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世界.襄阳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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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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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牺牲



  话音入耳,黄蓉如被电到,双肩陡然悚起,仓惶后退一步。



  「什……什么……什么来了?!」



  黄蓉这句话完全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仿佛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面对突如其

来的当头一刀,只能凭本能反应伸手去挡,不可能预埋后续的腾挪反击,至于这

一挡是不是真能挡住那迫近眉睫的一斩,又或这一挡之后会不会筋断骨歽?又怎

有余暇深思熟虑?



  却见小王子,不知何时已经抖抖索索的站起身来,额头弓起一根粗大的青筋,

双目皆赤,面孔扭曲,鼻息粗重,犹如一头饿疯了的掠食兽似的,浑身肌肉都随

之贲起,绷紧了几欲炸裂的狂暴能量,胯下的阳具更仿佛充入了恶魔之血,竟赫

然胀大了一倍有余,通体散发出一种魇人视线的赤红异光,就这般颤巍巍、晃荡

荡的又向她迈近一步。



  「你……你……你想干什么?!」



  黄蓉心底一阵莫名惊骇,身不由己似的又再退后一步,双拳攥紧,骨节间突

然「噼啵」一阵脆响,隐隐有风雷躁动之声,原来竟是不自觉地将功力逼到十足

十,只消轻轻挥出一掌,眼前这个烦心物、磨人精、无羞无耻的恶孽障……就会

眨眼间粉身碎骨。



  但……却不知为何,这一掌却始终挥不出去。



  仿佛有一根无形悬空的游丝,柔弱却坚韧,危危吊住了势若雷霆的一击。



  冷静!



  一个声音在内心最深处对自己大喊着。



  黄蓉啊黄蓉!万勿冲动!万勿冲动!杀这孩子却也容易,但……但……



  但那个于幽冥晦暗之中作祟,迟早有一天会在光天化日下酿成万民涂炭之劫

的重大阴谋,只怕也要随着自己这热血上头的一掌,再也永无揭晓之期了!



  冷静!冷静!!冷静!!!



  她不停深呼吸,脑海渐渐恢复清明。



  而那小王子,却恍不知自己适才于对方转念之间,已经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兀自中魔一般一步步逼近过来。



  「你是叫娜仁么?」只听小王子喘息道,「还不……赶紧过来!!」



  娜仁?



  黄蓉一愣,转念间才想起叫的是自己,眼见对方步步逼近过来,饶是机变百

出的女诸葛,也一时间没了半点应对之策,须知黄蓉一生中临危无数,无论是欧

阳锋也好,裘千仞也好,金轮法王也好,无不武功绝顶心狠手辣,而对方分明只

是个孩子,岁数足足小了自己二十岁,比芙儿还要小很多,武功呢,恐怕连丐帮

最末流的无袋弟子也比不上,却怎的突然没来由的横生出一股强大又凌厉的气场,

遥遥镇住了她的手脚反应,甚至连思维也被锁死,完全陷入一种只能步步后退,

根本无计可施的险恶境地中。



  两个人你进我退,僵持拉锯,眨眼间「咚咚咚」进退了足足七步。



  小王子愈发烦躁,怒道:「你在四哥帐下为奴,一点规矩也不懂吗?」



  黄蓉沉默不答,脚下又急退多步,与对方一下子拉开七步之遥。



  小王子追赶不上,一腔燥火烧得周身如焚,嘶声吼道:「你这贱奴,敢不听

命?!」



  冷静!冷静!!冷静!!!



  黄蓉仍旧不答,连续深呼吸,脑中急转苦思应对之策。



  只听小王子继续嘶吼道:「你既然是南奴之后,生是孛儿只斤氏(即蒙古黄

金家族)的人,死是斡难河图轮金帐之鬼,主有差遣,在所不辞!这些四哥都没

有教过你吗?!」



  不答。



  小王子又追紧几步,口不择言胡乱道:「你自小在四哥帐下,四哥那性情,

想必除了日常护卫,是绝不会放过你这等美人的,定然经常让你在榻前服侍吧?



  看你身材,也一定替四哥生养过,你样貌美得紧,武功又厉害,四哥是不是

特别宠幸你?你若是担心将来四哥追究今日之事,却也大可不必!我跟四哥一母

同胞,从小就是只剩下一块鹿肉他也会分我一半,今日你从了我,四哥通情达理,

也晓得你是为了救我脱苦海,必然不会怪罪,还会嘉赏!我若求他将你让了与我,

想必也不是难事!「



  胡言乱语!



  乌七八糟!



  下流无耻!



