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明月落沟渠
虚竹进得屋内,眼前昏暗,只听得隔着板壁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这棋局,数十年来无人能解,今日终于给你拆开,还不过来!」
虚竹听到「我这棋局」四字毛发悚然,他听得苏星河说这棋局是他「先师」
所制,这声音是人是鬼?
那声音又道:「时机稍纵即逝,我没有多少时候能等,快快进来罢!」
虚竹听那声音和蔼慈祥,显然全无恶意,当下便不再多想,左肩在那板壁上
一撞,喀喇喇一响,当即破了一洞。他一眼望将进去,又是大吃一惊,见一间空
空荡荡的房间,有一个人坐在地上,正不停叹气:「唉,年纪不够轻,相貌不够
英俊,难!唉,难,难!」
虚竹心里惊疑,抱着阿朱穿过壁洞,走进房间向那人瞧去,见他长须三尺,
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无半丝皱纹,年纪显然已经不小,却仍神采飞扬。
虚竹将阿朱放下,行礼道:「晚辈段虚竹,拜见老前辈。」
那人点点头,脸上突现喜色,说道:「你快露出真面目,让我看看。」
虚竹又是吃惊,师父师娘也瞧不出阿朱的易容术,这人却能在昏暗中识破。
他将假面皮揭去,那人喜色一顿,叹道:「唉!你能解我棋局,聪明才智,
自是非同小可,但相貌如此,却终究不行!」
虚竹听那老人语气,显有一件重大难事,深以无人相助为忧。当即道:「老
前辈只管吩咐,晚辈虽然本领低微,但一定尽心尽力,只求医治晚辈妹子。」
那老人道:「让我看看。」
手臂扬起,长长的衣袖像绳索一样扑到阿朱身上,卷起阿朱收到他怀中。
老人抬手把脉,咦道:「摧心掌!」他再瞧阿朱肩上,更加惊讶,叫道:「
九阴白骨爪!」
抬头急问:「她如何受的伤?」
虚竹见他能说出李梦如的武功,不敢轻易隐瞒,说自己和阿朱误入藏宝山洞
被玉罗刹李梦如所伤。
老人惊道:「竟有此事,莫非天意!」突然间愁眉开展,笑道:「既是天意
如此,你或能办我大事,亦未可知。」
老人在阿朱身上点了几下,阿朱四肢一软。
虚竹惊叫:「你……你干什么?」
那老人没有应声,手掌抵在阿朱丹田。顷刻间,阿朱肩上的伤口冒出缕缕雾
气,颜色由紫变青,又由青变白。老人再将手掌凌空浮在阿朱脖颈间晃动一阵,
然后用长袖将她轻轻送回原地,开口道:「这女娃身上的瘀毒已经除了,再用些
滋肤的药,以后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只是所受内伤却只能由她自己来医治。」
虚竹一喜一惊,忙问其故。
老人沉吟片刻,却道:「好,好,乖孩子,你跪下磕头罢!」
虚竹不明其意,但他此刻有求于人,当即毫不犹豫,咚咚咚咚磕了四个头,
待要站起,老人哈哈笑道:「再磕五个,这是本门规矩。」
虚竹应道:「是!」恭恭敬敬又磕了五下。
老人点头道:「好孩子,你过来!」
虚竹依言走到老人身前。那老人抓住他手腕,向他细细打量。突然虚竹只觉
脉门一热,一股内力自手臂上升,迅速无比地冲向他心口,他不由自主以内力相
抗。
那老人的内力一触即退,登时安然无事。
老人惊疑道:「你小小年纪,内力竟如此繁厚,都练过什么功夫?」
虚竹说出了降龙十八掌和乾坤大挪移。
老人并不问来由,闭目片刻,微笑道:「乾坤大挪移我早有耳闻,听说只是
调气运功的法门,这倒没什么麻烦,但那降龙十八掌么?我得多费些气力。」
他说话之间,虚竹只觉全身暖暖洋洋,周身毛孔之中,似乎都有热气冒出。
过得一会儿,那老人放开虚竹手腕,笑道:「行啦,我已将你混七杂八的内
力都化去啦!」
虚竹大吃一惊,叫道:「什……什么?」慌忙向身后虚击一掌「神龙摆尾」
但不仅毫无掌风,膝盖也突然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下,只觉四肢百骸尽皆酸软,
情知这老人所说不假,霎时间面色惨然。「神龙摆尾」每每是他危急时的救星,
没了降龙十八掌,没了体内热乎乎的大力气,以后如何与孟家和南唐公主周旋,
岂不任人宰割?
虚竹悲从中来,起身大叫:「我和你无怨无仇,又没得罪你,为什么这般害
我?」
老人哈哈大笑,双手一挥,两袖飞出,搭上了虚竹肩头。虚竹只觉肩上沉重
无比,双膝一软,又即坐倒。老人突然身形拔起,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头下脚上
的倒落下来,脑袋顶在虚竹的头顶。虚竹心头剧震,用力摇头,但这人的头顶便
如用钉子钉住了他脑门一般,不论如何摇晃,始终摇他不脱。
虚竹惊怖失措,纵声大呼:「饶命!老前辈饶……」突觉顶门上有细细一缕
热气冲入脑来,嘴里再也叫不出声,心道:「不好,我命休矣!」霎时间头昏脑
胀,脑壳如要炸将开来一般,这热气一路向下流去,恍惚间听见身上关节发出格
格之声,初时甚为缓慢,后来越来越密,犹如沙锅炒豆,渐渐由急而缓,终于停
息。
虚竹一骨碌坐起,道:「你……」只说了一个「你」字,便猛吃一惊,见那
老人坐在地上,已然变了一人,白发白须,脸上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叉的深深皱
纹,龙钟不堪,没有一百二十岁,也总也有一百岁。虚竹第一个念头是:「我昏
晕了多少年?三十年吗?五十年吗?
