尝不可。
柔和的灯光下,餐桌的气氛似乎也随之柔和起来,吴子昂英俊的面容上泛着淡淡笑意,殷勤的为对方挟着菜,并随口说一些轻松有趣的话题。
望着眼前这个谈笑风生,举止优雅的男人,李依依清澈的美眸中现出几丝迷茫,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呢?当初他用卑鄙的手段娶了她,却又遵守承诺不碰她的身体一下,还答应如果一年之中两人的关系得不到改善,他便无条件放她离开。他娶她不是为了得到她的身体,那他到底想要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似乎是不假思索,李依依脱口而出的问出一句埋藏心中很久的话。
怔了一下,吴子昂收起脸上的笑容,深深注视着对方的美眸轻声道:“我想要你爱上我!”
“这不可能!”条件反射般,李依依断然否定道。
“我知道,所以我选择放你走!”吴子昂目光一黯,转瞬间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我用一年的时间试图让你接受我,结果我失败了!”
“你在说谎,是么?你只是在那次宴会见过我一面而已,怎么会就爱上我!”李依依轻咬着下唇,美目凝视着对方的脸庞,想要看出对方说谎的痕迹。
“一见钟情不可以么?”吴子昂微笑着,心中却狠狠的痛了一下。
“一见钟情?!”李依依玉容上现出嘲弄的神情,不屑地道:“这种理由是不是太老套了!?”
“算了,不谈这个话题,咱们吃饭!”吴子昂习惯性的耸了下肩,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真像我以前一个朋友!”李依依望着对方耸肩的动作,美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一定是错觉,从吴子昂身上,她竟然不止一次的看到那个令她万般牵挂的影子,相似的名字,相似的神情,相似的习惯动作,使得她有时真错以为在她面前的就是那个男人,那个她心中念念不忘的男人。
“是么?什么样的朋友?男朋友?”吴子昂身躯一震,半晌才问道。
“嗯!”李依依沉吟了片刻,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娇靥破天荒地现出一缕绯红,她没有必要掩饰什么,在她心里,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男朋友。
啪,吴子昂失手将手边的酒杯碰翻,酒液顿时流淌而出,甚至有不少洒在他的西裤上。
“小青!”一惊之后,吴子昂连忙招呼女佣。
“你怎么了?”等女佣将桌面收拾好,李依依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对方问道。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罢了!”吴子昂用纸巾擦了擦裤上酒水若无其事的道。
“你今晚有些奇怪!”李依依举起杯子,轻嘬了一口红酒,美目中疑惑不减。
“嗯,那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是我与你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吃饭!”吴子昂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也许是错觉,李依依似乎感觉到对方那温和的笑意之中包含着一种令人不易察觉的凄然,她的心莫名的生出一种不忍,顿了片刻方低声道:“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真的可以么?”吴子昂轻笑反问道:“你不是最讨厌我么?再说,你就不怕我日后继续缠着你?”
美眸瞪了对方一眼,李依依冷然道:“我为什么讨厌你?那是你因为做了令我讨厌的事!纵然你真喜欢我,那也应该堂堂正正的追求我,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提及那件事情,她就忍不住怒气上涌。
“好了,我承认那是我的错,不提那些事了,我们吃饭!”吴子昂举起杯子,声音饱含歉意的道:“我为我的所作所为诚心的向你道歉,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李依依犹豫了一下,终还是举起酒杯,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这顿晚餐,是两人在结婚整一年来气氛唯一和谐的一次,而这份和谐仅仅存在了一个半小时。
九点半,餐桌上空空的酒瓶预示着这顿晚餐即将结束。
用纸巾擦了擦唇角,吴子昂望着柔和灯光下,显得美丽不可方物的美女,目光中掩饰不住浓浓的情意低声唤了句:“依依!”
“嗯!”李依依很自然的应了一声,然而目光触及对方的眼神时不由一怔,心中随之没来由的剧跳了起来。
“依依,晚上我可以搂你睡么?”似乎是借着酒意,吴子昂柔声问道。
“少做梦了!”李依依心中一惊,顿时从异样的情绪中清醒地来,玉容上换上戒备的神情,冷冷道:“好了,今晚到此为止,感谢你的晚餐!”说着,从座位上站起,转身便向楼上走去。
“依依!”吴子昂起身正想要说些什么,忽地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顿时令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该死的!又来了!吴子昂低声咒骂着,手捂着腹部无力的坐回座位上,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从额头上滚落,此时的李依依如果回头,便会发现吴子昂无比痛苦的神色,但遗憾的是,她没有!
强忍着肝部传来的剧痛,吴子昂凝望着那令他魂荦梦牵的身影,唇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口中喃喃道:“我也想堂堂正正的追求你!可惜,我没有时间了!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2章
第二天一早,李依依睁开惺忪的美眸,慵懒的从床上坐起,望着落地窗扬扬洒洒的一大片阳光,心情很是舒畅。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李依依唇边现出一丝笑意,是个好天气嘛!
“来电话了!”
悦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李依依伸手从床头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玉容上现出复杂的神情。
“喂!依依,昨晚怎么没来?”
接起手机,那端便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
“对不起!丁大哥,昨晚是我和子昂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所以……!”李依依歉然的解释道。
手机那端沉默了半晌,方又道:“原来这样,那今晚怎样?”
“今晚?”李依依怔了下,迟疑问道。
“对!昨晚你没来,今晚你得来补上!好了,依依,就这么说定,下午我开车去你公司接你!”丝毫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男子一口气说完,便将电话挂掉了。
“伤脑筋!”
李依依放下手机,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丁逸群,她确实有好感,在一年前,对方曾狂热的追求过她,后来虽然她被迫嫁于吴子昂,但丁逸群仍对她热情不减,时常约她吃饭。相貌英俊,生性稳重,心思细腻却又充满着男子气概,对方确是很多女性青睐的对象。如果她心中若不是早有倾心的人,恐怕也会答应与他交往吧?
“怎么办?”李依依自言自语的道,如果让子昂知道了,他一定会不高兴的。不,不对,她为什么还要担心他不高兴?从今天开始,她便是自由人了!他已经无权干涉她的一切了!
自由万岁!李依依轻呼了一声,下了床,去洗手间梳洗完毕后,换上一身米色职业套裙,然后迈步下了楼。
“先生呢?”
客厅内并无吴子昂的身影,李依依忍不住开口问向女佣小青,往常的这个时候,他是应该等她一起用早餐啊!
“先生一早出去了!”
小青微低着头道:“先生嘱咐我备好早餐,等太太吃完后,老王会开车送太太上班!”
“他去哪了!?”李依依秀眉微皱,自言自语的低声道。
***
一步步,吴子昂一手捂着腹部,一边艰难的向那块大岩石移去。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在他却有像一万年那么久,一阵阵剧痛几让他的双眼发黑,险些从岩石上摔下。
终于,他还是蹬上了那块高高的岩石,清凉带有咸咸气息的海风迎面吹来,令他精神为之一振,在他脚下,一波又一波海浪滚滚而来,击打在他所处的岩石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他不是懦夫,不然他早就在一年前就选择这一步了!他忍受着这种痛苦的折磨,只是,只是希望能与她共处一段美好的时光。他承认他自私,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而用卑鄙的手段使她嫁给他,如今他死了,她会为他感到悲伤么?
应该不会吧?吴子昂将目光望向脚下奔腾的浪涛,心神却已飘到遥远的过去,依稀之中,他仿佛看见那张清纯而羞涩的俏脸,呵!他的初恋,却也是他一生的挚爱!虽然他这一生太过于短暂了。
回想他这二十七年的人生,真真正正为他自己所支配的时间却寥寥无几,他甚至没有时间一展他的抱负,没有时间去完全拥有他心爱的女人,“我命由天不由我!”吴子昂心中无声的喊着,张开双手,他毫不犹豫的从高高的岩石上跳下,在离此不远处,一群相约观看海上日出的人目睹着这一幕,不由的齐声发出惊呼。
整整一天,李依依心神不宁,隐约之中有某种不祥的预感,下了班,一出公司,她便看见丁逸群的车子停在那里,车窗内,对方正微笑望着她,并轻轻摆了摆手。
看着李依依窈窕动人的身形走近,丁逸群眼中露出几许痴迷,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女人,容貌,气质,学识,毫无半点瑕疵,如果这辈子他不能将她拥有,那将是他人生最大的遗憾。
吴子昂?想到这个人,丁逸群心中不由冷冷一笑,尽管在名义上对方是李依依的丈夫,但其中内情他却了解的一清二楚,李依依不可能爱上吴子昂,一旦协议到期,眼前这个绝色美女终还会被他拥有。
“依依!”
丁逸群下了车,脸上绽出迷人的笑容,伸手为对方拉开车门道:“上车吧!”
“我们去哪儿?”坐上车子,李依依问了一句。
“爱琴海!”丁逸群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微笑说道。
“哦?这,有些不大合适吧?”李依依秀眉微皱,她知道这个西餐厅只适合情侣身份的男女。
“那的环境很好,我觉得很合适我们!”丁逸群凝视着李依依清绝的娇靥,柔声说道。
“就我们?”李依依神情微讶道。
“嗯,就我们!”
丁逸群炽热的目光以及低沉的语调令李依依心中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明白对方的心意,但问题是她不能接受对方,因为在她心里早已有了一个男人了。
是谁呢?
忽然之间,吴子昂的面容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令她自己吃了一惊,不,不是他,然而无论她怎样集中精力,记忆深处的影子还是渐渐与吴子昂融为一体,再也无分彼此。
“依依!”
看着对方发呆,丁逸群不由出言唤道。
“哦!”李依依如梦初醒,定了定神,方若有所思地道:“对不起,我要打个电话!”
说着,从皮包中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
“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用户已关机!”
手机中传来的声音令李依依一怔,心中那股不安更加强烈了,她知道身为吴氏集团总裁的吴子昂是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关机的!
“我们可以走了么?依依!”
明白对方是在打电话给吴子昂,丁逸群语气中掩饰不住一丝妒意。
“去哪了!?”李依依美眸中现出困惑,手中摆弄着那只精致小巧的手机,口中喃喃自语着,似乎未曾听到对方问话。
丁逸群正要再次开口,忽听得李依依的手机铃声响起。
李依依心中没来由的一喜,连忙接起电话。
“依依么!咳咳!”
听着手机中那苍老的声音,李依依心中隐约感到一种失望,口中道:“爸爸,是我!”
“回来吧!子昂出事了!”手机那端的吴启明强抑住剧咳,以平静的语气向对方说出这一惊人事实。
“什么?!”
李依依失声惊呼,手拿着电话呆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耳中只回想着那句话“子昂出事了!”
“怎么了,依依!”见对方神情如此激动,丁逸群讶声问道。
“子昂出事了!”几乎是施尽全身力气,李依依颤声说出这句话:“麻烦你,送我回家!”
半小时后,李依依回到了别墅,一切都显得如平常那样看不出什么异状,但她心里却越发的惊慌恐惧起来,推开门,客厅之中,一个老人正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口似在冥想着什么!
“你回来了!依依!”老人没有转头,只是用低哑的声音开口道。
“爸,子昂怎么了?”李依依最急切是想知道吴子昂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紧张一个被她一直深深厌恶的人,而此时,她也无暇考虑去弄清楚这一事实。
“他走了!”
吴启明转过头,削瘦的脸庞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异状,语气也显得十分淡然。
“走了?”李依依玉容一怔,美目中露出迷惑的光芒。
“是的,走了!准确的说,他是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吴启明淡淡的说道。
“你,你是说……!”李依依的心猛地揪起,难以置信地望着老人平静的面容,声音变得颤动起来。
“观日岩!你知道么?”吴启明似是在发问,又似在自言自语,“今天上午,他从那里跳了下去!”
“不,不!这不可能!”李依依摇着头,美目凝视着老人那张平淡无波的脸,她不相信,面临着儿子出事,对方会如此的平静,她也不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会生出求死的念头。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难过,而且身为吴氏总裁的子昂为什么会好端端步上自杀一途?”吴启明那双看透世情的眼晴立时洞察对方的想法,他用枯瘦的手一指桌上纸袋道:“那些都是子昂的东西,看看那个,你会明白的!”
李依依来到桌前,伸出玉手拿起纸袋,打了开来。
里面的东西不多,一份协议书,一份病历,外加一张照片。
拿起那张照片,李依依玉容瞬间血色全无,一双美眸紧紧凝视着照片上那对笑的异常幸福甜蜜的年轻男女,不,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这,分明是她与她所爱男友的合影。天,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三年前,我的大儿子子昂死于一次意外的车祸中!”吴启明闭上眼睛,沉声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我死了之后,吴氏数百亿资产完全会由吴子健一个人继承!”
“请等等,你是说子昂……!”李依依手掩着樱唇颤声问道,忽然之间,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令她震惊莫名!
“然而,这却是我所不愿的!”吴启明没有理会李依依的话,接着说道:“于是我封锁了子昂去世的消息,并找到了他,一个与子昂面容极其相似的年轻人,以三百万的酬金使他签下了你手上那份协议书,而在经过整容之后,他以吴子昂的身份出现在吴氏集团中,并坐上了总裁的位置,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你应该很熟悉,他叫林子轩!”
“林子轩!”三个字传进耳中,李依依的心立时如被重锤击中一般,天旋地转之中,她娇瘦的身躯摇摇欲坠,几乎跌到,在这一刻,那个在她心头闪现的可怕想法终于成了现实,而这现实对她来说,却是如此的残酷。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吴子昂身上会有林子轩的影子,为什么吴子昂总会说他爱了她很久!原来陪在她身边,被她一直厌恶的男人却正是失去音讯长达三年却一直让她牵挂于心的男人。
“子轩,子昂!呵呵!”老人睁开眼,口中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若真是我的儿子该有多好,多么优秀的一个年轻人,我甚至有死后把吴氏交给他的想法,可惜,天妒英才!那么年轻,便患上肝癌!你知道么,他早在一年前便有求死的念头,只不过为了你,他才忍着病痛的折磨多活了一年!”
“懦夫!”
李依依美目噙满了泪水,娇躯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却仍然强忍着放声痛哭的欲望,恨声道。没错,他就是个懦夫,他为什么不敢对她说出真相,那样她会陪着他共同渡过最后的时光,她知道他是怕她伤心,但现在呢,她只会心痛的更加厉害!
“他不是懦夫!你知道让一个骄傲的男人放弃他的抱负,放弃他的爱情而生出求死之心,那要有多大的勇气!?”吴启明低低叹了一声,“可惜了,如果不是患了绝症,即使不借用吴氏总裁的身份,他一样会闯出属于他自己的光明前途!真是可惜了!”
“咚”的一声,李依依再无法忍受刀绞一般的心痛,眼前一黑,摔到在地。
望着昏迷过去的李依依,吴启明苍老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忍,命运是何其的残酷,使一对相爱的男女硬生生阴阳隔绝。长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拍了拍手,门吱的一声开了,走进一个相貌憨厚的中年男子。
“阿呆,扶依依到沙发上去!”
吴启明吩咐道。
阿呆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将李依依扶到沙发上。
“我们走吧!”
老人伸手转动着轮椅,向门口处移去,阿呆一见连忙跟上,双手扶住轮椅将老人推出门。
出了别墅,吴启明望着天边的夕阳,口中喃喃道:“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你会一抒生平抱负!”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3章
“水,水!”昏昏沉沉之中,吴子昂觉得自己很渴,下意识的呻吟出声。
“公子醒了!公子醒了!快去禀告老爷夫人,公子醒了!”一个饱含惊喜的清脆声音传进吴子昂耳中,令他更清醒了几分。紧接着,一股甘甜的液体贯入他的口中,令他神智蓦得一清。
“我去!”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随之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有人出去传达这一消息。
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入眼处便发现一个梳盘桓髻,身着青色缦衫女子正惊喜地望着他,吴子昂顿时呆住了。
他并不是吃惊自己自杀不成,为人所救,他所惊讶的是眼前女子的装扮,竟是有如电影中古代官宦人家的侍女。
这,这是什么地方?清醒之后的吴子昂蓦地从床上坐起,眼神从面前女子身上扫过,转掠向四周,神情显得更是惊异,此时他已发现,他正置身于一间古韵十足的卧房内,而他的身上,穿的竟也是古式的寝衫。
“我这是在做梦么?”吴子昂用力咬了下舌头,竭力想使自己从‘梦境’中清醒过来,然而那股清晰的疼痛却明白的告诉他,这绝非是梦境,而是现实,不容他置疑的现实。
“公子,你可算醒了!你知道么?你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老爷夫人都吓坏了!”长相颇为娇俏的侍女似乎心有余悸,忍不住拍着胸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是么?”吴子昂喃喃说道,他隐约记得在他跳入海中的那一刻,海水竟然变得灼热起来,紧接着他便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并被几股强大的吸力摆布着,最终被某种莫可名状的东西所吞噬!难道说,他便如科幻电影中那般,无意中穿过时空隧道来到了古代?
容不得他多想,耳边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吴子昂循声望去,只见在另一名容貌清秀的侍女带领下,一对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女快步走进房内。
“昂儿,你吓死娘了!”
还没容吴子昂反应过来,气质高贵的中年美妇已疾走向床前,双臂一伸,将他圈入怀中。
这是,这是谁?他的娘?吴子昂怔怔地任由这名自称娘亲的美妇拥在怀里,心中如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
“让娘看看,当真没事了么?”片刻后,中年美妇方扶起吴子昂,一只手轻轻抚着对方的面颊,双目透着说不尽的关切,那种发于内心的关爱使得吴子昂心中一动,莫名的生出一种孺慕之情。
“我,没事!”下意识地,吴子昂低声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中年美妇喜极而泣,转头对站立一旁却一言不发的中年男子道:“天耀,谢天谢地,昂儿没事了!”
“哼!”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饱含怒气的双目从吴子昂脸上扫过,半晌才冷声道:“这种不争气东西,死了倒还干净!”
吴子昂闻言望向中年男子,但见对方身着镶有素色银边的黑色长袍,伟岸的身躯散发着英武之气,入鬓的剑眉下,一双虎目隐有精光闪烁,令人不由望而生畏!
“天耀……!”美妇无奈的望了中年男子一眼,转过头来向吴子昂轻声道:“昂儿,别怪你爹生气,你这次做的事实在是鲁莽,唉,你……!”
“不要说了!和这个孽子说理无异于对牛弹琴,罢了,想我吴家世代人杰辈出,临到我吴天耀却生出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望着一脸迷茫之色的吴子昂,吴天耀心中怒意更浓,大袖一挥,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天耀!”中年美妇连声唤道,怎奈吴天耀充耳不闻,无奈之下只得转头向吴子昂叹道:“昂儿,你好好休息,娘去劝劝你爹!”
“夏诗,冬画,你们好好侍候着!”犹自不放心,又吩咐了房中的两名侍女,中年美妇方不舍地望了吴子昂一眼转身离开了。
中年美妇走后,吴子昂定了定神,开始仔细的考虑起自己的现状,他现在已经确定,自己确是来到了另一个时代,而他似乎也如脱胎换骨般变成另外一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当真是穿越时空么?吴子昂竭力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目光转向一旁束手侧立的两名侍女。
“夏诗!”吴子昂试探的喊了一声,他方才从‘娘’的口中得知两个侍女的名字,但却无法确定究竟哪个才是夏诗,哪个又是冬画!
“公子,有什么吩咐!?”先前处于房中的娇俏侍女立刻上前,笑吟吟答道。
“我是谁?”吴子昂轻声问道。
夏诗先是吃了一惊,然而触及吴子昂明亮的眼神不由掩嘴轻笑道:“公子莫要装失忆吓唬小诗!”
“我确实有些想不起来了!我的头痛的很厉害!”吴子昂的本意就是要借失忆的借口来弄清自己如今的身份,于是便双手捧着头,一副很痛苦的神情。
夏诗和冬画看着吴子昂痛苦的脸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由面色一变,齐来到吴子昂身旁惊道:“公子,你当真,当真记不起自己是谁了么?”
“真记不得了!”吴子昂抚着头,眼中装出很迷茫的神色道:“我记得方才那是爹娘,也记得你们是夏诗冬画,却偏偏记不得我是谁!”
“你是吴子昂啊!”一旁的冬画急了,双手扶住吴子昂的胳膊焦声道:“公子,你是大秦国威武将军的公子吴子昂啊!你当真都不记得了么?”
“吴子昂!”吴子昂闻言不由怔住了,继而心中不由暗暗苦笑,想他即便是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上,却仍然继续扮演着另一个“吴子昂”的身份,看来,‘吴子昂’这三个字与他当真缘份不浅哪!
“拿镜子来!”吴子昂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是!”夏诗应了一声,转身为吴子昂取来一面铜镜。
铜镜之中,吴子昂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的面孔,没错,还是那张整过容的脸,那张原本并不属于他的脸!
没想到来到异世,他仍然摆脱不了扮演吴子昂的命运!罢了,现在他是谁的问题已经弄清了,而接下来便是要弄明白这个所谓的大秦国究竟是什么朝代!不过,他并不打算再追问两个侍女,问多了,即使是有失忆的晃子却仍免遭人怀疑,所以他决定日后慢慢的再做打听!
“我想起来了!”吴子昂望着一脸紧张之色的夏诗冬画两侍女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方才我只是一时头痛罢了,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公子真是吓坏小诗和画儿了!”夏诗松了口气,娇俏的面容上重露出笑容,侍候公子十多年,她隐约觉得大难不死的公子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妥,但具体哪里她又说不上来,这令她心中不禁有种怪怪的感觉 我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好好休息一会!“吴子昂用柔和的声音吩咐道。
“是!小诗(小画)告退!”夏诗与冬画齐齐躬了躬身,听从吩咐退了出去,转眼间,卧房只余下吴子昂一个人。
不可思议!吴子昂缓缓躺下,目光从房内每一件古香古色的物什上扫过,心中不由慨叹不已,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投海自尽的他竟会莫名的来到这个空间里继续扮演着‘吴子昂’的角色!
这是上天给我再世为人的机会么?吴子昂轻声低语着,脑中忽地映出李依依那清丽绝伦的面容,心中不由为之一痛,没有了她,他即便是再世为人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如果她也能如他一样来到这个世上……!吴子昂轻叹了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目,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绝对是奢望。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渐渐地,困意袭来,他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
***
明月当空,夜风拂面。
吴子昂立于窗前,双目凝望着空中高挂的明月,心中生出孤单无助之感。
屈指算来,他来到这个异世已有十多天了,通过对两名侍女以及府内其他下人的旁敲侧击,他已了解到,此时他所处的时代乃是大秦帝朝,一个在他所知历史中并无记载的朝代。
而‘他的父亲吴天耀’确是这大秦帝朝手持重兵的护国大将军,‘他的母亲灵夫人’却是秦帝朝前任右相之女。而他则是这对身份与地位都极其显赫的夫妇唯一的儿子。
想到这里,吴子昂不由苦笑一声,他已从府内下人以及‘自己爹娘’的口中得知,他如今所扮演的‘吴子昂’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绔纨子弟,整日只顾吃喝玩乐,闲暇时便聚集一些狐朋狗友在京城中胡作非为,闯出无数祸事。
就拿此次遇难来说,究其原因便是这吴子昂闻听当代才女苏绮梦美若天仙,便心邪念,半夜潜至苏绮梦在漓江的画舫,结果事败后被保护苏绮梦的高手击入江中,险些葬身于鱼腹。
从这一点来看,倒是与他在以前那个世界上所扮演的角色同出一辙,只不过一是现代富翁之子,一是古代权臣之子罢了。
“我该怎样呢?”吴子昂低声自语着,身处于这样一个时代,过着与现代文明完全不同的生活,他的心里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他这算什么?穿越时空?还是借尸还魂?
迷茫!这两个字是此刻吴子昂唯一的心境,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继续扮演这个绔纨子弟么?是了!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选择么?
吴子昂暗自摇摇头,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正出神间,忽听得一缕琴音传入耳中。
琴声低哑晦涩,沉闷的结奏中令人生出压抑之感,而且从琴音的流畅程度来看,弹奏者明显是一个生手。
吴子昂心中不禁动了好奇之念,转身出了卧房,直向琴声来源处行去。
走过曲折的回廊,穿过狭长的甬道,吴子昂的脚步停在后院一处半敞的院门前。
虽在将军府中十余日,对于府中各处院落有了大致的了解,但仍有几处是他所未涉足过的,眼前这‘静园’便是其中一处。
耳闻得琴声便在咫尺,吴子昂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皎洁的月光下,矗于院西处的古亭中,一人正低首轻抚古琴,晦涩的琴音便是从此传出。
轻轻的踱上石阶,吴子昂悄然来到此人身前几米处,借着月光,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抚琴之人乃是一中年男子。
似乎觉察到有人靠近,中年男子忽地一抬头,一双利如刀剑的眼眸直向吴子昂射来,伴随而来的是嘎然而止的琴声。
吴子昂吃了一惊,虽然是在夜晚,但他仍能感觉到对方那有若实质的目光所蕴藏的凌厉。
“我……!”
吴子昂正欲开口,忽见中年男子双目一闪,右手微微一伸,便感到一股大力凌空而至,有若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一般将他吸向中年男子处。
吴子昂心中不由大骇,脑中忽地闪过以前所看过的武侠电影,暗暗惊呼,难道这就是武功么?
正惊骇间,耳中已传来中年男子冷冷的声音:“无用的东西,已经警告过你,从今以后不许踏进‘静园’半步,怎么?难道想让我打断你的狗腿不成?!”
话音未落,便听‘砰’的一声大响,吴子昂整个人已被重重扔至坚硬的石阶下。剧痛传来,吴子昂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可叹啊!想吴天耀英雄一世,怎会有你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儿子!”中年男子站起身躯,缓缓踱于石阶下,望着躺于地上的吴子昂,语气中透着几分惋惜,然而更多的却是讥讽。
吴子昂心中暗呼倒霉,他是何等的无辜,代那个‘吴子昂’受此罪过!而且听对方的语气,想必是和自己身体原来的主人有所关联,如果自己再留在这里,说不定会露出马脚,想到这里,吴子昂不由暗怪自己好奇心太重,如果老老实实留在房中,怎会遭此祸事?
“这位大叔!我知错了,我这就离开!”吴子昂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诚惶诚恐的道了句歉,然后便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
“你叫我什么?”中年男子眼中闪过鹰隼一般的利芒,身影如鬼魅般欺了过来。
吴子昂只觉眼中一花,继而手腕一紧,已是被中年男子擒住了脉门,大力传来,全身顿时为之酸麻,禁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4章
“你不是那混小子,你是谁?”中年男子厉声喝道,目光灼灼的在吴子昂面孔上扫动着。
闻听对方追问,吴子昂心中一慌,知道是自己的称呼出了问题,无奈之中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我是吴子昂啊!”
“哼!”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右手闪电般的从吴子昂脸上抹过。
吴子昂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他犹忍着不吭一声,时值明月高挂,兼之两人离的又近,他终看清中年男子的模样。
近乎邪异般俊伟的面容上,鼻梁高挺正直,一双如若电闪的眸子中透着令人心悸的光芒,给吴子昂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对方那渊停岳峙的挺拔身形下所散出来的魔神一般的气度。
噫!中年男子轻噫了一声,显然是因为并未在对方的脸上发现包括人皮面具在内的任何易容工具而感到诧异,心念动处,左手微微一动,已将吴子昂从地上提起,口中冷声道:“你若真是那个无用的东西,怎会不认得我是谁?”
“我,我—!”吴子昂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哪里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正支支吾吾中,忽听得有人在门外轻唤道:“卫前辈!”
吴子昂心中一喜,他已听出来者的声音正是侍女冬画!
“何事?!”中年男子似早已觉察有人靠近,头也不抬的沉声问道。
“奴婢奉夫人之命前来找寻公子,不知公子他可在前辈这处?”冬画恭声问道。
中年男子微一沉吟道:“进来罢!我亦有话问你!”
“是!”