  黄蓉嘴上一言不发,心里却被对方的胡说八道搅得纷乱如麻,脚下急速后退,

与对方保持安全距离。



  如此这般,两个人一个追,一个退,如同蠢猫赶灵鼠,在洞中兜起圈子来,

情景端的十分古怪,且看一个形容端丽,凛然难犯,如同九天玄女下凡尘;另一

个一丝不挂,状若疯兽,恰似十狱淫魔破土出,你往右,我就往左,你向前,我

就向后,你追我逐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座洞窟虽然十分阔大,但此刻却挤满了一

地的尸体,无形中显得缩小了许多,两个人就在这尸山血海中间忽追忽闪,忽纵

忽跳,奔驰往来,驱退如电,这场面……居然显出一种异样的滑稽来,直如儿戏

一般。



  然则这等追逐虽看似古怪而又惊险,对黄蓉来讲却是小菜一碟,她功力深湛,

气息绵长,平日疾驰百里不眠不休也属常事,于斗室之内辗转腾挪更是其桃花岛

轻功所长,更何况对方武功本就粗疏,又怎可能追得上她?



  至于小王子,却刚刚受过「苦刑」,体力严重透支,更经那「轮回之环」内

的毒物不断的刺激绞榨,元气极剧损伤,虽有暴起之能,却又从何处支取耐久之

力?所以很快就支持不住了,不多时突然抚胸顿住,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瞪得溜圆,

死死瞪着黄蓉,脸孔暴胀扭曲,胸口剧烈起伏,胸腔内仿佛塞了棉絮,一呼一吸

间简直是只能用「撕心裂肺」四字形容,兀地里低低嘶吼一声,一大口鲜血就从

嘴里喷将出来,紧接着便仰面重重跌倒在地。



     ***    ***    ***    ***



  小王子突然间吐血倒地,倒把黄蓉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没有丝毫如释重负之

感,反倒是心里充满了莫名惊骇,脚下骤停,一时不知是否该上前探查。



  他……难道……难道就这样死了?!



  一念至此,脊椎骨顿时凉了,来不及深思,快步驱近小王子身边,只见他脸

色铁青,双目紧闭,片刻前的狂躁表情仿佛突然定格在他的脸上似的,犹如中风

猝死,连忙伸手去探他鼻息,一探之下,犹有温热,心中定了定,再探脉搏,只

觉得三根手指如同搭上一块冰,脉象之阴冷,寒彻骨髓,更兼时有时无,断断续

续,显然命若悬丝,正是半只脚已踏进了鬼门关,另半只脚正要往里踏的要命时

节!