怎么这人突然间老了数十年。」
那老人眯着双眼,有气没力的一笑,说道:「大功告成了!乖孩儿,你运气
试试!」
虚竹不明所以,依言运气,只觉体内气息不同平时,不仅厚实了许多,而且
不燥不急,温嘟嘟得随意念而走,毫无滞涩运遍周身,百骸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受
用。
他惊异之极,忽地站起,发现身上衣裤都短了一截,原先松垮的那件宝甲也
紧紧贴在身上,身上骨骼在不知不觉间高大粗壮了许多,只是肌肉未及随之丰厚
,因此浑身骨节突凸,看上去十分怪异。
虚竹惊得呆了,瞪眼道:「这……这是什么缘故?」
那老人微笑道:「你福泽深厚,奇经八脉已通,这该是乾坤大挪移的功劳。
如今我又打通了你的任督二脉,给你蓄积了『天山派』八十余年的逍遥神功,你
岂不如同脱胎换骨?」
虚竹目瞪口呆,但觉这件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老人微笑又道:「你试一试随意运力向上一跳!」
虚竹好奇心起,双膝略弯,向上一跳,砰的一声,头顶剧痛,撞到了屋顶,
落下地来,弹跳几下,方始站住。
老人呵呵笑道:「怎么样?」
虚竹骇异道:「我……你这是为什么?」
老人收起笑容,正色道:「逍遥神功,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
穷,是为逍遥。你听我述说原因。时刻已经不多,只能择要而言。」
老人名叫林浩南,自小从师天山派,同门还有一个师姐和一个师妹,师姐李
秋水,师妹白素素。三人同门学艺,情窦初开,白素素芳心暗属林浩南,而林浩
南之父林仁肇原是南唐大将军,李秋水是南唐亡国公主,他们二人同负家仇国恨
身世相似,渐渐私下相恋。白素素伤情之下离家出走。
不久之后,林浩南和李秋水受师父之命在南海之滨打捞上古沉船,相传其上
藏有一个震古烁今的大秘密,可以令人长生不死,并通晓过去未来。
打捞上来以后,在船内发现了大批价值连城的宝藏,还有两本武功秘籍,便
是绝世已久的「北冥神功」和「玉女心经」。
李秋水本就日思夜想复兴南唐,趁机鼓动林浩南与她一同举事。林浩南犹豫
不决,李秋水已忍耐不住,暗害师父,私吞了宝藏。
林浩南追查师父之死,不久察知了真相,并在追查中得知,自己的杀父仇人
竟是南唐皇帝李煜,当年李煜中了宋主赵匡胤的反间计,指使人暗中毒死了当朝
大将军林仁肇。林浩南由此心灰意冷,退隐江湖,找到了白素素。二人终成神仙
眷侣,一同精研「北冥神功」上的阴阳互补之法。
数十年后,二人有所大成,白素素练就返老还童之身,一夜间变回童女,其
后日长一岁,内力随之恢复,至实际年龄后,又会返老还童,如此周而复始,红
颜不老。但他们夫妇所修之术,虽致男子精生不断,却也致女子无法受孕。然而
上天给了他们万中无一的机会,白素素怀上了林浩南的骨肉,二人惊喜之极。
但好景不长,练就「玉女心经」的李秋水勾结南方溪洞蛮国的五毒教,趁白
素素临产之际,暗中偷袭,双方拼斗甚是激烈。白素素受孕以后,内力刚与她二
十几岁时相当。夫妇寡不敌众,处境十分危急。林浩南不得不冒死一击,本可杀
了李秋水,但最后一霎不忍下手,反被李秋水打成重伤,坠身深崖。
林浩南大难未死,但功力大损,成了残废。待他千辛万苦找到白素素,白素
素却拒之不见。当日林浩南坠崖后,白素素受到五毒教的百般凌辱,她更恨林浩
南对李秋水余情未了,因此与他恩断情绝。
林浩南自此隐姓埋名,收徒传艺,筹划报仇。不料养虎贻患,大徒弟丁春秋
虽然天赋过人,却桀骜不驯,利欲熏心,暗自勾结师仇五毒教。林浩南不得不隐
身蝴蝶谷,设立珍珑棋局,想要选一个才智过人的关门弟子,使之联络白素素,
联手寻机复仇。而相貌丑陋之人很难讨到白素素的欢心,因此这个关门弟子务必
还要风度翩翩。
虚竹听林浩南说来,越听越心惊:「他说得李秋水,岂不就是现下的南唐公
主?」
林浩南最后说道:「你刚才磕了我九个头,那便是拜师之礼。你如愿意,便
要答应为师三件事,你可答应?」
虚竹稍一犹豫,想到:只要他能救阿朱,我拜他又何妨?当下跪倒,恭敬说
道:「弟子拜见师父,无论师父吩咐何事,弟子一定做到。」
林浩南大喜,用力从左手指上脱下一枚宝石指环,要给虚竹套在手指上,只
是他力气耗竭,连虚竹的手腕也抓不住。
虚竹叫了声:「师父!」自行将戒指套上。
那老人欣慰道:「好……好!你是我的第三个弟子,外面的苏星河,他……
他是你师兄。孩子,你叫什么?」
虚竹回道:「我叫段虚竹。」
林浩南喘气歇息片刻,正色端坐,大声道:「弟子段虚竹听令!」
虚竹应道:「弟子在!」
林浩南道:「师父将天山派掌门之位传予你,你今后要做三件事,一是替师
父师母报仇,仇人便是李秋水和五毒教;二是替师父清理门户,铲除忤逆弟子丁
春秋;三是遵照师祖遗命,光大我天山门派。你可记住?」
虚竹答道:「是,弟子听令!」
林浩南神情欢悦,连道:「很好,很好!」
虚竹接着问道:「师父,那阿朱……就是我妹子,该当如何医治?」
林浩南闭目养了一会精神,张开眼道:「李秋水得了『玉女心经』,结合道
家数术创立了一门『九阴真经』,你妹子所中的『九阴白骨爪』和『催心掌』,
便都是『九阴真经』上的功夫。我适才为你妹子祛除阴毒,疏通了她的冲脉,但
『摧心掌』让她心脉断裂,她必须要自身修炼『北冥神功』。『北冥神功』上的
心法篇和疗伤篇,我已传给了你师兄。你以掌门身份要求他传授,他自然不会不