片刻后,冬画娇小的身躯便出现在吴子昂面前。
见到吴子昂这般情景,冬画并未有任何惊讶之色,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这真是你家公子?”中年男子冷冷的目光从吴子昂脸上掠过,沉声问道。
“是!”冬画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似是不明白对方会如此发问。
“那他为何不认得我?”说话间,中年男子左手一紧,吴子昂立时痛哼一声。
“这个?”冬画立时恍然,连忙垂首答道:“前辈有所不知,前些天公子失足坠江,幸得大难不死,但却因此而损伤了脑子,所以……!”
“失足坠江?!”
中年男子面上露出讥讽之色,冷笑道:“不过是偷窥女人罢了,却也弄的如此狼狈,真不知你这废柴还有什么用处?!”
言罢左手轻轻一送,吴子昂便踉跄着向冬画那边跌去,冬画手疾眼快,连忙伸手将之扶住。
“带他走!”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示意冬画带吴子昂离开。
冬画恭敬的应了一声‘是!’然后扶着吴子昂转身走出静园。
望着吴子昂的背影,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尽管冬画的说出的理由有可信之处,但他仍觉得今晚的吴子昂与往日里那个百无一用的废柴在气质上有着根本的差异。难道说,经历一场磨难之后,这废柴便转了心性么?
出了静园,吴子昂犹自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在中年男子气势压迫下,他肉体所受到的那点痛楚似乎已算不了什么!
“公子,你怎么会到静园去?你平日里不是最害怕见卫前辈么?”回来的路上,冬画忍不住笑问道。
“卫前辈?”吴子昂不禁轻声重复道。
“那是半年前老爷给你请回来的师傅,据说是很厉害的江湖人物啊!”冬画微笑解释道,对于吴子昂的这种‘间歇性失忆’,她在这十多天里早已见怪不怪了,虽然她与秋诗有时也觉察到吴子昂的不同往常,但仍以为是受伤所致,她们根本想不到侍奉十余年的公子已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哦!原来是我的师父!”吴子昂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被他称之为大叔的男子乃是他的师傅,无怪对方会对他生出疑心了!
“不,公子平时都是对卫前辈以‘叔叔’相称!”冬画耐心的解释着,随之又轻声催促道“”好了,公子!我们快些走罢,老爷和夫人想必都等急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进门,吴子昂便看到吴天耀夫妇端坐于厅堂之上,他连忙走了过去,恭敬的低头称呼道:“爹,娘!”这十余日,他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行,模仿着古人的称谓及礼节,所幸暂时还未露出什么马脚。
“昂儿!这么晚了还不就寝,去哪里了!?”灵夫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吴子昂的手,面容上露出慈爱之色,尽管这个儿子不成材,但身为人母,终是十分疼爱呵护。
“有些睡不着,去了卫叔叔那里!”吴子昂含糊说道。
“画儿!他说可是实情!?”
一旁的吴天耀开口问道,显然,他是不大相信吴子昂说的话。
“画儿确是从卫前辈处寻得公子!”冬画连忙垂首回答道。
“平日里让你去静园,你推三诿四,如今为何转了性子?”吴天耀皱着眉头问道。
闻听‘父亲大人’发问,吴子昂唯有硬着头皮道:“近来孩儿闭门自省,深悔以往的荒唐,所以便去卫叔叔那里求教?!”
“天耀,你听,昂儿变得懂事多了!”听了吴子昂的话,灵夫人显得很是欣喜。
“他能反省才怪!”知子莫若父,‘吴子昂’是什么品行,吴天耀了解的一清二楚,不过纵是如此,听得吴子昂如是说,他的面色也不禁为一缓,叹道:“我也不求你出人头地,只要别把我们吴家的脸败光就行了!”
“天耀?!”听夫君如此贬低自己的儿子,灵夫人嗔怪的瞪了吴天耀一眼。
“罢了!你若真有心悔过,这几天就多去静园几次!趁卫兄还没有离去的念头多学些本事!唉,不过对你,我也不抱多大希望了!”吴天耀再次轻叹一声,语气掩饰不住失望之意,向着灵夫人道:“那件事你和他说罢!”
灵夫人点了点头,转向吴子昂柔声道:“昂儿,明日你爹将要在府中设宴,款待一些重要客人,其中包括你冒犯过的苏绮梦苏小姐,到时需要你出席公开表示歉意!这次,你切不可再有任何轻浮举动,一定要表示出诚意,懂么?”
“娘,孩儿……!孩儿遵命!”闻听此言,吴子昂本想出言拒绝,但目及吴天耀严厉的目光,不由硬生生的改了口应承下来。
吴天耀没有说话,但望向吴子昂的目光中却带有警告之意,想他虽身为护国威武将军,位高权重,但苏绮梦乃是一代才女,容貌才学冠绝天下,更因其师乃是有半仙之称当代名儒王修之而倍受世人尊重,包括大秦帝室在内的各路诸侯无不将苏绮梦视为贵宾,礼让有加。如今自己儿子做出这等丑事,迫使他不得不放下脸面,亲往苏绮梦居所邀其将军府一行,并决定让儿子在酒宴上公开道歉,以消除此事对将军府的负面影响。
见吴子昂点头应承,吴天耀夫妇亦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随之侍女冬画亦告退,兀自留下吴子昂一人在房中发怔!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明天的宴会对他将会是一种考验!
***
第二日清晨,冬画与夏诗两女早早便赶至吴子昂住处,侍侯其洗漱更衣。
望着两女备好的华服,吴子昂唯有暗自苦笑一声,任由两女为他换上,来到这异世十余天,他对于这种宽袖长衫仍感到有些不习惯。望着铜镜之内的古装少年,吴子昂宛如看待陌生人一般看了好久,实际上,穿上长衫的他并不难看,相反却还多了几分儒士的飘逸,只是他自己心里做怪罢了。
待吴子昂更衣完毕,并随夏诗与冬画去吴天耀夫妇那里用过早饭之后,接下来便是前往颐清园准备迎接即将要到访的贵客。
颐清园位于将军府后院偏左处,园内种有奇花异草数十种之多,时值初夏时节,园内杨柳青青,百花竟放,空气中更隐隐飘浮着阵阵花草清香,一派生机勃勃之像,而此时,十数个将军府家丁正忙于在凉亭处布置案几,摆放酒菜。
偏近午时,宾客开始纷纷登场,在将军府管家刘福的带领下,一众锦衣玉带的达官显贵来至颐清园。
吴天耀笑脸相迎,“九王爷!”“王阁老!”“杨大人!”一个又一个不弱于将军府的显赫称呼显示着这次午宴的非同寻常。
众多来访的当朝显贵不单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更重要的是为了一睹当代才女的绝代丰姿,苏绮梦来至京城已有半月,却一直称病不出,拒绝了包括众多显贵的邀请,而今却忽然应承当朝大将军吴天耀之邀前来将军府,这使得包括九王爷在内的各位显贵颇有不平。不过不平归不平,有这样一个目睹才女风采的机会,那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吴子昂站在吴天耀身后,机械的对来宾一一拱手施礼,很明显,在众多来宾眼中,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纵是有人瞧向他,目光中多半也是带有恶意的嘲讽。对此吴子昂并不在意,眼望着一张张满面堆欢,口中尽是客套之言的达官显贵,他不禁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了,昔日周旋于现代社会名流宴会的他,不也是常常参与这种带着虚假面具的应酬么?年代虽然不一样,但在性质上似乎并无不同。
“哈哈,本相不请自来,还望天耀莫怪!”
正当吴天耀百无聊赖之时,一个浑厚低沉的笑声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转头望去,便见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老者大步走来,在其身后亦步亦趋的跟有两名灰衣中年男子。
“韦相爷哪里话?天耀乃是闻听相爷身体不适,故未敢上门打扰!”吴天耀连忙上前拱手施礼,口中亦朗声笑道。
韦相爷上前亲热的握住吴天耀的右手,笑道:“苏才女玉驾将军府,如此盛事,本相岂能轻易错过!”
吴子昂在一旁暗打量这名韦相爷,但见其面如古月,声若洪钟,举手投足间官威十足,尽管须发俱已灰白,却无半丝老迈之态,虽然此时满脸堆欢,一派和气,然而狭长的双目在开合间却闪着令人生畏的光芒。
这人想必便是大秦当今右相韦若玄了,吴子昂虽然来此世不过半月,却也闻得这大秦一人之下万一之上的右相之名。
察觉到吴子昂的注视,韦若玄转头微笑道:“这位想必是令郎罢?”
“正是我那不争气的犬子!”吴天耀苦笑道。
“噫,果然人中龙凤,一表人材!”韦若玄随口赞了一句。
“相爷谬赞,天耀惭愧!”吴天耀怎会不知这是对方客气之词,连忙转移话题道:“相爷里面请!”
韦若玄含笑点了一下头,双目从吴子昂静若止水的面容上掠过,不禁白眉一挑,现出微微异色。他早听闻吴天耀之子乃是一个百无是处的混账小儿,但观其如今的风度神情,却又似与传言不符,这不禁使他动了微微疑念。
“相爷,快请上座!”
此时,早在亭内的一干众人见韦若玄驾临纷纷上前施礼,韦若玄只得暂时放下疑念,拱手与众人还礼,并在几番推让之下坐在九王爷武尚左侧的位置上。
“相爷,听闻您身体不适,本王近日正想去府上探望呢?”见韦若玄落座,九王爷武尚貌似关切的开口道。
韦若玄双手一拱,口中打了个哈哈回道:“只是一点小毛病罢了!怎敢劳动九王尊驾呢?!”
“相爷切不可大意,您终究年事已高,万一有什么不测,我大秦国岂不要痛失栋梁!?”武尚皮笑肉不笑的接着道。
“九王放心!本相以后必会多加注意身体!”望着这位当今皇上最小的兄弟,韦若玄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朝廷上下,即便是皇亲国戚,谁不敬畏他三分?唯有这位九王不但丝毫不买他的账,而且处处与他作对!他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对方貌似关切他的病情实则却是巴不得他早死!
将韦若玄的神情收进眼中,武尚心中暗暗冷笑,老家伙,看你能风光到几时?
宾客陆续落座,酒菜也已上齐,时间更是已经到了午时,然而这次宴会的主角,有当代第一才女之称的苏绮梦却仍不见其踪迹,即便这样,包括韦若玄,武尚在内的当朝显贵却无一人有焦躁之色。
吴子昂冷眼旁观,心中不禁动了好奇之念,他倒真想看看,这位曾被‘自己’偷窥未遂的当代才女究竟是怎么样一位女子?
“苏小姐,裴公子到!”
随着管家刘福的一声通报,凉亭内的所有人毫无例外的精神为之一振,各个翘首西望,目光齐齐射向声音的来源处。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位绝代佳人在一名白衣男子的陪同下轻移玉步,正向凉亭这边行来。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5章
当白衣佳人窈窕的身影进入众人的视线之时,包括韦若玄,九王武尚在内的所有宾客心中不由涌起惊艳的感觉。
空山灵雨般秀气的玉容上,一双清水般的明眸闪耀着动人的神采,笔直细致的鼻梁下,微微抿起的樱唇正透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而一身如云如雪素雅洁净的白裙,更为其凭添了一种玉洁冰清的气质,她的美就如诗中所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般,充满着真致,自然,毫无一丝的矫揉造作。
淡雅如仙的绝色玉容,天鹅般高贵的玉颈,晶莹如玉般的雪肌玉肤,轻盈曼妙的窈窕身姿,构成了一幅绝妙的动人画面,令在场之人无不为之神夺。
纵是见过一次对方的容貌,吴天耀仍是为苏绮梦的美所呆怔了片刻,而其他人更是不消说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吴子昂双目凝望着对方绝美的容颜,心神却似已飘到另一个世界中。多么熟悉的感觉,当年他第一次见到依依的时候,便是这种感觉吧?他记得那是在百花竞放的市公园花圃旁,只是惊鸿的一瞥,那如花的娇靥便已深深刻入他的心底。
回想起那段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再又联想起此时的异世殊途,吴子昂心中不由为之一痛,脸上现出黯然之色。
对于这种情形,苏绮梦早已见怪不怪,美目含笑从众人面上扫过,待看到双目望天,兀自微笑的吴子昂,玉容上不由微现异色,不知眼前这个男子是故意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而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呢?又或是当真定力超凡,视美色于无物?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似乎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与她有一面之缘的纨绔子弟身上罢?
“苏才女!”
短短一瞬间,吴天耀已回复了常态,连忙施礼道。
几乎是同时,韦若玄与武尚的眼神亦回复了平时的冷静,两人心中不由暗凛,以他们二人的见惯美色却仍被对方的美貌引的失神良久,这从间接证明了苏绮梦的魅力确是非同寻常。
两人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白衣男子,亦不由动容。
白衣男子身材修长,相貌异常的英俊,双目间神采飞扬,举手投足更是潇洒从容,令人心折。与苏绮梦并肩而立,俨然似一对神仙眷侣。
“吴将军!”
苏绮梦微微一躬,口中吐出天籁一般动听的声音道:“绮梦来迟,还请将军与诸位大人见谅!”
“苏才女无须客气,快请入座!”吴天耀右手做个请的动作,转眼又向一旁的白衣男子微笑道:“无忌公子也请吧!”
裴无忌微微一笑,锋利的眼神从一旁的吴子昂身上扫过,然后随着苏绮梦身后走进亭中。
望着裴无忌的背影,吴天耀不由暗叹一声,想想都是双十年纪,自己的儿子与人家比起来,却是天地之差,他并不奢望儿子能如裴无忌一般成为当今排行江湖第一的少年新秀,他只是希望这个逆子少惹是非,哪怕是一辈子碌碌无为也好。正思忖间,蓦地发现吴子昂仍在一旁发呆,不由怒气顿生,口中轻喝道:“子昂!”
神游于天际的吴子昂蓦地被这一声微含怒气的叫唤拖回现实中来,定了定神,他才发现父亲大人正用严厉的目光望向他。
“随我入席!”吴天耀强压住心中的火气,低喝道。
“是!爹爹!”吴子昂应了一声,垂首随在吴天耀的身后入了席。
待将在座官员一一引见完毕,众人坐定之后,吴天耀便举起面前案几上的一杯酒,双目一扫众人,最后停在浅笑盈盈的苏绮梦身上,缓声道:“吴某管教无方,使得犬子欠识礼数,以至冒犯了苏才女,今日,吴某当着诸位大人的面满饮此杯,以向小姐陪罪。”
言罢已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将军言重了,吴公子行为虽有不妥,但终未对绮梦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绮梦的人出手有失分寸,险些伤得吴公子性命!”苏绮梦美眸流转,轻轻瞄了吴天耀身旁的吴子昂一眼微笑说道。
吴天耀闻言不由转头给了吴子昂一个严厉的眼神,后者会意的站起身来,向着苏绮梦深深一揖道:“在下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鲁莽之事,还望苏才女雅量,原谅则个!”说完这番话,吴子昂心中不禁暗暗苦笑,想他昨晚方代这个‘吴子昂’受了皮肉之苦,今日却又代之向人家陪理道歉,做人到这个份上,恐怕不是一个‘衰’字形容得了的。
苏绮梦站起身,坦然受了对方这一揖,轻言曼语道:“吴公子诚意,绮梦领受了,希望公子日后处事当三思而后行,以免误人误己!”
“才女之言,在下必定铭记在心!”口中说着文绉绉的话,手中打着揖,吴子昂心中感觉极度的别扭,但仍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功夫做好。
一旁的吴天耀见状,心中不由稍有一丝安慰,不管自己的儿子如何混账,这次的应对倒还得体。
“哈哈,苏才女气量如此宽宏,实是让本相钦佩啊!”韦若玄一捋颌下银须,向着苏绮梦朗笑赞道。
“相爷过誊了!”苏绮梦微微垂首,向着韦若玄微笑道。
“不过,纵然是苏才女不肯多做计较,如此口头致歉未免有失诚意罢!?吴大将军,您说是也不是?!”
正当吴子昂轻松一口气,准备落座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正把弄着手中的酒杯,而两道阴冷的目光却射向准备落座的他与吴天耀。
听过方才的介绍,吴子昂知道此人乃是当朝国舅——萧万峦。听着对方那不善的语气以及那不加掩饰的敌对态度,他便知此人是来找碴来的。
吴天耀闻言浓眉微微一皱,旋又恢复平静之色道:“国舅所言极是,其实不烦国舅提醒,我早已备下薄礼一份,以示对苏才女致歉的诚意!”说罢,目光转身一旁束手等待吩咐的管家刘福沉声道:“拿上来!”
“是!”刘管家低应一声,随即转头向着身后朗声开口道:“拿上来!”
片刻之后,一名将军府的侍女手捧一古琴出现众人视而无睹给之中,款款走向凉亭处来,吴子昂定睛一看,持琴的侍女正是冬画。
在吴天耀的示意下,冬画慢步行到苏绮梦面前,双手将古琴奉上,在目睹对方的容貌之后,同为女子的冬画亦为苏绮梦的风华绝代所惊呆,站在那里不由怔住了。
“此琴名为‘听梦’,乃我吴家祖传之物,久闻苏才女琴艺无双,天耀故将此琴奉上,以表致歉之诚,还望小姐笑纳!”吴天耀微笑说道,右手一伸,示意苏绮梦收下。
苏绮梦虽未闻过‘听梦’之名,但目睹古琴琴身素雅,冰弦玉轸间隐泛流光溢彩,一望便知绝非凡品。
“将军诚意,绮梦心领了,只是此物如此贵重,恕绮梦不能接受!”苏绮梦轻摇螓首,轻声拒绝道。
“有道是‘宝剑赠侠士,古琴馈知音!‘苏才女若要拒绝,岂不白白辜负了吴将军的这份诚意!”韦若玄呵呵笑道:“而且,在座诸位大人均是迫不及待要欣赏小姐无双的琴艺,不知小姐可否能让我等一偿所愿?”
“
苏绮梦闻言微一沉吟,心中明白终是推脱不得,只好道:“多谢吴将军,蒙吴将军与诸位大人厚爱,绮梦自是不敢推辞,如此,绮梦现丑了!”
听得苏绮梦如是说,在座众人不禁面露喜色,纷纷道:“苏才女过谦了!我等敬听小姐仙音!”
吴天耀见对方接受了古琴,心中也是一松,面带笑容的向冬画示意。
后者会意地退后几步,将古琴放于凉亭内原有的石桌之上,然后垂首站到一旁。
“苏才女请!”吴天耀一伸手,做了请的姿势。
苏绮梦含笑移步,轻盈地移至石桌旁,缓缓坐下,皓腕轻拾,纤纤玉手已抚至古琴之上,顿时一声有若龙吟的琴音凌空响起。
苏绮梦美眸中焕发出异样的神彩,琴音入耳,她即已知道手中古琴确是琴中极品。
而一旁的吴子昂闻听琴音亦是眼中一亮,脱口赞道:“好琴!”话一出口,便见数道饱含讥讽的目光齐向他身上射来,更有几位大人轻’嗤‘出声,满脸不屑之意。
吴天耀见状不由双眉一竖,向着吴子昂低喝道:“闭嘴,你懂什么!?”
吴子昂呆了一呆,随即想到自己如今扮演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根本没有资格评论琴质的好坏,难怪这些人以异样的目光看他。
暗暗苦笑一声,吴子昂轻轻低下头,他已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也不多说一句,以免招惹是非。
“没想到吴公子竟也是琴道中人,在下真是失敬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却是端坐于一侧与苏绮梦同来的裴无忌含笑开了口。
“犬子胡言,让无忌公子见笑了!”吴天耀向着裴无忌一拱手道。
“将军过谦了,令公子有闻声辨琴之能,由此看来,必也是精通琴艺的高手,待得绮梦奏完一曲,我定要洗耳恭听吴公子琴艺!还请吴公子不吝所学,让我一饱耳福!”裴无忌俊容上挂着貌似诚恳的笑意,看似平和的话语中却充满着咄咄逼人之意。
望着裴无忌暗藏嘲弄的眼神,吴天耀心中已明白对方来意不善,而闻听对方称呼苏才女为’绮梦‘,足可证明这裴无忌与苏绮梦关系匪浅,因此他更隐约猜到对方必是因为苏绮梦的关系而蓄意报复,要让自己儿子出丑。
正当他思忖间,另一个声音已随声附和道:“我亦深有同感!”
吴天耀闻声望去,正碰上国舅萧万峦充满幸灾乐祸的眼神,心中不由怒意丛生,自从他三次上书皇帝要求禁止’外威干政‘后,包括萧万峦在内的各路外戚便联合起来处处与他为难,同时他亦恨自己儿子实是不成器,才使得自己在这多同僚中抬不起头来。
“好了,诸位还是先欣赏苏才女无双的琴艺罢!”韦若玄微笑望向萧,裴两人开口道。
右相开了口,萧,裴两人只得点头,而实际上,如果再纠缠下去,那便是对一旁正要弹琴的苏绮梦不够尊重了。
对于这一幕,苏绮梦仿佛未曾注意一般,美眸凝视古琴,一双玉手轻抚慢拢,有如天籁一般的琴音瞬间响彻于整个颐清园之中。
琴音悠扬婉转,其间更充满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恬淡自然,如行云如流水般划过众人的心头,使得这些长年角逐于官场的达官显贵们亦生出抛却凡世之累,去享有清风明月般淡雅生活之念!
吴子昂低头聆听着袅袅琴音,心神亦被这琴音营造的恬然气氛所吸引,“琴声乃心声!”由此看来,这个才艺双绝的美女其心性淡泊,不喜繁华,如今出席这宴会怕也是盛情难却,不得已而来之。
待得苏绮梦一曲奏毕,满座无声,众人仍沉浸于琴音所营造的气氛之中,过了半晌,九王爷武尚首先击掌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今日,本王算是开了眼界了!”
韦若玄亦抚须笑道:“九王所言极是,本相亦有同感!”
此时其他人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顿时赞叹声击掌声此起彼伏。
苏绮梦盈盈而起,秋水般的明眸流转,微笑道:“各位大人过奖了!绮梦惭愧!”
吴子昂心中亦暗赞,这位苏美女被称为才艺双绝,如今看来,当真是名副其实!
正当他低头思忖间,萧万峦那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是否应该请吴公子为我等弹奏一曲,以饱我等耳福!?”
吴天耀闻言不由心中大怒,双目如电般疾向萧万峦射去,沉声道:“国舅明知犬子不学无术,却一再出言相激,不知是何用意?”
饶是萧万峦平时依仗当皇后的姐姐骄横无比,但目及吴天耀含威的双目,心中亦为之胆怯,口中轻哼了一声,却是不敢开口应答。
“吴将军此言差矣,在下方才说过,令公子即有听音辨琴之能,琴艺自应不在话下,况且绮梦与在下亦都是喜爱琴乐之人,更愿结纳精通此道之士,因此才想让吴公子弹奏一曲,孟子曰:”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吴公子即有如此才情,当应与众分享才是!“裴无忌望向低头不语的吴子昂,唇角隐噙一丝冷笑,依他平日修养,本不应如此咄咄逼人,但只要一想起眼前这个纨绔子弟竟然想打苏绮梦的主意,他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吴子昂已觉察到对方的用意必是欲要自己出丑,心中不由暗怒,但转念一想终是因为自己扮演的这个’吴子昂‘不对在先,于是强忍怒气抬头微笑道:“在下方才不过是胡乱言语,裴公子何必当真呢!?对于琴道,在下确是不擅长,难道裴公子非要逼得我在众位大人面前出丑方肯罢休么?”
“吴公子太过于自谦了吧?!这古琴’听梦‘即是将军祖传之物,吴公子身为吴家子弟,焉有不精通此道之理?吴公子如此推托,难不成是不屑弹于在下与绮梦及众位大人聆听么?”裴无忌仍不准备放过对方,步步紧逼,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已带有明显的挑唆之意。
苏绮梦见状不由秀眉轻皱,虽然知道裴无忌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向吴子昂发难,但如此咄咄逼人,却是让她心中稍有不喜,因此柔声开口道:“吴公子既然不愿,裴兄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见苏绮梦如是说,裴无忌只得作罢,冷冷扫了吴子昂一眼后,便将目光转向别处,不屑之意溢于面表。
“天耀,令郎若真有如此才情,何妨为诸位大人弹上一曲!?”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原本静观其变的右相韦若玄笑呵呵地开口道。
“右相,我已经说过,犬子不学无术,根本不懂音律!”吴天耀面上泛起羞赧之色,纵然他从未打算掩饰,但今日当着这多朝廷大员的面前两次明言自己儿子无用,确是让他脸上蒙羞。
将吴天耀羞窘的表情收入眼内,吴子昂心中不由生出同情之念,他能理解对方心中的感受,虽然对方并不是他真正的父亲,但他亦看不得吴天耀在这种情况下难堪。
心中一横,随即起身向众人一拱手道:“既然右相与裴公子如此看重于我,说不得我只能献丑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为之一怔,继而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们都知道这威武将军之子是个百无一用的俗物,不学无术,惹事生非那是在整个京城出了名的,如今却敢主动要求献艺,这实是出乎众人的预料!
吴天耀忍不住轻喝道:“子昂,你胡说什么,还嫌丢人不够么?”
“爹爹,裴公子说的不错,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与少乐乐,不如与众乐乐!即便是出丑,如能搏得诸位大人一笑,亦算是在下功成圆满!”吴子昂微笑迎上裴无忌锋利的目光,从容不迫地道。
“说的好!”九王爷武尚闻言不禁抚掌大笑,道:“姑不论琴艺好坏与否,单只凭贤侄这句话,本王亦要与你同饮一杯!”说罢,武尚已举起酒杯,向吴子昂微笑道:“贤侄,请!”
“多谢王爷!子昂先干为敬!”话落,吴子昂已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九王武尚微微一笑,亦将杯中酒饮下,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吴子昂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但一来对方是吴天耀之子,二来对方刚才表现确也不凡,因此才出言以示鼓励。
吴天耀见状不由轻叹了气,此时他已无法拦阻,只得暗道一声罢了,事到如今,最坏的打算充其量不要这张脸皮就是。
“那么,现在就请吴公子一展琴艺,令我等一饱耳福!”眼见对方不自量力,竟敢同意抚琴献艺,裴无忌心中不由大喜,他已迫不及待的要看对方出糗的模样了!
吴子昂怎会猜不透裴无忌的心意,心中冷笑一声,提步便欲向石桌走去。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6章
然而就在吴子昂移步之时,一个将军府家丁急匆匆从远处赶来,快步行至管家刘福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刘福的面色微变,挥手让家丁退下,自己则连忙来到吴天耀身侧,将刚得知的消息悄声禀报于对方。
吴天耀闻言身躯不由一震,面容亦为之色变,顿了好半晌,方恢复平静的神色,轻声道:“有请!”
“是!老爷!”刘福低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退去了。
“子昂,你且慢动!”吴天耀唤住了吴子昂,然后目光转向众人道:“诸位请见谅,片刻后将有贵客来访,所以,先让犬子暂停,待迎接贵客后再弹奏不迟!”
“贵客?”右相韦若玄脸上泛起感兴趣的神情,笑问道:“不知是哪位贵客,能让我大秦威武将军悚然动容?!”看来,方才吴天耀动容的神情全都落入他的眼内,故才有此一说。
“右相稍安勿躁,容天耀卖个关子,片刻后诸位大人自会知晓!”吴天耀微微一笑,淡淡答道。
“哦?如此,本相心中更是好奇了!”韦若玄习惯性的轻捋颌下银须,笑咪咪地说道:“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片刻后,管家刘福果然领着一名白衣女子向凉亭处行来,众人不禁睁大眼睛,欲要看看这位被吴天耀称为贵客的人到底是何许神圣!
及至白衣女子行近,众人不由惊噫一声,面上涌现出惊诧的神色,原来来者竟是一名不输于才女苏绮梦的又一绝色女子。
白玉之肤,星月之眸,清雅如仙的玉容上闪动着无比圣洁的光辉,身形纤美修长,腰肢笔挺,与苏绮梦一样,同是一身雪白的衣裙,却散发着迥然不同的气质。
苏绮梦的美如梦如诗,更有出水芙蓉一般的清新灵秀,而这名女子的美却是充满着庄重与圣洁,就如谪落凡间的瑶池仙子,令人不禁生出膜拜之念。
众人的呼吸不由为之一窒,更有几人已禁不住脱口低呼:“蔚仙子,是蔚仙子!”