  好个黄蓉!事急从权,当断则断,一只手探入腰间囊中,取出一枚丹药,正

是桃花岛的圣药「九花玉露丸」,二话不说塞进小王子的口中,另一只手抵在对

方胸前,加紧渡入真气,神通所至先打通了对方喉部的经络,操控喉头肌肉运动,

助他吞咽丹丸,接着快速流经小王子周身穴脉,一周天运转下来,忍不住震骇莫

名。



  须知方寸脉象之间,无穷生机推演,中华内功一道博大精深,乃是一门由内

而外,借各种神察内窥之法来磨砺修行自身,进而挖掘身体内隐藏的无限潜能,

逼发出各类神通大能的方法。武林中的各大流派,无论少林武当昆仑崆峒华山,

还是全真独孤九阴洪门桃花白驼大理……都有各自的窍门体系,千门万类,不一

而足,但究其根本,却都源自周易两仪之说。



  中华大地上最古老的武功经典之一,被称为万武之源的武当道家秘籍《龙眠

抱朴经》认为,人体脉络之内,存在着两种力量,一种是「生」,古人也称之为

「虎阳」,另一种则是「死」,古人也称之为「龙阴」。人之前半生,「虎阳」



  盎然勃发,「龙阴」懵懂受制,故而萌发出力、劲、功、意、法、气、慧、

觉等种种神识,精通内功者循着九宫、推背、龟演、山卦等推演法门,吞气纳虚、

养神凝气,疏通经络,进而抱残补缺,导奇归正,就能将这些「虎阳」演化出的

各种神识慢慢的化为神通大能,进而延缓、对抗、抑制「龙阴」的崛起强大。当

然,随着时间流逝,年岁递增,人体内也随之枯荣消长,「龙阳」逐渐萎缩,而

「虎阴」逐渐崛起,黑白攻守,逐寸侵蚀,逐寸腐坏,此消彼长,直至生死达至

平衡后,阳越来越力不从心,阴越来越铺陈肆虐,终有一日阴阳易势,最终唯有

一死而已。



  这是自然之道,生死僵持之间,人力必有穷尽时。



  但内功之道,本就源自道家长寿之道,长寿非长生,尽量在有限之内穷达无

限,趋生避死,化病消灾,固元本精,强身健体,正是生命自强之道,更合自然

更迭之理。



  闲话少叙,书归正传,却说那小王子体内脉象,不知何故竟全无阴阳两仪之

分,只剩下一片暴烈席卷的白垩色混沌,在这混沌未分之中,竟又幻化出了三种

「气机」,微微发亮者其形如龙,四下里绞缠环绕,稍稍暗淡者其形如虎,踞中

央腾挪叱咤,还有一种又亮又暗,又或不亮不暗者,形态如鹤,夹在前两者之间

忽肥忽瘦……便是这龙虎鹤三种「气机」,扰得丹田八脉周天寒彻,彼此间泾渭

不分,时不时的互置方位,却全然没有痕迹规律可循,完全随机而发,应变而行,

忽而此消,忽而彼长,忽而某一个扫荡如火,忽而又遁去如电,忽而又一个龙卷

而来,忽而眨眼间消匿无痕……三方博弈,此消彼长,夹缠不清,诡异至极,怎

一个「乱」了得!



  须知大千世界,无穷珍宝,皆由阴阳两仪构成,无论日与月、天与地、明与

暗,又或动与静、奇与正、因与革、有与无、雌与雄、寒与暑、福与祸、花与蝶

……万千奇观之演生莫不如是,遥想那《周易》创于民智未开的荒古时代,中华

古人的智慧的确堪称奇迹,直到数百年之后,欧罗巴大陆的一座名叫「德意志」



  的小国中,有一位叫做莱布尼茨的数术奇才,偶得一份由波斯胡商夹带传至

欧洲的《周易先天图》,竟从中生出一门数术奇学,能仅仅通过互为「奇与正」



  的两个数字「零」和「一」,便推演幻化出世间万相,称之为「二进制」数

术,又过数百年,这门奇学被广泛应用于由数理符号驱动的计算机械之中,无论

星辰之变,潮汐之移,还是雁行候鸟之迁,芸芸世相之化……皆可用数理符号予

以推演预测,由此可见,纷繁万类说到根本处,竟全是由这极简两仪构成,造物

之妙,壮伟何其哉!



  话说回来,既然连天地宇宙都是由两仪所筑,人体又怎能例外?但是匪夷所

思的是,那小王子脉搏之内的一派乱象,却彻底颠覆了这一最最基本的大千命理。



  一个人的经脉里,竟然不再由两仪支配,而是居然有三态互动并存!



  老天爷!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此刻居然还是活着的!



  真是绝无仅有!匪夷所思!怎么可能!!



  黄蓉不自觉松开手指,停止了注入真气,任莫名的震撼如雷般碾过空白一片

的脑海。



  完全无计可施。



     ***    ***    ***    ***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若有若无的钻进耳膜中。



  「黄……帮……主,你……且……听……得……到……吗?」



  那声音其弱也微,却清晰无比,听来正是有人在洞外喊话。



  话音入耳,如电贯彻,黄蓉的头脑蓦地里清明许多,心中一惊,几乎以为之

前的一番做作已然穿帮,下意识低头去看小王子,却见他仍处在那万般险恶的深

度昏厥中,时不时抽搐一下,却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一无所觉,心中这才定了定,

暗叹自己多虑,须知这座洞窟深达山腹,隧道曲折深幽,回环往复,别说小王子

并未昏厥,就算清醒着,地面之上有人发声也决然听不到丝毫,而自己则功力深

厚已臻化境,感官之灵敏,方圆数里之内的尘惊叶落都逃不过她的耳目,听到洞

外的人声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略一沉吟,片刻间已有定夺,纵身而起,向洞口处潜行而去。



  愈近洞口,那声音便愈加清晰连贯,正是那魔鬼邢老大在喊话。



  「黄……帮主,兄弟知道你武功通玄,这秘窟虽深,你也一定……听得到兄

弟说话。黄帮主在洞里面的时辰也不短了,一丝声息也无,兄弟真是有些担心啊,

黄帮主恐怕有所不知自己所处的境况,兄弟有责任需知会帮主一声。」



  黄蓉背身贴紧洞壁,屏气凝声,并不回应。



  那邢老大稍顿片刻,便自顾自滔滔不绝起来,黄蓉凝神倾听,原来讲的却是

那枚「轮回之环」的各种生发机理,与小王子之前所言大同小异,笔者也不必一

一复述了,末了却听邢老大说道:「……兄弟早听说黄帮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但这『轮回之环』却非中土产物,构造法理与周易两仪之学截然不同,若要解脱,