答应。」
林浩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接道:「你拿这张地图,到大理无量山找
到我们夫妻当年隐居的地方,无量玉璧的瀑布下藏有石室,里面有我和你师母精
研出的男女合修之术,你若不得其妙,千万不要修习,修之不成反受其害……」
林浩南说到这里,停下来急喘,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声音越来越弱,仿佛
精力渐渐耗尽,养息片刻后,继续道:「那书中另附有两套功夫,叫做『凌波微
步』和『拆花指』,也是从『北冥神功』中演化而来。那『拆花指』不习亦可,
但『凌波微步』对你大有益处,你用心练习,以后遇到李秋水,打得过就打,打
不过就跑……」
听他说到这里,虚竹已惊叫起来:「师父说的是这个么?」当即将那本春宫
书从怀里拿出。
林浩南盯着他手中的书,露出惊喜之极,不问其详,却用尽力气大笑:「天
意,天意啊!果真是天意,很好,很好……」他越笑声音越轻,说到第二个「很
好」时,已是声若游丝,几不可闻,身子向前一冲,砰的一声,额头撞在地下,
就此不动了。
虚竹将林浩南扶起,探他鼻息,已然气绝。他和林浩南相处不到一个时辰,
原说不上有什么情谊,但体内受了他修练八十余年的功力,隐隐之间,已经觉得
林浩南与自己亲近,也可以说,他的一部分已变作了自己。
虚竹向林浩南的遗体拜了几拜,轻声祷祝:「林老前辈,您地下安息。我叫
你师父,那是出自真心。但您交代的三件事,我可不一定能做到,您老人家若神
识不昧,千万不要怪我。」
祷祝完毕,抱起阿朱,见阿朱对他微笑,原来阿朱已苏醒多时了。
虚竹贴在阿朱耳边,笑道:「小妮子,你有救了!」然后只轻轻用力,便抱
着她窜过两道板壁,高高跃出了木屋。身在空中之时,就见屋外比刚才多了许多
人,其中一些人的服饰十分古怪。
虚竹悚然一惊:「五毒教!」
第二十七回丛台舞凤惊
先前在场的人见虚竹出来,皆张口结舌,进去一个腮胡大汉,却出来一个高
大后生。
苏星河过来握住虚竹的手,仔细看了看他手指上的戒指,口中念到:「莫失
莫忘,仙寿恒昌。」退后两步,伏地拜倒:「参见掌门!」虚竹连忙将他扶起。
石清夫妇、石语嫣、段誉等人认出虚竹来,都是大吃一惊。闵柔失声叫出:
「木头!」
随即想到:木头必是来求医他那怪病的,也不知他治好没有。石语嫣听见母
亲的话,吃惊叫道:「娘,你说他就是那个偷偷溜走的木头?」
闵柔正欲答她,人群中突有一女尖声大叫:「是他,就是他!」
众人吃惊瞧去,见一张竹椅上坐着一个奇异的红发少女,双腿盖着一张锦毛
毯,扭蹙细细红眉,神色十分悲愤。
此女叫人把自己抬到虚竹面前,指着他鼻子大叫:「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就
是你打伤我的!」虚竹吃惊想起,这个怪异少女的名字叫做小蝶。
场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孩儿莫急,爹爹来还你一个公道,不仅要
他的双腿,也要他的双手,但就是不要他的命。」
此人话音刚落,丝竹锣鼓声顿起,有数十人齐声说道:「恭请星宿老仙弘施
大法,降服妖孽!」众人闪开,一个老翁缓步而入,手中摇着一柄鹅毛扇,脸色
红润,满头白发,颏下三缕银髯,慈眉善目,但其说话远不如其面貌和蔼可亲。
小蝶带着哭腔,向老翁叫道:「我不要别人的手脚,我只要我自己的腿。」
那老翁走到距苏星河和虚竹约莫三丈之处便站定不动,笑道:「师弟真不肯
医治我孩儿的腿吗?」
苏星河道:「丁老怪,此事暂先不提,待我安葬了师父,再和你好好比划比
划。」
丁春秋一怔,看见虚竹手上的戒指。「呵呵!那老头死了?还说什么仙寿恒
昌!也罢!此事且不提,把戒指给我吧。」丁春秋说着大大咧咧把手伸向虚竹。
苏星河立掌切向丁春秋手腕,不料丁春秋手掌一翻,呼地一声,手上燃起了
一团火焰,顷刻间跳成数尺高的火柱。苏星河连忙缩手,虚竹抱着阿朱也向退后
几步。丁春秋遥空推着火柱向苏星河袭来,苏星河双掌挡住,二人借由火柱拼起
了内力。
空中飘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哼哼,真是热闹。」黄影子一闪,场中多了
一个手持拂尘的道姑。
虚竹心中大吃一惊:「她来做什么?」
石语嫣脸色也是一变,拉拉母亲衣袖。「娘,她在曼陀山庄又欺负了我。」
闵柔嗯了一声,没有动作。石语嫣将这话又向爹爹说了一遍,石清也无动于
衷。
石语嫣见爹娘没有替她出头的意思,心里万分的委屈,她幼时中了「冰魄银
针」,虽然救回性命,但再不能习武。现下见有父母在场,一时气愤之极,向场
中叫道:「女魔头,你为什么总是害我?」
李梦如狠狠瞪她一眼,转向石清笑道:「石盟主,近来可好?你那日老婆教
训得好,武林中已传为佳话。今日当着众人面,你是不是也该教训教训你这刁钻
女儿?谁教她这么没大没小的。」
闵柔听了,脸上红一下白一下,想起那日受得委屈,再也忍将不住,跳出来
挥剑向李梦如攻去,叫道:「是我教她的,现在我也教教你。」
闵柔招招凌厉,但十几招后明显落了下风。李梦如并不急着取胜,猫玩耗子
一般让闵柔险象环生。
慕容复见状,焦急上前一步,见石清在旁不动声色,他犹豫着又缩了回去。
石语嫣惶急叫道:「爹爹,你怎不帮帮娘!」
闵柔听了女儿这话,眼眶涌出酸泪,一时气苦之极,眼见李梦如击到,不避