“蔚仙子!”三字一入耳,苏绮梦便已清楚来者是何人了,美眸深深凝视着眼前这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女子,娇靥上闪过一抹惊容,心中暗赞道,’天池‘传人,果然是超凡脱俗,美若天仙,无怪江湖人亦称’天池‘为’瑶池‘!
就在苏绮梦打量对方的同时,白衣绝色女子充满睿智的目光也已停留在她的身上。
清雅绝伦的玉容亦是微微一怔,显然是为苏绮梦的美貌所吃惊,即便是她自幼修道,早已无任何争胜之心,但同为女人,心中难免会对同性的容貌做一品评。
两名绝色女子同时现身于这百花竟放的颐清园之中,人娇花美,交相辉映,令在座众人无不心旷神怡,生出如临仙境之感。
“砰”的一声脆响,吴子昂失手将酒杯碰落于地,他呆呆地望着眼前被众人称为蔚仙子的绝色美女,双目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并不是惊讶于对方的美若天仙,而是震惊于对方的容貌。
“依依,是你么?”!吴子昂眼中泛起狂喜的光芒,口中颤声问道,身躯亦不受控制的向绝色女子走去。
“子昂,你做什么?”回过神的吴天耀见状不由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但此时的吴子昂就有若中邪了一般,无视于吴天耀的喝斥,脚下不停,疾向白衣女子奔去。
此种情形使得在场众人不由目瞪口呆,白衣女子亦被吴子昂这种不着边际的表现弄的方寸微乱,玉容闪过诧异的神色。
’扑通!‘
在吴子昂即将奔到白衣女子身前之时,异变忽生,吴子昂忽觉双腿一麻,然后整个身子便收势不住,瞬间摔倒于白衣女子脚下!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轰然爆笑出声。
“逆子!”吴天耀只觉自己的脸面都被丢尽了,怒喝声中,身形一展已来至吴子昂身旁,右手一拎,已将吴子昂当胸抓起,手起手落,但听啪啪两声脆响,吴子昂的脸颊上顿时多了两记鲜红的掌印。
“刘福,将这个逆子带下去!”吴天耀手一挥,立将吴子昂甩出。
“是,老爷!”刘福看似肥胖的身躯晃了一晃,便已稳稳将吴子昂扶住,在转身的一刻,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将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含笑看热闹的裴无忌。
触及对方的目光,裴无忌笑容不由一敛,心中微吃了一惊,难道这个其貌不扬的管家看穿了他方才的出手?心念动处,却见刘福左手轻轻从吴子昂双腿抹过,后者立刻站直了身躯。
果然,这个矮矮胖胖的管家确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由此看来,这将军府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裴无忌心中不由一凛,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
“犬子无礼,还望蔚仙子莫怪!”吴天耀向着白衣女子苦苦一笑,拱手赔礼道。
“将军应该是错怪了令郎,依灵瑶愚见,应是吴公子认错了人,才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白衣女子蔚灵瑶含笑说道。
“罢了!”吴天耀摇头叹道:“只要仙子不放在心上就好!仙子快请上座!”
“蔚仙子快请!”韦若玄,九王武尚不由齐身而起,向着蔚灵瑶施礼道。
右相与九王如此礼数,足可见这被称为蔚仙子的白衣女子身份确是非同一般,只是此刻的吴子昂已无心留意这些,此刻他的心已被大喜之后的大失所望所充塞着,她,不是依依!她的声音,她的神情,她的动作对于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她不过是一个与依依容貌酷似的女子罢了!想到这里,他不由万念俱灰,失魂落魄的与刘福向亭外走去。
“吴公子且慢!”
而偏偏这时,有人却还不想放过于他,见他欲要离去,便出言相阻。
“裴公子,请问有何指教!”吴子昂转过身,面无表情的问道。
“指教不敢,只是想提醒吴公子一声,你尚欠在座诸位妙曲一首!”裴无忌双目从蔚灵瑶,苏绮梦两位绝色美女身上掠过,刻意扬声说道。
吴子昂此刻心情极为沮丧失意,哪里还有抚琴的心思?更何况面对这个与依依一般无二面容的蔚仙子,只会让他更为心痛。正欲不顾对方的讽刺开口回绝,忽然瞥见一旁吴天耀黯然的神色,心中不由一阵不忍,尽管不过相处十余天,但他却已知晓自己这个身为威武将军的’父亲‘是如何的要强,长年征战在外,立下战功无数,名列当代四大名将之首,然而却偏偏有’他‘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伤心失望之情可想而知,如今在这些达官显贵面前,自己又接连出丑……!
念及此处,吴子昂打消了回绝的念头,向众人默默一揖,道:“如此,我就献丑了!”言罢,举步来到石桌前。
此时,苏绮梦已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而侧立一旁的侍女冬画则用惊诧的目光望着自家公子,服侍公子十余年,她从未听说对方通晓音律,更勿用说抚琴奏曲了。
吴子昂端坐于古琴前,双目呆呆凝望着流光溢彩的琴弦,一只略带颤抖的手缓缓向琴身触去。
有多久不曾碰过古琴了?大概有整三年了罢!自从他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并刻意从依依的世界中消失时,他就再没碰过古琴了。说来奇怪,生于现代那种物欲横流的社会,在众多流行的现代乐器中,他却独钟情于这种古香古色的七弦琴,也许,只有古琴那种充满清幽的声响,才能让他在麻木的人生中找到一点自我罢!?
如今,他身在这异世,面前虽有一容貌酷似依依的女子,然而却终不是他深爱之人,他很清楚,今生今世,他再没有为依依抚琴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吴子昂面上不禁涌现出一抹凄笑,右手轻挥,古琴立时发出一记无比沉闷难听的声音。
“嗤!”几位精通琴律的大人闻声不禁轻笑出声。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单看吴子昂这抚琴起手式,便让众人暗暗摇头。
’咚,咚!‘沉闷的琴音接连响起,这一次,就连不懂琴律的吴天耀亦眉头深皱,韦若玄,九王爷武尚则是微微摇头,轻叹了口气;而包括裴无忌,萧万峦在内的其他人更是面带讥笑。
目睹这一情形,苏绮梦玉容亦闪过深思的神色,不知是什么原因,眼前这个曾意欲偷窥她的纨绔子弟竟令她生出一种难以揣度的感觉,明知自己不能,却仍敢上来献艺,难道说这吴子昂当真不知羞惭为何物么?
蔚灵瑶则是玉容无波,然而一双美眸却也微露疑念,想来对方拙劣的琴音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咚,咚,咚!”吴子昂似乎并没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右手挥处,一声又一声低沉的琴音急速而至。
吴天耀面上怒气渐盛,心中亦生出喝止吴子昂的念头,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这琴音中似乎有一种他很熟悉的东西。
“是鼓声!”吴天耀心中一动,几乎脱口喝出,常年征战沙场,对于战鼓声最为熟悉不过的他第一个从这沉闷的琴声中找到了感觉。
“咚咚咚咚!”随着吴子昂右手挥速的加快,那听似沉闷的琴音已然化腐朽为神奇,组成一股出人意料的旋律。
而这时,苏绮梦,蔚灵瑶亦已听出琴律的转变,两张绝美玉容齐涌上诧异之色。
十指翻处,琴声越来越急促,然而却也越来越清晰,那原本一声接一声令人倍感沉闷的琴音在瞬间竟化为轰隆的战鼓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面对着这忽如其来的转变,众人面上齐涌上惊诧的神情,原本等待吴子昂出丑的裴无忌与萧万峦更是显得震惊无比。
战鼓长鸣,由缓入急,由低转高,一声接一声震憾着每个人的心际,就在琴音转入最高之处,吴子昂左手猛地一按,右手指尖迅划,顿时一记有若惊雷般的琴音在凉亭内响起。
惊雷过后,余音未歇,然而琴声忽地一转,刀剑撞击声,战马长嘶声,鼓角铮鸣声,以及势动天地的喊杀声如狂风骤雨般从那一拔又拔铿锵激昂的旋律中释放出来。如果说方才战鼓声拉开了一场战争的序幕,那么此时此刻,这风雷一般的琴声则是将这场战争推至白热化。
不身临其境,几乎没有人会相信那双纤长的手竟会将一首激昂的曲子演绎的如此出神入化,就有如将那千军万马决战的战场活生生的搬到这颐清园中来。
一时间,这气势磅礴的琴声层波叠浪般直上云宵,令听者豪气顿生,全身热血为之沸腾不已。
即使如蔚灵瑶,苏绮梦这般平素生性恬淡之人,亦不免被这激昂的旋律所震撼。
然而耳闻这琴声愈见高亢且毫无休止之势,蔚,苏两女不由暗暗担心,所谓刚极易折,如果行至音阶最高处仍不设法进行处理,那势必会造成虎头蛇尾的结局,甚至会使先前辛苦营造的气氛毁于一旦。这个道理,相信吴子昂不会不懂。
果然,随着琴声临至古琴所能达到的最高顶峰时,吴子昂出乎意料般的双手一顿,那原本浩瀚如海的奔腾激昂便瞬间归于沉寂。而紧接着,琴音一变,另一缕低细的琴音则缓缓的从吴子昂的指尖逸出,再度出现于这颐清园之中。
与先前的琴声不同,此刻的琴音凄婉低迷,音韵中充满着一种魂荦梦牵的刻骨相思,仿佛深夜独坐,对影低吟,那种无际的寂寥与悲怆使得众人几欲潸然泪下。
就在这不知不觉之中,琴律完成了由极刚到至柔的转变,其间不但没有显得半点突兀,那刚与柔的巨大反差反而更易使听众陷于凄迷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吴子昂的琴声就有如一道魔咒,随心所欲的操控着在场众人的心境,让他们或是激昂,或是心伤!而事实上,当弹至曲子的末段时,身为操琴者的吴子昂亦被自己的曲调所感染,完全沉浸于凄迷的旋律之中。
恍忽中,他似乎瞥见依依那绝美的容颜,以及娇靥那抹令他为之魂消的盈盈笑意,但片刻间,那娇靥却又化作落花而去,渐渐地消逝于他的眼中。
“依依!”心神激荡之中,吴子昂不禁轻唤了一声,紧接着喉头一甜,一股热流几欲夺喉而出,却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下。
凄婉的琴音蓦地发出一阵扣人心弦的轻颤,然后愈渐愈低,最终化为一声呜咽而消逝不见。
琴声寂,满座无声,良久,吴天耀,韦若玄,武尚等人方清醒过来,他们蓦地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已双眼含泪,更有定力差者,泪痕已浸湿了自己的衣襟。
观察到这一幕,蔚灵瑶心中不由暗惊,旁人也就罢了,以吴天耀,韦若玄,武尚这等心志坚忍之人竟也会被琴声所染,这足可证明吴子昂的琴艺确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事实上,她自己亦被这缠绵悱恻的琴声扰得心潮微起,这是在她修道十八年来是从来未曾发生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对方如此的刻骨铭心?难道说,那名女子当真长得与她极为相似?一时间,蔚灵瑶心中不禁动了好奇之念。
凝视着那张黯然神伤的面孔,苏绮梦美眸中闪过一阵迷惑,这是那个曾意欲偷窥于她的那个恶少么?不,尽管是同一张面孔,然而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难道说,对方是一直刻意掩饰自身的才情而深藏不露?而这种掩饰竟将她也骗了过去,若真是如此,精擅观人之术的她可真是要反省一下自己的眼光了。
“好,好,好!”
九王爷武尚口中一连吐出三个好字,清瘦的脸庞满是惊容,双目上下打量着吴子昂,由衷的赞道:“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右相韦若玄则是向着吴天耀道:“好你个天耀,令郎琴技如此了得,你却推三阻四不肯让他与我们弹奏,究竟是何道理?如果不是裴公子法眼无差,今日我们岂不空错过聆听此妙曲的机会?”
“相爷,我……!”面对着韦若玄的’兴师问罪‘,吴天耀不由苦笑一声,他自己尚都不清楚儿子是何时学了这一手的好琴,否则,如此长脸的事情,他岂会推诿!?说来也真是奇怪,他从未听过儿子弹过琴,怎么今天就忽然曲惊四座,一鸣惊人了呢?
而一旁的裴无忌则面沉似水,他确是未曾料到这个被传闻为京城恶少的吴子昂,竟然有如此精湛的琴艺,本意是想让对方出丑,却不曾想到适得其反,这实是令他郁闷无比。
“妙哉,妙哉!”其他人亦开始抚掌赞叹,望向吴子昂的眼神中充满着惊奇与钦佩之意,很显然,吴子昂这一曲已使得这些达官显贵们刮目相看。
“献丑了!”吴子昂站起身,脸色显得异样苍白,向着众人微微一揖哑声道:“多谢诸位大人夸赞,在下身体忽然有些不适,想先行告辞!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哦!?”看到吴子昂苍白的脸色,武尚连忙道:“既然身体不适,贤侄快去休息!”
“如此,在下失陪了!”吴子昂再次一揖,然后转身向亭外走去。
“冬画,送公子回去!”吴天耀也看出儿子脸色不妥,忙向冬画吩咐道。
“是,老爷!”冬画应了一声,上前跟在吴子昂的身后。
怎么可能?那个家伙?萧万峦死死盯住吴子昂离去的身影,难以置信低声喃喃自语,他不止一次与这将军府大少打过交道,对方是什么底细他早已摸的一清二楚。一个终日吃喝玩乐,到处招惹是非的花花恶少竟然能弹奏出如此精妙的曲子,这简直是天下奇谈,然而此刻事实摆在眼前,却又容不得他不信。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7章
“扑”
才迈进自己的房内,吴子昂便觉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公子!你,你怎么了?!”
冬画见状不由大惊失色,忙伸手将吴子昂扶住,口中惊呼道。
一口鲜血吐出,吴子昂反觉得胸口舒畅了许多,定了定神,转头望着花容失色的冬画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画儿,你出去吧!”
“可是,公子,你,你吐血了!”望着对方唇边的血渍,冬画惊的有些结巴了。
“说了没事,不用担心!”吴子昂轻声笑道:“快出去吧,我要静一静!”
“是!”
主人有令,冬画只得无奈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冬画走后,吴子昂缓步来到铜镜前,对着铜镜用丝巾将唇角的血渍一点点擦拭干净。
望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吴子昂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深深的失落,为什么她不是依依呢?为什么不是呢?既然不是,为什么又让他看见她,该死!她的出现让他在这十余天里辛苦培养出来的平和心境瞬间付之东流。
“依依!”吴子昂轻声唤了一声,双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现。
而此时,在颐清园处的各位官员正把酒言欢,谈兴正浓。
交杯换盏之间,一个个对于吴子昂的琴艺赞不绝口,并一再要求吴天耀选个时间再次让他们一饱耳福,而吴天耀自是满口答应,今日吴子昂的出色表现,终让他在众同僚面前扬眉吐气,这使得一向沉稳冷静的他忍不住心中大快,脸上亦现出欣慰的笑容。
反观一旁的萧万峦则是面色阴沉,闷闷地自饮自斟;相比之下,裴无忌却是已恢复了平时的潇洒自若,在席间谈笑风生,其渊博的学识及独到的见解使得包括蔚灵瑶,苏绮梦两女在内的众人亦心生赞赏。
待得众人兴浓之时,韦若玄又欲邀苏绮梦再奏一曲,却未曾这位苏才女婉言谢绝道:“非是绮梦矫情,只是适才闻得吴公子妙曲一首,使得绮梦顿生自愧弗如之感,故此,绮梦实是不敢再度献丑,还请右相及众位大人见谅!”
“苏才女言重了,犬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比及苏才女!?”吴天耀连忙道。
苏绮梦从座位盈盈而起,美眸从众人面上掠过,樱唇处绽出一抹动人的笑意,道:“今日得吴将军相邀,更有诸位大人及蔚姐姐相陪,绮梦实是荣幸倍至,本想与诸位同散,但无奈绮梦还另有要事,因此,只得先行失陪,无礼之处,还请诸位莫怪!”
众人闻言不由一呆,显然未曾料到苏绮梦竟会提前告辞,但闻听对方有事在身,众人自是也不便挽留,只得说道:“既然苏才女有事在身,我等自不会怪责!”
“那么,绮梦告辞了!”苏绮梦向众人揖了一揖,转身欲走。
身为主人的吴天耀忙起身相送,却闻苏绮梦含笑道:“将军还有众多客人相陪,就请留步罢,烦劳贵府管家领路便可!”
“刘福,替我送苏才女!”见对方如此说,吴天耀只得拱手道:“怒我礼数不周了!”
“请转告令公子,若有空闲,绮梦必会登门请教一二!”行出凉亭外,苏绮梦忽然转身向吴天耀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去了。
眼见苏绮梦无限美好的身影越行越远,裴无忌俊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他有心想要与苏绮梦一同离去,但一来对方已言明有事在身,他实是不便跟去;二来,座下尚有另一与之相比美的蔚仙子在场,他亦不能放弃这个与之相识的好机会;所以他考虑再三,决定还是留下。
苏绮梦的离开,使得在座众人兴致淡了不少,若不是还有另外一位美若天仙的蔚灵瑶在座,恐怕这时早已曲终人散了。
然而自始至终,这位天池传人一直很少开口,只有在众人直接问及她时,才会说上一二句,余下的时间里,她只是以一种恬然的神态静听他人的谈论。
直到下午申时,韦若玄,武尚等人方尽兴而散,不过使他们稍有不解的是,这位蔚仙子却仍端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灵瑶尚有事求助于吴将军!”
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蔚灵瑶微笑着解释了一句。
裴无忌俊脸上不由闪过失望之色,他原想借此邀蔚灵瑶同行,却未曾想对方会留下,这使得他事先打好的如意算盘不免落了空。
亲自送韦相,九王爷等人至将军府大门外,吴天耀再次折回颐清园,来至方才的凉亭内。
“不知蔚仙子有何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那自是义不容辞!”得知对方有事相求,吴天耀很是爽快的表态道。
“将军既然如此豪爽,那灵瑶也勿许拐弯抹角了!灵瑶此次才来,却是想向将军打听一人!”蔚灵瑶那双充满着无边智慧的美眸轻凝向对方,轻声说道。
“哦?请问仙子打听何人?!”吴天耀眼中闪过抹一丝异样的神色,口中问道。
“此人姓卫名玄衣,请问将军知道他的下落么?”蔚灵瑶微笑问道。
“卫玄衣!”吴天耀眉头轻皱,口中低声重复几次,然后歉然地望向对方道:“恕我孤陋寡闻,从未听过这一号人物,更别说其人的下落了!”
蔚灵瑶闻言不由螓首轻摇,玉容现出淡淡的笑意道:“将军应该早就知晓灵瑶的来意罢?如果不是灵瑶早已得知卫玄衣藏匿于将军府第,怎会如此贸然发问,将军是聪明人,想必不会听不懂灵瑶话中的意思!却为何还推说不知呢?”
“仙子一定是弄错了,我确是从未听过卫玄衣其人,而且这个人也不可能藏在我这里!”吴天耀神色丝毫未变,炯炯双目迎上对方清澈而仿佛看穿人肺腑的美眸,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闻听对方的口气如此坚定,蔚灵瑶玉容现出沉吟之色,片刻之后方轻轻一揖淡淡地道:“灵瑶冒昧,还请将军莫怪!既然如此,那灵瑶就告辞了!”
“仙子言重了,我送仙子!”吴天耀连忙道。
两人行至将军府大门,蔚灵瑶踱出两步,忽然转身问道:“一个人不计一切后果的掩护另外一个人,他为的是什么?将军可否能告知灵瑶!?”
吴天耀闻言不由微微一笑,朗声答道:“士为知己者死!我这样说,仙子可明白?”
蔚灵瑶玉容微微一怔,继而现出一抹动人的笑意,轻声道:“灵瑶明白了!”言罢,转身离去了。
“唉!”望着蔚灵瑶远去的身影,吴天耀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亦露出凝重之色,尽管他贵为大秦国的护国将军,但对于这个天池传人却不敢有任何的轻视之心,他心中清楚的很,与天池为敌,即是与整个天下白道为敌。但事到如今,他已顾及不了这许多了。
当晚,静园。
吴天耀长身立于凉亭石几旁,在他的身侧,另一中年男子端坐于石凳之上,右手轻抬,轻轻放于石桌上的古琴之上。
“玄衣,你真打算离开?虽然他们已探知你在这里,但那又如何,只要你一天在我这里,我就能保证无人能动你分毫!”
吴天耀转头望向卫玄衣,沉声说道。
“我真堕落到这种地步了么?要依靠别人的保护才能生存?”卫玄衣邪异般俊伟的面容上荡起一抹微笑,口中反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玄衣,莫怪我直言,现在的你有伤在身,实力不及平日的五成,而反观天池已派出第一高手蔚灵瑶,则可看到其势在必得的决心,说实话,对于你而言,形势决不容乐观!”吴天耀面上涌起深深的忧色,轻叹道。
“难道你认为有伤在身的我便不是’静观‘教出来的小徒儿的对手么?天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对我缺乏信心?”卫玄衣轻笑一声,貌似平稳的话语中却闪现着无尽的傲气。
“玄衣!”吴天耀闻言不禁苦笑一声道:“你今次潜入’天池‘,盗走其无上内功心法’玄心诀‘,难道你还指望人家会与你单打独斗么?纵然你胜过蔚灵瑶又如何,你应该清楚,在她的身后,是整个天下的白道!以我大秦九五至尊,尚对’天池‘礼遇有加,不敢有半点怠慢!玄衣你以一人之力,怎能与之抗衡?”
“天耀之意,是否我只有束手就擒,争取得到’天池‘的宽大处理才是唯一出路?”卫玄衣微笑反问道。
“肯俯首认输,你就不是卫玄衣了!”吴天耀摇摇头叹道:“我还是那句话!只在你在我这将军府一天,我便能保证你的安全!玄衣,千万莫要以身涉险,安心在这里养伤罢!”
卫玄衣缓缓站起,与吴天耀并肩而立,昂头望向天空那轮高挂的弦月缓声道:“非是我不肯留下,而是因为如今天耀你也是自顾不暇,我若留下,只会乱上加乱,对你对我而言都无好处!”
吴天耀闻言先是一呆,继而道:“我自家的事自家明白,虽然一干外戚向我发难,但只是蚍蜉撼树,根本无法动我分毫!”
“天耀,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些!”卫玄衣转头望向吴天耀,双目间光芒闪现,口中沉声道:“眼前天下四分,东秦,西晋,南卫,北梁!如今大秦的疆土向西北已至天山,向南已扩至洛江,不但将与其仳邻的北梁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更隐隐对隔江相望南卫构成强大的威胁,大秦在四国之中已隐有一统天下之相。”
说到这里,卫玄衣顿了一下,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接着道:“你贵为其中实力最具强盛的大秦护国威武将军,手中握有数十万天下最精锐的铁甲骑兵,更兼用兵如神,自十年征战以来,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被誉为当今四大名将之首,可以说,大秦有今日,一多半倚仗于你吴家三代名将之功!在此种情形下,如果当今秦帝能对你深信不疑,放手任你施为,那我敢断言,不出十年,洛江以北这半壁江山将尽皆属秦,二十年之内,大秦必将一统天下!”
听对方说到这里,吴天耀已隐隐知晓对方的话外之意,不由接口道:“玄衣你多虑了,当今皇上英明睿智,决不是妄信谗言的昏庸之君!”
“武威这个人虽不是昏庸之徒,但也绝对称不上圣明之君,三年前封城之战,若不是他连下三道金令催你回京,恐怕半个北梁早已落入你的手中!”卫玄衣眼中闪过不屑之色,口中锐利的反驳道。
吴天耀闻言不禁报以苦笑,对方说的完全属实,只不过为人臣子,他却不能如对方这般毫无顾忌的论评。
当今皇上为人行事确是太过于胆小保守,当年封城之战,驻守城池的北梁军队在他七日不分昼夜的强攻下早已伤亡过半,他完全有把握在三天之内拿下这北梁对外的门户重城,从而将无险可守的大半北梁疆土划于大秦域内,然而就在这时,西晋与南卫联军正整装待发,意欲强渡洛江,威胁大秦都城恒城。事实上,这一手围魏救赵的策略已为时晚矣,他完全有把握先行拿下封城,再搬师回都布防,但皇上却胆怯于联军的强大连下三道金令催他回京,从而使他白白错过一个灭梁的大好时机。
“一干外戚奈何不了你,满朝各路文武亦奈何不了你,大秦之中,你才是名符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举天下之众,有不知秦帝者,却无有不知你吴天耀者!”卫玄衣语速渐疾,语气亦显得分外的凝重沉肃。
“玄衣,你……!”
吴天耀话未说完,便见卫玄衣右手轻摆,截口一字一句的沉声道:“天耀,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无论皇帝昏庸与否,无论你忠诚与否,最终皇室都不会允许一个超越皇权的存在,纵观古今多少名将,他们未曾倒在沙场上,却是死在他们为之效命的皇室手中!原因只有一个,功高震主啊!”
吴天耀闻言缓缓低下头,半晌无语,对方的话实是句句良言,事实上,当今的皇上已然对他动了猜忌之念,不然何以在东南战线最为吃紧的时候召他回京,名义上是体恤他长年征战在外的辛苦,实则是想让他交出手上兵权。只是身为臣子,他知道这些又如何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便是作为忠臣的悲哀,无可奈何的悲哀!
“相比之下,我还好过些!至少我可以放手与对手一搏,而天耀你却是不用比,便已经输了!”说到这里,卫玄衣轻轻摇头,面上现出叹惜之色。
“依你之见,我只有拥兵反出京城,甚至学先人黄袍加身,成为一代开国皇帝方是上策喽?”沉默了半晌,吴天耀抬起头,一本正经的向对方反问道。
“如果你真会那样做,那你也不是吴天耀了!至少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吴天耀!”卫玄衣右手轻轻一击亭柱,哑然失笑道。
“哈哈!”两人相视一眼,禁不住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着相知相惜之意。
良久,笑声一收,卫玄衣长叹一声道:“我却是真希望你那么做,但我知道,你若真有此心,早在三年前你便可取其而代之了!”
“罢了,不说这些!”吴天耀微微一笑,望着夜空那轮被乌云遮住的明月淡然道:“人生自古,谁人无死?我并不担心日后的下场如何,我现在唯一的担心的是我吴家数代心血凝成的兵法精要后继无人!”
说到这里,吴天耀脸上现出一抹黯然,慨然长叹道:“生子当如孙仲谋,可惜,我却生了一个百无一用的蠢儿!”
“百无一用?未必见得吧?”卫玄衣转身走回石桌旁,右手轻轻一拂琴弦,顿时发出’铮‘的一声轻鸣,又道:“今日颐清园一曲,令郎可谓让我刮目相看!天耀,你是否感觉到他的与往不同?”
吴天耀闻言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几分疑惑道:“说来确也奇怪,我终年征战在外,不知他学琴也就罢了,可是包括他母亲以及终日侍候的两名侍女竟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这么一手好琴?”
“我能感觉到,自从漓江遇险大难不死之后,你那儿子的气质发生了很大改变,像脱胎换骨了一般,你知道么,那晚他来我这里,我曾一度判断他是别人易容假扮的!”卫玄衣眼中闪地沉思之色,缓缓地道。
“不,他确确实实是子昂,这一点是决不会错的!”吴天耀无比肯定的说道。毕竟是他养育二十余年的亲子,他还是有把握分清的。
“没错,在他身上我没有发现任何易容的痕迹,因此,我很是想不通!是什么让他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卫玄衣踱出几步,转头向吴天耀道。
“可能是因为今次的大难不死,而使子昂的心性有所转变也不一定!”吴天耀说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卫玄衣摇头道:“心性可以转变,但琴艺呢?学琴可不比读书,可以偷偷施为而不被人发觉,琴声一响,势必会有人觉察,但数年以来全府上下竟无一人听得琴声,那他的琴又是从哪学来的?”
“我已问过他了,但是他却不肯说!”吴天耀苦笑说道:“这孩子如今气色很不好,我也不好逼问!”