唯有一条路可走,嘿嘿,黄帮主学究天人,不知可曾听过一个佛门掌故,讲的是

观世音菩萨肉身布施,救淫者于迷途的故事?」



  黄蓉心中一动,却沉住气默然以对。



  洞外继续。



  「……《华瞻录》中曾有记载,中唐之时,长安城外忽现一女子,体貌均如

天女下凡,设下一座金刚水陆道场,凡有人来,均裸呈相见,共赴巫山云雨,每

每交媾之中,突显狰狞骷髅之相,与之欢喜者无不瞬间大彻大悟,从此清净灵魂,

脱离肉欲皮念,不再受往生轮回之扰。据传这位女子便是观世音菩萨所化,以肉

身布施红尘迷途之人,数年之内,渡人何止百万,长安城竟从此成了一座佛国,

众生普渡,甘霖化雨,百代祥和,是为我佛慈悲,在此混乱婆娑世界求得大圆满,

欢喜寂灭,阿弥陀佛。」



  黄蓉深深吸了一口气,忽觉胸腔之内,竟能听到碰碰心跳撞击之声。



  这个观音救世的故事,早在多年前她就已经听过了,那一年她与丈夫游历大

理,在浩瀚洱海旁边的一座寺庙中见到一幅巨型壁画,所绘皆是男女交媾之形,

直如一幅无耻至极的细密春宫,不禁脸红心跳恨声啐之,然而同行的一灯大师却

微微一笑,带他们来到一座天台之上,幕天席地,枕海傍山,向他们讲述了这个

奇幻怪诞的佛家故事。



  当时情境,一灯大师白须垂胸,娓娓道来,眉目宛如镜中仙,而身畔的洱海

烟波浩渺,一望无际,眼前的青山苍翠欲滴,更有天风习习,晨钟发聩,举凡世

界和光同尘,六息清净心神凝定……那个带着几分荒淫诡异色彩的佛教传奇在当

时听来,却再无半分淫亵之意,反倒是油然而生一种慨然壮阔之情,被故事深处

所蕴含的大慈悲之意深深感染。



  但此刻,她的心底,却只感受到了一种冻彻骨髓的寒。



  「你还在听兄弟说吗?黄帮主?」



  洞外邢老大又喊道。



  不答。



  洞外继续:「黄帮主好歹回应一句,也叫兄弟知道贵体无恙,不做白担心,

也不致将来此间事传将出去后,江湖中人都说黄帮主被我等疤城的痞子镇住了,

连出个声都不敢,只会像只老鼠一样,躲在肮脏的地洞里做缩头乌龟。」



  黄蓉丝毫不为他的激将法所动。



  又或,根本没心情在听他说些什么。



  洞外顿了顿,似乎在等洞中的回应,半晌无果,大概也觉得没意思,悻悻又

道。



  「黄帮主既然打算沉默到底,兄弟自然主随客变,也不勉强了,不过嘛,有

句话兄弟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要讲出来,眼下这局面,对黄帮主来讲绝对是一个

骑虎两难的情势,若打定主意要从洞中出来一展神通的话,兄弟武功低微,为求

自保,说不得是一定要拿千机连环铳挡上一挡的,至于挡不挡得住黄帮主你,走

一步看一步兄弟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不过,若是黄帮主不想出来,执意就这么在

洞里面耗下去的话,兄弟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洞中无水无米,又能耗到几时?