不闪,挺剑斜刺,竟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在众人惊呼声中,李梦如左手翘起大拇指,嗤——!发出剑气,砰——!折
断了闵柔的「花雨」银剑,拂尘随之卷住了闵柔的脖子。
电光雷火间,石清已出现在场,并将闵柔抢回自己怀里。众人眼前一花,大
出意外,石清怎么出得手,居然谁也没看清。
李梦如哼哼冷笑,拂丝如剑,变得凌厉之极。石清抱着闵柔,退了几步后,
高高跃起,直向场外飞去。
李梦如拂尘急扬,叫声:「想逃么?」随着追了过去。两个黄影几个起落便
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石语嫣顿足不已,慕容复安慰她道:「不必担心,女魔头决计奈何不得石庄
主。」
石语嫣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段誉,目光满含歉意,心想:「都是因为我
他才将家传绝学交了出去。」
段誉自知其意,向她微微一笑,心里却想:「李梦如那一招『少商剑』用得
可比我好多了。」
此时苏星河和丁春秋的内力已分高下,火柱离苏星河越来越近,几乎要烧到
了他的手掌,其境危殆万分。
虚竹在苏星河身旁再也看不过去,抱着阿朱上前几步,一手抓住他的后心,
叫道:「快快让开罢!」苏星河正好挥掌向外推出,背心突然传来一片浑厚无比
的内力,他这一掌推出,力道登时不知强了多少倍。只听得呼的一声响,火柱倒
卷回去。
丁春秋全无提防,仓皇失措,察觉到对方这一掌所含内力圆熟老辣,远在师
弟苏星河之上,而显然又是本派内功。莫非师父在暗中相助?还是师父的鬼魂突
然间显灵?想到此处,心神慌乱,内力凝聚不起,火柱卷到了身上竟无力推回,
一时间衣衫须发尽皆着火。
丁春秋忙着扑火之际,不防苏星河暗伸一指,无声无息地点到他腿上的环跳
穴。
丁春秋扑通坐倒,屁股刚刚着地,马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把内中之物尽
数倒入口中,哈哈大笑:「好孩儿!哈哈,好孩儿!」众人见此皆莫名其妙。
小蝶在椅上忽然娇声笑道:「你们以二欺一便赢定了吗?」
苏星河呆了一呆,骇然叫道:「逍遥含笑散!」随即萎然倒地,瞬间脸色乌
黑,唇角却露着诡异笑容。
原来小蝶借着烟熏火燎之际暗中施了毒药,他们父女向有默契,所以丁春秋
倒地后,当即服了解药哈哈大笑。
虚竹低头见怀里的阿朱也如苏星河一般,大吃一惊。他适才见丁春秋把解药
尽数吞了去,便向小蝶叫道:「妖女,给我解药!」说完,放下阿朱,双掌作势
待发,一步一步逼近小蝶,十分小心谨慎。
丁春秋父女见他脸色黑了一下便回复正常,都为之惊异。小蝶懒洋洋靠上椅
背,脸上凹出两个大大的梨形酒窝,笑吟吟瞧着虚竹,见他走到了一丈远处,忽
抬起了一只手。
虚竹停下脚步,凝神戒备,见小蝶却是伸手缓缓入怀,甜甜笑道:「干么凶
巴巴的?你想要解药是不是?过来拿好了。」
虚竹犹豫着走近一步,突然咔嘣一声,传来急促密麻的一阵轻响。虚竹正紧
张万分,骇了一惊,不管不顾向小蝶扑去,觉胸口微微发麻,数十只毛发般的钢
针激射在他身上。而小蝶见钢针刺进他衣衫后俱又弹了出来,无比惊疑之际,已
被虚竹一抓得手。
段誉和慕容复等人莫不为之动容,心中皆是一凛:「这小丫头坐在椅子上便
几乎教对手一败涂地,真不能小觑!以后遇上千万要小心。」
石语嫣忽然说道:「这是蝎尾针,涂满了蝎毒,见血无救,疼痛无比,中毒
者往往经受不住折磨,自尽而死。」她虽面对身旁的慕容复而说,但声音过于响
亮,明显有对虚竹的提醒之意。众人闻之皆心惊肉跳。
虚竹看看落在地上的钢针,惊魂不定,心想幸有宝甲,否则不用毒发,钢针
也已射入了心脏,背上不由出了冷汗,双手发力,咔咔两声,扭脱了小蝶两臂的
关节,叫道:「如何解毒?快说!」小蝶紧咬唇角,忍痛不发声。
虚竹失措之后,忽然想到:「我真是急得没了主意。她不说,难道我自己不
会搜吗?」
当即一手按住小蝶肩膀,另一手探入她怀中,先摸出个扁盒状的木制机关,
扔在地上,再去摸着了一个小圆盒,突然察觉手腕隔着一层衣布,触到了酥胸上
的一点硬翘翘突起,几乎未加思索,勾起手指在突起处绕了两圈,五指再在软弹
弹酥胸上轻轻一捏。
小蝶羞恼万分,却无法启口,仰头怒视,激愤之极。虚竹惧她目光,嗖地缩
手拿出那个小盒,见盒子十分精致,檀木所制,并镶着精美银饰。打开一看,里
面装着暗红粉末,传出浓浓的粉香,原来是个胭脂盒。
虚竹登时大失所望,心里恨道:「这小妖女比师妹小时候还刁蛮百倍!」回
头见阿朱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慌得一时没了主意,大叫道:「快说!到底怎么解
毒!」
说着挥起手,「啪—!」在小蝶脸上打了一掌。
他毕竟心怯,这一巴掌举得很高,落下来时力道已经很轻,便如去拍小蝶脸
上一个蚊子,但觉触手滑腻,心里微微一荡。
小蝶一下子惊呆,她自小受人万般爱护,从未受过丁点儿的呵斥打骂,此时
突挨一耳光,真比断腿断肩还要痛心彻骨,见虚竹俯身下来,还要入怀摸索,忍
不住咧嘴大哭,叫道:「你已经拿着了,还跟我要什么?呜呜……」
虚竹大为疑惑,瞧瞧手里那个小盒,端在鼻下用力嗅了嗅,从胭脂香气中嗅
出一点辛辣的草药味,心道:「将解药混在胭脂当中,行事当真古怪!」
众人见虚竹在小蝶怀中摸摸索索,虽瞧不见他手上动作,但见小蝶神色,便