“有趣啊!天耀,你知道么?我对你那不成材的儿子越来越感兴趣了!为此,我决定再留半月!”卫玄衣负手而立,仰头望向苍茫的夜空,唇角现出一丝饶有兴致的浅笑。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8章
一连三天,吴子昂都是在床上度过,颐清园午宴之后,他便病倒了。
不过由此也省了不少麻烦,至少可免得包括’父母‘在内的其他人追问他琴艺的缘由。想一想他还是有些冲动了,没有考虑到奏曲之后的后果。
’呼!‘
吴子昂轻轻吁了一口气,翻身从床上坐起,喝了三天的汤药,高烧已退,他已有些躺不住了。
“公子!”
见他要起来,一直服侍于左右的冬画连忙劝阻道:“大夫说您高烧方退,要躺在床上多加休息!”
“我已经不碍事了!画儿,你去休息吧!不用服侍我了!”望着神色无比疲倦的冬画,吴子昂心中泛起一阵怜意,生病这几天可是累坏这小妮子了,还有那相处半月的’父母‘,在他们身上,他体会到了一种久违了的亲情。
“公子,小画不累!”冬画轻轻摇头,望向吴子昂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异样的光芒。
吴子昂心中一跳,他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包含的是数不清的疑团,由此看来,自己三日前的举动已引起了这个娇俏侍女的疑惑。
“下去休息吧,这是命令!”脑中微一转念,吴子昂轻声道。
“是!”冬画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向着吴子昂轻轻一礼,然后转身出去了。
冬画走后,吴子昂起身下了床,移步来到窗前,双手一推,轻轻将窗子推开,顿时,一股带有花香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真是一个好天气!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庞上,令他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心中不禁动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洗了把脸,换上一袭紫衫,吴子昂推门而出,他的居处位于将军府正中,四下皆有通路。
府中地方他大多去过,因此也并不觉得路生,信步行来,暖风袭面,心中觉得分外惬意,原本阴郁的心情无形中舒缓了不少。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闲走了一阵,蓦地抬头,’静园‘两字忽然出现在他的眼中。鬼使神差中,他竟然来到了静园门口处。
心中一惊,那晚的遭遇仍记忆犹新的他连忙止步,转身欲走,却不曾想到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传入于耳中:“既然来了,何妨入内!”
吴子昂吃了一惊,他已听清声音是从静园之中传来,他的脚步是如此的轻微,对方竟然能闻听的到,而且听对方的话中意,分明是已从脚步声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这足以说明对方的耳力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了,想来他的推断没错,这位居于静园之中的中年男子确是一位武林高手,一想到以前只有在小说与电影中才有的高手就在自己身侧,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莫明的兴奋之意。
怀着复杂的心情,吴子昂推门而入,走进静园之内。
依然是在院西处的凉亭内,中年男子长身而立,两道目光直向他这边射来,虽然此时距离甚远,但吴子昂仍能感觉到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肺腑一般,令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吴子昂轻轻弯腰一礼,口中恭声道:“卫叔!”这个称呼是他从冬画那打听来的,以前的’他‘便是这般称呼对方。
卫玄衣却是没有应声,只是上下打量着对方,无错,对方的身材相貌一如从前,然而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是使他生出认错人的感觉。
气度沉凝,华光内敛,与以前的吴子昂相比,眼下的他却是更像一代名将吴天耀之子。
真是有趣!卫玄衣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道:“子昂,想和我学些东西么?”
“什么?”面对着如此出乎意料的发问,吴子昂面上明显的一呆,不由抬起头望向对方,口中失声道。
与那晚相比,眼前卫玄衣的相貌显得更为真切,剑眉朗目,气度非凡,不过却似乎少了那晚的惊人气势,因此也无当时那种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的难受感觉!
“想和我学些东西么?”卫玄衣又重复说了一次。
“这……!”吴子昂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他实是猜不透对方如此发问的用意,因此不好贸然的答应或是拒绝。
似是看透了吴子昂的内心想法,卫玄衣微微一笑道:“子昂,你今年满二十一岁了罢?”
“唔!”老实说,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具体年龄,因此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
“二十一岁了!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已是大秦赫赫有名的将军,威名直追你祖父吴铁翼老将军,相比之下,子昂你不感到心中惭愧么?”
虽然卫玄衣语气微有责备之意,但与那晚严厉的神情相比,不知温和了多少倍,因此吴子昂并未感到害怕,垂下头轻声道:“子昂惭愧,二十余载蹉跎而过!实是有辱吴家门风!”事实上,他二十一岁时,已经是一家大公司销售部的经理了,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不过,他时刻记住自己在这个异世的身份—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因此,他只能以惭愧的语气说出上述一番话来。
“眼下时逢乱世,四国间征战连连,男儿欲建功立业,一从文,一从武,不知你想选择哪一途?!”卫玄衣沉声问道。
“我想习武!”吴子昂脑中忽的闪过一丝灵光,脱口而出道。他忽然想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一个武林高手,更何况,对于这些在小说和电影中才能见识到的’武学绝技‘他是一直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的,因此权衡之下,他很快选择了后者。
“嗯!”卫玄衣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异常的神色,似是早已料到吴子昂会如是说,转身走回石几旁,右手一指石几上两本薄薄的书册,微笑道:“你且过来!”
“这是……!”来到卫玄衣身旁,目光触及那两本书册,吴子昂心中不由一跳,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秘籍么?
“这两本书,你拿回去看,七日之后到我这里,说一下心得!”卫玄衣将两本书送进对方的手中,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道。
“多谢卫叔叔!”吴子昂收下两本书册,再次向着卫玄衣一礼以表谢意。
“好了!你回去吧,记住七日后再来!”卫玄衣看着对方将书册收入怀中,微笑着下了逐客令。
“侄儿告退!”
望着吴子昂离去的背影,卫玄衣眼中露出深思之色,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事实已不容他怀疑,那就是往日被他视为废材的吴子昂确是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一个人的相貌可以通过易容等手段改变,但长时间所形成的独特气质却是不易改变的。
而如今发生在吴子昂身上的事实,却是有悖于这个常理,他实是想不出,在吴子昂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何种奇异的事情。
“有趣!”从他的口中第二次吐出这两个字,卫玄衣低低一笑自语道:“且让我看看你的悟性是否也发生了变化!”
***
怀揣着两本书册离开了静园,吴子昂无心再继续散步,匆匆赶回自己的居处。
一进门,便看见他的母亲灵夫人端坐于椅上,身旁冬画与夏诗两名侍女都在。
“昂儿,不在床上好好休息,乱跑什么!”
见吴子昂回来,灵夫人连忙站起迎了上去,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口中轻声责备道。
虽是责备,但更多的怜惜疼爱,吴子昂心中一热,发自肺腑的道:“娘!我已经无碍了,您不用担心!”
“那也不许乱跑,娘吩咐夏诗炖了参汤,快趁势喝了罢!”说着,挥了挥手,一旁的夏诗立刻会意,端上参汤。
眼看着对方一口口将参汤喝完,灵夫人脸上方露出满意的笑容,柔声道:“昂儿听话,上床多休息一会!”
“好!”虽然并不困倦,但见母亲如此叮嘱,吴子昂感动之余,还是照对方的话做了。
“我们都走罢,让昂儿好好休息!”灵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夏诗与冬画与她离去。
灵夫人三人离去后,躺在床上的吴子昂缓缓起身,从怀中掏出卫玄衣所送的两本书册,一想到这就有可能是传说的武功秘籍,他便忍不住有些兴奋起来。
两本书册俱是没有封面,因此他无法知晓书册的名称,两本书唯一相同之处便是纸张都比较陈旧,式样亦显得十分古朴。
首先翻开其中一册,入目便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吴子昂凝起双目,口中轻声念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地之妙,源于玄心!”
顿了顿,又向下看去:“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万物出矣,性命出也,鸿蒙之刻,万物一体,人天合一。何谓天,浑万物而为一者曰天;何谓地,分万物而为二者曰地;何谓人,合万物而为三者曰人;何谓玄心,通晓天地人,无观无化,无物无我,合归虚无,归于先天至道是谓玄心!
念及此段类似于总纲的东西,吴子昂已是满头雾水,他只能隐约看出这本书是近乎道家练气的书籍,也许其中确包含着深奥的功夫,不过对于他来言,却是太过于晦涩难懂。
及至念到“化即观,观即化,观化合一,始入鸿蒙,能无观,即无我,能无化,即忘气。忘我以养虚,忘气以养神!”一段时,吴子昂已是呵欠连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轻轻摇了摇头,将此书放于一旁,然后信手拿起了第二本书。
“噫!”目光触及纸张上一具栩栩如生的图像,吴子昂忍不住轻噫了一声,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再向后翻去,他惊奇地发现从头至尾,这本书并无一个字出现,自始至终俱是通篇的人物画像。
吴子昂被引起了好奇之念,细细的翻来观看,第一页画的是一黑衣男子长身而立,双脚自然分开,仰首向天。虽然只有简约寥寥的几笔,却已将人物的冲天傲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知是不是错觉,吴子昂从画面上的人物中竟隐隐看出卫玄衣的影子。
目光向下,第二个画像依然是黑衣男子,姿势如前,稍有不同的是,其右拳已悄然凝握,身躯亦微向前倾,虽无大辐度的动作,然而却如一头伺机而扑的黑豹,给人以浓烈的危机感。
接下来第三幅图,黑衣男子已前移一步,身躯亦已向前抢出,右拳已然提至胸口,却是凝势未发。
不知不觉间,他竟生出画中人向他扑来的错觉,似是受那拳势的影响,他只觉得胸口如压巨石般透不过气来。
“呼!”吴子昂忍不住轻吐出一口气,口中轻呼道:“好奇怪!”此时他大致已经看出这应该是一卷拳谱,但令他吃惊的是,这看似简约的画像竟然会如真人一般对他造成如此沉重的压力。
越向后翻,随着画像动作的繁多,对吴子昂造成的压力亦越来越重,才翻到一半,吴子昂便觉胸口热血翻腾,一股烦躁之感瞬前涌遍他的全身。
大惊之余,吴子昂连忙将目光移向别处,然而那一幅幅画像却仍盘旋于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过了好半天,吴子昂方强压下去这种烦恶的感觉,口中长吁出一口气,望着那书册,却是不敢再仔细翻看。
一本看不懂,另一本却又如此怪异,看来这传说中的武功秘籍也不是容易学得的,看都看不懂,还谈什么心得?唉,还是小睡一会罢!意兴阑珊地将两本书册放于一旁,吴子昂双手抚向脑后平躺于床上,缓缓闭上了眼。
一觉睡到晌午,直至夏诗送来午饭时,吴子昂才懒懒地下了床。
口中咀嚼着可口的饭菜,心思却仍然在那两本书册上,第一本不用说了,他对于那枯燥的文字实是没有什么兴趣,而另一本,虽然有些怪异,但老实说,却让他感到分外的好奇。
匆匆吃过午饭,待夏诗收拾好碗筷离开后,吴子昂再次将那本似乎有神奇魔力的书打开,轻放于桌面上。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翻页,而是全神贯注的观察第一页上的三幅图。
“噫!这是什么?”细心观察之下,吴子昂忽地发现在黑衣男子的画像上隐约布有数道红线,看似如人体血脉一般。
目光触及黑衣男子画像丹田处的红点之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吴子昂只觉得自己的小腹忽地一热,似有暖流涌动。他微吃了一惊,却没有收回目光,而是顺着画像上红线的走势继续观察,而相应地,自身丹田处的暖流亦随之向周身扩散,那种感觉很是舒适顺畅。
“原来是这样!”
吴子昂此时方恍然大悟,画像上人物的红线应该是代表着人身的经脉,而一个又一个的红点对应着则是人周身穴位,换言之,这并非是一本拳经,而是名副其实的内功心法。
兴奋之余,吴子昂却是没有继续按图运气,他对于人身穴位以及经脉所知甚少,除了丹田等几个有限的人身大穴之外,基本是一无所知,他深知内功这种东西半点马虎不得,因此仔细衡量之下,他将两本书重置于怀内,起身出了门。
才一出门,便见管家刘福快步行来。
“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老爷有事找你!”见到吴子昂出门欲走,刘福连忙喊道。
吴子昂闻言只得停下了脚步,他原想再次前往’静园‘向卫玄衣讨教,却不曾想’父亲‘会有事找他。
“福伯知道是什么事么?”吴子昂好奇地问道。
“喜事,乃是天大的喜事!”刘福向着对方神秘一笑道:“公子一会就知道了!公子请随我来!”
“好吧!”
见刘福不肯说,吴子昂只能点点头,压下满腔的疑惑,随着刘福去了。
片刻之后,两人来至吴天耀的书房。
“老爷,公子到了!”刘福微微躬身,向着坐于书案旁的吴天耀恭声说道。
“嗯,你先下去吧!”
吴天耀放下手中的书,轻声吩咐道。
“是,老爷!”
刘福闻言转身退了下去,若大的书房只余下父子二人。
“子昂,为父叫你前来,是有事与你相商!”吴天耀的语气一反平时的严厉,和颜悦色地说道。
“爹爹请讲!”吴子昂垂首恭敬地答道,心中却是没来由升出一丝不安的感觉。
“适才九王爷来过,谈及你与雪晴的婚事,王爷的意思是,将婚期定在下月初六!子昂,你觉得如何?”吴天耀目光凝视着对方,口中问道。
“婚事?!”吴子昂闻言不由色变,失声问道。
“怎么?难道你忘了不成?你与九王爷之女雪晴订下的婚约,本来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却未曾想九王今日前来又提及此事!”说到这里,吴天耀顿了一下,方又继续道:“你如果没什么意见,那为父就准备操办了,虽是下月,距今也只有二十余天,如不抓紧,难免会显得有些仓促!”
闻听此言,吴子昂一时心乱如麻,他从未有过娶妻的心理准备,这叫他如何应允?但是不应允又如何?’父亲‘摆明了’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的态度,所谓找他相商只不过是通知他做准备而已。
“一切全凭爹爹做主!”
过了好半晌,吴子昂方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嗯,好了,没其它事情了,你下去罢!”
“孩儿告退!”
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吴子昂离开了书房。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09章
“福伯,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我何时订的这门亲事?”
从书房出来,见到在外恭候的福伯,吴子昂忍不住问道。
“公子是贵人多忘事,去年公子出门,偶遇九王爷义女秋雪晴小姐,一时惊为天人,于是跪求老爷夫人向九王府提亲!当时九王虽然应允,对于婚期却是一拖再拖,如今却亲自上门重提旧事!遂与老爷订下婚期!公子,老奴先这里恭喜了!”刘福老脸尽是灿烂笑容,向着吴子昂一揖贺道。
“这……!唉!”吴子昂心中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天知道这个’以前的他‘还为他惹出多少事来,罢,罢!走一步看一步罢。想到这里,他无精打采地道:“我记起来了!”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刘福点着头道:“公子若无事,老奴就告退了!”
“嗯!福伯慢走,我也回房了!”吴子昂忽地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忙与刘福别过,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真是怪哉!”望着吴子昂离去的身影,刘福轻摇着头,老脸上现出迷惑的神情,他是看着对方长大的,由于夫人的宠溺,养成了吴子昂骄横无礼的性格,尤其对待下人颐指气使,从未有过如今这般谦恭有礼。
“看来老爷说的对,公子今次大难不死,终于转了心性!”刘福老脸现出欣慰的神情,口中喃喃自语道。
吴子昂按原路返回,途经自己住处却不入,而是继续东行直向’静园‘而去!
行至’静园‘门口处,一阵低沉的琴声从内传来,涌入他的耳中。
他记起这仍是那晚他所听过的曲子,怔了一下,轻轻推门而入。
卫玄衣仍坐于凉亭内,俯首抚琴,神情的专注却与琴声的效果成为鲜明的对比。
仿佛未曾觉察到有人接近,卫玄衣仍然专心抚琴,而吴子昂也不便打断,轻行几步后便静静立于不远处等候。
好不容易捱过这段低沉难听的曲子,吴子昂方走上前,微微一躬道:“卫叔叔!侄儿有事请教!”
“子昂,我这段曲子弹的如何?”似乎没听到吴子昂的话,卫玄衣双手一收,抬头望向对方问道。
“这……!”吴子昂迟疑了一下,继而实话实说道:“恕侄儿冒昧,卫叔叔这段曲子晦涩低沉,更兼音律不准,故而令闻听者难免心生烦乱!”
“你倒是爽直!”卫玄衣闻言面上微微一笑道:“不过,你说的不差,我本身对琴艺也只是略为通晓,却勉强弹奏这种难度甚高的曲子,实有不自量力之嫌!”
言罢,右手轻轻一拨琴弦,古琴顿时发出一声轻鸣。
“卫叔叔言重了!”吴子昂连忙道:“小侄信口乱言,叔叔莫怪!”
“我却知道,你是最有资格对我琴艺做出评价的人!”卫玄衣站起身,双目凝视着对方微笑道:“三日前,颐清园内,你一曲毕而四座惊,甚至连苏丫头这等心高气傲之人亦生出自愧不如之感,子昂你应当感到自豪才是!”
“是,是!”听着对方看似称赞的话语,吴子昂心中却是无半点喜悦,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别人问及他琴艺的来由,这是他无法回答而又无法编造谎言加以搪塞的头痛问题。
果然,正当他念及此处时,便又听卫玄衣道:“说实话,我对于你从何学来这琴艺十分的好奇!”
来了!吴子昂心中禁不住猛然一跳,已隐约猜到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必是要出言询问,而他却又实在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难道他能说,他是借尸还魂或是转世重生么?既便他肯说实话,旁人不拿他当疯子才怪!
“不过,我却不想追问!”似乎看穿了吴子昂心中的紧张,卫玄衣语气一转,说出一句出乎对方意料之外的话来。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因此,我不问,你也无需紧张!”将对方惊讶的神情收进眼里,卫玄衣微笑着继续道。
“卫叔叔能体谅侄儿的难处,侄儿十分感激!”吴子昂暗中轻松了一口气,同时对于眼前这位中年男子由衷地生出尊敬之意。
“嗯!”卫玄衣点了点头,浓眉微微一挑,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道:“适才听你说过,有事欲请教于我!到底是何事,难不成,只是这短短半日,你便对这两本书有些心得么?”
“谈不上心得,只是想劳驾卫叔叔为我寻一张人体穴位及经脉详图!”吴子昂直言说出了来意。
“哦!这个简单!”卫玄衣闻言立即从袖中掏出另一卷书册,送于吴子昂道:“这是你想要的东西,拿去罢!”
吴子昂一怔之后,心中已恍然悟到对方想必是早已料到自己会前来索图,因此早已将东西备好了。
望着对方微含笑意的脸庞,吴子昂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卫玄衣与那晚冷厉如魔神的中年男子联系起来,一种令他莫测高深的感觉悄然涌入他的心中。
从’静园‘回来,吴子昂进入房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卫玄衣送于他的书册,一望之下大喜过望,因为除了他想要的人体穴位及经脉图外,还有一些练气口诀,而且看其浅显程度,应该是入门的基本口诀。这在相当程度解决了他的难题。
他毕竟是生于现代社会,对于这些内功心法自是相当陌生,但好在这些运气法门只是初级粗浅的东西,掌握起来应该并不十分困难。
此物在手,好比是架起通往武学之地的桥梁,对于练气起到了事半功倍的作用。
并不急于按图操练,吴子昂的想法是先将人体周身穴位及经脉图吃透,然后按部就班掌握余下练气口诀,最后再钻研那本古怪的内功心法!
整整半天,吴子昂将自己关进房里,手中捧着人体穴位图细心观看,并一一对应自身穴位的位置将之记牢。
人周身穴位有三百六十五处之多,五脏各有井荥俞经,合五俞,左右共五十穴;六腑各有井荥俞原经,合六俞,左右共七十二穴;在头部有五行,每行五穴,共二十五穴,五脏在背部脊椎两旁各有五穴,二五共十穴;大椎上两旁各有一穴,左右共二穴;此下瞳子、浮白,环跳,听宫及至天府下五寸处的大禁之穴——五里穴!
纵是吴子昂记忆超强,面对如此繁多的穴位亦生出毫无头绪之感,及至掌灯之时,他也只勉勉强强记住一百多处。
晚上依旧是夏诗送来饭菜,匆匆吃完之后,吴子昂便迫不及待的一头扎进书册里。待得将军府上下灯光俱灭时,唯有吴子昂房中灯烛摇摆,如此挑灯夜读,至近子时灯光方熄。
***
第二天一早,吴子昂在夏诗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后,用完了早饭,便又将那本人身穴位图拿出。
“公子,这是什么?”收拾碗筷的夏诗见状不由好奇地问道。
“哦,这是人体穴位图,闲来无聊,所以翻来看看!”吴子昂随口搪塞道。
夏诗再无言语,然而望向吴子昂的目光却是充满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整个将军府都知道,公子无聊的时候会出门,会找一些狐朋狗友聚众生事,更会钻入烟花柳巷之地一鬼混便是一天,却唯独不会看书,不,准确的说,是不会接触一切与纸张有关的东西 怎么了?诗儿!“吴子昂见对方眼神奇怪,禁不住讶声问道。
“没什么?公子安心看书,小诗告退了!”说罢,轻轻一躬,便拿起食盒退下了。
“奇怪!”吴子昂摇摇头,将目光重投向书卷,继续进行他的穴位记忆功课。
如此这般过了三天,吴子昂终将图上穴位一一记牢,欣喜之余,信手继续下翻,准备练习下面的口诀。
然而不细看则已,一看之下,吴子昂心中却是有些失望。
通观全文,口诀并无不妥之处,相反由于其浅显易懂,更因另有小字注解,最适合如吴子昂这般门外汉修炼。
吴子昂的失望源于其中的一段话,“夫丹田如水之源,经脉如水之流,源充盈则百流充盈,源枯竭则百流俱干,故练气初始,最忌急躁,一切当以平淡视之!至百日,丹田之气成形,始可小心运转,如此三年约有小成,十年期至大成,其中火候,当以人之资质不同而有所不同!”
“百日方能成形,三年约有小成,十年期至大成!”吴子昂不由摇头哑然失笑,看来在未看到这段话之前,自己已经犯了急功近利的错误,须知世上任何一门学问,都是循序渐进而来,有人穷极一生尚不能钻研极至,而自己之前竟存有一步登天之念,实是可笑之至。
想通此处,心中失望已然淡去,平心静气的拿起书卷,细细揣摩起来。
若有所悟之时,盘膝而坐于床,闭目垂帘,舌抵上腭,意念紧守丹田,开始了练气的第一阶段——神与气合,即是培元固本,壮大丹田之气。
初时,吴子昂尚无异常感觉,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他隐隐感觉到丹田处有发热的迹象。牢记口诀中所记载’忌喜忌躁,怡然处之!‘吴子昂继续凝神于丹田,以念力促其不断壮大。
不知过了多久,吴子昂缓缓睁开双眼,入眼处只觉房内明亮异常,而周身暖洋洋亦是非常舒适。虽是刚刚涉及练气入门,但已让他感到其中的好处,信心不免又增添了几分。
“有点意思!”吴子昂面上现出微微笑意,又将书卷捧入手中,凝神观看起来。
正当他如痴如醉沉浸于练气打坐之际,耳中却忽然闻得夏诗悦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苏才女求见!”
“不见!”几乎是不假思索,吴子昂头也未抬信口说道,此时的他正值心无旁鹜之际,根本未曾听清夏诗说的是什么!
“公子!”门外夏诗不由的有些急了,名传天下的苏才女屈尊亲自前来拜访,这是何等的荣耀,却未曾想公子竟然会以’不见‘两字一口回绝。
“绮梦诚意前来拜访,不知吴公子能否绛贵屈尊给予一见!”
顿了片刻,一个有如仙籁般的声音再度传入吴子昂耳中,令他为之一怔,终从探究练气的热潮中清醒过来。
谁?苏才女!吴子昂脑中如电闪动,瞬间一个灵秀绝伦的玉容浮现于他的脑中。
哎!在呆了三秒钟之后,吴子昂终于醒悟过来,来不及细想对方为何忽然前来,将手中书卷放于一旁,匆忙前去打开房门。
一脚迈出房门,吴子昂双目便已搜寻到那个优美动人的身影,面上不由一呆,原本想要说出的歉意之词瞬间忘于九霄云外了。
金色的阳光下,一身雪白的苏绮梦静静而立,灵秀绝伦的玉容上闪现动人的光泽,一双灵气四射的明眸犹如一泓秋水,明净剔透,泛着动人的光彩。绮梦,绮梦,果然人如其名,沭浴于金色阳光下的她,果真就像一个甜美的梦境,看似很近,其实很远,令人生出无法真真切切拥有的无力感。
“吴公子!”
见到吴子昂开门相迎,苏绮梦微微一礼,轻声道:“绮梦不请自来,还望吴公子莫怪!”
“苏才女言重了!才女肯屈尊前来,实是我的荣幸!”吴子昂定了定神,从对方那种慑人心魄的美丽中挣脱出来,双手一揖回礼道:“苏才女请进!”
苏绮梦闻言微微一笑,轻移玉步走入房内,吴子昂与夏诗亦随之走进。
两人分主宾落座之后,吴子昂轻呼了一声:“诗儿,看茶!”
对于古代这种待客礼数,吴子昂可是毫不含糊,有时他自己也发觉,他越来越像这个朝代的人了。
“是,公子!”
夏诗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片刻之后,端进两盏香茗,放于两人身旁的木几上,然后向两人躬身一礼退出门外。
轻轻品了一口香茗后,苏绮梦美眸转向吴子昂,娇靥现出一抹浅笑道:“绮梦此次前来,是诚意向吴公子讨教琴艺,还请吴公子不吝赐教!”
“这个……!”清楚了对方的来意,吴子昂不由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方开口道:“苏才女高看在下了,其实论琴艺,你实是在我之上,若说求教,应是我向才女请求教才是!”
“绮梦非是自大之人,三日前公子在颐清园一曲实是超越于绮梦太多,因此今日才厚颜前来讨教!”说到此处,苏绮梦美眸深注对方道:“而公子方才的话,却让绮梦生出公子拒人千里之感!”
“苏才女误会了!”吴子昂见对方心生误解,不由连忙解释道:“在下所说并非虚言,凭心而论,才女琴艺确是高过我甚多!当日颐清园,我不过是超常发挥罢了!”
“公子此话,实是令绮梦难以信服!”苏绮梦轻摇螓首,秀眉轻皱道,想她诚意前来讨教,对方却一再推搪,饶是她气量广阔,却也难免心生不快。
“才女若不信,我也无法!”吴子昂面上现出一丝苦笑道:“当时只是心有所感,故而寄情于琴,方奏出那段琴音,换做今日,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弹奏不出的!”
“寄情于琴!”苏绮梦低声重复了一遍,似乎心有所感般沉吟了片刻,之后轻轻点头道:“绮梦相信公子所说便是!”
“只要才女不要误会我这是推托之词就好!”吴子昂松了一口气,微笑道:“不过说到心得,当年师傅传我琴艺时确是有过一句!”
“哦,是哪一句!?”苏绮梦美眸中闪现出感兴趣的光芒,问道。
“唯有极于情,方能极于琴!”吴子昂毫不羞愧地将以往看到的一句话改了一个字,然后转送于对方。
苏绮梦闻言美目不由一亮,口中低低重复了几次,然后重将目光凝于吴子昂身上道:“公子能否详细解说一下!”
“这个,”吴子昂微一思索,遂开口道:“学琴之人大多有这样的领悟,曲子的色彩完全取决于心境,人喜则琴声喜,人悲则琴声悲,所谓”琴声即是心声!便是这个道理!”
苏绮梦点了点头,轻启香唇道:“公子说的这个,我自然也明白,绮梦想请教的是,如何才能达到像公子所说的’极于情,极于琴!?难道只是在奏琴之前保持适合的心境便能达到么?”
“不,不!”吴子昂摇摇头,答道:“我始终认为,将各种情感强加于心境那是下乘之道,喜则是喜,悲就是悲,抚琴就是为了真实的表达内心的情感,如果刻意的去追求某种意境而奏琴,那反而有悖于‘歌以咏志’的初衷了!”