  黄帮主大可不必担心兄弟会使出烟熏火燎、巨石封门、炸毁隧洞这些暴烈手

段,毕竟除了黄帮主之外,那位蒙古小贼酋兄弟我也志在必得,听黄帮主说他知

道一个比天还大的秘密,嘿嘿,什么秘密能大到让黄帮主如此紧张?想一想都觉

得心痒难挠,所以之前忍不住要越俎代庖,先行一步拷问于他,至于现在,兄弟

一样对那秘密一往情深,好像有一腔子火烧得兄弟坐立不安似的,所以也断不会

让他与帮主珠玉同焚的……」



  黄蓉再次深呼吸。



  洞外忽的阴阴一笑,话风一转,愈发阴毒透骨,直刺人心。



  「……既然说到那小子,兄弟就多唠叨两句,算算时辰的话,『轮回之环』

应该已经发作了,奉劝黄帮主别绞尽脑汁去想解除之法,我中土机关之术,与内

功武术一样,都源自周易先天两仪之道,但那件东西却是来自异域,原理并不基

于两仪,而是三玄通幽之术,『奇、正、间』三势互博,演算较周易之学还要复

杂千万倍,奥义之深,深如大海,纵然黄帮主绝世姿才,恐怕对此也所知不多,

妄加施救的话,稍有差错,机括就会咬合锁死注入剧毒,到时就算大罗金仙降临

也一样回天乏术。嘿嘿,想让他死?那也容易!放之不管即可,但那个天大的秘

密只怕也要随他一起埋骨在此了!黄帮主让他活?更容易,只不过还需黄帮主做

一回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将肉身布施于他才行!活与死,全在黄帮主一念之

间,兄弟言尽于此,帮主千金之体,进退之道还请好自为之。」



  洞外人言罢,果然再没了丝毫声息,变得如坟墓般寂静。



  黄蓉背靠洞壁,忽觉膝下发软,就势抱膝坐下,身体折成三段,膝盖抵住下

颌,那姿势如同婴儿般蜷缩成小小一团,显得好生脆弱无助。



  无怪黄蓉束手,须知她遇到的乃是时至今日都未妥善解决的一个天大难题—

—「二进制算法」与「三进制算法」的相互转化问题,而所谓三玄通幽之术,乃

是一支与《周易》诞生年代同样古老的古波斯数术流派所创,自西历公元前就开

始研究「三进制算法」了。



  这支古波斯数术学派认为,天地万物之构成,并非简单的分为阴阳两极,而

是在阴与阳之间,还存在一种非阴非阳、又阴又阳的状态,就如人类的大脑在回

答问题时,不是只有「真」和「假」两种答案,还会做出一种「不知道」的回答

一样,这三种不能明确界定、甚至可以互相转化的力量,就在永恒不停的角力博

弈之中创生世间万物。



  这就是后世所谓「三进制算法」的哲学原理,也就是三玄通幽之术的最基本

真髓。



  周易两仪,视世间万般变化,都来自两个清楚确定的极端。



  而三玄通幽,则认为万物起源于三个互为牵制,不断变形转化,绝无丝毫定

式的「模糊真元」。



  原理不同,一切千差万别。



  怎么办?!



  难道真的已经是……



  绝路了?



     ***    ***    ***    ***



  隧洞幽长,前途深暗,犹如绝路。



  黄蓉慢慢的、慢慢的走在隧洞中,一脚高一脚低,梦游一般。



  她需要想清楚很多事。



  需要时间。需要独处。需要安静。需要思考。



  需要一个没有尸体,没有疯子、没有魔鬼的环境清理一下乱成麻的心绪。



  此时此刻,她感到自己的处境也跟这条隧洞一样,一头堵着恶魔,一头有个

疯魔。



  隧洞一头的恶魔想要她的命,这还好办,大不了给他就是了。



  但隧洞另一头的疯魔呢,好吧,是个已经半死的疯魔,却要拿走她最重要的

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



  有多重要?



  比自己的命、比置万民于水火、比这大好江山社稷还重要吗?



  没法比,不能比,没有任何标准可以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比。



  自己的命并不重要,自从她下定决心放弃一切,跟从靖哥哥镇守襄阳之后,

自己的命便早已轻如鸿毛,随时可以一刀两断粉身碎骨。但是万民与社稷呢?那

些对他们含泪祈望的一双双眼睛呢?那些在风雨飘摇中的一双双颤抖着向她伸过

来的手掌呢?



  虽然……虽然她心里很清楚,这个腐败的朝廷迟早是要垮掉的,横军在襄阳

城外的蒙古大军迟早也是要风云席卷,重整六合宇内的,那些眼睛和那些手掌,

迟早是要被必然的车轮碾成尘土的!而她和他呢?也不过是这场洪流中两根妄图

力挽狂澜的细柱,拼尽了全力撑着上方早已砖瓦松散摇摇欲坠的巨厦,迟早是要

被冲垮、累垮、磨垮的。既然都是迟早的事,既然都是必然注定的事,她和他的

一切挣扎、努力与作为,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普通的妻子,一个普通的母亲。



  并不是菩萨。



  不会腾云驾雾,不会呼风唤雨,不会七十二变。



  没有无穷的法力,没有盖世的神通,也没有救世的大能。



  普渡众生其实并不是她的意义所在。



  那么意义又在哪里呢?