知虚竹多半使了下流手段。这时眼睁睁瞧他打了小蝶一个耳光,小蝶如孩童般嚎
啕大哭,众人皆觉有些尴尬。
许多人摇头叹息:「星宿派当然令人不齿,但天山派也同样龌龊,观此二方
相斗,甚是有辱名誉。」
虚竹拿着解药一转身,却见盘坐在地的丁春秋向阿朱遥遥伸出五爪。地上的
阿朱动了动,突然飞入丁春秋怀中。石语嫣惊叫:「化功大法」。
丁春秋把手掌按在阿朱头上,神情却是一怔,他想借阿朱的内力冲开穴道,
不料她体内空空荡荡,一点内力都没有,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虚竹见他制住了
阿朱,慌忙也将一只手掌按在小蝶头顶,以示相持,脸上却尽是彷徨惊急。
二人四目互视,一时僵持。段誉微笑着走到二人中间,叫道:「现下胜负不
分,大家就此罢手,如何?」接着环顾四周,大声道:「我们其他人做个见证,
他们双方交换人质,暂且休斗,任一方不讲信义,我们群起攻之,如何?」他说
完之后,虽无人出声响应,但不少人都点了点头。
丁春秋大笑道:「也罢!」将阿朱掷向段誉,段誉双手将阿朱接住。
虚竹喜出望外,去把解药分别给阿朱和苏星河喂下。须臾功夫,二人面上的
黑色消退许多。虚竹接着给阿朱度了内力,阿朱嘤嘤醒转。
苏星河这时也慢慢站起来。段誉向他鞠躬道:「请苏前辈为丁前辈解穴。」
苏星河虽中毒倒地,神智却始终清醒,知道段誉如此调停,实对己方有利,
但清理门户是师父遗愿,面对眼前良机,实不甘心放过。正犹豫间,见丁春秋自
行立起,原来他暗自运力终于冲开了穴道。
丁春秋走来为小蝶接好双肩关节,转身对苏星河道:「医者父母心,劳烦为
小女瞧瞧伤腿。」众人又觉意外,此人叛门害师,心狠手辣,对自己孩儿倒是百
般慈爱。
苏星河沉吟不定,转身向虚竹道:「请掌门师弟定夺。」
虚竹连连点头,只恐多生事端。苏星河走到小蝶身前,揭开她腿上锦毯,蹲
下来又捏又敲,察看一会,起身叹道:「她双腿受刚猛重力相击,骨节粉碎,经
络寸断。骨节可以再植,经络却难重续,此伤非我不肯,实是无能为力。」
丁春秋闻之动容,小蝶亦失声痛哭:「没了双腿,我还活着干什么,爹爹你
杀了孩儿吧,杀了我吧,我去找我娘。」哭声撕心裂肺。
丁春秋面泛激动,眼冒精光,问虚竹道:「你用什么功夫伤了她?」
虚竹退后一步,惊慌道:「是……是降龙十八掌。我……情急之下,一不小
心……」
丁春秋未容他说完,仰天大笑:「降龙十八掌,天下闻名。用来对付一个弱
小女子岂不暴殄天物,我现下倒想见识见识!」众人见他又有相搏之意,都紧张
起来。
苏星河走来幽幽道:「也不是没有一丝希望,老夫可以让她断骨重生,可是
只有师父他老人家的不传之秘,才可以让她经络重续。」
丁春秋眼中一亮,低声道:「你是说北冥神功?」他当初就是因为想夺得北
冥神功,才对林浩南生出杀机。
苏星河道:「不错,没有他老人家同意,我就没有办法。」
虚竹在旁听了吃惊问道:「可他老人家已经死了,如何去问他同不同意?」
苏星河看他一眼,沉吟道:「掌门师弟同意……自然也可,但是……」
虚竹忙连连鞠躬:「那就拜托师兄了。」此刻他心里想的其实是阿朱。
苏星河摇头一叹,对丁春秋道:「你把她留在我这里,终生不得出谷,否则
神仙也不能让她站起来。」丁春秋一怔,显出为难。
小蝶拍着椅上扶手,大叫:「终身不出这鬼地方,我还要腿干什么?」呜呜
又哭起来。
丁春秋瞧一眼小蝶,沉吟着想了想,断然道:「好,答应你便是。」苏星河
接着问道:「她若出谷怎么办?」不待丁春秋回答,虚竹急急插话道:「她若出
谷,必须任我用针扎。」
他这话听来奇怪之极,但丁春秋只当此是权宜之计,怎会在乎他说什么,心
里冷笑:「蝶儿的腿好了,谁又能管得住她去哪里?」
而虚竹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他心里还牢牢记着李梦如的话:「越刁蛮的女
孩越怕被人扎。」
丁春秋回头向小蝶道:「乖孩儿,你安心在此疗伤,如果有人欺负你,爹爹
定为你作主!」
然后不顾小蝶摇头哭闹,带领一众弟子飘然而去。
众人同时松了口气,见丁春秋说走就走,皆不免心叹:「做事利索,拿得起
放得下,不愧『枭雄』二字!」
苏星河走到场中,大声道:「多谢各位主持公道,今日我天山派新立掌门,
请各位以后再来,珍珑棋局已破,苏某必当真意恭候!」
众人无言离去。慕容复更是心情沮丧,他见「北乔峰」身败名裂,便急着要
在江湖大出风头,因此兴冲冲而来,想将「南慕容」变成「南北慕容」,不想差
点自尽,还欠了段誉一个天大人情。
段誉上前向虚竹祝贺,刚说得一句,见了石语嫣远去背影,当即抓耳挠腮,
六神无主,匆匆告辞追去。
第二十八回鱼戏荷珠动
众人散尽,山谷变得十分寂静。虚竹望望四周的林木山峦,心里开始记挂师
娘,不知李梦如有没有追上师父,他们是否仍在相斗?忽然瞧见地上的「花雨」
断剑,当即心惊。
他曾听人讲过:一件兵器跟随主人久了,便有了灵性。如若受损,则预示主
人遭遇不测。
尤其剑这种兵器最具灵性,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最忌折为两断,是大大的
不祥之兆。
虚竹过去将两截断剑拾起,心里越发不安,见苏星河在收拾棋盘上的残局,
他便将断剑交给阿朱,说自己去去就回。
虚竹向石清飞走的方向急奔,心急之下,雄厚内力自行运转,不觉越跑越快
越跑却越舒畅,乃至凌空飞奔了几十步,回头一瞧,已远远离开了蝴蝶谷。