“公子的意思,是一切归于自然,心喜则奏喜,心悲则奏忧,拥有了真实的情感,方能奏出超越自身限制的琴曲!”苏绮梦玉容中绽出一抹喜色,心有所悟的说道。
“不错,就如苏才女当时所奏那曲,恬淡清雅,颇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真意,而我相信,那才是才女内心之所向所往!”一口气说完这些,吴子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以上俱是在下一人之论,难免有偏颇之处,才女不可全信!”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10章
“公子过谦了,绮梦却是觉得字字珠玑,实让我有茅塞顿开之感!”苏绮梦美目闪过一抹异色,柔声道:“恕绮梦直言,依公子如此学识,怎会做出之前冒昧之事,这实是令绮梦万分费解!”
“咳!”发表了一长篇大论后,正在喝茶以解口干的吴子昂闻听此言,险些将茶水呛于喉中,他实没有想到对方竟会问出这等令他难堪的话题来,由此看来,这苏才女好奇之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强烈。
“这个,学识与品行应该是两回事罢?!”好半晌,吴子昂方红着脸憋出这么一句!
“噗!”
闻听对方的辩解之司,苏绮梦不禁轻笑出声。
刹那间,犹如百花怒放,大地回春,那甜美的笑靥使得以前见惯美女的吴子昂亦为之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公子的话,绮梦是否可理解为,尽管你的学识不凡,然而品行却为之不端呢?”苏绮梦的唇角仍挂着嫣然笑意,柔声问道。
“咳,咳!”吴子昂老脸一红,口中轻咳了两声,讪讪地道:“才女且为我留些脸面罢,再说下去,我真要无地自容了!”说这话时,吴子昂心中已是将以前那个‘自己’痛骂了无数遍,要知道他可是清白的,只是代人受过而已。
望着对方的窘态,苏绮梦心中泛起奇异的感觉,她虽然不过双十年华,但生平见过的奇人异士亦不在少数,然而似对方这般性情先后不一之人却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时,是在漓江,对方偷窥不成意欲逃走,仓皇几如丧家之犬;第二次颐清园内,对方对她的美貌视而不见,却对与她不分轩致的蔚灵瑶方寸尽失,更让她吃惊的是对方那发自内心肺腑,充满无尽相思之意的琴声;而今第三次会面,对方窘迫之余却更显真性情流露,那种率直令她无法将眼前之人与那晚偷窥之徒联系起来。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苏绮构暗自思忖间,美目不经意从桌上掠过,不由被一件物什吸引了注意力,当下盈盈而起,移步于桌前,伸出玉手将桌上书卷拾起,望了几眼之后,不由讶声道:“公子可是正在修身炼气么?”
“只是闲来无聊,以作消遣!”见对方拿起他那卷基本心法,吴子昂言不由衷地随口答道。
“哦!”苏绮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放下书卷转身微笑道:“今日得公子赐教,我实是受益良多,绮梦先在这里谢过了!”说着,躬身盈盈一礼。
“苏才女太客气了,在下愧不敢当!”吴子昂连忙起身还礼。
“我尚会在恒城盘亘些时日,公子若有余暇,可前往清漓小筑做客,我随时欢迎,不过,若是一如上次,那便不在绮梦欢迎之列了!”
望着对方充满善意的笑靥,吴子昂心知对方最后一句并无恶意,不过饶是如此,脸上仍不由一红道:“若有时间,在下必然登门拜访!”
“如此,绮梦就先告辞了!”
“苏才女请慢走!”
亲自将苏绮梦送出将军府,吴子昂返回住处,空气中仍隐隐留存于那位苏才女醉人的香风。
做梦罢?吴子昂轻摇了摇头,不禁哑然失笑,他确是做梦也未曾想到那位绝代才女竟会亲自登门拜访于他,而他竟然也大言不惭地发表了长篇大论,不过,关于这些琴艺心得,他却并非是无的放矢,那确确实实是他的真实体会。
这世间竟有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吴子昂心中暗自感叹,若不是心有所属,想必他也会生出追求她的念头吧!?
一念及此,另一个清丽绝伦的玉容便忽然浮现在他的脑中,令他心中为之一痛,神色立刻黯淡下来。
异世殊途,何异阴阳相隔!此生此世,他永不可能再见到那令他魂萦梦牵之人。
低低叹了一声,吴子昂强收拾起黯然的心境,将书卷拿起,眼下唯有练气这件事才能使他忘去世间万物。
***
不知不觉间,又是四天过去,吴子昂练气的进境虽微有成效,却仍只停留在练神合气的初级阶段中,而对于卫玄衣先前送于他的两本心法,他却是无暇细看,更不用谈什么心得了。
七天之期已过,吴子昂怀揣着两本书来到‘静园’!
卫玄衣仍是一身黑衣立于凉亭内,这让吴子昂心中微有不解,这‘静园’虽然不大,但可去处仍有许多,可几次相见,对方却都立在这里,难道,这个凉亭有什么独特引人之处么?
“卫叔叔!”
来到卫玄衣身旁,吴子昂取出两本书,恭恭敬敬递于对方,口中道:“侄儿愚笨,未从这两本书之中获有任何心得!”
“是么?”卫玄衣微微一笑,双目上下打量着对方,半晌方开口道:“我却瞧子昂神清气爽,应是对练气一途略有心得才是!”
“实不相瞒,这两本心法,一本太过于晦涩难懂,而另一本勉强看得懂,却又因侄儿基础功底太差而暂时无法修习!至于叔叔所说的神清气爽,却是托那本基本练气口诀的福!”吴子昂没有半分隐瞒地说出实情。
“哈哈!”卫玄衣闻言不由朗笑一声道:“子昂可知我手上这两本心法,分别被魔道两途视为无上宝典,慢说七日,即便是七年,亦有观之而一无所获者!”
“卫叔叔,你……!”吴子昂闻言不由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拿回去观看,还说什么劳什心得!这岂不是在戏弄于我么?
“之所以将两本书拿于你观看,只不过是想让你在这两种修行方式中择一而行!如今,答案已经很明了了!”卫玄衣伸手轻轻摩裟于那册满是画像的书卷,双目凝视着吴子昂一字一句地道:“你选择了魔!”
“魔?”吴子昂面色微变,轻呼一声道。
“不错,若真有一日,你完全参透了这本‘魔神录’,那你便会成直正成为一个魔神!自此天地玄黄,尽操于我手,天下万物,任我予取予求!”说这话时,卫玄衣面色沉肃,毫无半分说笑的意思。
望着对方严肃的神情,又望望对方手那本被称之为魔门无上心法的‘魔神录’,吴子昂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一个念头忽地涌现于他的脑海之中,既然在现代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那么何不在这异世上一展自己的抱负呢?以往观看一些古代武侠小说时,总向往其中的独闯江湖,快意恩仇,而今这一切极有可能都会变为现实!
一念及此,吴子昂顿时下定了决心,向卫玄衣深深一揖道:“还请卫叔叔教于侄儿!”
似是感觉到吴子昂心中的思想变化,卫玄衣眯起双目,唇角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口中连声道:“很好,很好!”眼下的对方心藏鸿鹄之志,实是像极了当年的他!而他却也有心将胸中所学尽传于对方,不单是因为他是吴天耀之子,更重要的是心性大转的吴子昂的确有继承他衣钵的潜质。不过,令他感到可惜的是,尽管对方资质上乘,但由于习武太晚,恐怕在有生之年仍无法超越如蔚灵瑶,苏绮梦这般自幼便潜心修行的年轻高手。
而对于这一点,他并打不打算告知对方,因为对于现在的吴子昂来说,最需要的是信心。
“子昂,从今日起,你便搬于我这里居住!你爹爹那里,我自会说明!”微一沉吟,卫玄衣遂向对方说道:“
“是!是!”吴子昂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连声点头道。
“好了,你回去准备一下罢!”卫玄衣挥挥手,示意对方先回去。
待得吴子昂走后,卫玄衣负起双手,双目间现出复杂的神色,其实‘静园’距离吴子昂住处并不远,他之所以要对方搬来同住,是因为他知道他留在这将军府第的时间不多了,因此他打算在这段时间,给予吴子昂最多的指导。
十天?还是半月?他们还会忍多久呢?一想及‘天池’中人,卫玄衣的俊脸上不禁露出冷冷的笑容,笔直的身躯微微一挺,一股有如寒风般凛冽的杀气瞬间充斥于整个凉亭之中。
***
书房内,吴天耀手持一卷兵书,正坐于书案前观看,看到其中一段时,不由摇头轻叹,心有所感!
“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三年前的封城之城,若不是皇上连下三道金令命他撤军,如今的北梁怕是早已成为大秦的附庸国了。而今北梁得以喘息,一方面与西晋通婚联姻结为同盟,另一方面在重镇封城集结了重兵驻守,大秦若再想挥师西进,怕是已无便宜可占了。
外戚干政,最终则君权不保;君王扰军,最终三军必败。
想一想,当年若是自己坚持己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么今日洛江以北,怕又是另外一种形势了罢!
一想及此,吴天耀便觉心中烦乱,将兵书弃于一旁,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绿树红花,阳光明媚,心情却是一片阴霾。
自从他回京,除了当时回城时皇上接见他一次外,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中,他却是一直被闲置在家。
没人可以体会他现在的忧心似焚,十几万大军正布于秦卫交界等待着他的指挥。
眼下四国之中,除却大秦,犹以南卫军力最强,而两国交境的洛城一带,一直是大秦争夺之地。
今年初,他施以奇袭之计,率军夜渡洛江,终以损折三万兵力的代价攻下了洛江南部重城洛城,打破了长年以来南卫一直据江险而守的局面,从而将秦卫的战线拉至南卫境内。
然而就在此种关头,皇上竟又派人召他回京。
“不识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眼下的圣上便是正在犯这样的错误,而身为臣子的他却无力改变。虽然他返回京城之前,已将军务暂交于老将耿毅,更有燕衡,周园等一干战场经验丰富的将领相辅,想来坚守洛城毫无问题。
不过即便如此,战场局势千变万化,更兼因洛城失守,南卫已派出与他相齐名的名将霍轻侯与之对镇。
对于霍轻侯这个人,他一向忌惮颇深,对方用兵一向以‘沉稳’着于天下,他曾先后与对方交手三次,双方俱是没占到半分便宜,此次若是换作对方驻守洛城,他是决不会施用偷袭这种险计的。
“唉!”思前想后,吴天耀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下大秦看似国力日盛,其实内在危机亦有不少,外戚干政此其一;朋党之争此其二;王室内乱此其三;再加上因他多年征战,攻占了其他三国大片疆土,晋,梁,卫三国已存同仇敌忾之意,上次封城之战时,西晋与南卫联军渡江相援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内忧外患,秦帝若再疑忌于他,弃之不用,那大秦可真就危矣了!
正想至这里,忽听得门外刘福苍老的声音想起:“老爷,赵公公求见!”
“哦!”吴天耀先是一怔,继而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连声道:“快快有请!快快有请!”言罢已抢先几步,上前将房门打开。
门外处,一身材高瘦,白面无须男子正立在那里,见到吴天耀开门,苍白色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容,微微一躬身,口中发出尖细刺耳的声音道:“大将军!”
“赵公公,快请快请!”
往常颇有些看不惯这等阴阳怪气之人的他,今日却觉得对方有说不出的可爱,原因无它,只因这赵公公正是宫廷太监总管,皇上身旁信赖之人。
换句话说,便是对方既然来了,那就证明皇上必有事召他进见。
果然,赵公公一进房,谢绝了吴天耀的落座看茶之礼,尖声道:“皇上有要事召见将军,将军且随我回宫面圣罢!”
“好,好!容我换上朝服,然后随公公一同回宫!”吴天耀语气中掩饰不住兴奋之意,连说了两个好字。
片刻之后,吴天耀穿好朝服,随赵公公乘轿一同前往王宫。
此时早已过了上朝的时间,吴天耀,赵公公两人进入正午门,穿过雕栏玉彻的内河水桥,直向王宫东部行去,在那里,有秦帝接见近臣及批览奏章的地方—御书房。
“启禀皇上,吴大将军到了!”
穿过丈许的长廊,来到御书房门前,赵公公依然用那副独特嗓音禀报道。
“让他进来罢!”一个柔和的男子声音从书房内传出。
“大将军请!”
赵公公侧立一旁,微微一长期共存躬,示意吴天耀进去。
吴天耀含笑点了点头,整了整朝服,轻轻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上等黑檀木制成的书案陈于房屋正中,一玉袍锦带,金冠束顶的中年男子正端坐于龙椅之上。这便是大秦一国之君—秦帝武威。
与名字很不相符,武威的面容反透着一股秀气,犹如饱读诗书的大儒,双眼细长有神,身材有些过于瘦削,不过在一身皇袍的衬托下,却也颇有天子之威。
见到吴天耀走进,清秀的面宠不禁泛起一丝笑容,开口道:“天耀,来的正好,寡人正与右相几位大人商议要事,正想听听你的高论!”
吴天耀此时已注意到,御书房内除了右相韦若相,左相张仲叔,及凤常,田光两位上将军外,更有镇守西部边关的大将军宫严,将军宫奇父子!
心中不由一怔,暗忖道:“他们也被召回来了?皇上究竟是何种用意,竟将两位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回调都城!”
大秦共有大将军三名,除老将军赵启因年老体衰留于京城之外,其余两人吴天耀,宫严分别负责南,西两方战事,如今秦帝竟将两位大将全部调回京城,其中则必定另有蹊跷!
强忍住心中的疑惑,吴天耀先向秦帝行君臣之礼,然后向着众人拱手施礼,最后将目光望向大将军宫严微笑道:“封城一别三年,宫将军别来无恙!”
“托皇上及吴将军鸿福,近来一切安好!”宫严瘦削的脸庞上毫无表情,口中淡淡回答道。
言罢,转头向儿子宫奇道:“还不向大将军问礼!”
“大将军!”
宫奇闻言微微一躬,算是行了礼。
吴天耀暗暗打量了对方几眼,相貌英武,身形健硕,隐有大将之风,然而一脸掩饰不住的骄傲之色,却是令他对于对方的印象大打折扣。
为将之道,最忌骄横!纵然拥有真才实学,但如若骄傲自满,最终必难逃败亡。
“天耀,皇上正与我们商议换将问题,你不妨谈下己见罢!”
此时,右相韦若玄顺着方才秦帝话中的意思开口说道。
“换将?!”吴天耀闻言面上一惊,继而瞧见凤常,田光两将古怪的神色,心中忽的生出一种不好的念头。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11章
“正是!”
左相张仲叔沉声答道:“眼下南卫重镇洛城已陷我手,南部大局已定,大将军长年征战,劳苦功高,理应在京城多休养些时日,更何况,令公子新婚在即,将军身为人父,理应亲自操办,故此皇上意欲升迁宫奇为上将军,代替大将军接任南部战事。”
吴天耀一听不禁怒火上冲,这什么狗屁言论,眼下南部正值紧要关头,大秦虽暂攻下洛城,然立脚未稳,南卫军队随时都会发动反扑,就在此关键时刻,皇上竟然意欲临阵换将。这让他如何不怒?
“诸位将军的意见呢?”临阵换将这种兵家之忌,就算皇上不知,这些长年征战的将领们应该清楚罢?因此吴天耀强压下心中怒气,向凤常,田光,及宫严等人问道。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包括与他交好的凤常,田光两名上将在内四名将领,竟然同时点头道:“皇上圣明,体恤大将军劳苦,我等深感此举可行!”
望着凤常与田光违心的眼神,吴天耀顿时心有悟,皇上必是向他们施加了压力,换句话说,无论他答应与否,眼下的换将之举都已成定局,召他前来,只不过是给他这个大将军些面子罢了!
如此做法,皇上摆明已是不再信任他了,因此才迫他交出兵权!
想及此处,吴天耀心中的愤怒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哀,他非是为自己悲哀,而是为大秦十数万将士的命运悲哀,如若是宫严代替他也就罢了,然而事实上却是对敌经验不足的宫奇。以他之能尚无把握胜过霍轻侯,更何况眼前这个黄口竖子。
想他吴家一家三代为大秦东征西战,立下功劳无数,其祖父与父亲更是战死沙场,而如今却落得个闲置弃用的下场。
心灰意冷之余,吴天耀抬起头,望向秦帝一干人微笑道:“既然皇上如此关爱微臣,那微臣只能却之不恭了。微臣明日便交上帅印兵符!”
“如此甚好!”
秦帝似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痛快,微怔之后立即笑道:“天耀,听闻你与九王结姻,实是可喜可贺呀,大喜之日,寡人必定与众位大人一同前往讨令郎一杯喜酒喝!”
“是啊,是啊!”仿佛为了缓和气氛,韦若玄,张仲叔等人连声微笑附和道。
“皇上与诸位大人肯来,那是天耀的荣幸,天耀先代犬子谢过了!”
言罢,顿了一顿又道:“如无其他要事,微臣想先行告退,犬子婚期将近,微臣也需着手准备了!”
“为人父者,理当如此啊,既然这样,寡人也不留你了!诸位爱卿,一同散了罢!”
“臣等告退!”众人齐齐施礼,然后先后退下。
出了御书房,吴天耀与韦若玄等人并肩而行。
途中,上将军凤常似开玩笑般说道:“天耀,听闻九王义女美若天人,即便是与蔚仙子,苏才女等绝色比亦毫无逊色,我那侄儿可谓是艳福不浅呐!”
“不错,当今绝色榜上,秋雪晴姑娘名列第四!天耀,今次子昂侄儿可是拾到宝了!”田光亦笑着说道。
两人一唱一和,满面欢愉之色,犹如吴子昂是他们两人子嗣一般,并时而不时将目光瞄向一旁的宫奇。
吴天耀立刻敏锐的扑捉到,当谈及秋雪晴三个字,宫奇的神色立刻变了,随即低下了头。
“只怕是我那孩儿配不上秋姑娘!”吴天耀心中微有所悟,口中却是淡淡说道。
“何谓绝色榜?”右相韦若玄好奇的问道。
“韦相可听过宁常逍其人!”田光笑着反问道。
韦若玄微一沉吟,开口道:“可是被誉当今第一画师的宁常逍?”
“不错,正是此人!”田光含笑点头道:“此人喜好出游,终年游于四国,而因其画技高超,包括皇上的各国君王都邀之为嫔妃作画,自恃生平见过佳丽无数,遂立一绝色榜,声称天下佳丽尽在其中!”
“哦?”韦若玄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接着问道:“适才听闻田将军说及九王义女秋雪晴排名第四,那前三又是何人!?”
“第一,便是有瑶池仙子美誉的蔚灵瑶蔚仙子;第二,则是才艺冠绝天下的苏绮梦苏才女;第三,是被魔门尊称为‘圣女’的水清清!”田光将自己所知晓的一一讲出,最后笑道:“依我愚见,论容貌气质,秋姑娘未必逊于前三甲,之所以屈于第四,因是其过于清冷所致,韦相应该听说,秋姑娘有‘冰美人’的雅称罢?”
“听说过,田将军言之有理啊!”韦若玄呵呵一笑道:“同朝为官,本相却是对这些闻所未闻,当真是闭塞至极!惭愧呀!惭愧!”
“韦相无须自愧?”凤常在一旁笑着接口道:“莫忘了田光这厮平时便是喜好收集这等奇闻乐见!”
一行人出了朝门,便欲分道扬镳。
互相作揖告别之后,宫奇神色难看地随父亲宫严乘轿离去了。
右相韦若玄与左相张仲叔亦相继离去,只有凤常,田光两将与吴天耀尚未离开。
“天耀莫要怪责我们!须知我们也是迫不得以!”田光,凤常面有愧色地道。
“罢了,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吴天耀长长一叹道:“我不怪你们,我明白,这都是皇上的意思!”
“今日我与凤常是捏了一把冷汗的,就怕你心系战场兵士而拒交兵权,如果闹将起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说实话,天耀,今日这样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了,你交出兵权,皇上也无需再疑忌于你,从此你便可如赵启老将军一般安心度日,岂不快哉!?”凤常拍了拍吴天耀的肩膀似是在劝慰,又似在让对方认清楚现实。
“我是一名将领,我生命的全部意义便是在那千军万马对垒的疆场之上,我可以功成身退,但我绝不能半途而废!”吴天耀虎目放射出慑人的光芒沉声说道。
“天耀,难道你,你想抗上不成?”田光,凤常二人吃了一惊,向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道。
吴天耀摇了摇,面上绽出一丝苦涩无比的笑容,道:“我不会抗上,我会等,等到将来有一天皇上重新启用我!”
“唉!”田,凤两人相视一眼,齐叹了一口气,他们也明白对方正当盛年,就这样退出战场实是心有不甘,但遗憾的是他们却爱莫能助,眼下皇上已下决心解除吴天耀统兵大权而另换他人,此举无疑是自毁长城,令人心中郁郁难平。
“罢了,你们二人也无须劝我,以后如若有空,多来我府上坐坐便是!”吴天耀脸上恢复了平静,微笑相邀道。
“择日不如撞日,还等什么以后,今日我和老田正好无事,走,走,我们去你府上痛饮几杯!”凤常粗犷的脸上露出狡滑的笑容道:“听说,前些日子你于熙清园摆宴,将埋于地下二十余年的好酒取了出来,我和老田正好尝尝!”
“你们这两个酒鬼!”吴天耀闻言不由笑骂一声。
“哈哈!”三人相视一笑,然后各乘大轿直奔将军府而去。
***
“爹爹,你快为我想想主意!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让雪晴嫁入吴家!”
一回到宫府,宫奇便拉住宫严的手,苦苦哀求道。
“事到如今,为父也没有办法了!”宫严摇摇头,轻叹道:“九王与吴天耀已经订下了婚期,此事木已成舟,奇儿你就打消此念罢!”
“不,爹爹,你一定有办法的!”宫奇闻言神情更为惊惶,继续哀求道。
“罢了,奇儿,天下美丽女子多的是,为父为你另谋人选就是!”宫严柔声劝道。
“不,除了雪晴我谁也不要,我,我这就去求皇上,哪怕是我的上将军不要,我也要求皇上下谕改将雪晴许配给我!”绝望之余,宫奇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不禁脱口而出,歇斯底里的喊道。
“混账!”宫严手势如电,“啪”的一声,重重的掴了宫奇一个耳光,口中厉声喝道:“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便想自毁前程,我怎会生出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爹爹!”挨了一个耳光之后,宫奇清醒了许多,望着父亲那张暴怒的脸庞,犹不死心呐呐地道:“孩儿是真喜欢雪晴!”
“奇儿!”宫严低喝道:“你给我记住了,在这个世上,只有权力才是我们唯一想要的东西,而女人,只不过是一种附属品罢了!拥有了无上的权力,天下女子还不是任你予取予求,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眼下,你已成为上将军,并代替吴天耀接管南部军队,你我父子二人一南一西,掌有大秦大半兵力,好好想想罢,大秦不久的将来是谁人的天下?”
“孩儿,孩儿知错了!”宫奇面上虽有不甘之色,但心中却是认同了父亲的说法,事实上,他本身亦是有野心之人,仔细权衡之下,立刻做出了明智的抉择。
“嗯!”宫严脸色稍缓又道:“听左相说,皇上有意将三公主许配与你,一旦与王室联姻,那么皇上对你的信任将又会多了几分,之后你去南方再好好表现,相信不久便可以超越吴天耀,成为大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将军!”
“是,孩儿一定会努力的!”一想到能成为统令十数万大军的统帅,宫奇不禁双目放光,方才的沮丧失意似乎已烟消去散了。
“你心中若实在不甘,不妨一展手段夺了秋晚晴的头筹,而慑于九王之威,事后即便是吴家小子发现也必不敢声张,如此既让吴府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又解了你心头之憾,岂不两全齐美。”宫严瘦削的脸上现出一丝阴险,低声说道。
“此事容我再想想!”宫奇终是对秋晚晴有些情义,因此面色犹豫了片刻,没有做出决定。
“这都是你自己的事,随你心愿吧!”宫严挥挥手,道:“你先下去,为父想安静片刻,考虑一些事情!”
“孩儿告退!”说罢,宫奇微一躬身,转身走了出去。
宫奇走后,宫严在房内踱出几步,最终停了下来,默默地出着神。
如今换将之举已成为定局,只待明日朝议时,皇上宣封宫奇为上将军并授予其兵符帅印后,大秦南部十八万精锐之师(包括十万铁骑)便将完全落入他宫家之手。
事情之所以进展的如此顺利,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皇上对吴天耀动了疑忌,另一方面却是由于右相韦若玄及左相张仲叔的极力谏议,方使皇上终下决心,临阵换将!
说起来,此事亦是蹊跷,左相张仲叔是与他同一派系,换将之计便是出自于他手,然而韦若玄却也热心应和,全力促成此事却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老狐狸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须知罢黜吴天耀最大的得利者当是他宫家父子,右相韦若玄却是半分好处也得不到。
宫严摇摇头,暂将此疑惑抛于一旁,不管怎么样,眼下的事实却是极度有利于他,这般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宫家必将取代吴天耀的位置,不,他想取代的不仅仅是一个统兵元帅,还有……!
想到这里,宫严眼中现出狂热的光芒,口中亦发出一阵阵低低地充满着得意之情的笑声。
***
晚上,吴子昂便搬进了‘静园’,住于卫玄衣的隔壁房间,从而开始了他的内功修炼生涯。
有名师指点,免去了诸多自己摸索的过程,无疑少走了许多弯路,因此吴子昂初期进境很快,十天之中已完全掌握了包括‘凝气‘’吐呐‘在内等内功修炼基本方式。
整天忙于练气,吴子昂已无暇顾及于他,然而无论他愿意与否,他一直想逃避的事情还是逐渐临近了——他的婚期将至。
他听凤常与田光说过,这位九王义女是一位冰美人,在绝色榜名列第四,美貌自不消说了。从这两位叔叔的眼中他能清楚的读懂这一讯息——你小子能娶到这样的老婆,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问题是,这位秋雪晴对于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位即将过门的妻子的高矮胖瘦。一个素味谋面,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可言的陌生将女子莫明其妙的成为他的妻子,这对于生长于现代文明的他确是不易接受的。
更何况,他这辈子要想娶的女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依依!
然而不管他如何想法,终是摆脱不了这一事实。还有三天,便是他吴子昂人生四大喜之一——洞房花烛夜之时。
“呼!”
吴子昂轻轻吁出一口气,面上现出苦恼之色。
“子昂,今日为何心神不定,须知这可是练气之大忌!”察觉到吴子昂的异常,卫玄衣眉头轻皱问道。
“卫叔!”吴子昂面上绽出一丝苦笑道:“您难道不知三天之后便是我的大喜之日么?”
“当然知晓!”提及对方婚事,卫玄衣脸上现出淡淡笑意道:“我亦听说,你这未过门的妻子乃是一风华绝代的美女,即使是与你见过的蔚,苏两女相比亦毫无逊色,得此美妻,你高兴尚来不及,何故长吁短叹!?”
“我知道她很美,但……但我们根本素不相识,怎么可以轻率成婚呢?”吴子昂脸上烦闷之色愈浓,与一个陌生的女子共度一生,这实是令他难以接受。
“我听你父亲说,当日是你乍见对方貌美,遂恳求他亲自前去九王府提亲,如今,你心愿得偿,怎又会冒出如此古怪的念头?”卫玄衣面上笑意不减,然而望向吴子昂的双目却充满着锐利的光芒。
“这个……!”吴子昂心中一惊,因为过于烦恼,使他忘记掩藏自己内心的想法,如今忽听对方发问,不禁有些支吾起来。
“我倒忘了!你当日落水时曾损伤了记忆,因此对于自己曾作过的事想必是有些记不起了!是这样吧?子昂!”卫玄衣眼中锐利渐逝,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莫测高深的笑意。
“是,是!”耳听对方主动出言解围,吴子昂忙点头连声称是,在这个男子面前,他有一种藏不住任何秘密的感觉,似乎自己心中的一切都已被对方探查的一清二楚。
“事已至此,苦恼无益!”卫玄衣将目光转向窗外,淡然道:“须知世间一切自有定数,不妨随其自然,子昂,你还是专心练功罢,我能指点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是,卫叔!”从父亲那里他已知晓,眼前这位卫叔叔即将要离开这里,因此他轻轻点了点头,再次闭上双目,竭力将烦杂的心绪抛之一旁。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12章
就在吴子昂婚期将到之时,南部洛城的战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新上任的三军统帅上将军宫奇因立功心切,不肯秉承吴天耀的固守策略,贸然出击,却中了霍轻侯诱兵之计,五万精锐铁骑全部覆没于距洛城六十里处的平原地带。
原是铁骑所能发挥出巨大威力的平原地区,却因被南卫布置数以千计的陷马坑而举步维艰。
南卫以三倍于大秦的兵力将这五万铁骑围的水泄不通,继而采取稳步推进的策略,逐渐压缩包围圈,最终以不匪的代价全歼了大秦这五万精锐铁骑。
长年以来,大秦一直以铁骑称雄于四国之间,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骑兵,配以优良的战马,以及厚重单锋利于劈砍的战刀,大秦铁骑一直是其他各国军队的梦魇。
而在这场战役中,南卫名将霍轻侯精心布局,数以千计按阵图排列的陷马坑将铁骑的机动优势消除的一分不剩,然后再以身披重甲的长矛手缓缓推进,在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之后,最终赢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
五万铁骑大部被歼,将军周园拼死掩护主将宫奇突围,自己却战死沙场。宫奇趁夜逃回洛城后,不但不思己过,反而怪罪守城老将耿毅不肯出城营救,致使五万铁骑遭致覆没。
耿毅性情火爆,闻言不由厉声斥道:“黄口竖子,安知南卫莫不为十万精锐已张网待捕于城西三十里处,只等我军前去营救便行一网打尽之策!?我军五万铁骑被包围半日,霍轻侯却迟迟不动手,为的便是引我守城军队前去营救。兵法云: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你目光如此浅薄,安能担当这统军大任?”