  她想起许多许多年以前,岛上桃花已败,正值初夏时节。



  一天晚上,父亲带彼时尚且年幼的她到海边去,将一只巨大的孔明灯放飞天

际,她记得她扬起脖子拼命追着那灯的旅迹,一直到那灯升到极高处后,内中机

关作用,突然炸开,将数以千万计的炫目焰火,瀑布一般泼在漆黑的天幕之上,

在记忆中,那副场景仿佛海天尽头处忽然一颗流星划过,继而撞上云海后爆开绚

烂无比的烟花,场景之美,无法形诸语言。



  那时的她虽然年幼,但也知道父亲是在祭奠亡母,所以尽量表现出很乖的样

子。



  她记得父亲负手昂立,目送孔明灯飞去,衣衫猎猎,大放悲歌,「……且夫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

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愚士系俗

兮,窘若囚拘;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惑惑兮,好恶积亿;真人恬漠兮,

独与道息。释智遗形兮,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



  她记得那歌声如痴如狂,似乎连海天都为之动容,一时间乌云密布,阴风四

起。



  她记得父亲放歌之后,似乎镇静了许多,指着天幕尽头的灯火问她好看不好

看。



  她记得自己回答了好看。



  她记得父亲这样对她说道:「蓉儿,你母亲本是苏杭富户之女,若不是嫁给

了为父,一生也能长命百岁,子孙满堂,过的幸福美满,但她却把一切都抛弃了,

什么道德,什么礼义,什么过去将来,统统不要,非要私奔,最终竟被那两个孽

徒所伤,正值盛年就难产而死……你说你母亲如果真的地下有知,此刻会不会和

为父一样追悔莫及?」



  她记得自己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呆呆的注视着海天一线间。



  她记得父亲接着说道:「蓉儿,你且记住了,这世间繁花百态,取舍皆两难,

一旦决定,就永远没有回头路可走,你的母亲其实生性叛逆,我行我素,根本不

把那些寻常的道德礼法放在眼里,那时为父武功未成,仇家遍天下,她知道一旦

跟了我,这一生恐怕就与寻常美满的生活再也无缘了,注定要过颠沛流离刀头舔

血的日子,但她还是毫不犹豫,一跳就跳出了世人给她画好的圈子,哪怕最终一

生迁眷,哪怕担惊受怕,哪怕万夫所指,哪怕早死他乡,也没有过丝毫的怨怼悔

恨。你母亲这一辈子,就像流星,很快划过,又很快消失,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只是为了曾经映花了为父的眼,时至今日还有余烬灼烫为父的心。」



  她记得那是父亲唯一一次对她亲口诉说对亡母的思念之情。



  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开始思索自己存在的意义。



  母亲的意义是一颗流星。



  那自己呢?



  黄蓉慢慢的、慢慢的走在隧洞中,一脚高一脚低,梦游一般。



  转过一个拐角,火把光亮中,洞壁之上嶙峋百怪,仿佛天然生出壁画一般。



  她忽然又想起仍旧是很多年前,仍旧是某一夜,她与一灯大师曾经有过一席

谈。



  在一间古寺的厢房之内,有一面墙整体都是巨幅壁画。



  青灯如豆,老僧枯坐,清水待客。



  她记得一灯大师指着那副壁画,娓娓道来佛陀舍身饲鹰,割肉喂虎的故事。



  这些故事她其实早知道的,但听一灯大师讲来,却居然无端生出许多困惑出

来。



  她记得自己那晚问的唯一一个问题。



  「大师。」她说,「请问佛说万物皆空,却又为何执着于有?又为何非要在

无限空虚中,强撑起一片有为之法?」



  她很清楚的记得一灯大师给出的答案。



  「空并非无,有也非有,世间万有,皆是空之变形化相,是空的另一种存在,

执着于有,就是执着于空,有为无为,长生短死,互为对冲,皆是轮回。」



  说罢闭目不语,竟自枯然入定去了。



  空即是有,有也是空。



  这「空」与这「有」首尾相连,如蛇衔尾,形成了一个环。



  宿命之环。



  自己被圈在环中央,有因必有果,一切有为之法,都是环中宿命使然。



  难道自己的意义,就是作这宿命的囚徒,被冥冥中不知哪里来的混蛋力量裹

挟夹持,全无丝毫周旋抗衡之力吗?



  自己可是堂堂东邪之女,信命才怪!



  黄蓉慢慢的、慢慢的走在隧洞中,一脚高一脚低,梦游一般。



  每走上几步,眼前就出现一根火把,晃晃然映得她的影子在洞壁之上跳动不

休,如同僮僮鬼影,似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力量,让她恍惚间又想起另一幕场景。



  那是不久前的某一天。



  秋雨过后,祭祖时节,襄阳城楼之上,一场激战过后。



  登高望远,触目所及,只有残火、余烬、硝烟、焦尸、断箭、死马……直如

一幅刚刚泼墨写意而成的九幽地狱图。天是阴的,风是烈的,血是红的,靖哥哥

站在她身边,盔甲上遍布箭痕火烧的痕迹,他的一只胳膊中了箭,已经做过处理,

血总算是止住了,他的脸上被烟熏的焦黑,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一双眼睛

还能分辨出他来,那双眼睛里带着沉郁,苍凉、悲壮之色,像两枚深不可测的古

潭,目光对上后就陷入其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她记得自己当时依偎在他身边,轻轻的问了一个问题。