此时仍未发现石清和闵柔,他也就死了心,大步流星往回走。走着走着,想
起适才身子轻飘飘的惊喜,用力再向上一跳,像在木屋中一般,这次没了屋顶阻
碍,他盈盈升了数丈,吃惊看到远处山脊上有黄影子闪动。
虚竹嗖嗖奔过去,渐渐看清在山脊斜坡上,李梦如指剑纵横,气势汹汹。石
清在李梦如数丈远外,看上去十分狼狈,似乎只有躲闪的份儿。
虚竹暗呼不妙,赶紧矮下身子,偷偷靠过去,发现闵柔躺在半身高的一丛草
棵中。于是伏到闵柔身边,小声问道,「师娘,你还好么?」
闵柔转动眼珠,向他眨了眨眼,目光充满询问和焦虑。
虚竹发现她被点了穴,低声道:「师娘放心,师父他现在没事。」说完再去
看相斗的二人,见石清形同鬼魅,忽一下在左,忽一下在右,虽左闪右避,但嘴
角含着微笑。李梦如右手拂尘扫摆,左手连点剑气,五指翘摆虽急,却及不上石
清的飘忽。
虚竹越瞧越心惊:「师父这是什么功夫,师娘怎么不会?」他见阿朱的凌波
微步也是身形飘忽,其奇在于他所想不到,而眼前石清的身法,却奇在他所见不
到,几乎可以称之为妖气。李梦如似乎越来越急躁,剑气也愈发凌厉,一步步逼
迫着石清后退。
虚竹惊道:「师娘,他们打过来了,咱们先去旁边躲一躲。」说着伸臂搭住
闵柔的头颈和双腿,轻轻将她抱起,平时视闵柔为至亲长辈,此时抱在手中,意
外发觉她似乎比其他女子更加娇软柔弱,心中不禁一荡。
虚竹抱着闵柔在草丛中偷偷溜向左侧,绕过山脊后,抬头瞧去,惊见李梦如
和石清正往这个方向过来,石清距离李梦如越来越近,反而逼迫得李梦如连连后
退。
虚竹只得抱着闵柔继续后退,躲在了一个突兀横亘的山石后轻轻放下闵柔,
探出石顶瞧去,见石清离李梦如更近了一些,几乎伸手可及,影子似得在李梦如
身前乱晃,迫得李梦如手忙脚乱。
「师娘,师父就要把女魔头打跑了。」虚竹欣喜轻呼,低头一瞧,却吓了一
大跳,见闵柔紧紧闭上了双眼,眉头紧蹙,神色似乎十分痛苦。
虚竹慌张问道:「师娘,你哪里不舒服么?」
闵柔没有丝毫回应,竟然已经昏迷了。
虚竹摇了摇闵柔肩膀,向她仔细打量,突见她小腹上洇出一点血迹,仔细一
瞧,那里钉着一枚细如毛发的细针。
「冰魄银针!」虚竹心里一声惊呼,想起小师妹中毒时闵老庄主曾经说过:
「冰魄银针,神仙难救。」
虚竹惶恐中忽又记起师娘说过,幸亏师父及时将残毒吸了出来,小师妹才有
得救,便忙从裤腿抽出匕首,小心划开闵柔衣服,见那枚银针周围的肌肤,都是
触目惊心的黑紫色。
虚竹屏住呼吸,两指小心捏住针尾,轻轻拔出,然后在伤口上吸吮毒血,吮
一点儿,吐一点儿,吸吮时才发现,这枚针的下方还有另一枚银针。
第一枚针在闵柔的小腹,第二枚针在第一枚针下大约一指处。
为了拔去这两枚针,虚竹将闵柔腰下裤裙从上至下割出了一条裂口,在吸吮
第二枚针的伤口时,便从裂口清楚看到了两条粉腻的股沟,他不由去想这两条股
沟汇合的神秘处,更见几丝黑亮闪光的耻毛从碎衣下探出头来,随风微微抖动。
虚竹吮着吮着,心怦怦越跳越厉害,吮到伤口肌肤褪尽了黑色,低头盯着那
几丝黑亮,发了一会呆,转头向闵柔脸上一瞧,当即满脸通红,见她不知何时已
睁开了眼睛。闵柔脖颈不能动,慌忙闭眼,也是满脸通红。
虚竹忙解释道:「师娘,你中了冰魄银针。我把两颗毒针……两颗……都拔
了出来。」
话未说完,已忽然想到什么,心头猛地一跳,想起闵柔也曾说过,李梦如的
冰魄银针厉害无比,涂有剧毒,一发就是三颗。他心里吃惊念着:「三颗……三
颗,莫非还有一颗?」
闵柔早已醒来,也早已知道虚竹在为自己吮吸毒血,心里既害羞又担忧,因
为吮吸毒血也危险之极,吸吮者稍不小心就会毒从口入,当听到虚竹慌张解释,
张眼瞄去感激,却见他再次俯下身,双手分开了自己双腿,登时愕然惊呆。
虚竹在闵柔大腿的里外侧都未发现血迹和银针,心里颤抖着想:「莫非就在
那里了。」
他不敢去瞧闵柔的脸,低头说道:「师娘,应该还有一枚毒针,容我仔细找
找。」
说完,手指轻轻从闵柔小腹的裙裤裂口处摸进去,甫一摸进,便触到一丛蓬
乱,心就乱跳起来,指尖小心探着那方蓬乱,慢慢揉着毛根间温腻的肌肤,一点
一点仔细摸索,渐渐摸到了坟起处,仍然没有发现那枚毒针。
虚竹惊疑不已,心知继续摸下去大大不妥,但更恐遗漏了那枚毒针,若不及
时吸出残毒,师娘有性命之忧。于是小心翼翼探过坟起,其下的突凹里忽然没了
耻毛,光滑柔软,潮湿温热。
虚竹的指尖颤抖,心尖也颤个不停,不住告诉自己:「不能再摸了,绝不可
再摸下去了。」
但心里仍十分疑惑:「李梦如一发就是三颗,难道师娘只中了两针?」
心里犹豫之际,指肚陡地滑入了湿热的凹隙,他一颗心几乎跳出来,却突然
触到了那第三枚银针,当即悚然一惊,两指小心夹住,轻轻拔出举在眼前,那枚
针蓝汪汪闪着既美丽又恶毒的迷人光泽。
闵柔觉出了微微一疼,张眼见了也不由心惊。
虚竹不敢再有片刻犹豫,割开裙裤拨开碎布,闵柔的秘处便完全显露出来,
两包凸峦夹着神秘的的潮湿山谷,蜿蜒伸出两片柔软的花唇,合在中央褶皱着突
起,拱出一簇柔软湿漉的花瓣。
虚竹脑中一阵晕眩,耳中仿佛在轰鸣,心里一时什么也不敢想,伏头张口轻
轻噙住,但他却无法用力吸吮,伤处正在花苞凹隙,口里含得少了,就吸不上力
气;稍稍含得大些,便将湿滑的花唇深深吸进了嘴里。
虚竹心魂激荡,第一口吮了好一会儿,才吸了一点血吐出去,见到黑紫色的
血,心里一惊,杂念消去不少,张大口将花苞凹隙含在正中,用力地吮吸了十几
口,见血的颜色渐渐恢复了鲜红,却也清楚觉出口中的花唇渐渐充血膨胀,从花