被当众如此训斥,宫奇恼羞成怒之余,下令将耿毅关押,众将苦苦求情,他却不为之所动,他心中明白,如要推卸战败之责,则势必要寻一替死鬼,而眼下,一向不服从他命令的耿毅便是最适合的人选。
消息传到大秦国都恒城,百官顿时色变,大秦自开国以来,从未尝此惨败,而今五万精锐铁骑全军覆没,不得不令包括秦帝在内的百官惊怒非常。
而此时,宫奇所派的心腹已快骑赶回都城,按照宫奇的指示,将所有责任全部推给老将耿毅,声称上将军宫奇以身涉险,亲率五万铁骑为诱饵引卫军主力北上,然而将军耿毅却临阵怯敌,没有实行预先议好的南北夹击之策,贻误战机,终使五万铁骑全军覆没,上将军宫奇身负重伤,左将军周园战死。
这样一份破绽百出,颠倒黑白的战报,在右相韦若玄,左相张仲叔,及一干朋党众口烁金之下,便已成为不争的事实,虽有上将军凤常,田光等良臣极力反驳,最终却于事无补,秦帝盛怒之余,立刻传令宫奇将耿毅处死。
“请皇上收回成命!”
晚一步得知讯息的吴天耀连夜进宫面上,意图说服秦帝收回成命。
“此事寡人心意已决,你不用多说了!”秦帝武威面沉似水,语气中仍饱含着震怒。
见武威如此态度,吴天耀心知劝说已无望,不禁心痛万分,想老将耿毅一生尽忠职守,立下功劳无数,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而皇上如此轻信小人谗言,更是令他极为为愤懑。他不禁想起卫玄衣所说的话:“纵观古今多少名将,他们未曾倒在沙场上,却是死在他们为之效命的王室手中!”
也许,有一天,他亦难逃这样的下场!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重,武威面色微微一缓,放柔声音道:“天耀,寡人知道你与耿毅私交甚好,但如今耿毅犯下滔天大罪,实是国法难容,寡人若不严惩,怎对得起死去的五万将士?”
“那么,如今洛城被困,皇上如何解此僵局,须知洛城内尚有我大秦六万精兵!”耳听对方颠倒黑白之语,吴天耀强压下心头愤怒,沉声问道。
“寡人已下令驻守洛江北岸的萧远率十万大军渡江增援!定可解洛城被围之困!”武威自信满满地答道。
“萧远?”闻听此人,吴天耀不由眉头紧皱反问道:“为何不派凤常,田光两人?”
“东部蛮夷作乱,寡人已安排凤,田两位上将军择日东上,以解大秦后顾之忧!好了,夜深了,寡人要歇息了,将军也请退下罢?”武威脸上闪过不悦之色,在回答了对方的话之后,便下了逐客令。
“微臣告退!”吴天耀躬身施了一礼,然后退下了。
怀着无比愤懑的心情,吴天耀返回了将军府,此时已是深夜,然而他却无半分睡意。
皇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皇上了,在他东征西讨这些年中,皇上已经习惯听信于小人的谗言,而将一干忠心耿耿的臣下冷落于一旁。
萧远?想及皇上所提的名字,他面上便不由露出厌恶之色,此人正是国舅萧万峦的堂弟,虽非酒囊饭袋,但若想靠他解洛城之围,却实异痴人说梦,皇上放着凤常,田光两员上将不用,却启用此等平庸之人,实是令他寒心。
那些布署在南部的十余万兵士,都是他十余年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啊!而今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手带出来的队伍,被这些无能之人一块块消亡殆尽。
不,他绝不能这样坐视不理!吴天耀虎目闪动之余,心中已隐隐下定了决心,身形一转,疾向’静园‘行去。
“你决定了?”
听完吴天耀的一席话,卫玄衣沉吟了片刻,方开口道。其实,他明知对方心意已决,但仍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嗯!”吴天耀缓缓点了点头:“如有可能,我只求你能带走她们母子俩!”
“你这是何苦?大秦并非是你一人的大秦,你何必冒杀身之祸行此险事?”卫玄衣摇头轻叹道。
“大秦并非我一人的大秦,但那些将士却是我吴天耀十数年来的心血!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一干庸才损耗殆尽!”吴天耀面上现出一抹苦笑,道:“我亦知此举的后果乃是十死无生,但如能挽救十数万将士的性命,我何惜这无用闲置之身。”
“罢了!我亦不再劝你,你可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得她们母子平安无事!”卫玄衣双目凝视着对方,郑重地许下承诺。
“多谢!”虽只是短短两个字,但其中包含的感激之情却胜过千言万语。
“保重!”卫玄衣同样回以两个字,目光包含惋惜的同时,亦充满着浓浓的钦佩之意,能将手下将士生命看得比自身性命还重的人,才配得起这“名将”二字。
“我走了!”
将妻儿托付于对方,已经毫无后顾之忧的吴天耀向卫玄衣一抱拳,微微一笑后,毅然转身大步地离去了。
此时的他腰身如长枪一般挺直,沉稳的步伐隐隐现出一种千军万马的气势,已无牵挂的他正如一柄出鞘的神兵,其利将再现于天下。
望着吴天耀的背影,卫玄衣低低一叹,有此良将却不知用,大秦亡不远矣!
“你出来罢!”长叹过后,卫玄衣沉思了片刻,忽地转头向着右侧虚掩的房门说道。
门开,吴子昂缓步从室内走出,神情复杂地来到卫玄衣身旁。
“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罢?”卫玄衣望向对方轻声问道。
“听到了!”吴子昂点头低声道。
“你作何感想?”卫玄衣又继续问道。
“爹爹为人,忠义两全,为臣则为良臣,为将则是良将,只可惜无遇明主,令人徒增生不逢时之叹!”这一次,吴子昂没有半分隐瞒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得知事情经过的他是发自内心的为’父亲‘感到惋惜。
“换作是你,你会如此做么?”卫玄衣缓缓踱出几步,转身问道。
吴子昂缓缓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答道:“如此昏君,辅有何用,我若是父亲,必将取其而代之!”
饶是卫玄衣心沉似海,亦被吴子昂’取其而代之‘这几个字惊得微起波澜,以他识人之能,早看到大难不死之后的吴子昂心存鸿鹄之志,却不曾想到对方竟有意问鼎九五!
“子昂,你口出如此语,是否依仗你是大将军之子,子凭父势?”卫玄衣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对方的眼中,似是要看穿对方真实的想法。
“既使我是一介平民,我亦会如此做!”吴子昂直迎上对方的目光,缓缓答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好,好,好!”卫玄衣口中一连吐出三个好字,双目现出异样的光芒,沉声道:“子昂,今夜你如此不加遮掩地坦露心机,难道不担心我会起疑么?”
“我可以瞒过卫叔么?”吴子昂苦笑道:“每次在您面前,我都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所有的秘密都被您看去了!与其这般,倒不如有一说一,如此心中也觉痛快!”
“嗯!”卫玄衣点了点头,俊脸上现出淡淡笑容,道:“至今为止,我尚不知你转变的原由,不过我说过,我不会追问,你亦无须紧张,我这个人实利的很,看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因此如今的你尚能住进这’静园‘,而换作是以往的你,那下场便只能是被我打断狗腿!”
“侄儿明白!”吴子昂亦微笑说道,对于第一次遇见对方,险些被打断腿的情形,他此时仍记忆犹新,因此明白对方所说决不是虚言。
“还有三天,便是你新婚大喜,而在这三天之中,你必须要使这将军府上下一如平常,切不可露出半点破绽!”卫玄衣面上露出凝重之色,道:“你爹爹三日之后方可到达大秦北部重镇平阳,成败于否,在你婚后第一日便可知晓!”
吴子昂默默不语,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却也是担忧万分,来到这个世上虽只有将近一月,但对于’自己的父母‘业已产生了感情。
三天光阴,转眼即逝,吴子昂的新婚之日终于到来。
骑着高头骏马,身着大红喜袍,在一干仪仗吹吹打打的热闹声中,吴子昂怀着极度复杂的心境,以八抬红轿将素味谋面的新娘从九王府接回将军府。
爆竹声中,按照古老的习俗,一对新人拜过天地,拜过爹娘,相互对拜之后,最后步入洞房。
整个场面热闹异常,吴天耀虽是失势,但众多达官显贵仍是不敢轻视,纷纷前来贺喜,不过令他们感到稍有不快的是,一向海量的’吴天耀‘在陪饮几杯之后,便自称头痛回去歇息了,只留下巾帼不让须眉的灵夫人以及新郎倌吴子昂陪饮。
及至入夜,宾客方一一散去,吴子昂带着六七分醉意,摇摇晃晃地返致洞房。
推开房门,踉跄地进入,吴子昂便瞧见两对大红喜烛下,一头披红盖身着喜服的女子正端坐于床边。闻听有人闯进,女子娇躯微颤了一下,随即便挺直了腰身。
这便是与我结发共度百年之人么?吴子昂来至床前,双目凝视着眼前女子,心中却涌起异常苦涩的感觉。
伸出手,他能觉察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指尖在盖头处徘徊了许久,方轻轻将之揭下。
醉眼朦胧处,凤冠霞帔之下,一张清丽脱俗的玉容出现在他面前,大红喜服下,肌肤似雪,美眸闪动间,冷若冰霜。那股不经意间散发出的清冷寒意,令吴子昂的酒意似乎都醒了几分。
确实是一位不输于蔚灵瑶,苏绮梦的美女,她的美就如天山上万载的冰雪,清冷孤傲,令人生出难以接近之心。
秋雪晴望着眼前醉醺醺的男子,美目中露出憎恶之色,心中虽有千百个不愿,却无法改变眼前男子将成为她夫君的事实。她很清楚,她是王公大臣间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但面对着从小抚育她成人的义父,她却不能用一切否定的字样来加以拒绝。
“依依!”酒意上涌,朦胧之间,眼前这张清冷的玉容渐渐化作如花的笑靥,令吴子昂心神悸动,口中轻喊一声,右手已抚上对方光滑细致的脸庞。
即使有着心理准备,但生平第一次被男人,而且是被自己厌恶的男子触摸,那种憎恶之感仍令她无法接受,微一扭头,闪开了对方的手。
却未曾想刚避过这只手,对方双手忽地一圈,已然将她抱了结实,两人顺势倒于床上。
秋雪晴吃了一惊,欲要挣开,却无奈对方两臂似铁,令她无法挣脱。男子的头部紧贴于她的胸前,灼灼的气息不停地侵袭她光滑的玉颈,种种迹象表明,这位可恶的男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占有她。
罢了!嫁给这个纨绔子弟,失身已成定局,她又何必再做无谓的反抗?想到此处,秋雪晴便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任由对方施为。
借着酒意的吴子昂翻身将秋雪晴柔若无骨的娇躯压于身下,双手攻城掠地般在对方娇躯各处游走,不习惯于古人衣式的他在褪去对方衣物的同时,不可避免的对之造成损坏。
而这一切,在秋雪晴眼中,却是异常粗暴的表现,微微颤动的娇躯显示出她心内的极度紧张,没有一个女人在面临失身之时还能保持平静,即使是平时心坚如冰的她也难逃此例。
罗衫褪尽,玉体横陈,柔和的烛光下,一具宛若玉石雕琢的完全胴体终现于空气之中。秋雪晴紧咬玉牙,美眸紧闭,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
此时的吴子昂犹如干渴了已久,火热的双唇疾落于秋雪晴冰凉柔软的樱唇之上,拼命地吮吸着其中的甘甜,另一手重重抚上对方坚挺滑腻的丰盈,换来是一声充满凄婉无奈的娇吟。
欲火渐盛,胡乱地脱去自己的衣物,吴子昂捧起秋雪晴盈月般晶莹的雪臀,分开两条修长雪白的玉腿,伏身重重地压了上去。
“呀!唔!”
感觉到一股灼热已抵在自己的下体,即将叩关而入,秋雪晴终发出一声惊呼,但樱唇随即被对方的唇舌湮没了。
终于还是来了!虽然对方还未直正进入,但下体传来的阵刺痛,却让她清醒的知道,随之而来的将是更为巨大的痛苦。
吴子昂的腰缓缓地沉了下去,下身处那披荆斩棘般前进的感觉顿时令他如登云霄,舒服的呻吟了一声,他加快前进的速度,他要将自己全部进入秋雪晴玉体温暖潮湿的深处。
樱唇已被吻住,香舌亦被对方吸入口中,秋雪晴的心中已是一片混乱,那一寸寸被进入的刺痛感使她恐惧异常,一双玉手无力地推在对方赤裸的胸口上,而玉腿则奋力挣扎,却只能在被子上蹬出几道浅浅地痕迹。
终于,吴子昂的灼热已触及到那片薄薄的障碍,此时此刻,任何东西都已阻挡不住他的前进,他的情欲已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13章
“轰隆!”
正当他提腰下冲,准备一举攻进秋雪晴玉体最深处之时,一声惊雷忽地自天际滚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整个房屋似乎都受到雷声的震撼而颤动不已。紧接着,风雨大作,一阵阵骤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敲打于窗棂房瓦之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吴子昂下冲的动作瞬间僵住了,眼中的情欲之色渐退,唇舌亦停止了对秋雪晴的侵略。
呆呆地望着身下泪痕满面,娇喘微微的美女,吴子昂只觉自己的大脑轰然作响,醉意全消,他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没错,他在准备强暴一个美女,一个应该是他妻子的美女!不,不,她既然是他的妻子,那又怎么会是强暴,他努力为自己开脱着罪责,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对方那布满红色淤痕的乳峰及玉腿,他不由闭上了眼,心中羞惭无比。
察觉到身上男子的异状,秋雪晴强忍着羞辱睁开了美目,眼前的情形却令她为之一怔,正欲对她施暴的男子双目紧闭,面上现出羞愧的神色,却仍然保持着那种进入的姿势僵在那里。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睁开眼的吴子昂愧疚地迎上对方的目光,低声道歉。
顿了片刻,秋雪晴的玉容回复了往日的冰冷,望向吴子昂冷冷道:“这是为人妻者所必须做的,因此,你不必对我表示歉意!”
“我太粗鲁了!我……!”望着对方玉体上的淤痕,吴子昂心中万分羞愧,欲要表达歉意,却不知从何说起。
“其他的不须说了,我且问你,还要继续么?”秋雪晴的语气仍然冰冷,然而说到’继续‘两字之时玉容却难免现出一丝紧张与羞涩。
“不,不了!”吴子昂连忙摇头道。
“那就拿出去!”秋雪晴晕生双颊,口中却依然冷声说道。
“哦!”听对方如此说,吴子昂才醒悟过来,自己的东西尚留在对方的体内,于是连忙轻轻撤出,却惹得对方娇呼了一声。
“你好好休息罢!”吴子昂为对方盖上了被子,然后穿好自己的衣物,转身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走到房门处,冰冷的声音便从背后响起。
“我去别的房睡!”吴子昂头也未回地答道,他已经决定去静园卫玄衣那里暂度一夜。
“不用了,你留下罢,成婚之夜,你我便分房而睡,我怕会遭人闲话!”秋雪晴将赤裸的玉体缩在被中,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我在桌旁好了!”吴子昂犹豫了一下,遂反身坐到椅子上,伏首于桌上。
秋雪晴美眸闪了闪,却是没有说话,似是默许了对方的做法。
夜已渐深,烛影轻摇,窗外暴风骤雨,而房内一男一女却皆默然无声,似乎各自都已睡熟。
然而事实上,两人却是各怀心事,夜不能眠。
秋雪晴躺于床上,美眸转望向伏于桌上的吴子昂,玉容现出复杂的神色,她不懂方才对方为何箭在弦上之时却停而不发?他不是贪恋她的美色而一心想得到她么?她犹清楚的记得与对方第一次相遇时,对方那色迷迷令人生厌的神情。这个好色之徒到底有何居心?
吴子昂伏于桌上,心中却似充满着极度不真实之感,他竟然结婚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与一个陌生的美丽女子结成了夫妻。一切恍然似梦,然而唇齿留有的芳香,以及方才自己兵临城下,险些直捣黄龙的一幕却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醉意上涌,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吴子昂终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又来到了那块他投海自尽的岩石—观日岩,岩上一个窈窕熟悉的身影正临海而立,呼啸的海风将其雪白的衣裙吹起,犹如正欲乘风而去的仙子。
“依依!”他又惊又喜,快步走上去呼喊道。
李依依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喊声一般,轻移娇躯缓缓向前走去。
“依依!回来!”他心中不由大急,疾步向前捉向对方的玉臂,然而,当手指触及到对方时,他便惊异的发现他的手就如透明的空气一般轻轻从对方身体旁穿过。
“子轩,我来了!”李依依绝美的玉容上闪过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如当日吴子昂那般摊开双手,轻轻一跃,便直落向波涛滚滚的海浪之中。
“依依,不!”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蓦地睁开了双眼,坐直了身躯。
呼!原来只是一场梦!从噩梦中惊醒的吴子昂心有余悸的吁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发现脸上尽是湿湿地泪痕。
抬起头,发现天色已然大亮,丝丝阳光从窗棂中射入,投于房内的地面上。忽地,他想起房中应该还有一人,不由转头向床边望去。
入眼处,秋雪晴身着雪白衣裙端坐于床头,一双美眸饱含着某种奇怪的神色望向于他。
“你醒了!”吴子昂连忙别过头去,偷偷拭去脸上的泪痕之后,再度转身面向对方微笑道。
昨夜醉酒,尚未看得清楚,今日仔细看来,吴子昂方觉凤常,田光两人所言不虚,眼前女子确是风华绝代,尤其此时的对方着以雪白衣裙,更加映衬出其清幽冷艳之独特气质。
同样是身着白裙,蔚灵瑶愈显圣洁,苏绮梦愈显灵秀,而面前的秋雪晴却愈显冷艳!
“嗯!”秋雪晴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暗暗打量着眼前男子,容貌虽称不上十分英俊,却也在中上之列,而一双眼睛却犹为有神,加上笔直的鼻梁及紧抿的双唇,给人以一种沉凝踏实之感。这样一个人,使她很难将之与当日在街上调戏于她的花花恶少联想到一起。
想及昨夜对方伏于桌上苦度一夜,睡梦中却泪痕满面,口中犹轻呼’衣衣‘两字,以她的冰雪聪明,当即猜想出’衣衣‘必是指一位女子,一位令对方魂萦梦牵,刻骨铭心的女子。难道如对这般声名狼藉的恶少,亦会如此刻骨铭心地思念于人么?
秋雪晴外表看似冰冷,实际却是外冷内热之人,眼见对方真情流露,心中的憎恶不免消减了几分!
“容我梳洗一番,好一同拜见爹娘!”见对方目光古怪,吴子昂误以为秋雪晴仍对昨晚之事心生怨怒,于是连忙转移话题道。
匆匆洗了把脸,换上一袭平时穿的紫衫,吴子昂向着秋雪晴道:“你梳洗过了么?”
见对方点了点头,又道:“那我们走罢!”
两人走出房门,按照当时的婚俗前去拜见爹娘。
及至吴天耀夫妇住处,却发现只有灵夫人一人。
待两人拜见施礼过后,灵夫人仔细端详起自己的儿媳,脸上现出满意的神色,气质是稍嫌清冷了些,但容貌却是一流,更兼谈吐不俗,礼数周全,昂儿得此美妻,也确算是造化了,只是,若一旦夫君事发,却不知吴家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自家遭难也就罢了,若是连累这位姑娘却是难免令她心中有愧!
拉住秋雪晴的玉手,灵夫人怀着复杂的心情柔声问询了几句,而此时,’吴天耀‘亦从外面回来。
依照礼数,秋雪晴又向公公施礼,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名闻天下的大将军。
与半月前第一次在九王府时不同,眼前的吴天耀举手投足间虽威势十足,却是少了几分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之风,然而却多了一种睥睨天下的冲天傲气。时隔数日,这吴家父子的气质俱都有所改变,这着实令秋雪晴产生了几分疑惑。
过得了片刻,吴子昂,秋雪晴欲要告退,’吴天耀‘却以有事为由,将吴子昂留了下来,而命冬画先送秋雪晴回去。
待得秋雪晴走后,’吴天耀‘方缓缓从面上揭下一层薄薄的面具,顿时露出卫玄衣那张俊异至极的面容。
原来自吴天耀走后,为了防止落出破绽,卫玄衣便连夜赶制了这张面具,以应付吴子昂成婚之日发生的状况。
两人身高体型相近,更兼当时乔装成吴天耀的卫玄衣借身体不适为由早早退席,因此毫不费力地将包括九王爷在内的一干宾客骗过。
“卫叔,三日已过,爹爹那边还无消息,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吴子昂眉宇间透着一丝忧虑问道。
“不会,就算是天耀计策失败,平阳亦必有大的动静,而眼下却风平浪静,则应有两种可能!”卫玄衣微一思索开口说道。
“哪两种?”灵夫人急忙问道,身为人妻,她是最担心夫君安危之人。
“一是天耀尚未动手;二是天耀已然在无声无息中接管萧远的军队,此时怕是已筹划渡江增援之举!而依我看来,实际情形多半是后者!”卫玄衣面上露出微笑,向两人说道。
“卫叔为何这般有把握?”吴子昂面有疑虑之色,他有些想不通一无调兵印绶二不带一兵一卒的吴天耀,究竟用何种手段才能无声无息地从萧远手中接管十万军队!
“子昂可知,驻守洛江十万精兵俱是你父亲十余年来的心血,千万将士俱都视你父为神明,凡天耀令所指处,即便前有刀山剑海,手下将士亦敢以身赴死,奋力前冲。四国军队触之无不胆寒,常称大秦南部军队为’吴氏铁骑‘!因此只须天耀亲身前去,这十万将士必将唯其命是从,接管军队之举毫无困难可言!”说到此处,卫玄衣不由摇头轻叹:“这亦是天耀生平历经百战,却无一败的原因之一,同样,也正因如此,武威才对他动了疑忌之心,生怕你父揭兵而立,取大秦而代之!”
卫玄衣的一席话,使得吴子昂心中如波涛般起伏不定,听对方之言,几可想象到’父亲‘在军中之威,一时不由悠然神往。
“如此说来,唯今之计,我们只有等了!?”灵夫人轻声问道。
“不错,我们亦做好准备,一待天耀事发,我们便马上离开!而在这段时间内,一切还须如平常一般,不可落出任何端倪!”顿了一下,卫玄衣似乎想起一事,面向吴子昂微笑道:“子昂,有一事你做的非常好!”
“什么事?”
吴子昂不解地问道。
“洞房花烛之夜,千金良宵之时,你却能冷静相对,坦然度之,实是令我心生敬佩!”卫玄衣意有所指地微笑说道。他精通观女之术,眼见适才秋雪晴双臀紧俏,举步亦无生涩之感,便猜出昨夜两人并无夫妻之实。
吴子昂立时明白对方的话中之意,不由赧然道:“明知家中即将有难,还将她娶进门中已是不该,再要坏她清白,那我岂不是罪过之至!?”事实上,想起昨晚之举,其实已与合体交欢相差无几,因此听卫玄衣夸赞,心中却是存着几分羞愧。
灵夫人闻言亦用欢喜的目光望着吴子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儿子是越来越明事理了!
“子昂,你还是回去陪你的娘子罢,在这呆的时间多了,难免会冷落于她!”卫玄衣笑着说道。
“只怕我去陪她,她反而会觉得烦哩!”吴子昂苦笑道,他可不是傻子,常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的他早就练就一身看人的本领,虽说与秋雪晴只相处一夜,但他却很清楚对方不但对他全无好感,而且心怀憎恶!
“话虽如此,但礼数尚不能少了!”灵夫人在一旁柔声说道,她知道这怪不得秋雪晴,须知自己儿子以往的名声实在是太过狼藉了!
“是,孩儿这就回去!”对于这个慈母,从小缺少母爱的他是半点也不想违逆。
“嗯!”灵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自从漓江遇险而大难不死之后,自己的儿子忽然间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明事理,守规矩,一月之中呆在家里没有外出一步,这在以前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一定是吴家祖先显灵,才让昂儿洗心革面,踏上正途!曾有过疑惑的她立刻就找到了一条最为合适的理由!
从灵夫人那里出来,吴子昂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令他意外的是,秋雪晴并不在!
想了一想,他出门张望了一下,喊住了正打扫庭院的一个家丁。
“回公子,画儿姑娘陪少夫人去颐清园游玩了!”尽管同是下人,但夏诗,冬画的地位可是要比这般负责打扫的家丁高出许多,因此在称呼时,这些下人亦恭敬地以姑娘相称,而不敢直呼其名。
眼下正值初夏,园中百花竞放,景色怡人,确也是游玩的好去处。
问明秋雪晴的去处,吴子昂正欲迈步前往,却忽地想到对方既然讨厌于他,他再前去岂不是败坏了人家的兴致。罢了,自己还是在房中等她回来罢!
想到这里,吴子昂便独自返回房中,左右无事,便动了练气的念头,遂盘膝于床上,闭目凝神,按卫玄衣的指导缓缓催动丹田之气。此时他的丹田气息尚不充盈,故无法行周天之功,但即使如此,吴子昂亦觉得小腹暖融,受用之极!而心神更是飘至一空灵无形之处,诸念全消。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14章
秋雪晴漫步于这百花丛中,迎面花香扑面,触目姹紫嫣红,心中的烦郁顿时为之一轻,冷若冰霜的玉容亦如隆冬将过,春回大地一般现出一抹轻轻的笑意。
“少夫人,你笑起来真好看!”一旁的冬画见状不由衷心的赞道。
“是么!?”秋雪晴闻言脸上不但毫无喜意,反而复罩上一层轻愁。换作其她女子若生得她这般容貌,怕是欣喜尚来不及,唯有她却一直为这美貌心生烦忧!
她虽是义女,但九王却待她如己出一般,家世显赫,又兼貌美,是以一干狂风浪蝶终日纠缠其后,令她烦不胜烦,是故终日冷着一张玉容,给人以冷漠难近之感!
想不到说嫁便嫁了!秋雪晴美眸望着争妍斗艳的群芳,心中却生出丝丝怅惘,她与其他平常女子并无不同,也曾希望寻一个合意之人,体会两情相悦之乐。
恍惚中,心底忽然浮现出宫奇的影子,那是至今唯一让她动心的男子,相貌英俊,年少有为,虽有些傲气,却无损其人格魅力!
只是两人终是缘份浅薄,如今她已成人妇,再想这些已毫无意义了!
冬画见这位少夫人面色忧郁,当即乖巧地静随于一侧,不再多发一言。
一主一仆在这园中走了半个多时辰,冬画终忍不住提醒这位虽踏步寻芳,心神却似游于天际的少夫人道:“少夫人,快近午时了,午饭过后,您还要与公子回九王府呢?”