  她记得自己当时问的是:「靖哥哥,你后悔吗?」



  她记得他的回答是:「后悔?为什么要后悔?」



  她记得自己接着说道:「后悔当日踏上这襄阳城头,扛起了全天下最重的一

个包袱。」



  她记得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久才道:「蓉儿,那你后悔吗?」



  她记得自己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回答:「无怨无悔!」



  她记得他的眼神里充满柔情:「你又为何不悔?」



  她记得自己回答的每一个字。



  「与你在一起,就算立刻堕入十八层地狱,汤火交煎,凌迟车裂,蓉儿也无

怨无悔!」



  她记得。



  是的!她记得!



  她不是宿命的囚徒,不是受上苍随意拨弄的齑粉,不是划过谁谁谁眼底梦中

的一颗流星。



  她就是她自己,所思所行只凭自己做主!



  她很清楚自己的意义是什么。



  她的意义就是他。



  如果他一定要追求某个意义,为国为民也好,侠之大者也好,只要是他想要

的意义,那么无论是不是自己的想要,无论会不会零落成泥碾作尘,那也将成为

她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是三从四德。



  而是对他的爱,已经深入骨髓。



  那就是她必须活下去,而且还要活着把那个秘密带回襄阳的唯一意义。



  哪怕化为一颗短促的流星。



     ***    ***    ***    ***



  黄蓉慢慢的、慢慢的走在隧洞中,一脚高一脚低,梦游一般。



  这一路走回来,她仿佛穿行的不是由岩石构成的暗道,而是由她的过往今夕

一幕幕片段拼贴而成的一条时光走廊,时间虽不长,但往昔历历回放,如电如露

如梦幻泡影闪灭,她走过了稚嫩、彷徨与动摇,终于找回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爱他。



  无条件的爱他。



  就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她走进洞窟中,站在一地尸体间,火把熊熊,将光镀在她的身上。



  仿佛为她披挂上一件朝圣者的金光盔甲。



  她面色如水,慢慢走回来,走近小王子,俯下身子,搭他脉搏,一举一动都

像慢动作一般,却带有一种如铁般的坚定决然,没有丝毫多余动作。



  一如既往,小王子死尸似的躺在原地,搭手探脉,脉象仍旧乱成了一锅粥,

甚至愈演愈烈,一线生机犹如风中之烛,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熄灭。



  没时间了。



  做个决定吧!



  父亲的话忽然在耳畔响起。



  「……她把一切都抛弃了,什么道德,什么礼义,什么过去将来,统统不要!

一跳就跳出了世人给她画好的圈子,哪怕最终一生迁眷,哪怕担惊受怕,哪怕万

夫所指,哪怕早死他乡,也没有过丝毫的怨怼悔恨。你母亲这一辈子,就像流星,

很快划过,又很快消失,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曾经映花了为父的眼,

时至今日还有余烬灼烫为父的心……」



  好吧。



  靖哥哥,为了你的意义,我也什么都不要了!



  在这个比地狱还深的地洞里……



  我将化为一颗流星。



  她深吸一口气,退出半步,伸手到了胸前。



  那只手微微一抖,就这样停在胸前停了好久,又再深呼吸,解开了第一枚暗

扣。



  须知黄蓉当日所穿的黑色紧身劲装,是由巧手匠人精心打造而成,俱以天蚕

金丝细密缝制,暗扣连接,紧致贴身,不但保暖透气,更可防寻常刀剑水火,此

外,为了可以在水底潜行,上衣和裤子也被缝制在一起,成了一件连体劲装,以

防潜泳之时有水从间隙处渗入,所以若要除下,必须由上至下整个脱掉才行。



  三十五枚暗扣,缺一不可,每解开一枚,仿佛都在经历一场酷刑。



  一枚、两枚、三枚、四枚……势如闪电一般,几乎只用了不到两停息的功夫

而已。



  然而,到了最后一枚的时候,她的手指突然停住了,好久好久,突然间整只

手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又过了好久,第三次深呼吸,这次吸气比之前每次吸得都深得多,仿佛力士