苞凹底伸出来的那两片花唇,原本紧紧粘在一起,现下已湿淋淋露出一线幽深的
秘缝,无声无息溢出些许晶亮。
虚竹贪婪深嗅闵柔那独有的气味,这气味儿他并不陌生,寒毒发作时曾在闵
柔腿上偷偷嗅到过。
不知不觉间已含住了整个花苞,顾不上吸吮伤口,只顾偷偷吸吮越来越多的
花蜜,鼻尖揉着耻毛,久久舍不得放开越来越滑腻的花瓣,唇边突地触到金沟处
的半颗花豆。
虚竹想也没想,翘起舌尖去挑了挑,然后慌忙缩回来,掩饰似得含住花苞继
续吸吮,片刻后又忍不住去偷,偷着偷着,那颗花豆渐渐被他偷了出来,越来越
圆,越来越滑,好像滴出了油,涂满了渐渐敞开的凹隙,弄得他舌尖再也停个不
住,绕来绕去总是滑入花瓣秘缝的更深处。
虚竹心慌意乱得一直在想:「我这是在给师娘吸毒,若不吸出来,师娘大有
危险……」
他如此安慰自己,便有了心安理得的借口,舌尖所触皆滑软之极,不由自主
越挑越深,直至舌根变得酸痛。
这时他被自己呼出的热气烧得迷迷糊糊,只知翻卷挑动越来越热的滑软,花
壁越来越滑,越来越热,忽然收缩着将舌头越夹越紧。虚竹微微吃惊,抽舌往回
一缩,舌尖却接住了一大团烫乎乎的黏稠。
虚竹心头猛跳,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惊喜,做贼似地撮起嘴唇,将这团稠物偷
偷吸入口中,喉咙抖动着悄悄咽下肚。不料稍稍一吸,却又有一些稠物滑出来,
于是继续吸了满口,挺身咕咚咽下,脖子酸得一时动不了,迎风一吹,脸鼻尽是
凉丝丝的湿滑,抬手抹下嘴角,见手背上挂了一缕白油,目光向闵柔一乜,当即
丢了魂。
闵柔此时的面色回复了白嫩,双颊艳红,鼻额微汗,嘴唇更是红得似要滴出
血来,身上丰耸的胸乳急促起伏,虽然紧紧闭着眼,脸上也瞧不出更多表情,却
也显足了荡人心魂的柔媚无比。
虚竹痴痴瞧着,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这时的闵柔恍如画中仙子,便如
十几年前那样年轻美丽。
他既不忍移动目光,又怕闵柔突然睁开眼来,耳旁却听得越来越清楚的说话
声。
虚竹蓦然一惊,骇得一猫身,听见石清笑道:「你以为你练成了六脉神剑就
能奈何我么。」
李梦如呼呼喘着气,恨道:「堂堂名剑山庄的庄主,夹着尾巴躲来躲去,也
算不上什么光彩。」
虚竹听得他们好像越来越近,赶紧缩头缩脑,不敢大声喘气,心想:「师父
定是以为师娘还在原先那里,所以才故意将李梦如远远引开,却不知我们也到了
这里。」
忽听石清发出古怪笑声,说道:「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名剑山庄真正天下无敌
的武功。」接着传来李梦如的声声惊呼。
虚竹好奇万分,忍不住小心地探头再瞧,见石清竟然到了李梦如身后,几乎
紧紧贴在她背上,待李梦如慌张转过身来,他已飘去了几丈外。李梦如气急败坏
得疯狂舞动拂尘和指剑,却挡不住石清一次又一次地贴上来。
李梦如突然收手,垂下两臂骇然道:「原来你早练成了这鬼功夫,一直等待
机会是不是?你杀了我吧!」她说着话,手臂直抖,仿佛连拂尘也要拿捏不住,
看上去实是筋疲力尽。
石清得意笑道:「我要杀你,早就杀了。」语气停顿一下,突然转为柔声:
「但你是我妻子,我怎舍得杀你。」
李梦如气愤叫道:「休要胡说,哪个是你妻子?」
虚竹听了惊奇之极,低头看闵柔一眼,却见她正睁大眼睛用心听着。二人目
光一触,闵柔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眼色,慌张移开目光,眼珠望向天空。
虚竹面红耳热,低头羞愧,听石后的石清说道:「你不当我是你丈夫,我心
里却总是有你,我那么做实是为了你……」石清平时粗着嗓子说话,虽然令人不
舒服,但虚竹已听得习惯,此刻他突然变得温柔,声音听来反而十分怪异。
李梦如似乎愤怒已极,颤声打断:「住嘴!」厉声道:「你当初甜言蜜语,
哄我瞒着师父与你私奔,但新婚之日却又抛我而去,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你毁了
我一生,我也要让你难受一生,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虚竹听得心头巨震,再向闵柔瞧去,见了她眼中的伤心惊怒,心里立时大为
不忿,心想:「论美丽,李梦如比不上师娘;论温柔,李梦如更比不上师娘。师
父怎么就弃美丽温柔的师娘不顾,却去勾搭凶狠恶毒的女魔头,真真不可理喻之
至!」
闵柔惊怒之后,闭目流泪,想起自己少女时,「花雨仙子」名艳江湖,追求
的人不计其数。石清虽然潇洒倜傥,但年长她许多,她对他并无多想,直到意外
失身于他。
那晚石清跪在地上请求自己原谅,还说尽了甜言蜜语,难道他也对别的女人
说过这些话?他当初只说李梦如对他有情,却没说二人已经谈婚论嫁,自己怎就
相信了他,整个儿把一颗心给他。这些年来他始终冷淡自己,说是为了什么武林
为了什么大业?而自己甘受委屈,只是为了让他高兴。
闵柔想到这些,心里酸楚之极。石清在石头那边默默看着李梦如,似乎也在
想些什么,忽然开口道:「你是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让我称心如意,是不
是?因此你始终留着那封信,是不是?」他恢复了平常的拿腔作调,并且语气十
分惊怒。