“哦!”秋雪晴轻轻地应了一声,脸上怅惘之情渐逝,经对方提醒,她才记起,按照婚俗,下午她是要与吴子昂回去拜会义父义母的。
“我们回去罢!”秋雪晴玉容回复了往日的冰冷,口中亦以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了一句,便向园门折回。
冬画暗暗摇了摇头,她有些搞不懂,自己这位新主子为何总是摆出这副冰冷无比的神情,如若能像方才那样笑一下,怕是不知迷倒多少男人罢?!
怀着不解的心情,冬画随着对方身后,向吴子昂的住处行去了。
“公……!”走进房内,冬画正欲出言相呼,忽地发现吴子昂双目微闭,盘膝而坐,不由硬生生住了口,望向秋雪晴悄声道:“少夫人,公子正在打坐!”
“打坐!”秋雪晴玉容一怔,她虽不谙武学,却也知道打坐练气之事,不过她从未想过如吴子昂这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会花费心思在这方面。
眼见对方神情祥和,唇角隐带笑意,周身上下给人以心平气和之感。一时间,她忽地发现此人似乎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讨厌。
“不用打扰他!”秋雪晴轻声说了一句,轻轻移步于桌前,悄然坐了下来。
冬画亦轻手轻脚地立于一旁,静待吴子昂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吴子昂睁开双眼,只觉眼前明亮异常,身体轻盈舒适,心中微喜,缓缓下了床。
然而目光一转,忽地发现秋雪晴及冬画处于桌旁,四双明眸正凝望着他。
“你,你们何时回来的!?”吴子昂面上现出讶然的神情,他只是觉得自己只是坐了一会,睁开眼便发现两人已回来了!
“公子,少夫人与小画已经回来半个时辰了,见公子正在打坐,少夫人便说不必打扰!”冬画连忙回答道。
“哦!”吴子昂向秋雪晴不自然地笑了笑道:“颐清园内景色着实好看,你若烦闷可多去走走!”
“嗯!”秋雪晴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便再无言语。
吴子昂见对方神色依然冷漠,心中顿觉尴尬,却又再无话题可说,一时间只得同样默不做声。
倒时冬画伶俐,见气氛不对,忙开口道:“公子,已经午时了,您与少夫人也该用饭了,之后还要去九王府拜见王爷哩!”
听对方说,吴子昂也记起此事,遂向秋雪晴道:“早饭你没吃,想必应该饿了罢,我这就吩咐下去备些饭菜!”
秋雪晴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表示同意。
吩咐冬画下去准备饭菜,吴子昂亦坐于秋雪晴对面,对于眼前这个冷艳的女子,他是存了一份歉意的,一是造成今天的成婚之举,全系’自己‘当日的荒唐,尽管那时的’自己‘并非是现在的’自己‘;二是眼见吴家有难,为了顾及父亲的安危,却又不得不将对方娶过门来,一旦事发,对方是王爷之女,牵连之罪或可免,但自己若逃命在外,势必会让对方空守活寡!
正因为这两点,他才对秋雪晴百般迁就,即使是对方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亦觉无所谓!
饭菜摆上来,吴子昂与秋雪晴两人依然默默无言,各自索然无味地吃着饭,看得一旁侍候的冬画暗自摇头。
用过饭,稍为歇息了一会,吴子昂与秋雪晴便出了将军府,乘上事先备好的马车,向九王府驶去。
马车内,两人并肩而坐,不可避免地身体相触,秋雪晴不由地向内缩了下身子,尽量避开吴子昂。
察觉到对方的小动作,吴子昂心中不禁苦笑一声,由此便可看出以前的’自己‘做人是多么的失败,即使娶了美妻,却又是同床异梦,有何乐趣可言?
暗暗叹口了气,他亦将身体尽量外移,双目微闭,暗施练气之中的’定‘’静‘两诀,将诸般念头皆排于脑外。
秋雪晴目光余角尽将吴子昂作为收入眼底,心中没来由的生出复杂难明之感,难道是自己的魅力不够?使得这个以好色闻于京城的恶少失去了兴致?不然,何以对方会对她如此态度?按理说,昨晚的行径才应该是这好色之徒的真实面目!
不过,似乎也不对,昨夜虽然有合体之举,但最终她却是并没有失去清白!
一想及昨夜之事,秋晚晴玉容破天荒地现出羞意,娇靥之上现出两朵红云,此时吴子昂若睁眼看到,必将会被对方的美态所惊呆。
你越纠缠,她越是不喜,但你若对之置之不理,她反而会对你在意!
凡是平素里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美女,大多有着这般的通病,即使是一向将冷漠置于人前的秋雪晴亦毫无例外。
当然,这并不表示她会对吴子昂有所好感,只是心中的自尊及好奇作怪罢了。
眼下秋雪晴便是这种状况,吴子昂若像以往那般纠缠于她,她心中必然会更加厌恶,然而此时这种不理不睬,并主动保持距离的举动,对于她的自尊心来说,是不充许的,亦激起了她的好奇心理。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心,大多有两种结果,一是明了真相之后,发觉对方不过尔尔,逐失去了兴致;二则是越来越被对方所吸引,只觉对方充满了无尽的内含,最终沦为爱情的俘虏!
而决定这两种结果的,除了男人本身的内含,亦包括了机遇,运气等偶然因素!
闭目养神的吴子昂浑然不知坐于身旁的佳人已对他产生了好奇之心,此时的他一如老僧坐定,心神正遨游于虚空之中。
忽地,车身轻轻顿了一下,随之静立下来。
吴子昂蓦地回过神,睁开双眼,心道难不成九王府到了!?
身旁的秋雪晴玉容亦露出讶然之色,她很清楚此时的马车正在路巷上,却不知何故停驻不前。
“刘全!”吴子昂立刻呼了一声驾驶马车的家丁刘全!
“公,公子,仙,仙,仙女!”顿了半晌,车外方传来刘全语无伦次的声音。
“什么?”吴子昂闻言轻怔了一下,遂弓身撩开车帘,探出上身向外观望。
只见在这条极为繁华,原本吆喝叫卖声响不绝耳的街巷,却在一人的出现后变得静寂无声。
暖暖的阳光下,一白衣女子静立于马车前方不远处,清丽绝伦的玉容之上,泛着一抹如春风般暖人心肺的淡淡笑意,一双美目绚丽如朝霞中升起的太阳,给人以温和静心之感!
她的出现,神奇般地将这尘世繁华喧嚣之地转化为灵秀怡人之境,那种不属于凡间的圣洁美,实是令人无法以笔墨所形容!
“依依!”
吴子昂脱口而出,随之蓦地清醒过来,口中讶声呼道:“蔚仙子!”
“蔚仙子”三字入耳,坐于车内的秋雪晴面露惊容,从旁撩开车窗,探首望去。
“吴公子,灵瑶贸然拦路,无礼之处尚请公子包涵!”吴子昂那声’依依‘虽然轻微,却依然逃不过蔚灵瑶的耳朵,心中疑念愈浓,难道这世上真有长相与她相似至极之人?
“无妨!蔚仙子可有事情?”吴子昂缓步下了车,双手一揖,然而目光却是不敢看向对方的面容。
“灵瑶正是有事相求!”蔚灵瑶微微一笑,用无比动听的声音说道。
“仙子请讲!”察觉到路人无数目光望来,吴子昂心中颇有些不自在,依然垂首说道。
“这有一封书函,烦请公子交于卫玄衣卫前辈!”蔚灵瑶轻声说道,双手随即奉上一密封好的书函。
吴子昂闻言心中一惊,父亲曾再三告诫于他,切不可对任何人透露半分有关卫玄衣在将军府中的消息,而今蔚灵瑶托以书信,怕是亦与此有关!
心念转处,遂语气平静地答道:“仙子怕是弄错了,在下根本不知卫玄衣是何许人也,因此这托转书函之事,恕在下无能为力!”
“公子无须相瞒,灵瑶若无把握,怎肯贸然求公子托交书信?”蔚灵瑶玉容并无意外之色,似是早料到对方会如此说一般微笑道:“而且,公子说话之时不敢抬头看我,是否心虚所使呢?!”
吴子昂心中一颤,事实上,他不敢抬头的原因是缘于对方那张与依依一般无二的玉容。他怕自己会失控,怕自己每日每夜辛辛苦苦压抑的相思如洪水决堤般狂溢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缓缓抬起头,吴子昂的目光终触及到对方那张玉容,那张他梦里千百度回首,时刻铭记于心头的面容。
不!吴子昂猛地低下头去,尽管他曾千百次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仙子一般的女人并不是他的依依,但望着那活脱脱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面容,他却仍禁不住失神,禁不住将她当成了她。
虽只是一刹,但蔚灵瑶却清楚地看到对方眼中所蕴藏的情意,那种发自内心真实情感的流露,使得自幼修道,心如止水的她亦生波动。但她立刻明白,这种情意并非是对她而发,而是另一位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
“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公子!”望着这位容貌虽不甚英俊,气质却甚为独特的将军之子,蔚灵瑶美目现出深思之色,顿了片刻改口道:“烦请将这封信转交给令尊罢,效果亦是一样!”
“好!”如果再要拒绝,那便显得太无礼了,因此吴子昂点了点头,从对方手接过信函。
“有劳公子了!如此,灵瑶告辞了!”蔚灵瑶微微一礼,表示谢意,便欲告辞离开。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仙子请慢走!”吴子昂亦还礼道。
蔚灵瑶微微一笑,美目深深凝望了尤自低头的对方一眼,转身轻移玉步去了。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15章
及至蔚灵瑶走远,吴子昂方敢抬起头,望着对方那无限美好的身影,不禁怔怔出了会神后,方转身上了马车。
“刘全,可以走了!”
吩咐刘全继续前行,自己则将那份信函放在手中把玩,脑中却仍想着方才蔚灵瑶清丽绝伦的玉容。
“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约中似乎听到身旁的佳人发了一声冷哼,不由转过头,不曾想正迎上秋雪晴充满不屑之意的眼神。
错觉,一定是错觉!自己又没惹她,何致招来她如此轻视?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将视线转移到手中的信函上。
“哼!”
这一次他听的真切,冷哼之声确是出自秋雪晴之口。
“咳,你,有什么事情么?”尽管他知道他应称眼前的女子为’娘子!‘但一来尚不习惯,二来对方未必爱听!因此只得暂以’你‘作称呼!
秋雪晴闻听吴子昂发问,美眸中不屑之意更浓,冷冷地望了对方一眼,却是没有回答。
吴子昂碰了个钉子,自觉索然无趣,饶是他心胸宽博,但见这位冰美人终日不肯他好脸色,亦心生怨气,暗道你即不屑与我说话,我也懒得理睬于你!
想及此处,随即别过头去,将信函放入怀中,依然如先前那闭目凝神,再也不发一语。
秋雪晴见状心中更是忿怒,适才她从车窗将吴子昂低首恭身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便误认为对方见及美色便奴颜婢膝,毫无半分男子骨气!
当然,这只是她生气原因中的一小部分,她心中最为气恼的是,眼前这个已算是她夫君的男子对她不理不睬,反而对别的女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对于如她这般心高气傲的美女而言,自尊心实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她承认那位被称为蔚仙子的女子确实貌若天仙,但她未必就输于对方,然而身旁男人的行为态度却是间接地证明了她远不及那位蔚仙子,而这恰是她心生不忿的最根本原因!
而对于这一切,吴子昂却是一无所知,他做梦也未想到,身旁这位冷若冰霜的美女会有如此复杂的想法!
一路之上,两人就这般互不理睬,直至到达九王府。
“哈哈,贤婿!正自念叨你们呢,可巧你们就到了!”
见到吴子昂与秋雪晴前来,正在用饭的九王爷武尚显得无比的高兴,亲自上前挽住了正欲下拜施礼的两人,笑道:“来来来,快些落座,陪本王喝两杯!”
虽是吃过了饭,但见九王如此盛情,吴子昂也不便推辞,随之入了座。
而这时闻听女婿女儿上门,身在内室的九王妃亦出来相见,吴子昂与秋雪晴自是又起身施礼相拜。
还不错呀!根本不像传言那般糟糕至极!王妃亦是有眼光之人,虽见吴子昂相貌称不上英俊,皮相却也着人喜爱,更兼举止谦和有礼,多了一份其他少年人没有的老成与稳重,女儿嫁了他,也算是不甚委屈了!
施礼之后,王妃将秋雪晴叫于身前,亲热地拉着对方的手,怜爱之情溢于面表。
“贤婿,来,尝尝这北夷进贡来的酒!”九王武尚满满地为吴子昂斟上一杯泛着红光的酒水,口中笑道。
才端起酒杯,吴子昂便觉得酒气扑鼻,那股辛辣几乎呛得他睁不开眼,心中微吃了一惊,只是轻轻一闻尚且如此,若喝到口中,怕是效果不止于此!
“有些东西,外表是靠不住的!”见吴子昂略显犹豫,九王爷微笑说了一句,然后率先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吴子昂先是轻轻啜了一口,眉头不由轻轻皱起,虽只是小小的一口,却与他想像的差不多,味道是辛辣至极,酒液流经之处不但舌头变得麻木,喉中亦如火烧一般难受,顿时一张脸涨的通红,险些咳出声来。
目光望向一旁闭目咀嚼,似乎回味无穷的九王,心中不由暗暗奇怪,难道他不怕辣么?
正想及此,忽觉得口中的感觉变了,麻木之感尽退,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酒香,虽还有些辣,却是辣的爽快,而流入腹中的酒液就如一个小小的火炉一般置于他的心窝,令他在倍感舒畅的同时,亦生出一种豪气,不由脱口赞道:“好酒!”
“此酒名曰’男儿酒‘,乃是我大秦北部最为强盛的鹰部落之族人特产,闻之辛辣,然入口细品却是酒香浓郁,令人回味无穷,当地人饮之以御极寒天气,常有’一口男儿酒,可抵数层棉‘之说!”九王爷缓缓睁开眼,微笑着为吴子昂解释道:“此次凤常,田光两位上将北伐,三战三捷,北夷元气大伤遂派使者求和,允诺年年以兽皮,烈酒等特产进贡,你我饮的便是北夷的第一次贡物!”
“胜了?”吴子昂面上泛起一丝惊容,讶声道,他亦听父亲说过两位上将军北伐,却未曾想只是短短半月,便轻而易举地得胜而归。
“有何奇怪之处,凤,田两位上将亦当今着名将领,声望仅次于四大名将,无论守关或是攻敌,均可独挡一面,而今皇兄派他二人齐伐北夷,实是大材小用!”九王爷摇摇头,轻叹一声道。
“四大名将!?”吴子昂忽地想到自己的父亲亦在这四大名将之列,却不知其他三人都是何方神圣。
似是看出了吴子昂的想法,九王爷执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之后道:“四大名将者,令尊吴天耀以用兵’奇‘’诡‘居之于首位,其次便是南卫名将霍轻侯,用兵沉稳,与你父对决三次,皆是各自无功而返;再向下便是西晋名将凌笑风,擅于伏兵,精于野战;最后一位莫不为,仍为南卫将领,为人沉默寡言,用兵看似无出众之处,然每逢战事,必是完胜,凤常,田光两人先后曾吃过这个人的亏,却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用兵大智若拙,大巧若愚,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内藏奥妙无穷!”
“四大名将,南卫竟占了两人?”吴子昂微吃了一惊,讶然道。
“不错!”九王含笑点头道:“一直以来,据洛江天险而守的南卫便是我们大秦最强横的对手,其不但国盛民强,更多精兵良将,此次令尊能取得洛城,实是奇功一件,可惜……!”
说到此处,九王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言语一转,状似无意地望向吴子昂问道:“令尊近来可好!?”
“家父还好!”触及对方古怪的目光,吴子昂心中不由一跳,又补充了一句道:“昨日婚宴之时,岳父大人不是见过家父么?”
“是么?”九王爷眼中神色愈见神秘,手中把捏着那杯红色的’男儿酒‘,口中低低笑道:“有些东西,表面是靠不住的!”
此言入耳,吴子昂只觉头皮发麻,表面虽不见动容,心内实则已掀起了巨浪,这位老岳父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对方已经知晓了现在的’父亲‘乃是卫叔假扮的么?不可能罢,以卫叔这种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连母亲都不容易分辨,何况旁人?!
“来,来,子昂!咱们饮尽此杯!”九王爷抛却那个公式化的’贤婿‘称呼,改呼以子昂。
见九王举杯相邀,吴子昂只得也端起杯子,两人微一碰杯,各自仰头一饮而尽!
“痛快!”放下杯子,九王爷欲伸手探向酒壶,一旁的吴子昂忙抢先一步,执壶为对方添满,依他想来,这酒桌之上,古代与现代也并无不同,亦是要讲究上下辈份,因此这添酒之事是不可让长辈执手的。
“嗯!”九王眯起双眼,满意着望着对方的举动,口中笑道:“你也满上,平素里无人陪我痛饮,今日却是要饮一痛快!”
两人一连干了数杯,吴子昂自恃酒量甚佳,故而毫不怯阵,酒到杯干,惹得九王连呼痛快。
而王妃与秋雪晴坐于一角,见两人喝得如此喝法,不禁暗自皱眉。
“子昂,雪晴虽是我的义女,但却胜似亲女,你可千万不要委屈了她!”又饮尽一杯酒之后,九王似是有了几分醉意,伸手拍着吴子昂的肩头道。
“岳父大人尽管放心,小婿一定不会让她受一丝的委屈!”吴子昂闻言暗暗苦笑,只要秋雪晴不给他脸色看就谢天谢地了,他如何敢给她委屈。
“本王知道,雪晴外表看似清冷了些,让人不易亲近,但如相处时间长了,你便能发现,我这义女是外冷内热!”九王爷笑呵呵地说道。
“义父!”见九王谈及自己,秋雪晴不禁微嗔一声,想要禁止对方说下去。
“好了,好了!义父不说了!”九王爷哈哈一笑,举杯向吴子昂道:“子昂,咱们继续喝酒!”
待得三壶酒尽,九王爷与吴子昂的面上都呈现出通红之色,打了一个酒嗝,九王爷亲热地搂住吴子昂的肩头笑道:“子昂,那日在贵府颐清园内,本王听你妙曲一首,当真是绕梁三日而不绝!今日你来了,正好再为本王奏上一曲,也让雪晴等一饱耳福,如何!?”
“这个……!小婿恭敬不如从命!”借着几分醉意一吴子昂口应承下来,事实上,此时的他亦觉胸中有如火烧,豪气上涌处,便想发之而后快!
“好,好,雪晴,取你的琴来!”九王顿时面露喜色,忙向义女说道。
秋雪晴闻言并无半分犹豫,起身袅袅婷婷地去了,不消片刻,便手捧一古琴归来,将之置于一旁的空案上。
“子昂,快请罢!”九王爷一伸手,做出个相请的动作。
摇晃地站起身形,踉跄地来至案前入座,那份十足的醉意使得秋雪晴很是怀疑对方能否抚琴。
醉眼斜睨,蓦地瞧见秋雪晴带有怀疑的神色,心中不由一阵不爽,想及自己所受的冷脸色,不禁脱口指使道:“我口中很是干渴,快去倒杯茶来!”
秋雪晴微微一怔,继而惊讶地望向正向她发号施令的吴子昂,她没听错罢,他竟然用如此命令的口气向她说话,心中恼怒间,遂冷冷地与对方相视,身形却是动也不动。
“雪晴,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倒茶!”九王似乎全无看到两人对峙之势,不经意地站在了吴子昂一方。
见义父也如此说,秋雪晴便不能不动了,忿忿地瞪了吴子昂一眼,转身出去了。
半晌之后,一阵香风去而复返,却是秋雪晴端了茶碗回来。
轻啜了一口秋雪晴沏的茶,吴子昂示威性向对方扬了扬眉毛,方放下茶碗,双手轻抚上古琴。酒后忘形,是他长久以来的毛病,换作是清醒时的他,是绝不会存心与秋雪晴斗气的。
眼见吴子昂如此可恶的神情,秋雪晴心中不由更是气恼,如不是顾忌义父义母在场,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将这幕情形收处眼底,王妃却微笑不语,在她看来,这无疑便是一对欢喜冤家相互斗气,根本无伤大雅!
“岳父大人想听什么曲子!”抚琴之前,吴子昂不忘征求一下九王爷的意见。
“不要太伤感的,嗯,最好便是激昂一些!”九王爷微一思索便道。
“好,激昂一些的,方才我们谈到四大名将,那我就奏上一首’将军令‘罢!”脑中忽地想起一首曾在现代甚为流行的曲子,吴子昂遂打定了主意。
“将军令?!”
九王,王妃以及秋雪晴诧异地互视了一眼,对于这首曲名,三人却是从未听闻过。
’铮‘的一声轻鸣,吴子昂双手已抚上琴弦,开始了弹奏。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若精钢,豪情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奋图强,做好汉!”
激荡人心的旋律随着吴子昂双手不停地倾泻于房内,这首曲子对于吴子昂来说,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因此即便是带着五分醉意,亦毫不影响曲子的发挥,耳闻着这熟悉激昂的旋律,借着熏然酒意,他只觉胸中热血亦为之沸腾,豪气陡升之时,不禁和着那琴声扬声唱道。
尽管他的嗓音微有些低哑,但仍无损于歌声琴声所散发出来的冲天豪气。
望着抚琴高歌,眉宇间掩藏不住凌云之志的吴子昂,秋雪晴顿时呆住了,她之前虽听得义父说过吴子昂琴艺高超,但她却一心以为这是义父为说服她下嫁将军府而刻意夸大抬高吴子昂的才能,如今听来,方知义父所言不虚。
好色的花花恶少,谦恭有礼的将军之子,眼前纵情高歌的豪情之士,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吴子昂?一时间,秋雪晴紧凝向对方的身姿,美眸之中现出深深的迷惑。
“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创,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我是男儿当自强!昂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用我百点热,耀出千份光!”随着歌声逐渐高亢,九王武尚似乎亦被琴声所感染,双目放射出阵阵异彩,情不自禁伸手击案为其相和。
待得一曲奏毕,九王爷双目间豪气四射,扬声道:“古人云:歌以咏志!今日闻听此曲,方知子昂亦是心怀凌云之志的同道人,可惜这男儿酒已尽,其他水酒却是配不上此中豪气!”
奏完此曲,吴子昂胸中豪气稍减,酒意却是阵阵上涌,这男儿酒后劲极大,使得如他这般擅饮之人亦有些抵挡不住,甚至没有听清九王的话,身形便摇摇晃晃,最终向旁一歪,醉伏于琴案之上。
“将门虎子,果然不凡!”九王爷望着醉倒的吴子昂,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转头向王妃与秋雪晴低声笑道:“你们还当他是传言中那个不学无术,好色无知的蠢儿么?”
王妃与秋雪晴互视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对于不谙武学的秋雪晴来说,似吴子昂这般精通琴艺之人毫无疑问地是应被视为才能之士行列。
“依义父的意思,他以往所表露出来的好色之举都是假装出来的么?”秋雪晴轻声问了一句。
九王爷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现出凝重之色道:“我曾说过,有些东西,表面是靠不住的!依我看来此子以往看似好色荒唐,实则却是用以掩饰其胸中锋芒的假象!”
“这又是为何?!”秋雪晴疑惑地道。
“古今名人贤士,似他这般深藏不露者多不胜数,一是不喜出名,二是可免树大招风之祸,而他以往之行为,应是为了减免朝廷对于吴家的猜忌!”九王爷沉着的分析道:“吴家三代皆掌我大秦兵权,且一代更胜一代,至吴天耀此,声名已致顶峰,在此种情形下,身为将军之子的他若不收敛锋芒,则必然更使皇兄难以心安。其实,皇兄的本意原不止是要削除吴天耀兵权这么简单,世人有不知秦帝者,而鲜有不知吴天耀者,就凭这一条,已足使皇兄动了杀心了!而今,皇兄却采取怀柔手段,相当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吴天耀有这么一个百无一用的蠢儿,吴家后继无人,只消将吴耀如赵启老将军那般软禁于京城,便可从此无忧矣!”
秋雪晴不由得用一种疑惑的目光望向伏于案上的吴子昂,她很难相信对方会有如此的远见,从三年前便开始蓄意装疯卖傻,更为难得的是将这样一个好色无知,声名狼藉的身份扮的异常神似。但听了义父的分析,确也觉得十分有理,心中不免对吴子昂好奇感又多了几分。
一旁酒醉的吴子昂若是听到九王这番话定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当然,这也不怪九王分析失误,谁人能想得如今的吴子昂肉身依旧,然而体内灵魂却已是换作他人!
“雪晴,义父的眼光不会错,此子将来必是可造之材,你以为,义父真会不顾你的终身幸福而轻率地就让你下嫁他人么?”九王仿佛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笑着望向秋雪晴。
秋雪晴玉容微微一红,却是没有言语,实际在她心里,确也曾埋怨过九王。
“好了,雪晴,你且扶他回房休息!唉,如果本王所料不差,吴家大祸即将临头了!”说这话时,九王的面现出极其奇异的神情,凝重之中还带着异样的兴奋。
“大祸?什么大祸?”王妃与秋雪晴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暂时不便明言,到时你们自会知晓!”九王不肯将实情说出,见两人面带忧虑,便又微笑的补充了一句:“放心,即便是大祸,本王亦有法子化解,如今将军府与王府已是一家,本王焉能做视不理!?”
“老爷可有十分把握!?”由于不知是什么祸事,王妃不免心生惴惴,她最是疼爱这义女,生所吴府若有不测,岂不害了刚刚出门的秋雪晴!
“十分不敢说,但七八分还是有的!”九王微笑安慰道:“都放心罢,将军府与王府如若联手,便只有我们欺负别人的份,哪里轮得到旁人欺负我们!?”
听九王如此说,王妃与秋雪晴两人心中稍安。
叫来两名侍女,将吴子昂扶回卧房,秋雪晴亦向二老告退,随之回房。
第一卷 异世殊途 第016章
坐于桌旁,秋雪晴望着躺于床上酣然入睡的吴子昂,轻声叹了口气,她本是冰雪聪明之人,心中亦清楚义父之所以选在将军府失势之时而与之联姻并不单仅仅是因为看中了吴子昂的才能,更重要的是看中了四大名将之首吴天耀的影响力与号召力,一言概之,义父是想趁此机会招揽吴天耀为己用,而最终目的,无非是欲谋取皇城大殿里那高高在上,向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
“封侯并非生平事,吾心只可容九霄!”小小的一个王侯,已经不放在义父的眼中,义父想要的,是皇位!祸起萧墙,兄弟反目,这种情形尤在皇室之家最为明显,而究其根本原因,不外都是看中了那把雕有龙腾之像的椅子。
想及宫奇半月之前赶往南部上任,临行前到她处辞别,虽然对方竭力现出对她的不舍之情,但她却能看清宫奇眼中那即将大权在握时的兴奋与狂热,仿佛那权力才是对方深爱的女子!
“权力?!当真是这等重要么?”秋雪晴美眸现出一丝凄迷,“是否全天下男人都是这般,为了追逐权力而不惜放弃一切,包括爱情,亲情!”
***
当晚,洛城。
宫奇闷闷不乐地在自己的临时府邸内喝着闷酒,想他踌躇满志来此上任,却未曾料到开始便惨遭如此败绩,虽然如今有替罪羊耿毅为之担罪,他不用担心自己会有因此而受罚,但终是颜面无光,将来回京,亦难免会遭同僚耻笑。
“咕!”仰头饮尽一杯酒,心中烦不但未去,反而更甚,他只觉最近万事不顺,先是喜爱之人下嫁他人,之后上任便吃败仗,烦郁之中不由重重将杯子摔于地下,喝道:“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一名副将闻声赶来,束手垂眉恭声问道。
“为我找两个姿色上等的南女来!”眼下的宫奇急需发泄心中的郁闷,而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无疑是上选。
“这……!”副将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自从这年轻将军入住这府邸,每两三天便索要南女两名,不但要求貌美,而且必是处子之身,这着实令他十分为难,因为青楼女子显有处女,若要满足这年轻将军需要,便只好派人在城里居民中寻找,实际已与强抢民女无异,而眼下大秦军虽是攻占了洛城近三月,但在吴大将军的严令下,军队无有敢骚扰居民者,而这位新将军上任便已破坏了这条禁令,南女一事已经引起当地居民的强烈不满,长此下去,恐怕有变。
“还不快去!磨蹭什么?”宫奇极为不耐地喝斥道。
“是!”副将终是不敢违抗主将的命令,心中暗暗摇头,领命去了。
“启禀上将军,赵将军,燕将军求见!”