在扛鼎前一刹那鼓气发力一样,手指轻轻一挑,暗扣打开,整件劲装顺着她的身

体,一下子就滑落到了脚底。



  当时当势,火把光似乎忽然暗了暗,一具洁白丰饶的肉体仿佛是突然从劲装

中跳出来似的,如有旁观者,定然也会连心脏都紧跟着从腔子里跃然而出的!虽

然还留有一件雪白色的贴身亵衣,只能遮住胸乳与腰臀,且为了套入劲装之内,

所以同样选择了一件雪白紧身的,光影跳荡之间,与雪白的肤色浑然一体,看上

去简直就跟已经完全裸呈别无二致,无分彼此。天哪!这世上如果真有造物主,

那么这具肉体肯定是由造物主亲手雕琢而成的,且普天下也仅此一件作品而已,

完美的已经超乎人类想象。



  应该说,那是一具母豹般完美的身体,白的仿佛由牛奶化成,又像极了一件

白玉做成的瓶子,曲线之美,触目惊心,尤其是两条矫健而修长的腿,长的不可

思议,并拢起来其间竟无一丝缝隙,尤其是小腿的长度,几乎跟大腿等同,细而

圆润,似乎随时都可能折断,只有在一曲一伸间,肌肉绷紧随即迅速弹开,方才

依稀感应到内中可能蕴含着无比强悍的爆发力。与之同样不可思议的则是她的腰,

真的是楚腰一握而已,纤细,平坦、弹性惊人。腿与腰之间,如吹气球,如变魔

法,突然就爆开了好大一枚丰盈饱满的圆臀,其形状与身体其他部位相比,几近

不合比例,简直岂有此理!



  须知黄蓉原籍江南,本就和水乡女子一样腰身略显娇小柔弱,但不知怎的生

过孩子之后,臀部却突然急剧膨胀起来,甚至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几乎每隔一段

时间就会胀大一圈,简直像是要闹独立一般,打算擅自脱离开身体其他部位的生

长规格,肆无忌惮的向每个方向都无限度的扩张地盘一样,出奇的肥厚、挺翘、

结实……造成这一幕的原因,想必是那臀部本应各自都是半圆形的两瓣,却出了

错都形成了两个整圆球,由于相互的挤压,才勉强能套进贴身亵裤中,一旦脱出

舒服,必定各自为政,管你是谁。



  此时此刻,黄蓉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仿佛被置于烈火之上,正在被无数毒箭

一般的火苗穿透的千疮百孔,与此同时,一种由内及外的心理痛感呼啸而来,刺

穿了她的每寸肌肤,向外释放出更加凶暴的毒火,这种感觉让她每分每秒都想放

弃,远远逃开算了,管他什么天下,什么家国,什么万民,与自己有何相干?但

不知为何,每当这些念头纷至沓来之际,脑中都随之浮现出靖哥哥的身影,那个

站在襄阳城楼上浑身浴血百折不挠的雄壮身影,仿佛都如我佛垂怜浇灌的一瓶清

凉甘露,让她在灵肉交煎的剧痛中重拾一线光明。



  她知道,此间此刻,有一件事如荒古巨石般横亘在眼前,是万万绕不过去的,

千思万想之后已然做出了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个决定。她出身桃花岛,家传渊源,

骨子里就浸透了其父黄药师的那种偏执邪气,一旦做出决定,虽万千人而吾往矣,

哪怕是要牺牲她最宝贵的东西,只要能达成目标,万事都也在所不惜。忽想到不

久前小武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谋大事者不惧小恶」,自己还曾痛责于他,没想

到竟这么快就报应在自己身上!想想真是哭笑不得,忽又想到小武,此刻只怕还

没到十阎殿呢把……如此想来,忽然心痛如绞,连续深呼吸,这才压制住情绪方

面再生波澜,唯恐消磨了自己此刻的意志,狠一狠心,一闭眼,三扯两扯就脱掉

了贴身亵裤,果不其然,本来在亵裤收束中早已挤胀难受的圆臀立刻大白于天下,

晃一晃后就形成了几近整球的两瓣雪白浑圆,火把光中,更是惊心动魄。



  她此刻虽然灵肉交煎,但思虑依旧周密敏捷,忽想到自己生性爱洁,如果天

注定今日我黄蓉要舍身饲虎,布施肉身才能过得了这一关的话,这洞中滴水不存,

一旦弄脏了内衣,又到哪里支取清水洗涮干净?



  一件亵衣都洗不干净的话,这具肉体一旦受污,又到哪里去才能彻底荡涤污

秽?



  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皮下流出,滑过晶莹无暇的脸庞。



  谋大事者不惧小恶……



  靖哥哥,你的天下大事是这天下第一等的最大的事。



  如果有人阻挡,无论是魔是鬼,蓉儿都愿意替你挡他一挡。



  如果是……如果是……



  如果一定要牺牲,无论牺牲什么,蓉儿都愿意为你放弃。



  心中念着靖哥哥的名字,她再次深呼吸,咬了咬牙,终于横下一条心来,闭

着眼睛,分开两条大腿,摸索着跨在小王子身上,缓缓坐了下去。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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