李梦如叫道:「不错!我早看出你鬼鬼祟祟,所以当初根本就没有烧掉。乔
峰现正追查这封信,想必你做了极见不得人的坏事。」
石清阴冷一笑:「乔峰?我在乎他么?」接着柔声道:「梦如,那封信对我
关系重大,你现下给我吧。」
李梦如几声冷笑:「你说得容易,我会把它带在身上么?」
石清沉默片刻,长叹道:「也罢!你把解药拿来。」
「解药?我宁肯自己吃了它。」李梦如说着,一只手往胸前动了动。
石清身形一闪,已到了她李梦如面前,而李梦如故意诱使他来,早捏紧了拂
尘蓄势待发,但还是没有石清快捷,拂丝和剑气都扫了个空,胸前衣襟反被石清
抓得粉碎。
李梦如惊呼着,一手羞恼地捂住胸前,另一手的拂尘里抖出银针,接着抢起
掉落地上的瓷瓶,急向后飞走。
石清避过银针,鬼魅般追过去,眨眼间便又退回原处。
李梦如一声惨叫,从空中落下来踉跄立住,两颗白乳扑棱棱从碎襟里跳了出
来,甫一站稳,便乱扫拂尘,紧闭的双眼缓缓流出两行猩红鲜血,雪白的一张俏
脸霎那变得无比恐怖。
虚竹惊得险些失声叫出,缩下身子紧紧捂住口,见闵柔眼中露出惶恐,低声
惊道:「师父把女魔头弄瞎了!」闵柔眼中的惶恐变成了无比惊讶。
虚竹探头再瞧,见李梦如拂尘乱挥,六脉神剑乱刺,流着两行鲜血的脸上,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口中疯狂大叫:「你好!你好!你很好……」一个失足滚下
山坡,爬起后兀自乱挥乱叫,跌跌撞撞远去。
石清立在当地,肩膀簌簌颤抖,似乎极为激动,盯着李梦如消失后,转身走
向山下,走过闵柔原先躺着的地方,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似乎已将闵柔忘记。
虚竹看着石清的背影,忍不住想要呼唤,张了张口终没发出声,他向来对石
清十分惧怕,经过刚才那一幕,他心里怕石清已比怕李梦如更甚,眼睁睁看他越
走越远,直至模糊不见。
他低头看着闵柔疑惑焦虑的眼光,不知该怎么说,结巴道:「师父走了,他
下山了,他们都不见了。」
闵柔的目光由疑惑转而悲伤,闭眼流下酸泪。虚竹见了怜惜不胜,一时对石
清愤慨之极,但不明白他既然喜欢女魔头,又为何弄瞎她双眼?脊背忽然生出寒
意,暗幸刚才没有叫出声,否则石清会接着做出什么来,真是难以预料。
这时闵柔面上忽然浮起一层黑色,眼圈也开始发乌。虚竹吃惊瞧着,唤了两
声「师娘」,发现她又昏迷过去,登时又慌了神,焦急乱想:「冰魄神针,神仙
难救!吸出毒血也是不成,难道要像师妹一样送去曼陀山庄?可不知能不能来得
及?再说,那个狐狸精能不能给解药,这也着实难说!」
想到解药,他不由一怔,回忆起李梦如被石清抓烂衣服,曾从地上拾起一个
小瓶,待她从空中落下,双手乱击乱打,好像已不见了那个小瓶。
虚竹忙从石后跳出,到李梦如落下来的地方寻找,果然发现了那个小瓷瓶,
打开瓶盖嗅了嗅,气味辛辣刺鼻。他猜疑不定,不知这个是不是解药,师父怎不
拾起来?忽又想到:「师父撕烂李梦如的衣服,是为了抢夺解药么?他走时弃师
娘不顾,心里自然没有师娘,他只是一心搜寻那封什么信。」想到这里,心里忽
一亮:既然他只重视那封信,那么这瓶多半就是解药。
虚竹回到石下,急忙将瓶内药尽数喂入闵柔口中,心焦如焚等了片刻,见她
没有醒来迹象,忙将双掌抵在她后心,运气度功有如对待阿朱。他在惶急中不假
思索,如此却正好对路,他的内力虽解不了「冰魄银针」的剧毒,但渐渐冲开了
闵柔被封住的穴道。穴道一通,药力即随内力到处流转。闵柔呻吟一声,过了一
会儿,脸上已雪白如初。
闵柔睁眼看到地上的瓷瓶,听虚竹一声惊喜轻唤,心里不由感激,接着想到
石清的无情无义,又心痛如绞,闭上眼默默流泪。无声哭干了眼泪,觉手脚恢复
了一些力气,便扶着身旁石头吃力站起,不料未待立直,便惊觉下体风凉,当下
慌得无地自容,曲紧双腿,双手捂着开裆处,一时间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虚竹一直在彷徨羞愧,时不时偷瞧闵柔一眼,见她如此尴尬,忙将上衣脱下
低头递去。
闵柔不得不接过衣服系在了腰上,却连瞧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转头望着别
处,开口说道:「木头,你以后不要叫我师娘了。」
虚竹大吃一惊,慌道:「师娘,我知道错了,我……」
闵柔慌忙打断他,道:「师娘没说你做错什么,但你也看见了,师娘真是没
用,连李梦如也打不过,如今你做了天山派掌门,以后就不再是名剑山庄门下。
我……我和你师父都是这样想的。」
说完鼓足勇气看了虚竹一眼,抬手理下头发,接着柔声道:「你入名剑山庄
一事,江湖中没有几人知道,你也不用再与旁人说起,以后我仍然在心里叫你木
头,好么?」
虚竹点点头,随即连连摇头,惊急哀求:「师娘,我不做什么掌门,你别赶
我走。」
闵柔脸色一板,正色道:「你长大了,也有出息了,不要再说孩子话,如今
你是一门之长,凡事要自重身份。」说到这里,见虚竹一脸惶恐,心里又不由一
软,迟疑一下,轻轻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多谢……段掌门。」说完抬脚向
山下走去,觉脸上烧得发烫,尽管心酸体疲,却勉力加快脚步,慌张掩饰她想也
不敢想的秘密。
虚竹听闵柔对他说话已经变得有些客气,一时间无比惊震,心头有着说不出
的难受,含满泪水瞧她孤零零隐没在山梁下。