副将尚未走远,一秦军兵士便急匆匆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禀报。
“不见!”宫奇手一挥,脸上满是厌烦之色,这两人必然又是为耿毅那老家伙求情来的。
“可是……!”兵士脸上神色极为怪异,口中欲言又止。
“我说不见就不见,你聋了么?”宫奇不由恼怒非常,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来至兵士面前,伸脚便踹。
“宫奇!”
一声厉喝蓦地出现在厅堂之上,直传入宫奇的耳中。
身体不由一颤,宫奇踢出的脚不禁停在半空,姿势怪异至极。
缓缓放下脚,转过身子,目光一触及来人,宫奇俊脸上不由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抬手前指,张口结舌地道:“吴,吴,大将军!”
来人正是吴天耀,掌控了洛江北部萧远的军队之后,他便带领少数随从趁夜渡过洛江,潜进了洛城,首先找到了赵以恒,燕衡两将,便赶至这以前他曾住过的临时大将军府邸。
眼见吴天耀怒容满面,虎目中寒光四射,宫奇不由打了个冷颤,惊悸之余仍疑惑对方怎会忽然出现在洛城!
“你好自在啊,宫上将军,损折了我大秦五万精锐铁骑,却仍如无事一般在这品着美酒!”吴天耀缓缓上前,饱含节奏的脚步声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压力,双目冷冷凝视着对方,狂怒之色,一览无余。这些经他一手训练的军队无异于他的心头肉,当日夺取洛城之战,损折三万众,他犹痛心地三日食不下咽,而今五万铁骑却是毫无价值的白白丧命,更是让他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将眼前这黄口竖子杀之而后快。
“不,不是这样的!”眼见对方迫近,宫奇不由惊惶失色,口中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耿毅有何罪,平原之败,完全是你急功近利所致,你却为何颠倒黑白,嫁祸于人?!”行近对方身前,吴天耀忽地一把揪住宫奇胸口,也不见如何作势,宫奇的身躯已被凌空甩出,’砰‘’哐啷‘一阵连续的乱响,在撞翻了那张酒案之后,重重地摔于地上。
“我,我,别过来,别过来!”见对方神色骇人,目露杀机,狼狈从地上爬起的宫奇心中万分恐惧,他虽有一身武艺,但却知道自己远不是对方的敌手,眼光忽地瞧及燕衡,赵以恒两将,不禁呼道:“赵将军,燕将军,快来救我!”
见两人不为所动,心中更是惊骇,顾首四下张望,口中胡乱喊道:“来人,快来人!”
话音落后,过得片刻,二十余名负责保卫府邸安全的兵士手持枪戟从四面涌入,然而见及堂中情形均不由齐齐一呆。
“还愣着做什么,快,快把他拿下!”宫奇手指着吴天耀,向着众兵士发号施令道。
而面对着宫奇的举动,赵,燕两将仍只是站在那里,然而脸上却露出讥讽嘲弄的神情。
“大,大将军!”
“是大将军回来了!”
众兵士忽地认出身着便服的吴天耀,口中不由发出一声欢呼,扔下手中武器,齐齐跪下施礼道:“大将军!”
“都起来罢!”
吴天耀伸出两手,口中轻声说道。
“是!”
包括被宫奇责骂的兵士在内,众兵士拾起地上的武器后便整整齐齐列成两队,那股散发出来的高昂士气令人油然心折。
赵以恒,燕衡两将相视一笑,各从对方眼中读懂钦佩折服之意,旁人永远不会清楚,身为军队灵魂的吴天耀在这无数将士之中拥有着怎样崇高的地位,慢说是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年轻上将军,即便是他们两人联合所有将领命令这些兵士,亦都是同样的结局!大将军在他们心里,在这些兵士心里,无异于神!而这,亦是当今圣上猜忌大将军的主因!
宫奇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此时的他终于有些明白,即便是交出兵权,吴天耀还是这南部十数万军队的统帅,那种不可撼动的影响力绝非是他所能比拟的。
“急功近利,轻率迎敌,终遭大败,此罪其一;不思悔过,混淆是非,嫁祸他人,此罪其二;为己私欲,犯我禁令,强抢民女;此罪其三,宫奇,你现在还有何话说?!”吴天耀语气已转为平静,然而对于宫奇来说,却是感觉更加的可怕。
“你,你无权处置我,你,私自离京,已经犯了杀身大罪,如果,再意图干涉军政,只有死路一条!”宫奇色厉内荏地扬声说道。
“说完了!?”吴天耀淡淡地问了一句,随即挥挥手道:“给我拿下,明日午时斩首,以祭死去将士的在天之灵!”
吴天耀一声令下,四支长枪立时抵住宫奇的身体要害处,更有两名兵士手持绳索,将之两臂反绑个结结实实。
“大将军,不,吴叔,求您看在家父的面上放过小侄一次!”宫奇心中大骇,此时此刻已顾不得颜面,扑通一声跪于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押下去!”吴天耀转过身冷声说道,周园战死,五万铁骑覆灭,即便过失者是他的亲子他亦当斩不赦!
“是!”众兵士得令,押着血色尽失,口中仍哀求不已的宫奇退下了了。
“张允,你可知罪!”
待得宫奇被押下,吴天耀将严厉的目光望向那名副将。
“属下知罪,请大将军责罚!”副将张允双目含泪,缓缓跪下,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受到严惩,但其心中却是高兴无比,原因无他,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终于回来了!
瞧及对方喜及而泣的神色,吴天耀心中一软,不禁放柔了声音道:“上将有令,你不能不从!但最终坏了数名女子的清白,你却难脱帮凶之罪,罚俸一年,棍责一百,你可心服?”
“属下心服口服!”张允连连叩首,颤声说道:“大将军能回来,即使是要我献上头颅,属下亦无怨言!”
“好了!若失了头颅,如何打仗?”吴天耀微微一笑,然而想及战死的周园及五万铁骑,面上复掠过伤痛之意,道:“你先下去罢,明日再来领罚!”
“是,属下告退!”张允再次叩首,然后低头退下了。
“唉!”吴天耀低低叹了口气,事情虽然进展的顺利,但他心中却无半分欣喜之意,将士的忠心早在他意料之中,这从他自恒城启程时便想到了。他亦不担心面前的困境,其带来的十万援兵,加上城中尚存有数万数锐,足以应付当前危机。
他唯一所担心的,是远在恒城的妻儿,自己接管兵权的消息一旦传入皇都,皇上将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家人呢?虽然临行将妻儿托付给玄衣,但玄衣自身的情形亦是不乐观啊!
摇了摇头,竭力压下心中的担忧,转头向赵以恒道:“以恒,传我命令,诸将官立刻来此议事!”
“属下遵命!”
赵以恒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去了。
吴天耀转头忘向厅堂外黑漆漆的夜慕,口中喃喃道:“皇上,您不要逼我!”
***
不知过了多久,吴子昂睁开眼,入眼处却是是一片昏暗,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翻身从床上坐起,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一间卧房内。
“这是哪?”吴子昂摇摇头,脑中努力有关记忆,蓦然记起自己是与秋雪晴回王府省亲,然后酒席之上与九王爷多饮了几杯’男儿酒‘,便醉倒了,唔!好像,好像自己之前还弹过一段曲子,即如此,现在他应该还在九王府罢!正思索间,鼻间忽然闻到一股幽兰一般的香气,禁不住心中一动,随即醒悟道,他所睡的,莫不就是秋雪晴的香闺。
念及此处,吴子昂不由转过光,目光所向,面上又是一呆。
只见桌案之上,灯烛之旁,美人伏首而睡,烛光摇曳处,映得一张绝美玉容分外娇艳。此时的秋雪晴脸上冰冷尽去,神情恬然而祥和,有若海棠春睡,散发一种与白日不同的美态。
心中一动,吴子昂心蓦地想起苏轼的一首诗,脱口道:“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烧银烛照红妆!”
吟完此句,自己也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他所知古诗并不多,如今信口吟来,却是觉得分外的贴切,隐约中,自己似乎真成了如苏轼那般古代的大儒了!
轻轻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来至桌旁,眼见桌上佳人娇躯微颤,似乎不堪深夜寒冷,心中顿时动了怜惜之意,欲解衣相披,却忽地发觉古代不比现代,通体长衫,并无上衣可脱。
“还是让她上床去睡罢!”微一考虑,吴子昂伸出双手,将佳人轻轻抱起,转向床边走去。
将秋雪晴柔若无骨的娇躯轻置于床上,又为对方拉好被子,吴子昂凝视着佳人那张娇艳的玉容,伸手拂去对方额边的几缕碎发,低声轻叹:“何苦终日冷着脸,这般不是更好看!”
微微一笑,吴子昂转身轻轻走出房门,并又将门轻轻带上。然而他并不知晓,就在他转身出门的那一刻,状似熟睡的秋雪晴缓缓睁开了眼,望着他的背影,美眸中现出迷朦的神色。
此时已是深夜,又兼对王府不熟,吴子昂不敢贸然四处行走,只是在门口庭院中来回踱步。
夜空中,一轮皓月高挂,清冷的月光照得庭前明洁一片。
吴子昂垂首望着地上那道斜长的身影,心中孤单之感渐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可以交心之人,可以,这他可以忍受,但他却忍受不了那种几乎令他为之发疯的相思之苦。
他很怕过这样的夜晚,月色越是明净,周围越是清静,他就越是禁不住思念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依依!
“不如死了的好!”
吴子昂喃喃自语着,他虽明知这种念头不对,但却无力改变心中的颓然。
就在这时,房门轻轻地打开了,另一个娇小的影子出现于吴子昂身影之侧。
愕然的转过头,便见一袭白衣的秋雪晴倚于门边,玉容上虽挂着明月一般的清冷,美眸之中却是柔和了许多,至少他没有发现那种不屑及厌恶之色。
“夜深了,回房睡罢!”
秋雪晴开口说道,语气仍是如平常那般冷意十足。
“我,还不困!”吴子昂回过神来,连忙答道。
“你想在这里站上一夜么?”秋雪晴轻瞪了对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道:“若叫旁人看见,还以为我河东狮吼,不让你回房哩!”
“是,是,我这就进去!”虽然对方还是故作冷意,但颇具人性化的薄怒以及隐以妻子自居的嗔怪语气,已使得吴子昂有些受宠若惊了,口中连应两声,迈步返回房中。
“今晚你上床来睡罢!”
掩上房门,秋雪晴背过身,似是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什么?”正自觉伏于桌上的吴子昂闻言不禁呆住了,对方是什么意思?让他也上床,男女同被而眠,那岂不是要他犯原则上的错误?!
“不许动歪心思,我们各睡各的!”冷冷的说了一句,秋雪晴径直走到床边,和衣躺下,并尽量向床内缩紧娇躯。
“我,还是睡这里罢!”吴子昂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
“不识好人心,哼!”床上佳人轻哼一声,冷冷说了一句。
“多谢你了!”为了不辜负佳人的好意,吴子昂考虑再三,终还是和衣上了床,与秋雪晴背向而卧。
灯烛未熄,房中并不十分黑暗,秋雪晴却仍觉得异常的尴尬与紧张,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乱跳,这是二十年来她首次与别人同床而卧,而这个人还是一个男人!
她为何让他上床呢?也许是看到对方月下垂首低叹而心生不忍了罢!?想到方才对方吟过的那句诗,又想到对方抱她上床,为她盖上被子的温柔举动,秋雪晴只觉得自己脸上有若火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
而对于吴子昂来说,与一个美女同床而眠他亦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方能抑住心中的绮念,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在卧,他若还能保持如常的心境,那他岂不是圣人了?!唔,即使是圣人也未必能把持的住!
闻着那幽幽的处子之香,脑中忽地闪过新婚之夜时的销魂,吴子昂心中不禁一荡,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依依!”
忽然之间,一个张美丽的容颜从他眼前掠过,顿时令他绮念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羞惭。只不过身旁躺了一名美丽女子,你便把持不住,还谈什么对依依的刻骨相思?!如此朝三暮四,实是无耻之极,不若一头撞死算了。
扪心自责的吴子昂忽地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任由那阵阵刺痛来惩戒自己适才出轨的念头。
不知不觉间,灯烛燃尽,房中复于黑暗。
第二卷 夜雨江湖 第017章
第二天一早,天刚破晓,吴子昂便起身下床,整了整衣衫,坐于桌旁。
片刻之后,秋雪晴亦起床,端坐于床头处。
两人相视一眼,均看到对方双眼发青,俱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心中便猜到整整一夜,两人都是未曾睡实。
无言坐得片刻,吴子昂又觉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起身走了两步,觉得不妥,复又坐于椅上,坐立难安之态一览无余!
秋雪晴亦好不到哪去,玉容虽扮出清冷的模样,但一双玉手却是有些不安地绞在一起,她不是怕尴尬,她是怕藏于尴尬之后某种异样的令她有些心潮起伏的东西!
就在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片刻后响起了叩门之声,同时悦耳的女子之声传入屋来:“奴婢等前来侍侯姑爷小姐更衣梳洗!”
“进来罢!”
秋雪晴连忙应道,心中亦舒缓了一口气。
吱的一声门开,两名身着碧色衣裙的娇俏侍女端着铜盆迈步走了进来,灵动的眸子在吴子昂身上打着转,然后互视一眼,俏脸现出古怪的神色。
吴子昂与秋雪晴衣衫完整,更衣一项便免了,剩下唯有梳洗。
吴子昂不习惯旁人侍候,自己洗了脸,便出去在门口等候。
而过了片刻,经过两名侍女精心梳妆的秋雪晴亦婷婷地走将出来。
两人一同前去拜会王爷及王妃,用过早饭后便欲启程返回将军府。
“子昂,左右无事,不妨在我这里多待几天嘛!”九王诚意相留道。
“小婿也想多做盘恒,无奈家中尚有些事,只得辜负岳父大人的好意了!”吴子昂婉言拒绝了对方的挽留,在祸事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情况下,他实是不便留在九王府,况且,他怀中尚一封蔚灵瑶托他转交的信件,因此,他必须返回将军府。
“好罢!既如此,本王也不强留!”九王没有再继续挽留,双目望向对方大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不过若是有事,切莫忘记找本王相商,切记,切记!”
“是!”吴子昂闻言心中不禁一跳,虽弄不清对方话中的意思,却也只得点头称是。
辞别了九王,吴子昂与秋雪晴乘上马车,直返将军府。
而就在此时,恒城南门处,守城兵士远远便看到一骑飞驰,马蹄纷飞处,烟尘滚滚而来。
不消片刻,一穿有大秦字号军衣的骑兵纵马来至城门下,手持令旗高呼道:“我乃平阳萧远郡守座下副将蒋凡,现在重要军情进京面圣!快快着人带路!”
验证了蒋凡手上的令旗,及出示的郡守印符,守城兵士不敢怠,立刻派出一人乘上战马,引着蒋凡前往皇城!
大秦特例,凡军情十万火急者,当可策马进入皇城,以免贻误战机,而此条,亦是当年在吴天耀的父亲吴铁翼老将军的建议下,秦惠帝武广方定此特例。
就在两骑驰去不久,守城兵士中又分出一人,走进距此不远的一家当铺,片刻之后,兵士返回,然而当铺中却闪出一名青衣伙计,急匆匆地向城东行去,而那里,恰是九王府所在地。
皇城内,大殿之上,秦帝武威正与诸大臣商讨南部洛城战事,忽见赵公公走近,尖声道:“启奏圣上,平阳郡守座下副将蒋凡求见,说是有重要军情禀报!”
“平阳郡守,哦,是萧远的部下!宣!”武威微一沉吟,缓开金口道。
“圣上有旨,宣蒋凡进见!”赵公公以其独特嗓音宣道。
片刻后,风尘仆仆的蒋凡疾步走上殿来,叩首道:“微臣蒋凡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武威淡淡说了一句。
“谢圣上!”蒋凡起身肃立,恭声说道。
“有何重要军情,快快说来!”武威双目凝望着对方,沉声问道。
“回圣上,大将军吴天耀于昨日秘密潜至平阳,接管了萧郡守的兵权,现十万精兵已陈于洛江渡口,不日便欲南下增援!”心中虽是明白吴天耀此举已是欺君罔上,难逃杀身之罪,但蒋凡在言语中仍不敢流露出任何对吴天耀的不敬,而是小心谨慎的以无个人观点流露的实情禀报。
“什么?”武威面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猛的从龙椅上立起,厉声喝道:“你再说一次!”
“启禀圣上,大将军吴天耀接管了萧郡守的兵权,正欲引兵南下救援洛城!”蒋凡不敢惹慢,又重述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
“吴大将军,昨日不是在府上么?”
“不可能罢?!”
这一次包括韦若玄,张仲叔左右两相在内的群臣亦听清了蒋凡所说的话,不由面露惊容,相互议论起来!
“启奏圣上,昨日臣等皆有参与吴府新婚大喜,亦亲眼见过吴大将军,想恒城至洛城之间路途遥远,纵是快马轻骑,尚需三日,因此蒋凡所说,实是不可轻信!”
此时,上将军凤常已是按捺不住,从群臣中闪出,直言为吴天耀辨白。
另一上将军田光及数位参与吴府婚宴的官员出列为吴天耀作证。
“蒋凡,你可知欺骗寡人,乃是死罪!?”武威双目含威直望向殿下蒋凡,一字一句地问道。
“微臣绝不敢欺骗圣上,吴大将军至平阳接管兵权一事确是属实,微臣这里有萧郡守的亲笔书信!”说罢蒋凡从怀中掏出一封书函,双手奉上。
“呈上来!”武威轻喝道。
身旁的赵公公立刻走下殿去,从蒋凡手走接过书函,回身呈给武威。
飞快的看过书信,武威原本儒雅的面孔已为一片狰狞所代替,双手将书信撕了个粉碎狠狠掷于地下,向着蒋凡厉喝道:“吴天耀一无统军印绶,二无寡人秘旨,萧远怎么敢擅自将兵权交给他?难不成,萧远亦为同谋?”
“圣上,萧郡守冤枉!吴大将军虽是一无印绶,二无秘旨,且是只身一人来到平阳,但,但……!”
蒋凡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什么,偷眼观察武威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但是什么?有屁快放!”武威已顾不得天子之仪,怒声骂道。
“但是,吴大将军接管军队时,军队之中,上至将领下至兵士,无一人反对,萧郡守想使手下兵士大拿下吴大将军,却未曾想,反被自己的兵士拿下了!”蒋凡呐呐地汇报了这样一个事实。
“吴天耀,你好!”武威双目尽赤,脸上亦现出狂怒与嫉妒的神情,暗自切齿道。
殿下群臣不由面面相觑,他们确是未曾料到吴天耀在军中的威信竟然到了如此高的地步,即使无帅印兵符,仍可以轻易调动南部十数万军队!
“圣上暂且息怒,纵然有萧郡守书信,仍只是一面之辞,依微臣看来,不妨派人前去将军府请吴大将军,如此事实真相必可大白!”此时,右相韦若玄出列向武威进谏道。
“右相所言极是,请圣上明察!”一干人臣亦随之附和韦若玄的意见。
其实,事情到这个地步,群臣心中都已有数,除非萧远得了失心疯,否则若是拿此事诬陷吴天耀那绝对是死路一条,因为只要吴天耀出现在殿堂之上,那一切诬陷都会不攻自破!
当然,萧远不会得失心疯,而由此推断,蒋凡所言十有八九必是事实。
话虽如此,但事情终究还要验证一下的,派人去将军府传吴天耀无疑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好,好,传寡人的旨意,立刻宣吴天耀进宫!”武威怒气未歇,他亦明白若想定吴天耀的罪,那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因此,他采纳了韦若玄的谏议,立刻传令赵公公前往将军府。
而此时,吴子昂与秋雪晴已赶回将军府。
让冬画陪着秋雪晴,自己则匆匆来到’静园‘!
“卫叔,这是封昨日蔚仙子托我转给您的信!”很习惯的,吴子昂亦以蔚仙子称呼蔚灵瑶,依他看来,以蔚灵瑶不染尘俗的绝世风采,称之为仙子也确不为过。
卫玄衣从吴子昂手中接过那封信,唇角现出一丝微笑,道:“蔚仙子?!嗯!历代’天池‘传人皆是貌若谪仙,仙子一说,也算是明副其实!”顿了一顿,又似开玩笑般道:“子昂,见此美女,有无动心之感!?”
“有!”吴子昂面上稍红,却仍实话实说道。
“那是人之常情!不过,我却奉劝你,最好莫动真情,否则吃亏的便是你自己!”卫玄衣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半真半假的说道。
“侄儿已经娶妻,当然不会生出这种妄念!”吴子昂连忙答道。
“娶妻那又如何,大丈夫行走江湖,焉能没有个三妻四妾?!”卫玄衣微微一笑反问道。
“三妻四妾,这个,侄儿从来没想过!”吴子昂呆了一呆,他说的亦是实话,生于现代社会的他头脑里根本未曾存有这样的念头。
“容我想想,若是将蔚丫头娶了,一向自命为看破世情,窥破天道的静观脸色恐怕会难看的紧罢?哈哈,想想亦觉有趣!”卫玄衣脸现出古怪的神色,双目打量着吴子昂,口中说出一番令吴子昂吃惊不已的话来!
“卫叔,您还是先看信罢!”被对方盯的心中发毛,吴子昂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其实不看我亦能猜到,她是向我下战书来了!”卫玄衣拆开信封,缓缓展开里面的纸张,扫了一眼之后,不由轻笑道:“果然,约我今夜至恒城南郊清音寺,由此看来,那两个老和尚亦准备出手了!”
“卫叔与她们有过节么?”吴子昂闻言吃了一惊问道。
“嗯,而且是很大的过节!”
卫玄衣淡然一笑,双手轻轻一拍,那封书信便如被火梵一般化作片片灰烬飘于空中,被风一吹瞬间化为虚无。
“这是……!”吴子昂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展现出魔术般神奇的功夫,话都险些说不完整。
“好好练功罢,有朝一日你内功有成,便会发现这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卫玄衣拍了拍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嗯,嗯!我会努力的!”吴子昂连连点头,一想到自己他日便会成为如卫玄衣这般的武林高手,兴奋之意不禁溢于言表。
“子昂,今夜你可愿意随我一道去么?!”卫玄衣望着对方兴奋的神色,心中忽地冒出这个想法,遂开口征求吴子昂的意见。
“我!?”吴子昂面上一呆,继而现出犹豫的神色道:“我,帮不上忙的,而且恐怕会给卫叔你添累赘!”
“无妨,你只消远远看着,而且,如蔚丫头这般自命为名门正派子弟,亦不会对一个不谙武功的人出手的!”
卫玄衣的话打消了吴子昂的顾虑,事实上,他亦好奇,那个仙子一般的蔚灵瑶会有一身武功?而如卫玄衣这般高手对决又将会是怎样一般情形,想及此,他满怀兴奋地点了点头。
***
“圣上有旨,命吴大将军火速进宫,不得有误!”赵公公手持圣旨,带着一队金甲护卫立于将军府大门处,尖声喊道。
“公公稍候,我这就去禀报将军!”刘福恭敬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急匆匆地向府内跑去。
过得片刻,一身黑衣的’吴天耀‘带着刘福,龙行虎步地走出门来。
“吴大将军,圣上有旨,宣你立刻进宫!”眼见’吴天耀‘立于眼前,赵公公心中疑惑丛生,难道萧远,蒋凡当真是蓄意欺君,诬蔑对方!?
面对圣旨,’吴天耀‘却是跪也不跪,伸手疾从赵公公手中抢过圣旨,看都未看地双手一分,已然将圣旨撕成两半,丢弃于地下。
“吴将军,你……!”面对着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赵公公吃惊的后退一步,伸手指向吴天耀,口中却是几乎说不出话来。
“告诉武威,就说我吴天耀不侍候他了!”’吴天耀‘负手而立,脸上现也冷冷的神色道。
“反了,反了,竟敢直呼圣上名讳,快与我拿下!”赵公公气急败坏,右手一挥,十六金甲护卫顿时如虎狼般扑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棍铄棒,鞭锏锤爪!十六般不同的兵器或先或后,或左或右,齐向吴天耀袭来。
虽是身穿厚重金甲,但十六名护卫身形闪处,却是灵若脱兔,而且进退契合,显示出极高的合围战术,兵器一出,已瞬间封死了吴天耀周身所有退路。
这十六名金甲护卫本是专职保护皇帝所用,今日武威派他们前来,原本打算若发现吴天耀当真不在,便司擒拿吴府家眷之责,却未曾想吴天耀在是在了,却忽然反了!
眼见十六般兵器狂风骤雨般袭来,’吴天耀‘冷泠一笑,身形动处,已然鬼魅一般轻易脱出包围圈。
一势击空,十六金甲护卫丝毫不乱,其中八卫回身化为守势,其余八卫借力施力,脚尖一点,蓦地凌空弹起再次向吴天耀扑去。
面对八卫如此迅捷的反应,’吴天耀‘眼中亦露出微微赞叹,不过,他不想再与这般护卫纠缠下去,时间紧迫,必须速战速决。
口中发出一声低啸,’吴天耀‘的右手蓦地提至胸口,刹那间,红芒暴现,热浪排空,一团有若实质般跳动的火焰瞬间跳跃于其右拳之上。
身形再次电一般射出,以其肉眼难辩的速度冲至护卫群中,红光狂闪,漫天的火红掌印幻化为赤色的羽翼,瞬间将十六金卫吞没,闷哼之声接连响,随即场中便寂然无声!
赵公公只是觉得眼中一花,适才生龙活虎般的十六金卫便已模陈于地上,生死不知。而令他为之触目惊心的,是每个金甲护卫后心那有如被烈火炙过的掌印!金卫所穿金甲,乃是大秦北部山区所出的一种极为稀有的’金刚砂‘提炼后而制成,寻常刀剑不能伤之一分一毫,然而却是禁不住’吴天耀‘的掌击。
“凤凰涅盘大法!”
目睹着如此威势,立于一旁的管家刘福苍老的眼中闪过一抹骇然之色,他虽然知晓对方武学高深,却是未曾料到对方会精通这门无上心法。
“不,你,你不是吴天耀!你到底是谁?”
望着负手立于场中,气势有若魔神驾临的’吴天耀‘,赵公公忽地失声惊呼道,眼前之人虽然与’吴天耀‘容貌一般无二,但气质却迥然不同,其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君临天下的王者之威。
’吴天耀‘冷冷一笑,从脸上揭下一层薄薄的面具,顿时露出一张邪异般俊美的面容,转头望向刘福道:“剩下的交与你了!完事之后,莫忘记遣散府中下人!”
“卫先生放心,老刘我自会安排妥当!”说话间,刘福已是身形一闪,赵公公那纤长的脖子便已落到他的手中,望着对方那恐惧的眼神,不由轻笑道:“公公莫怕,不会要你性命,只是让你小睡一会!”
赵公公尚未来得及张口求饶,便觉颈上一麻,遂昏死过去。
府内,吴子昂用异常歉意的目光望着秋雪晴,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在来到这个世上短短一月的时间,他的人生便将要发生重大的转折。他自己要逃命,然而新过门的妻子怎么办?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对方送回九王府。
秋雪晴此时亦已明白义父所指的祸事为何,见吴子昂满含歉意,心中虽有些气恼对方的所作所为,但眼下危机迫在眉睫,却是无暇数落对方。
“你与我一道回去,义父曾嘱咐你有事找他相商,想来必有用意!”秋雪晴冰雪聪明,立即想到临别时九王所说的话。
“我这边卫叔已经做好了安排,还是你,快回王府去罢!”吴子昂摇摇头,轻声道:“连累了你,真是十分过意不去!”
“罢了!”秋雪晴玉容上冰雪消融,取而代之是一抹苦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有去处,便带了我一道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